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钿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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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钿碎- 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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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嗣笑道:“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店小二眨眨眼,看了胡春田一眼。

    胡春田看出这小子的意思,便道:“陛下大赦天下。徐将军刚被楚王殿下招回来。对了,方才出去的是谁?”

    徐嗣把头转到一边,打量店里的风景如同不在意两个人的谈话。

    店小二一面迎二人进了店,一面低声道:“是崔大人。”

    徐嗣道:“哪个崔大人?”

    胡春田道:“原来鸿肱寺的崔茂,崔大人。”

    徐嗣道:“就是那个反出崔家的崔茂?”

    胡春田道:“就是他,不过后来他和崔家和好了,诛杀齐王以后他着实风光了一阵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就给罢官了。”

    店小二道:“可不是吗?这两天崔大人没事就到酒楼来,还不汇账。您说小店小本生意哪儿经得起崔大人这么喝。东都外头被兵围着,酒价粮价一天到晚翻着跟头往上长。胡大人,您跟崔大人都是朝廷里的大官,要不您说两句。”

    崔茂是什么人。胡春田心里大概有个数,胡旻也提过。别说不关胡春田的事,就算有关,胡春田也会绕远了,能不和他打交到就不打交到。

    徐嗣道:“你家老板娘呢?”

    “叫什么叫!老娘又没给野汉子跑——”裴家娘子从楼上走下来,一脸的怒气,看到胡春田,嗓子立马像被掐住一样,看到胡春田身边的徐嗣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两圈。

    徐嗣笑道:“裴大嫂,好长时间没见,你的风采更胜往昔啊!”

    裴家娘子看了胡春田一眼,噔噔噔下了楼,甩着手绢笑道:“我当是谁叫醒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啧啧啧,您这出去一趟气色可比以前好多了。您二位请跟我来,楼上的雅间清静着呢!”

    “你个老妖婆,赚钱不要命,都什么时候了!还他马往店里拉客——”裴大从楼上走下来,见到胡春田徐嗣两个,脚下一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趴到两个人的脚下。

    徐嗣笑道:“裴大哥,咱们是好长时间没见了,你也不至于向我行这么大的礼吧!”

    裴家娘子扶着裴大起来,连声请胡徐二人上了楼。

    徐嗣叫住裴家娘子道:“大嫂留一下,我有话问你。”

    “徐将军请讲。”

    “听说乐大家跟着李横海去了陆浑,书画院里的人也都跟着去了吗?”

    裴家娘子道:“她们一群小姑娘还能怎么样,有几个跟着自己相好的走了之外,大多去了陆浑,听说都被李横海收了房,啧啧啧,上百个姑娘都收了房,他们都说李将军身体好的不得了。这话也没什么不对,要没个好身体——”

    胡春田见徐嗣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连忙止住她,问道:“书画院里头有个卖艺不卖身的琴师李冰儿你可知道去哪儿了?”

    “可能跟乐大家去陆浑了吧。当初的场景您是没看到啊。李横海派了几百辆大车!啧啧啧!真是壮观,姑娘老妈子都被接走了。不知道您说的李冰儿在不在里头,反正没听说有谁把李冰儿姑娘接走了。”

    胡春田道:“行了,你下去吧,拿两道下酒菜上来。再来两坛酒。”

    “诺!”裴家娘子退了出去。

    胡春田回过头,见徐嗣正端着水碗发呆,目光盯在对面书画院上。

    胡春田叹道:“徐兄,你也不用太担心。据小弟所知,李横海虽然做事孟浪了些但绝非黄银好瑟之人,我想——”

    徐嗣道:“胡兄,你说冰儿姑娘她会不会没走。”

    “没走?”

    “对,她留下来等着我。我跟她说过,两年,只要两年,等我在外面安顿好了,立马派人把她接走。她一定还在书画院里,她在等着我。”

    胡春田往书画院看了眼,只见几只飞鸽从窗户前飞过,哪里像住人的样子。

    “公子!”胡春田寻声去看,只见府里的老家人快步上楼来。

    “公子,老爷叫您快回府。”

    “爹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老爷回来听说公子出门了,就立马叫小人来请公子回府,没说什么事。”

    胡春田正想怎么把老家人打发走,徐嗣道:“胡兄你还是快回去吧。”

    徐嗣说着往外一指,胡春田顺着指向看过去,只见路上从皇宫的方向开过来一支人马,当中一人手里拿着账簿之类的东西,许多军兵跟在他左右挨家挨户的敲门然后把屋里的男人捉出来。

    这伙人的后头跟着很多青壮男人,两边有持刀的士兵看着。

    徐嗣道:“从军服上看,是禁军的。一定是殿下下了决心要死守东都,我是军中将令没什么事。胡兄,你是文官,还是快回府吧。”

    胡春田也怕招惹这些兵大爷,点头道:“本来想好好招待徐兄,谁想遇见这种事。等东都解围了,一定将大家都叫出来好好聚聚。”

    徐嗣道了声谢。

    楼下响起裴家娘子的哭闹声。

    胡徐两个对视一眼,下了楼,只见十几个持刀士兵站在店里。

    徐嗣喝道:“干什么!私闯民宅要杀头,你们都不知道吗!”

