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交给身旁的执事,执事检察过封印交给两名衣着鲜艳的大汉,大汉一左一右展开长卷蹬上梯子,这时候场内的人群躁动起来,人潮直往前涌,守在四周的羽卫持着长棍连推带打,场外的看守军兵大声呼喊,总算让人潮退下去点,杜奕身后那十几个人也都命着卷轴,也都如同杜奕一样,交给执事检查封印,然后由那两条大汉贴到榜墙上去,每帖一张人潮便涌一次,等所有的榜文都帖完了,从杜奕身后走出一人,同样是穿的儒衫带着侕冠,站在早已经备好的高台上,拱手,高声唱名,名后是此人的籍贯。
由于金吾位将人群拦在远处,榜上的字又不大,所以之前并没有谁人看清榜上的名字,唱名之时,中榜的喜极而泣,没中的长叹一声,接着听下一个名字!但总规是喜极而泣的少,长叹的多,一时间广场里满是唏嘘之声,人们都在侧耳着,唱没唱到自己的名字或者想识者的名字,就连在酒楼茶肆里卖曲的姑娘们迎来送往的小二们也都侧耳听着,只要是确定一个相熟的立马踮脚伸脖如同土拨鼠一般地找,找到之后飞也似冲过去倒喜,然后总有几枚铜钱做赏,大方的还会赏大几粒银豆。
正对着学馆榜墙的是一家五层的酒楼,每层的面积都不大,关键是它高,如同塔一般,所谓登上望远,发榜之时,顶层的位置千金难买,但为了能看清楚一点,总有人舍得出钱,但多少人询问过,过得到的回答却是已经订了出去,整整一层都订了出去。
什么人如此财大气粗?包下整整一层须要多少钱?所以当有人从楼下走上来,在坐的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当先的是个粉里粉去的青年男人,不会细想就能看出来是个女扮男装的雌儿,前凸后翘似乎也没作过多的掩饰,上穿月白缎的长袍,带掐金丝的束发冠,足下一双黑靴,两颊粉嫩二目流水双唇亮润。
楼上楼下的坐客们看得无不口干舌燥,看着她眼也不转地径直走上五楼去,心里都骂道:他M妈地!果然是个好B子!怪不得舍得包下一整层!就是不知道是那家的B子?
五层之上只有一个人,坐在靠窗边的桌前,原本不大的地方显得有些空旷,她走上来的时候这人也回过头来,笑道:“小妹,人的气色好多了?!”
走上来的女子站在楼梯口,道:“你来做什么?!”
“怎么?嫁给李闵那小子,现在连声大哥也不叫了?!”
“诸葛世绩!你们还想要我做什么!”
坐在窗口的人叹了口气,道:“小妹,你先坐下,大哥就说几句,也没想让你再坐什么,听到你上次传回来的话我就明白该怎么办,这次一是将最后一批压送过来,二是想看看你,小妹,你还是那个样子,这些年没怎么变,听回来的人李闵对你挺好,做大哥的也放心了,大哥对娘说了你的事,也把李闵的事给娘说了说。”
女子正是诸葛蓉,而坐在窗口的就是她的大哥诸葛世绩。
诸葛蓉太清楚自己这位大哥了,在他的眼里只有复国大业,对自己家人从来就不多看一眼,当初将她送到石侯府上的主意就是诸葛世绩提出来的。但是一提到娘,诸葛蓉的心就软下来了,当初就是为了家人才走上去石侯府的路。
诸葛蓉坐到靠楼梯口的一张桌子边,道:“娘她还好吗?”
诸葛世绩从怀里拿出只绣囊,站起来走到诸葛蓉面前的桌子边,放下道:“这是娘给你的。”
诸葛蓉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娘们面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眼泪像泉水一样往外流。
诸葛世绩很自然地伸手去给她擦眼泪,诸葛蓉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诸葛世绩的手就尴尬地停在半空。
诸葛蓉抹了抹泪拿起绣囊,打开来,里头是两块玉佩,各雕了只鸳鸯,形态娇憨栩栩如生,做工精湛简练不似出自一般匠人之手。
诸葛世绩没趣地收回手,道:“娘听说你找到一个如意的,只是年龄上——”
诸葛蓉双眉一挑,眼神里透出点点寒光。
诸葛世绩笑道:“让得小妹五岁的时候傅家那个小姑娘抢了你一只玩偶,你就是用这种眼神盯着人家,把人家小姑娘都盯哭了,没想到这么些年,小妹这身盯人的功夫有增无减!”
诸葛蓉摩挲着两只浮雕鸳鸯,道:“你来是想要什么?话我已经传回去了,以后蜀中会是蜀中会,诸葛蓉是诸葛蓉,大哥,念在一母所生的份上,你别逼了连改姓的事都做出来!”
诸葛世绩叹了口气,道:“小妹,大哥怎么会害你,是我的不对,以前——以前大哥也是没办法,迫不得已而为之!”
诸葛蓉心里的气立马被他这句话提了起来,怒道:“没办法?!诸葛世绩!你现在的会首不就是拿你妹子的身子换来的!你还好意思说没办法?好个迫不得已!”
诸葛世绩并没有诸葛蓉相像中的暴跳如雷,反而很平静地看着诸葛蓉,几乎让诸葛蓉确定方才是自己无理取闹。
诸葛蓉猛起身转头,走到楼梯口停住道:“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你要是还念着母亲的恩情就把她送到陆浑来,由我奉养!”说罢就走下楼。
诸葛世绩用诸葛蓉刚好能听见的声音淡淡道:“送母亲来?!李闵那小子命都快没了,你凭什么照顾母亲!”
