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无忌道:“王大人已经回信了,他说会尽力协调东都,从江左运回的粮食分一些到荆州来。敬家回信说会派人来。”
糜子远道:“远水不解近渴,妖贼多次来战,我军已经俘虏不下五万人,一天所费不计其数,再加上四方投奔来的百姓——,都督,您看是不是放一些俘虏回去,都是败军之将,不可能打什么仗。”
“房先生你看呢?”
房无忌道:“游骑回报说粮路上多次看到妖贼的探子。”
“看来他们是在打我粮道的主意,得快点吃掉张昌了。陆浑那边还缺人吗?”
“杜大人信上说陆浑能开垦的地方都已经开垦了,请将军不要再往回送人。”
三个人说着话,已经走了后院的门口,房房糜二人不方便进去,站住了脚。
李闵道:“二位先去忙,我打算在秋天之前结束战事,你们二们回去好好想一想有什么要做的。”
糜子远没想到李闵会提到这个事情,心里七转八转,同房无忌告退了。
李闵推门而入,屋里头空荡荡的,心想这时候桓琴可能在敬老夫人那里,李闵不大痛快,回身想叫两个女侍卫进给自己卸甲,不想正看见个小姑娘趴在院门口往房里张望,当李闵看过去的时候,小姑娘蹭地一下退了回去。李闵叫过侍卫道:“那是谁?”
侍卫一边给李闵卸甲,一边道:“是敬家的小姐。”
李闵听侍卫的声音不对,这才发现来人天上是那个叫椿儿的小姑娘,七八岁的年纪虽说比同龄人长得高些,但是比女侍卫还小一号。
李闵见她穿着女侍卫的军装,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椿儿三两下就把李闵身上的甲卸了下来,道:“敬奶奶这两天病情不大好,琴姐姐守在那里,又怕将军回来没人照应,所以叫小奴婢来。”
李闵道:“不用自称奴婢。我记得你爹姓郝,是青石堡敬家的得力大将?”
郝椿儿低下头,啜着泪。
李闵连忙道:“我错了,我错了,不该提这个,有吃的吗?”
郝椿儿抹了泪,忙拿了个食盒过来,道:“这是琴姐姐特意吩咐做的。”
“算她有点良心。”
郝椿儿小声道:“将军是在怪琴姐姐对敬奶奶太好了吗?”
被个小姑娘说中,李闵觉着脸上有点过不去。
郝椿儿道:“其实琴姐姐是觉着对敬家有些亏欠,这次用心照顾敬奶奶也算还了敬家的人情,以后也好见面。”
李闵诧异地看了郝椿儿一眼,郝椿儿两颊微红低下头。
李闵笑道:“你才多大的人就知道这么多?!是谁教给你的?”
郝椿儿忙道:“不是别人教的,是,是奴婢自悟出来的。”
李闵心想有这么个知心的小丫头在身边也挺好,随口道:“都说不用奴婢奴婢的,过两天敬家要来人,你正好跟着他们回去。”
郝椿儿两手搅着衣带道:“奴,奴婢不想回敬家。”
“为什么?”
郝椿儿欲言又止。
“这里就咱们两个,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往外传。”
郝椿儿看了看李闵,鼓起勇气道:“以前有敬奶奶,所以他们都不敢欺负我。”
“你怕回去受欺负?不会的。敬老夫会跟着你们回去,她回向以前一样照顾你。”
郝椿儿绞着手,咬了咬唇道:“都督这两天没去见敬奶奶,所以不知道。敬奶奶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最喜欢榕儿,可是这两天榕儿被骂了不知道多少次,骂的可难听了,小榕儿也不敢说,躲到别的地方哭。”
李闵皱眉道:“你桓姐姐呢?”
郝椿儿低着头道:“琴姐姐被骂的更厉害,敬奶奶说她是,是——”
“你说”
郝椿儿摇头道:“我说不出口,总之好难听,都督,你就留下我好不好,以前爹在的时候都是我伺候他的。”
李闵见郝椿儿可怜的神情,道:“你才多大?”
郝椿儿一挺胸道:“椿儿已经不小了!”
丘陵起伏,还别说真有点小馒头的意思。李闵连忙端正态度,在心里将自己狠狠地批评一通,正色道:“敬老夫人在大变之后性情有所变化可以理解。你既然想留在我这里,我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你桓姐姐那里还要你去说,不然她会误会。”话一出口李闵就觉着自己口误,怎么能跟个小姑娘说这样的话,太污染她幼小的心灵了。
郝椿儿两颊微红轻嗯了一声。
这声嗯让李闵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郝椿儿也低着头不说话。
场面尴尬到了极点。
“椿儿姐!”小榕儿躲在门边上小声唤道。
李闵松了口气,笑道:“是小榕儿啊,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祖母要见我?”
