随着楚军逼近到六七十步,双方开始出现伤亡,不时传来中箭士兵的闷哼声,但禁军除了前排枪盾阵,后面全部张弓射击了,所以楚军的伤亡更重,而且这个趋势还在加大。
楚军前排推进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后面中军处不时传来催促的叫喊,但士兵们明显有点踟蹰不前。距离接近到三四十步后,受到远程箭矢的打击更重,楚军终于开始加速。
“左右四都顶住两冀,前军正面推进!”章钺有点不耐烦了,只守不攻是很不爽的。
短兵相接很快开始,前排刀盾手以大盾格开敌方刺来的长枪,右手横刀或刺或砍,喊杀声夹杂着武器碰撞声响成一片。楚军兵力占优,禁军战力略强一点,双方一时相持不下。
这时,驻防城头的薛文谦跑下来禀报道:“药重遇率主力正在登陆集结,前哨三个指挥正是我部人马,已到城门外等着进城。”
“让他们到南城门外两里设伏,另外通知药重遇,分出一指挥在北城门外拦截,调部分船队到西城水门外抢夺战船,必须尽快部署到位。”章钺心中一喜,药重遇一到,楚军就成了瓮中鳖,一个都别想逃。
楚军可能还没得到消息,中军还在指挥进攻,随着堵在街口的后续兵力全部投入作战,禁军阵列顿时推时不动,渐渐被三面包围,这让楚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中军也开始向前移动,立即加大了攻击力度。
“全军反击!”章钺可不想让楚军占据更大的优势,否则他们得到消息,可以轻松地安排断后并撤退而去,必须咬住他。
章钺这边中军一个指挥也投入正前面的战场,立即顶住了楚军的攻势,也就在这时,楚军后方响起了铜锣声,这是在鸣金收兵,想要逃跑了。
这下楚军攻势为之一缓,有的士兵还在向前猛攻,有的听到锣声转身就跑,阵列开始大乱。而禁军士兵们则欢呼起来,立即紧追掩杀,无奈场地太过逼仄,追到街口时就被堵住了。
“杀!”章钺被亲兵都簇拥着,四面都是已方步卒,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方,立即打马冲杀向四周散乱一团的楚军,玄鹿枪连挑数名楚军小卒,根本无一合之敌,享受了一把枪挑草人的感觉,很快就没兴趣了。
楚军彻底崩溃,士兵无头苍蝇一样四面乱窜,章钺开始召集士卒,以都为单位分散追击。仗打成这样也没办法,因为兵力略少,进城便一鼓作气直攻州衙,也会是这样的结果。
除了城头驻防的两都,其余人马很快全被调出,章钺左右一扫视,身边只剩下一个亲兵都,还有方玉成部两个都,仍呆在城门口处没有参与追击,估计反水打自己人,心里也不好受吧。
“方玉成!过来带路去州衙!”章钺喊了一声,方玉成只得带着本部士兵过来列队。
三百人保持着完整的队列,打起火把沿着大街前进,路上不时有散卒逃兵横冲直撞,一一被逮捕了。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木头烧焦的烟火味。
“陈嘉!带五十个人去传令给各部,故意纵火者一律就地斩首,并尽快灭火!”章钺脸色阴沉下来,出发前再三强调,尽量不要放火,这会烧死很多无辜居民,但还是发生这种事。
到了州衙,先期到达的居然是第三指挥,副使韩忠明已带人绕到州衙后门去围堵了,正门这里已被攻破,士兵们正在往里冲,只有明金荣站在一边大声喝骂着指挥。
第0043章 取昌江()
章钺率兵进驻州衙,药重遇部主力在城外四面拦截,刚逃出城的楚军主将潘叔嗣,慌不择路之下,被药重遇一刀斩于马下,随后楚军残部全投降了。一个时辰后,战斗全面结束,药重遇率兵进城,接管了城防,这才赶来州衙。
“怎么样?收获不小吧?”药重遇一见面就哈哈大笑起来。
“帐面上的钱粮很多,但实际库存很少,估计被那潘叔嗣挥霍掉了,还有他的家眷没来得及带走,你看怎么处理?”章钺立即把这个难题抛了出去。
“这还用问”药重遇撇撇嘴,一脸的鄙视。
“那好!战死的敌将家眷你处理,我不过问”玛德!狠角色啊!章钺无奈苦笑。
“有人作保就算了,没有就卖为婢仆而已,这年头都是这么玩的,你看不下去别来当兵!”药重遇很不客气地说。
“好吧!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章钺拿出地图铺开,看了看抬起头问道。
药重遇想了想说:“兵贵神速,明天休整一天,将城西水门外的船队挑选一下,后天我们率船队去攻取洞庭湖周边的华容、沅江、湘阴三县。你派两个指挥去攻取昌江,一个完整的岳州就到手了。”
“嗯!这样也好!只是兵力该如何调配?”章钺手中兵力占了一大半,可不想被药重遇调的到处都是,完全分散了。
“先把肚皮填饱,等会儿写好军报发回东京,接下来再商量!”药重遇明白了章钺的心思,却卖起了关子。
次日仍是阴天,章钺安排宗景澄暂领一、二指挥,加降兵五个指挥,共三千五百人守城,由刘涛并出榜安民,处理庶政,安排善后事宜。
