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乌从怀里拿封书信晃了下又放回怀里,道:“我相信石堡主是聪明人。”
桓琴看向李闵。
黑乌道:“好了,我猜一猜李将军为何到现在还能稳坐。”
“请讲!”李闵笑道。
黑乌道:“李将军是因为石堡主的弟弟石晔对吗?”
李闵略有些惊讶。
黑乌笑道:“石晔对将军说了些他过去的事,还与将军约定,有他为内应,与将军合力拿下石堡主,之后石晔做堡主,将军合伊阙,对吗?”
李闵目瞪口呆,心道:难道我身边有他的奸细?也不对当时只有自己和石晔再场,难道石晔身边有人走露了消息还是石晔暴露了马脚,已经让人发现了?!
黑乌笑道:“将军不用管在下是如何得知,只问是与不是?”
李闵强自镇定,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桓琴紧握住李闵的手,李闵感受到她冰凉的双手,随手拍了拍让她安心。
黑乌笑道:“其实石佑堂早就看出石晔对家主的位置念念不忘,所以故意将他派做信使,不如此将军又如何会安心进入伊阙城?”
“原来石晔只是个鱼钩。”
黑乌道:“石晔已经被石佑堂暗中擒拿,而将军身边只有两百人,城中石佑堂有多少人?以有心算无心,将军城外大营可保得住?群龙无首,将军在陆浑的基业可保得住?还请将军三思,只要与我们合作,将军不但能保住眼前的一切,还能加官进爵,一步李青州李氏成为上等士家!”
李闵拉着桓琴的手笑道:“三老的话可信?”
桓琴迟疑道:“三老以信而立,可是这件事——”
李闵看向黑乌道:“我若是要再绑上先生,先生会抗拒吗?”
黑乌愣了下,背手道:“悉听尊便!”
无心拿着牛筋走过去将黑乌紧绑住。
黑乌狞笑道;“李闵你还真是个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啊!”
李闵拉着桓琴走到院外,笑道:“你这么肯定我没别的办法?”
黑乌转过身。
院中哗啦啦甲页子响,走进两人,头带铁盔前罩铁面,身披铁甲不透风,左胁挟盾右胁带刀,双和擎短槊,掀开铁面,竟是阿洪与马三福。
黑乌惊声道:“铁甲人?!你从何得来?”
桓琴惊喜地看向李闵。
李闵对桓琴说,“以后再告诉你”又朝黑乌道:“就是不告诉你,黑乌,我有两百铁甲人,你说石佑堂拿我还有什么办法。”
“你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李闵道:“不知道,可是和你们士家做事,总得给自己留后手不是吗?”
礼宾院外黑雾重重,大街小巷中不知隐藏了多少人,不时闪烁出寒冷的刀光,不远处的一所三层木楼之上,石佑堂坐在大倚上,从楼上走上一个被绑着的人。
石佑堂从窗外收回目光。
石晔跪倒在地,膝行向前,边磕头边道:“大哥!大哥!我错了,看在爹的份上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把我关起来,一辈子不让我出去,一辈子不让我见人都行,大哥,求放过我一条命!”
两个背剑侍卫将石晔夹住任凭他哭喊,直到他的嗓子都哑了,石佑堂才道:“我可以不杀你,还能让你的妻儿陪你,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石晔大喜道:“大哥,你说,别说一件事,就是一万件小弟也做!”
石佑堂看着他道:“黑乌去跟李闵淡条件,李闵很可能还保有幻想,所以我想让你去劝一劝他。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石晔忙点头道:“小弟明白,是诸葛姑娘,我大嫂!”
石佑堂笑着点点头。让人把他的绑绳松开。
石晔连滚带爬下了楼,自有人引他到礼宾院去,一路之上尽是隐伏的士兵,长刀出鞘,剑戟生寒,看得石晔三魂出了两魂,匆匆到了院门之前,敲门道:“我是石晔,开门。”院是哗啦啦铁甲频响,石晔暗道:李闵也作了准备,可有什么用,城里头都是石家军马,就他那几百人又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大门打开,院中却看不见人,石晔走进院里,大门嗵地一声关上,石晔转头去看,开门的人他也认识,李闵请的贡奉无心和尚。
无心引他进了后院,只见院中站了许多的铁甲人,连脸前都带着铁面,铁面上两个黑洞洞地开口里射出道道寒光,石晔只觉得比方才还要冷三分,黑乌被绑得如同待宰的猪,李闵顶盔带甲身披猩红战袍,右手边一员女将,头带铁斗笠身披铁甲,也系了件猩红色战袍,杀气森森,石晔怕误会,忙上前跪地,道:“小人无能连累将军!听凭将军发落!”
