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心里奇怪,都这个时候了,马衷哪里来得这么多奏本。
“杨司徒回来了。”
马衷的声音很平静,还透着点阴寒。
杨公心里哆嗦了下,难道和秦王的密谈马衷知道了?
马衷并不有杨公相像中的焦急,反而可以从马衷的身上感觉出一种淡定。是什么原因?
“杨司徒”
马乂从殿外走进来,胡旻等几个文官都跟在后关。
难道他们真知道了?杨公凭着多年的经验,克制内心的恐惧。
平静地朝楚王一礼道:“见过殿下。”
马衷道:“你们都坐吧。”
众人坐好,马衷道:“杨公,你先说说。”
“诺!陛下,楚王殿下。下官出使邺王和秦王的大营,两位王爷已经答应条件,只是一些条款上还需要商议。”
马衷看了眼马乂,朝杨公道:“什么条款?”
“秦王希望能将蜀中划做藩国辖地——”
“不可能!”马衷大声道,“其有此理!阿和真以为朕拿他没办法了吗!”
马乂道:“殿下,不如先听杨司徒把话说完。”
马衷点点头。
马乂道:“司徒,您继续说。”
不对,一定有故事!杨公很后悔进城后先问问朝中的情况。转眼看向胡旻,胡旻却老僧入定一般。
杨公暗骂了声老狐狸。
“邺王殿下的意思——”杨公看了眼楚王。
殿里的人都顺着杨公的目光看向楚王。
楚王笑道:“杨司徒但说无妨。”
“邺王殿下说我大宋东临大海也不必说,北方有邺王殿下,西方有秦王殿下,只是南方无主。正因为此,才有张昌为乱兵困襄阳,所以急须要一位得力的皇室亲王镇守南方,所以邺王希望朝廷能让楚王殿下出镇交州稳定南方,如此他才会安心北反。”
大殿里落针可闻。
楚王笑道:“邺王兄说的也有三分道理,陛下您觉得呢?”
马衷猛一拍桌子,把杨公吓了一跳。
“大胆!楚王弟是国之栋梁,朕不可一日不见,什么出镇交州,一片胡话言!”
马衷站起来,在大殿上转了两圈,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楚王道:“陛下,请您息怒,若是邺王真有意退兵,臣弟愿出镇交州!”
马衷扶住楚王,深情道:“皇弟,朕之不德,使天下零乱不堪,正需要你这样的皇室兄弟帮衬,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至大宋社稷于何地!”
“可是——”
马衷抢话道:“皇弟不用再说了,朕意已决!”走回案后,高声道:“传朕旨意,限令邺王楚王一月之内退回藩地,否则依逆乱论处!”
楚王急向前一步跪倒,“陛下,邺王秦王都是皇室血脉——”
“楚王不必再说,朕意已决!”说罢,马衷转身离开了大殿。
大殿里的人四顾茫然。
楚王叹口气,对杨公道:“司徒一路奔波,先回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说。”说罢也走了。
胡旻站起来,朝杨公拱拱手也出去了。
殿中人纷纷起身朝着杨公施礼退出殿外。
杨公也出了大殿,上车让车夫快点走。
回到府中,他二儿子杨恢早等在书房门外。
杨公的书房不让别人进,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行。
杨公看了他一眼,推门而入,“你进来吧。”
杨恢这才走进书房,不敢多看,低着头。
“怎么回事。”
杨恢低声道:“李闵有消息传回来。”
“我早该想到。他到哪里了?”
“不清楚,消息是裴大人报上去的。”
“裴顺卿?”
“是他。不过从没发现他和李闵有什么往来。”
杨公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这没什么奇怪的,裴家有两个他子侄辈的人参加了李闵的科考。”
杨恢皱了皱眉,没说话。
杨公道:“安儿哪儿怎么样了?”
杨恢道:“安儿现在住在兵营里。”
杨公欣慰道:“这就好,现在是非常时期,以前士大夫那些个毛病当改则改。”
“孩儿明白。”
杨公道:“告诉家里人,城围不解,就不要出去乱走。”
“听说楚王传令城中大人小等都要统一编排。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让各府把下人都交出去。”
“楚王他没退路了,交出去就交出去吧,留两个打水做饭的就行。”
“孩儿明白。”
杨公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杨恢已经退出去了。杨公心想,这个儿子哪儿都好,就是总想着掌权,权是那么好掌得?杨家现在处的位置,处的这个时期,一步也不能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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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恢退回自己的小屋。
一个黑影坐在桌后。
杨恢非没有惊讶。
黑影道:“不点灯吗?”