    “那个娘们的腰带松了把你们放——”

    “放”字还在士兵嘴里就被边上的伍官一巴掌扇了回去。

    伍长收刀上前一步,礼道:“小的见过徐少将军!”

    徐嗣道:“你认识我?”

    “小的以前在徐帅旗下听用,后来调去守宫门。”

    徐嗣道:“我想起来了,比武的时候你举起两百斤的石墩,父帅还奖了你一坛酒。”

    伍长激动道:“是,徐帅奖了小的一坛酒,可惜回去就被同袍喝了,我加个酒味都没吃着!”

    徐嗣招手叫店小二拿两坛酒过来。

    “当初赏你的酒就是我去买的,这里两坛酒算我替父帅赏给你的。”

    伍长两眼含泪道:“谢少将军!”

    “怎么回事!”门外走进个文官,手里拿着账册。挑眼撇嘴,似乎在用表情告诉每一个看见他的人——别惹我,你惹不起!

    胡春田上前一步,道:“老王大人,怎么是你。”

    文官寻声看来,先是吃了一惊,既而放下手里的册子,上前笑道;“原来是胡大人在这里,您今天沐休?”

    胡春田礼道:“这不是有人朋友刚从外头回来嘛。来我为你介绍,这位是徐将军,刚被楚王殿下招回来。”

    文官看向徐嗣。

    徐嗣道:“父帅和我原来在禁军中行走,遇见个熟人,多说了两句,耽误大人公务,恕罪!”

    文官笑道:“原来时徐将军,无妨无妨。”

    裴家娘子嚎叫一声扑到胡春田腿上,死死抱住哭嚎道:“胡大人啊,你可要救救我男人啊!他不能去守城,守城一定会死的啊!”

    文官斥道:“混帐话,大宋百姓理当为国守家门。来人把这个泼妇拉下去。”

    屋里的人士兵都看向那个伍长。

    伍长看了眼徐嗣,很为难的样子。

    胡春田道:“何时发的公文?”

    文官上前小声道:“听说是陛下楚王胡大人等三省高官商议后下的令,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

    胡春田点头道:“裴大是裴家人,也不能免役吗?”

    文官为难道:“徐大人,不是下官不通情理,上头下了死命令。下官带人回去,还有御史台的人拿着一样的民籍册核对,一个都不能少。全东都七十岁以下,十岁以上的男子都在征役的名单里,包括各家的仆人庶枝。”

    胡春田道:“这么说我也在名单之内?”

    文官笑道;“哪怎么可能,您可是在禁省里行走的人物,就是把下官算上,也算不到您的头上。”

    胡春田道:“你管分配?”

    文官摇头道:“上头说的算。”

    胡春田道:“这个人你先记上,你回去复命之前,我叫人把他送过去。”

    文官为难地看了胡春田一眼。

    徐嗣道:“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裴大被徐嗣留下了。”

    胡春田吃惊道:“徐兄,你这是——”

    徐嗣朝他眨眨眼,笑道:“胡兄,我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你就放心好了,留下一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胡春田只好答应,又叫文官有麻烦的时候通知他一声,然后跟着老家人出了店上马车,回到府上。

    胡旻放下茶碗,道:“徐嗣还好吧?”

    胡春田回头看向老管家。

    胡旻道:“不是他说的,给徐嗣下的回都令还是我写的。”

    胡旻看了眼胡春田,道:“还记得我教过你吗?有些事情就算家里人也不能说。”

    胡春田道:“孩儿谨记!只是爹为何要把徐嗣招回来?”

    “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胡春田一直以为是楚王的意思。

    胡旻道:“殿下做事还算厚道,只要能守住东都,他还没别的意思,主意打不到徐泓旧部的身上。咱们这位陛下想的就远了。这也难怪,十几年来不是魏王就是齐王,陛下想要在手里抓一支能打仗的部队也是情有可缘,只是时候不大好。”

    “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徐嗣招集其父的旧部?”

    老仆在门外道:“老爷,饭好了,现在用吗?”

    胡旻问胡春田道:“你吃了吗?”

    胡春田摇摇头。

    胡旻道:“那就一起吃吧,上饭!”