石晔低着头见李闵脚步渐进,心里扑腾腾跳,生怕他一个性急抽刀把自己的头砍下来,没想到李闵竟双手想搀,笑道:“石兄啊,何以如此大礼,小弟受不得,快请起!”
听这语气,石晔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若是在平时,像李闵这种人,石晔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是生是死全在李闵一念这间了,不过看李闵的态度应该有的说,只是为何黑乌被杀猪似的绑起来?是了,他与李闵有仇,若不是他把姓桓的娘们抓了,李闵怎么可能落到石佑堂的掌中?!自己好言想劝应该没事。
石晔正胡思乱想,李闵道:“听说石兄陷在你大哥手里,小弟还在为石兄担心,如今看到你无事,小弟就放心了,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出去再说不迟,小弟有一件事相求,石弟可不要回绝呦?!”
石晔心里打开了开窗似的明亮,暗道:李闵果然是个识实务的人,我还没开口他就已经说了!这回命算保住了,石佑堂!哼,咱们的账慢慢算!
石晔拉着李闵胳膊笑道:“好说,好说,这位是弟妹吧,都是这个黑乌不好,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一面,是我失礼了!”
桓琴笑着还了一礼,院里的人也都跟着笑了笑。
李闵让人给石晔穿上铠甲,石晔忙道:“李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李闵笑道:“当初是石兄接小弟入的城,那么就请石兄送小弟出城吧!”
“什么!李将军!千万别莽撞啊!有道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再说有何桓姑娘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那人诸葛蓉舍了也就舍了,不值得李将军用命去搏啊!”
李闵拉着他往前院走,边走边道:“我什么时候说是为个女人了!明明是石兄得了皇王圣旨,石佑堂叛逆结党,让石兄押他进京啊!”
“什么!”石晔大惊,缓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大门处了,石晔两腿发软坐到地上说什么也不走了,也不站起来,李闵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两名铁甲侍卫嘡嘡地走过来,一手架住石晔,一手持盾护住。
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啾地一声打破了夜晚的平静,礼宾馆三扇对开大门全都被打开,明月之下,走出一排一排闪着寒光的铁甲士兵,门外石家军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行事。院中竖起大旗,同时有人高招道:“石佑堂反叛朝廷,齐王奉圣旨令石晔捉拿石佑堂进京,余者不问,附逆者杀!”
“不要听他们的,他们才是叛逆!”有反应快的将军大声道,可他话音未落从院中射出一箭正中他的咽喉,那将嗵地一声倒在地上。
嘡嘡嘡,哗啦啦,急促地铁甲声响,铁甲人列走了出来,正中架着石晔,石晔吓得两个腿如泥,真是被架着往外走的,他不敢叫,生怕引人注意,可他的衣着在铁甲人里实在太显眼了,不想注意都难,一时之间许多箭射了过来,多亏左右那两名铁甲人,以身蔽箭举盾抵挡,石晔才没伤着半分,可就是嘡嘡的铁箭击打声就让他裤子湿了一次又一次。
前文说过,伊阙之中有两万齐王军人,石佑堂相不过他们的战力,所以将围困李闵城外大营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带来的石家军,守城又分去一些,所以包围礼宾馆的多是齐王军,可能在石佑堂的心里压根就没想过李闵会跳出他的算计,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就算石佑堂他自己落到这个地步也会妥协。可惜他遇见的是李闵。
方才院中高声说的那些,伊阙军兵都听在耳里,所以看着铁甲人从院中走出,却没有人上去争斗,混杂在其中的石家军见大家都没上,自己也不敢直面铁甲人去找死,只是在远处放箭,听听嘡嘡乱响一起伤不了李闵军分毫。
石佑堂接了信匆忙赶来时,伊阙军的包围已经被戳出个大洞,而且还在不断地后退,石佑堂心火上撞,抽刀在手,砍倒一名退兵,大喝道:“退者杀我赦!石家堡的人站过来!”
不多时散在人群里的石家堡军兵聚到石佑堂的身侧,高声道:“退后者杀!”