“不点了,看到你就恶心。”
黑影桀桀地笑了两声,“也好,见过我长什么样子的人都死了。”
“你们让我说的都已经说了。”
“很好,琅琊王殿下不会忘记你的。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书画院是李闵的在东都的情报点,若是方便的话——”
“我不干,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琅琊王殿下很不喜欢李闵这个人。”
“关我什么事。”
黑影又笑了两声,道:“宫主很喜欢杨大人这样的人。”说着拍了拍手,道:“你出来吧。”
杨恢心里不快,怎么有外人在。
从屏风后头转出一个人,看身影,此人年纪不大,躬着腰。
“见过宫使大人,见过杨大人。”
黑影道:“他叫阿三,以后就跟着你,有什么事要联络告诉他就行了。”
“你呢?”
黑影桀桀笑道:“东都的事情差不多了,我当然不会留在这里。”
“他能办什么事?”
黑影站起身走到窗边道:“放心,东都这边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说罢开窗,停住转回头道:“对了,我要提醒你一声,楚王那边你还是少去,现在对他很不利,别到时候他把你也算上。”
“你说——”
杨恢的话音刚出口,黑影已经窜出窗口,消失在黑夜里。
杨恢站在窗口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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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弥用马鞭一指,道:“孙荡,你看到了吧,对面那些兵,都应该是你的,你才是李家的少主。”
孙荡道:“那么怎么样?”
“怎么样?你就不想把他们收到你的帐下?”
孙荡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王弥。
王弥道:“你怎么这么看我?!”
孙荡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李闵能拉起这支队伍靠的不是李家的名声。”
王弥笑道:“那又怎么样,他现在的横海大将军印,本来就该是你的。”
孙荡带马回转。
王弥急道:“你干什么去!”
“回营,只要李闵不往前一步,就和我没关系。”
王弥哼了一声,心想,也是个让女人泡软了骨头的货!
“来人,去对面告诉李闵,我有话要跟他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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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弥有话要对我说?马大侠,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你师弟。”李闵放下手里的肉干。
马尚封低着头,含含乎乎道:“你去吧,我不想见他。”
李闵拉着马尚封往门外走,笑道:“都是师兄弟,怎么能不见一面。”
两人上了马,带着一队亲兵出了营门。
对面一个胖大的将官,骑着大青马,穿领银丝鱼鳞甲。身后的骑士和他隔着百多步。
李闵叫亲兵休下,带着马尚封上前。
王弥笑道:“师兄,你可不厚道啊,当初我叫你和我一起干事业,你推三阻四。原来是看不上小弟这点产业啊。”
马尚封从怀里抽出肉干,放在嘴里嚼,如同没听见王弥的话。
天上下起小雨。
王弥笑道:“看来老天也不想让咱们打仗,邺王给我的命令就是在这里挡你两个月。李横海你在这里驻兵两个月,我就撤兵。你要做什么我不管。”
李闵道:“陛下有令,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闯一闯。”
王弥叹道:“哪就没办法了!对了,还有件事。本来应该孙荡找你谈,不过现在嘛——”
王弥回头看了眼。
马尚封道;“不想说就不要勉强,王弥又何苦呢?”
王弥愣了下。
马尚封道:“说出来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这可不是你的作风。看到是师傅的面上我劝你一句,回青州去吧。这里有你什么好处?你还真为邺王卖命不成?”
王弥朝李闵道:“你就不好奇孙荡为什么要和你对着干?”
“孙荡在呢!”
听声音李闵就知道是谁来了。
王弥高声道:“桓家侄女,别来无恙啊!”
“你是何人!”桓琴带马提槊停在李闵马旁。
王弥笑道:“好侄女,你还在叔叔身上撒过尿,你都忘了!”
桓琴绣眉倒竖用槊点道:“哪里来的疯汉子,吃老娘一槊!”
王弥早带马退走,回头笑道:“不信你问马尚封。”
桓琴提马去追,王弥属下十几骑齐举槊来挡。
桓琴被他们的排槊打得左拙右支。
李闵马尚封一左一右冲过去将桓琴解救出来。
王弥亲兵不恋战,带马退回本阵。
李闵道:“他是青州王家的人,说不定真——”
桓琴两眼一瞪,李闵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桓珍哼一声道:“你一个月睡马棚去!”说罢提马回营。
天上的雨下的更大了。
马尚封道;“雨不停怎么办?”