小榕儿晃晃小脑袋道:“不是祖母,是,是我,我好半天都没见到椿儿姐姐,就,就过来找找。”她说话时眼睛盯着李闵看,好像李闵脸上长花了一样,看得李闵很尴尬了。
李闵道:“椿儿,带小榕儿去玩吧,有什么事找你们桓姐姐,我还有些公务要做。”
“都督!”房无忌匆匆由外而来,见李闵正和两个小姑娘说话,愣了下。
李闵松了口气,连忙起身道:“房先生可是有紧急公务?”
房无忌道:“正是,请都督抽点时间看看这份公文,刚从陆浑发来的,卫司极密件别八百里加急件。”
卫司是陆浑的情报机关,一直由老金主持,极密件是情报等级中最高的,八百里加急是驿站送信等级最高的。不是最紧急最重要的情报不可能动用这两个词。
李闵对两个小姑娘道:“你们还回去,帮你们桓姐姐好好照顾敬老夫人,替我给老夫人请安,有空我会去看她!”
两个小姑娘退出院。
李闵道:“怎么回事?”
房无忌将信件递上来,道:“上头有杜长史和老金的印信。”
有这两个人的印信说明这封信只能由李闵及房无忌两个人可以看。
信封已经打开了,李闵站在院中拿出信,展开看,心中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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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豹心中十分焦躁。
他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整所院子只有他一个人。
院子里安静的可怕,院外也安静的可怕。
屋门没关,从屋里望去,院门紧闭。
李豹安慰自己,现在是上工的时间怎么可能有人从门前经过,没人经过怎么可能不安静,但是从心心里发出的恐惧依然让他不安。但凡有半点动静他都会竖起耳朵听一听。他带到东都的亲兵都死了,有人是为保卫他死的,有人是因为做他的替身死的,总之现在只剩他个人,没人再为他挡刀,没人再假扮他,要是楚王真的找到他,他必死无疑。
李豹不想死,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明不白的死。
就在两天之前,李豹还是风光的河南尹。
谁能想到有人说他李豹要刺杀楚王!
李豹真的没有想杀楚王,杀楚王对他有什么好处?可偏偏全东都的都说他要刺杀楚王。
李豹只有逃,东都城被封了,出不去,只能在城里乱撞,幸好有一群忠心将士掩护,他才能在这个偏僻的小院里安身,楚王的追缉到了哪里?
李豹紧握着拳,暗暗发誓,一但逃出东都,一定要将那个陷害他的人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突然由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像是平民。住在这一带的平民大多穿草鞋,传来的声音判断这伙穿的是布鞋。
李豹从怀里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走到屋问边。
闪出道人影,在李豹还没看清的时候那人踢出一脚,来势之快快到李豹只能看到个影子,正踢在李豹心口上,李豹两眼一黑向后撞到案子上,手里的匕首嘡地一声落到地上。
几把刀架在李豹的脖子上,有人喝道:“不许动!你是李豹?”
事到如今李豹退无可退,看着来人,道:“你们是王府的侍卫?”
“你是李豹?”
李豹道:“带我去见楚——”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刀很快,李豹捂着脖子睁睁地看着来人,他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杀自己。
血从李豹的手缝间喷出来,溅了一地。
杀人者向后一跳。这套动作干净利落,若是平时李豹一这会给他们叫声好,可是他现在叫不出来,他能感觉以生命从他身体里一点点地流失。他倒在地上,视线模糊,耳朵对声音却异常清晰。院外大乱,人喊马嘶。
杀人的一伙相互看看,反身跃出屋外。
院门轰地一下被撞开,涌进许多身穿王府侍卫服的人,刀影晃动,大喊着冲进来,他们看到李豹的时候立马愣在院里。
李豹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他脑袋里格外清明,终于知道是谁要杀他。
侍卫们大惊,冲上来给李豹治伤。
李豹的死尸被抬回楚王府。
马乂得信后大惊,推开身前的几案冲到殿外,见李豹半边身子都染了血,暗红地一片。
马乂眼冒金星,幸好侍女在旁边将他扶住,马乂盯着侍卫道:“我不是就不能杀他吗!这是什么回事!”
侍卫道:“回殿下话,小人们去的时候李豹已经被人杀了。”
“是谁?”