杨守真调到四指挥使,仍以张从昭为副使,率领四、六两个指挥南下攻取昌江。一应后勤准备到位,章钺亲自送杨守真出城,但副指挥张从昭很不爽,叽叽歪歪抱怨不停。
因为昌江县很偏僻,在巴陵西南两百多里的汩罗江畔,靠近潭州,与南唐的洪州交界,不过中间有绵延数百里的幕阜山阻隔。这走陆路得五六天才能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其实也可以走水路,沿洞庭湖东岸南下,到汩罗江入湖口转道,再顺江南下可以轻松点,但汩罗江延伸婉转,有很多的大弯,时间可能更慢,所以都自动忽略了水路。
“叫什么叫?你他娘还想不想升官发财了?”章钺可是一脸严肃,又笑着安抚道:“放心好了!打下昌江县,降卒整编一下,留个得力的指挥驻守,你可以回巴陵嘛!”
“那还不得上个月你可别骗我”张从昭大叫起来。
出了巴陵洞庭湖附近,沿途村落就很少,有时走几十里都荒无人烟,想补给点新鲜食物都很难,这年头的湖南还没得到开发,户籍人口都不多,还有点蛮荒之地的味道。
杨守真行军速度算是超快,但也走了整整六天,因为中途有一段山路,而且进行了一定的休整,进入了昌江县境内才突然加速,用一天时间抵达了昌江县城下,也不作停留,打着岳州守将潘叔嗣的旗号,直接冲进城。
驻防的指挥使名叫刘志福,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晚了,只好乖乖投降,并接受了缴械,然后住进军营,等着被整编。
因为之前南唐军打过来,楚地的县令已经跑了,南唐撤走后,也带走了自己所任命的县令,所以昌江县只有主簿和县尉各一人,带着一群小吏处理县中事务。
杨守真顺利地接管了县衙,兼做起了县父母,因为这年头的庶民就称县令为父母,而不是称县太爷。有主簿和县尉帮忙处理后勤诸事,以及县中民政,县衙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运转。
张从昭想回去,借口回巴陵报捷,但杨守真不但不同意,当着张从昭的面,派个小兵就把这事办了。末了还一点面子不给地训斥道:“你看看六指挥的权道谨和阎成望两人,那可是从河北来的老资格了,你还是从邓州过来的,才几个月?他们都没吱声,凭什么轮到你回去?”
“可来之前都使说了的”张从昭小声说着,底气有些不足了。
“在这里!劳资说了算!”杨守真双手一背,仰首挺胸地呵斥,把章钺斥骂下级军官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
张从昭无可奈何,抗命他还不敢,只能回营去,继续玩命地训练士兵出闷气。
捷报送回巴陵,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情,此时季节已快到腊月中了,可江南之地仍未有下雪地迹象,只是早晚间寒霜厚重了一些。
留守的宗景澄和刘涛接报,脸上并没露出多少喜色,目前看来,战事进展很顺利。首先是华容,然后是沅江、昌江,三地的捷报先后送回,现在就只剩洞庭湖南面的湘阴了。
可就是湘阴,很可能出了问题,要知道由洞庭湖南下入湘水,到湘阴县可比到昌江快得多,然而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华容县按说可传檄而定,沅江就在洞庭湖南面的湖边上,顺势而取后可留一指挥驻守,这样算来,到湘阴后,两位都使手中还有三千五百兵,大小战船五十艘,进退自如当无问题才是。”刘涛虽然是文官,但这点军事常识还是有的。
“肯定是出事了,你想想我们是晚上攻下巴陵后休整了一天,这天肯定有湖中渔民,或者是哨探南下潭州报信了。这样一来,他们到湘阴,说不定就中了埋伏。这完全有可能,因为潭州益阳离湘阴就不远,驻在长沙的刘言本部,肯定也会顺湘水北上支援。”
宗景澄坐立不安,不停地在地图上来回测量着计算,这可是章钺教他的绝招。但那地图实在太粗劣,根本无法准确地计算出各地之间的距离。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们手中也无兵支援接应呐!那些降兵用来守城勉强还行,带出城恐怕就要出事了!”刘涛闻言心中大惊,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不行!我必须南下支援!”宗景澄行事一向急燥,甚至有点冲动,一旦把事情看明白了,立即就会作出决定。当即就要前去军营,调兵南下。
“宗指挥且慢,两位都使将巴陵托付给你,你便不可轻离,要不由老夫率三百人南下可好?”刘涛毕竟是老沉持重的人,立即劝阻了。
“刘少监是重臣,这合适么?”宗景澄听他这和么一说,顿时有些犹豫不决。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夫还怕喂了洞庭湖的虾鳖不成!”刘涛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宗景澄暗暗惊讶,这老倌儿居然也很胆气的样子。