李闵道:“还能怎么办?我可没想着和王弥硬拼。”
“秋收的时候就得回军收粮,不到三个月的功夫了。”
“希望东都能坚持住吧。”
回到大帐里桓琴正坐在里头,马尚封退后一步,递给李闵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就走了。
李闵笑着走进去,道:“琴儿,你小时候——”
话一出口,李闵就恨不得给自己的巴掌。
桓琴俏脸通红,白了李闵一眼。
李闵松了口气,暗道万幸,这万一是敬玫儿非拿自己撒气不可。
桓琴指着桌上的信道:“你那个姓柳的小情人从东都发过来的。”
“她可是很长时候没发过信来了。”
“呦呦呦,看你这么怜香惜玉,当初怎么就狠心把她送到虎口里!”
李闵暗道;琴儿肚子里气不顺,还是少说话不妙。
展信看了两眼,李闵心就不停的往下沉。
“怎么了?”
李闵将信递给桓琴。
桓琴犹豫了一下,接过去。
“怎么可能!一定是柳花影弄错了!会不会是邺王或者秦王使的计策?”
“信上说消息是崔茂递出来的,应该没问题。”
桓琴凑过来,抱住李闵,颤声道:“陛下,陛下怎么能这样,楚王他——,李闵,咱们还是回去吧,万一他把你也算计进去怎么办!跟着这样一位陛下,什么时候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李闵反手将桓琴抱在怀里叹道:“就是为了不让他算计我,这仗我必须要打,东都还要去,让天下人都看看,我李闵还是忠心的。要是有一天——,天下人会明白我的苦人,大家也会支持我。但愿陛下不会走这一步。”
帐外有人道;“都督,营外有个自称羊夭的人求见。”
“羊夭?他怎么会来?让他过来。”
桓琴道:“我先去看看。”
“也好。”
羊夭走进大帐,长揖道:“末将参见李都督。”
“羊将军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不瞒都督。陛下派末将携带圣旨前往关中,发动忠臣义士进攻长安。这是陛下的圣旨和楚王殿下的亲笔信。还有陛下和楚王殿下给您的亲笔信。”
李闵看了眼圣旨和信封,拿出给自己的那两信封,不看还好,一看,李闵就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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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的雨水汇入水槽,顺着排水孔倾泻而下。
披着蓑衣的守兵抱着长枪站在垛口边,雨水在他身上击起一起薄雾。
一个巡兵走过来,左右看看,从怀里掏出个冷饭团递过去。
蓑衣守兵拿过饭团塞到自己嘴里,嚼两个咽到肚里,问道:“怎么样了?”
巡兵摇摇头,道:“打了十几场胜仗,可有什么用,秦王人多粮多,就是围着也能把咱们围死。”
守兵道:“有李将军的消息吗?”
“听说被邺王堵住了。”
巡城将军喝道:“干什么呢!”
两个士兵不敢再说,各自做各自的事。
巡城将军走过去,回到角楼里,脱了蓑衣。
屋里头摆了张桌子,边上坐着个大汉,桌上放着一只陶盆,盆下点着火,盆里咕嘟嘟地冒着白色的雾气。
巡城将军搓搓手,道:“这天气,前两个还闷热要人命,这两天又阴冷的扎骨头。三哥,你这个暖锅可做的好。真香。”
“少说废话,过来吃吧。”
“唉!”巡城将军走过去,拿起勺子喝了口汤,道:“舒服!”
汉子小声道:“说话安全吗?”
巡城将军道:“大哥放心,这儿都是小弟的心腹。怎么着,有消息了?”
汉子点点头。
巡城将军兴奋的搓手道:“这日子老子是过够了。”见汉子拧着眉毛,便道:“大哥,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汉子道:“楚王殿下是朝廷里难得的明白人——”
巡城将军挑了块肉道:“大哥,不是小弟说你,明白人有什么用。秦王人家有兵有将有粮。咱们兄弟在这儿饿着肚子是为了啥!再说朝廷里谁当老大,跟咱们兄弟有啥关系!大哥,你快吃吧。”
汉子站起来。
巡城将军拿着筷子道;“大哥,你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