“不,不知道,小人们将李豹出现的地方封锁,可是没查是凶手。”
一个宦者上前道;“殿下,崔茂大人听说李豹已经扶诛,来向殿下恭贺!”
“恭贺什么!让他滚!”马乂大叫道。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马乂看看左右摆手道:“算了,把李豹带下去,把地上的血都冲走,看着刺眼,叫崔茂进来吧!”
“诺!”宦者去不多时,引着崔茂上殿。
崔茂礼道:“下官见过楚王殿下。”
“尚书省的事你这个仆射要多分担一些,不要没事四处乱走,胡大人虽然经验丰富毕竟年纪大了!”
崔茂笑道:“下官明白,有胡老大人这样的老吏在,下官自然会向他多请教。下官来王府的路上听说密谋刺杀殿下的李豹已经伏诛,所以特来恭贺!”
“什么!”马乂大惊,伏案道;“你说什么!街上人传说?!”
崔茂道:“正是,百姓们都说楚王英明神武。”
马乂靠在凭几上发愣,是谁传出去的?
他看向崔茂。
不会是他,他没理由。
难道是邺王?
也不对,就算李豹死了,对邺王能有什么好处?
难道真的是关中王?李豹可是他的亲信!真是马颙干得?不对,这不是他认识的马颙,马颙干不出这样的事,那会是谁?
过了好半天马乂都没想到头绪。
崔茂道:“邺王殿下送来折本,请殿下过目。”
“什么?啊——,是邺王兄的折本?快拿来给我看。”
宦者将崔茂手里的折本递上。
崔茂低着头,用余光看过去。
马乂顺着折本的上缘看向崔茂,两个人的目光正好碰上,马乂道:“你们看过了?”
“只有下官和胡大人看过,胡大人说事关重大,还是要请殿下定夺,下官也这么认为。请殿下恕罪。”
马乂殿开折本,大致看了眼,上头说邺王听闻襄阳王被围,所以请令出征荆州。
马乂道:“王兄的折本是几时送过来的?”
“今天早上。”
“你们是什么意见?”
“胡大人说——”
“本王现在在听你说。”
崔茂顿了下道:“下官以为,李闵慢了些。”
楚王将折本扔到案上道:“不是慢了些,是太慢了,几个拿着锄头的乱民都打不过吗?他出征有两个月了吧!”
崔茂没回答。
楚王道:“用从尚书省发道命令去,让李闵快着点,真当别人看不出他的意思吗?!让他放心,只要有本王一天,陆浑那个地方就是他李闵的。他现在功小,只要立了足够大的功劳,将陆浑新城两地赏给他做封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朝廷这别有我在他怕什么?什么也不用怕,大风大浪有我给他挡着,我要他做的就是一件,好好在前线给本王打,打出士气来,打出朝廷的威风来!把这些话写在敕命里。”
“诺!”崔茂答道,“殿下,邺王殿下那里如何回复,荆州那里毕竟打了好长时间。”
“没什么不好回复的,请王兄放心,荆州那边一定不会了事情,邺王坐镇河北,要时刻盯着幽州、并州、塞北。前两天朝廷里收到消息,说塞外的慕容部连着吞并了十几个部落,问问邺王兄是怎么回事,还有并州,算了,还是我自己回信吧。你回去以后抓紧把李闵的事办好,钱粮上东都不大可能多给他,别的方才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若是李闵希望从荆州划几个郡到他的辖内……”
马乂摆手道:“不可能,李闵这个人本王了解,私心是有些,但这种过份的要求他是不会提,再说那个房先生不是还在他那里吗?房先生会不知道分寸,对了,你跟房先生似乎有些交情?”
“早年间在清淡会上见过数面。”
“好,你给房先生写封信,要委婉些,看他愿不愿意到东都来,本王缺少他这些的幕僚。”
“诺!”
“好了,你下去吧。”
“下官告退!”
崔茂退了出去。
马乂神情变得十分凝重,问道:“邺王到哪儿了?”
方才那个递折本的宦者道:“最新的消息说邺王已经从邺城起兵,并州的刘狮发兵五万已经到了上党。青州的王弥康宣部也有异动。敬延寿带人往荆州去了。”
“敬炅要做什么?”
“探子说李闵找到了敬家的老太太,荆州那边的探子正在查,不过道路不通,消息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又是李闵!怎么又和李闵有关系!”
宦者犹豫了下,道:“殿下,李将军似乎不大尽力!”
“哼!这还用你说!一个个都是乱臣贼了!看大宋朝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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