实际上,刘涛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本为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因为让儿子刘琐代自己起草诏书的事被人举报,降职为从四品下的少府少监,这次又被派出来为客省使可是大好机会,立个功劳回去,再升迁就有希望了。
而且,他来之前已听人说了,潭州刘言实际上是托荆南高保融转凑,本心就有归顺大周之意,自己也算是重臣了,就算路上出事被俘,也没人敢把自己怎么样。这样一来,他可是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再失了客省使这个美差的本职。
第0044章 迟一步()
一般江河水系皆自西向东,或自北向南流,可湘水恰恰不同,它是由南向北流入洞庭湖,最后汇入长江。湘阴县城就座落在湘水注入洞庭湖入水口西南四十里的湘水东岸,刚好处在河道转弯内,三面环水,只有东面是陆地,可谓十分险要。
药重遇和章钺两共领战船五十艘从洞庭湖南下,中途转道攻取沅江只用了一个时辰,情况很顺利,前后仅用了五天。然后再绕到东南湘水入湖口南下,仅前进了不到二十里,黄昏时到达一个叫白沙湾的河道转弯处,便遇上了埋伏。
这里的江面宽达三四里,两岸满是枯黄的芦苇野草,也有一些小镇渡口,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商船。但大军行进并不理会这些,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湘阴夺城,根本没多少水战的经验。
结果就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一支船队一字摆开,如一堵黑色的堤坝拦住了江面,而后面也有一支大型船队,并分出了左右两支小队,远远地吊着,渐渐形成了合围,却也没贸然发起攻击。
“我们还是来迟一步,应该是长沙刘言得到消息,率船队顺水而下,这可快多了”章钺站在船头迎风而立,观察着楚军所部的动向。见他们正在降帆减速,似乎没攻击意图。
“应该打不起来,但也要防着只是如此一来,就有点被动了。按之前在东京所了解的情况,以及近来的所见所闻,来的有可能是王进逵。”药重遇猜测道。
“那岂不是意味着有危险,听说这个王进逵可不大愿意归顺大周,也许”
二人正说着,双方船队虽然减速了,但巨大的惯性还是很快接近到数百步,对方前排的战船统一都是楼船大舰,旌旗随风猎猎,船上刀枪如林,甲光点点,气势非凡。
楚军船队中冲出了一艘狭长的小艇,艇上浆手左右划动,快似离弦之箭,很快就冲到禁军船队前方,却蓦然在江面上调头,并打了几个转,缓缓止住了来势。
一名身披轻甲的小军官拱手行礼后,将两手拢在嘴边大喊:“来者可是药重遇?我家节帅请你上船一叙,可敢前来?”
“哼!一个小卒也敢直呼某家名讳,好生无礼!”药重遇闻言狠狠一拍船头栏杆,勃然大怒。
“呵呵态度不重要,只要有人来喊话就是好事,说明对方心有忌惮,不敢放肆,那就有得谈了。否则,以我们的士兵,真的没把握!”章钺笑着劝道。
“落入人家伏击圈了,这样去谈恐怕不能如愿!”药重遇有些担心地说。
“我和你一起去吧!留你麾下石守仁暂时看着,有韩盛帮忙,应该不成问题。”章钺建议道,石守仁原是药重遇麾下指挥副使,现在是都虞侯。
药重遇点头同意,当即让亲兵喊话回复了,回头召集军官们,简单地说了一些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应对之法。便与章钺一起共带了一都亲兵,乘一艘小船靠近过去。
楚军方面倒也派了小船引导着靠向江心处的旗舰,却把小船上的随从亲兵拦住,不允许他们上船。张智兴的胆子最近见涨,立即拔刀威慑,但楚军军官不为所动。
“算了!让陈嘉带人留下,你点五个人,跟我上去长点见识!”章钺不以为意,转头招呼药重遇一起,手扶着船舷放下来的绳梯,缓缓地爬了上去。
上了甲板,就见船头楚军士兵顶盔披甲,带刀持枪,戒备森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名青袍小吏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在那儿,见人上来了,立即上前躬腰见礼道:“这里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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