有了主心骨的石家军纷纷聚在一处挡住退兵,伊阙兵大骂无用,面对越来越多的石家军,他们只得返身去战铁甲人,有聪明的,直接顺着墙爬到民居里去躲在了,往铁甲兵前冲过来的伊阙兵越来越多,刀光闪闪,石晔被人夹在当中,吓得手脚发软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礼兵院中响起阵有节律的鼓声,铁甲人缓缓向两边退去,伊阙军正自纳闷,只听马蹄声乱响,有上过战场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忙躲到一边去,马蹄声渐近,这些老兵急起来,凡是挡住他的上去就是一刀。
从院中冲出铁甲,当先一将银盔银甲,手中长槊。左手一骑上头红盔红甲手中短槊,两骑一左一右杀将出来槊头如同跃动的光影在人群里飞舞,巨大的冲击力无人可挡,一时间街上人海翻腾也分不清是被挑飞的还是被撞飞的,铁甲兵们沿着街两边有条不稳地向前行进,伊阙军乱了,没人能指挥得动,凡是挡着他们的他们就砍就杀,不管你是谁。
侍卫们托着石佑堂躲入小巷转眼就跟败退下来的乱兵紧在一起,没人在意石佑堂是谁。
石佑堂身上的蜀锦长袍沾满了血污与破布没什么区别,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头发沾在脸上,被侍卫架着脚步踉跄,如同傻了一般,喃喃道:败了?败了?怎么会败了!
李闵坐下白马,桓琴坐下红白,一白一红两道光直射入人丛中人飞血舞俨如城狱降世,城外鼓声暴响杀声振天,早人有冲上城头,放下吊桥城门打开,潮水一样的陆浑军灌入,城头高杆之上白底地字“石”字大旗被砍倒,翻滚着落到城下。
是夜杀声阵阵哭声不绝,烟尘袅袅而上,那是人民苦难的呼喊。
李闵站在城头上,在暝色地天空下看着渐渐平静了的伊阙城,又向着东都方向望去,他不知道还来不来得急。
李豹端坐在新安大营中。
索方手里拿着大碗,一口一口喝着热奶,道:“你说东都城里头现在怎么样?”
李豹笑道;“这跟咱们没关系,索将军,拿下东都城,功劳还不是咱们的?”
索方嘿嘿笑道:“老索是武人,不明白你们那些转转绕绕,那封信真有用?”
李豹放下手里的书,拿起碗喝起热奶,喝了两口,道;“有用,当然有用,说不定能顶上一万大军。”
索方不信,低头喝奶。
(本章完)
第210章 第二〇九章 宫变()
第二〇九章宫变
常山王马乂在屋子里打转,低着头,像是拉磨的驴不知疲倦地一圏一圏转着,天下就是这磨,他背负着天下一圈一圏的转,眼睛被照着看不见前方身后有鞭子停不下来。已经送过去,算算时候他也应该已经来了。
一道黑影从屋顶跃,蹿入屋中,低声道:“殿下,李将军已经进军伊阙。石家也有投降的意思。”
“谢旻怎么说?”
黑影摇摇头。
马乂心情更烦躁,他怎么也没想到士族竟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撒手不管,若是石佑堂反悔,不放李闵进军那该如何是好?!
马乂挥手让他下去。
下人走上来,小声道:“殿下,有人求见。”
马乂皱眉道:“我不是说谁也不见吗?!”
下人压低了声音道:“他说他是从淑芳县来给殿下送土产的!”
马乂听说他来了,心里又喜又恐,强自镇定,忙道:“快请!”
不多时,下人引进一人。
马乂道:“你守在院外,谁也不能进来!”
“诺!”下人退出。
马乂上下打量来人,个头不高,黑衣长袍,头带尖帽,脚下皮靴,很像是跟着西域商人来东都做生意的凉州人。
不等马乂开口,来先将尖帽取下,一团绣发落下来,竟然是个女人。
此人下拜道:“雪鹦见过殿下。”
马乂吃惊道:“你是诸葛蓉的侍女?”
诸葛蓉不是在李闵那里吗,她的侍女怎么会在这里?
雪鹦笑道:“回殿下的话,婢女告现在在皇后宫中行走,为掩人耳目,化装而来。”
“何事?”
“娘娘说,宫中有异动,陛下那里娘娘也去不了,宫中现在都已经换上了齐王的人马。宫门也已经封锁,没有齐王的腰牌,谁也出不了皇宫。”
“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不劳殿下知道,只是娘娘那里心里没底,怕事情已经泄露,请殿下早做准备。”
马乂道:“齐王是什么时候封锁皇宫,外面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奴婢不知。”
马乂点点头,道:“你先下去休息,容本王想一想。”
“诺!”雪鹦退出去。
马乂觉得有双无形的大手下扑向自己,而这双大手从何而来,自己该怎么办?
“王爷!陆大人来求见!”
马乂眼前一亮,急道:“快请!”
陆伯鹤走进来,竟然穿着下人的衣服,一进屋中便道:“我的殿下,你怎么还跟无事人一样!”
马乂心一浑等着他往下说。
陆伯鹤从怀里拿出张纸递过去,马乂只看了两行额上的汗就下来了,只见其上写道——欲与邺王颖、襄阳王歆,琅琊王睿共会洛阳,请常山王乂废冏还第,以颖代冏辅政。
马乂双手颤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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