    “诺!”老仆退后一步。

    下人排着队走进来,收拾好两人面前的桌子。

    每张桌上放上只大盘。

    胡春田肚子早叫了,见胡旻掀开盖,便跟着掀开盖,见大碗里剩着粗米饭其上压着几叶青菜,饭边上放着半只咸蛋,愣住了,家里什么吃的这么清减?

    胡旻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道:“你怎么不吃,不合口味?”

    胡春田忙道;“不是不合口,只是——”

    “是我让他们把家里的饮食都限缩了,秦王截流了千金河,水碓不能用,连宫里的奴仆都被拉去舂米。”

    “回来的路上我看到禁军正在城里拉丁,百姓不是很理解。”

    “没办法,秦王这回是打定了主意。”

    “邺王呢?”

    “邺王一直在芒北,没有南下的动静,可能和秦王谈好了吧。”

    “邺王还真有耐性!”

    胡旻拍了下桌子。

    “孩儿失言!”

    “家里没什么。”

    “是,孩儿一定谨记,不再乱讲。”

    “以后少和徐嗣接触。”

    “诺”

    胡旻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胡春田道:“爹不再用一点了吗?”

    老仆拿了只小碗上来,放到胡旻的桌上。

    碗里装的是肉糜。

    胡旻皱眉道:“不是让你们把牲畜都交上去,这是怎么回事!”

    老仆小声道:“老爷上了年纪,总要留点东西补身。”

    胡春田道:“爹,一点咸肉算不了什么,就算殿下知道也能体量。你下去吧,不能再犯!”

    “诺!”老仆出了屋。

    胡春田道:“爹,这也是老余的一点好意,您吃点吧。”

    胡旻用肉糜拌饭,又吃了两口。

    “军中的事,你现在有多远离多远。”

    胡春田诧异道:“爹你上回不是说——”

    “那会儿是那会儿,这会儿是这会儿。陆伯鹤的人头可还挂在杆子上。明白吗?”

    “爹,你是说陛下和楚王他们——”

    胡春田额头上已经见了汗,“那徐嗣那边——,孩儿刚才去和徐嗣吃酒会不会引起楚王的误会?”

    “当初徐嗣出东都就是你上下奔走帮着办成。你们的关系全东都有谁不清楚,要是你突然和他不来往反而引起别人的误,特别是——”胡旻说着用手指往上指了指。

    胡春田点头道:“孩儿明白,可是——,万一搅到里头去怎么办?”

    胡旻叹道;“身在朝堂,就是步步履冰,走一步看一步吧。肉糜还有点,你吃了吧,别浪费了。”

    “诺”胡春田接过小碗,将肉糜搅到饭里,吃了两口,觉着味道十分奇怪,家里的咸肉不是这个味。

    “你吃完就回去吧。”

    “诺!”胡春田放下碗筷退了出去。

    胡旻咳了一声,道:“老余,你出来吧。”

    “老爷”方才那个老仆走上来。

    胡旻撑开宽大的眼皮道:“这么多年,没想到你是他的人。”

    老余垂首道:“小人也是不得已。”

    “他想要什么?”

    “老爷放心,宫主只是对老爷十分欣赏。”

    “欣赏?”

    “是,欣赏。宫主希望在合适的时候,老爷能往南边走走。”

    “南边?”胡旻盯着老余道,“琅琊宫主一向不问世事,没想到他如今也出来了。”

    “小的只是传个话。”

    “你是留下来。还是离开?”

    “宫主说,胡大人想往南边走走的时候,由小人安排。”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对了,琅琊的火腿很好,多拿两条回来。”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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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公慢走。”何劭张敝二人一左一右,送杨公出大营。

    一支骑兵从远而来,烟尘滚滚,三个人起拿大袖遮住。

    杨公放下袖子,见是伙轻骑打扮为首一将青衣黑帽,鞍上挂着弓箭,手中拿着马鞭。其后几十骑,有的鞍上挂着鸡鸭,有的马上架着姑娘。姑娘们都被绑着手脚趴在马背上,嘴都堵着。

    张敝小声道:“杨司徒,这位是康豹,康宣的弟弟。”

    杨公道:“就是他血洗了敬家堡?”

    “你是哪儿来的老头!”康豹用鞭一指。

    何劭怒道:“安敢无礼!还不快下马!”

    康豹哼了声道;“何大人,外面风大雨大,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万一嗑着碰着我大哥可又要说难听的了!”

    何劭被他气得浑身边抖。

    张敝连忙道:“何大人息怒,息怒。康二将军一时失言。”

    他把“二”字念的格外重。

    康豹把马鞭舞了个花道:“张大人说话还算中听,来人,扔个姑娘给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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