诸葛蓉将落未落的脚收回来,抑起头看向诸葛世绩道:“你什么意思?”
诸葛世绩笑着站起来走回到窗边继续望风景,这时侯唱名已经尾声,人也走了大半。
诸葛蓉知道自己这个大哥诡计多端,但事涉李闵,诸葛蓉心里乱了起来,想走,可是万一诸葛世绩说的是真话呢?他想要什么?诸葛蓉决定再坐一坐,看看诸葛世绩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走上来依旧坐在靠楼梯口的椅子上。
这时楼下传来小二的呼喊声,接着一阵噔噔地上楼声,一张油面出现在楼梯口处,小二跟着上来,拉着来人道:“你怎么乱闯!知不知道这里是谁人开的买卖!快滚!不然押你去关府,让李都督砍了你的脑袋!”
油面朝小二骂道:“他M妈的!不是这里!小子快说,还有没有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在这里!”
小二拉着油面往下走,道:“我们是正经店铺!那里来的女扮男装!”
油面道:“上面不就是一个,当老子看不出来!”
声音渐远,听不清往后说了些什么。
诸葛蓉这时才左右端详了下,见其间除了桌椅是陆浑城新时兴起来的,其他陈设都带着蜀中味,看着案上的花瓶,墙上的绢画,仿佛又回来了童年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那个时候大哥还是好大哥,世界的每一天都是彩色的,又想起了自己扑蝴蝶用的那只纱网,就放在蜀中家里的床边,当时想着去后花园扑两只好看的去与同伴比较,没想到大哥就让人代她到了石侯府去,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小屋怎么样了,窗前是不是还放着她那只黑陶花瓶。
诸葛世绩笑道:“看出来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按着蜀中的样式置办,当然除了这些桌椅。”
诸葛蓉被诸葛世绩的话惊醒,一股股深秋般的寒意由内而外的吹了出来,她淡淡道:“当然记得,那里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我一辈子都忙不了在蜀中的日子,当然也包括你把我带走的那天。”
诸葛世绩叹道:“小妹,看来你对我的误会很深。不过还好,小妹你已经找到意中人,以后的日子总算可是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来去,你不知道娘知道你如今消息的时候是有多开心。她让我把这个送过来,你了几天的时候,爹就请会里的高手雕来,说是做你的嫁妆——”
“二位,下来见见面吧!”平静地声音从楼下传上来,这里诸葛蓉才发现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安静的可怕,只有远处市井的嘈杂还带着一点温暖,若有若无地传过来。
“大哥!你快走!一定是李闵发现了什么!”诸葛蓉慌乱地扯住诸葛世绩,诸葛世绩握住她的手,道:“小妹,你心里还记着大哥!你不怪大哥了?!”
诸葛蓉急道:“大哥!李闵最狠别人背后算计他!你快走,再也别会陆浑!李闵他真会杀了你的!”
“我走了你怎么办?他会对你起疑心,你好不容易能有个归宿,大哥不能这么做,再说我也没对李闵做不利的事情!”
诸葛蓉清楚李闵是个什么人,可她大哥什么也没看到,只把李闵当成一个普普通通但十分有潜力的诸侯。
诸侯?
诸葛蓉心里一缩,大哥是来干什么的?真是像他所说,只是来押会货物,送礼品的吗?
“二位,再不下来,就别怪我们无礼了?!”
一股浓浓的油味传来。
诸葛世绩目光都集中在楼外,对诸葛蓉神情的变化没注意,他也不须要注意。
“在下想见一见李都督,烦请将军引见!”诸葛世绩道。
诸葛蓉道:“你是来见李闵的?”
诸葛世绩点点头道:“我来看你,也是来看他,母亲说让我好好看看她的女婿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回去说给她听。”
诸葛蓉甩开他的胳膊,怒道:“你骗我!你又骗我!”
诸葛世绩叹道:“小妹,这回我真没骗你!”
“只是少说了几句,对吗?”楼来传来话音的同时,“嗵嗵嗵!”从窗口处扔进几具尸体,两个的注意边都被吸引到窗口的时候,从楼下快步上来几个人,一手能着短刀,一手抱着人,当上到楼上的时候把手里的人扔到地上,刀光缭绕寒气森森,当诸葛世绩逼住,这时从楼下缓步走上一个背着手的老头,一脸的折子,带着蓝色头布,身穿粗布短袍,露着粗布的裤子,脚下穿了双草鞋,腰间别了个錾金的铜扁壶,走上来,整个人怪里怪气,既像个耕田的农人,又像个在市井里蹿来蹿去的流民,这人朝诸葛蓉略略一拱手,嘿嘿笑道:“诸葛夫人,老金这厢有礼了!这位朋友,诸葛夫人是不是给介绍一下?”
诸葛蓉叹了口气,道:“老金,我见一见家里人,会和李闵说清楚。”
老金笑道:“夫人不急,将军就在楼下,两位这边请吧!”
诸葛世绩看了看如同死猪一样倒在地上的同伴,道:“老金,都是自家人,出手重了些吧?”
老金摇摇头,叹息道:“我也是没办法,都是都督家人出的手,夫人知道,他们正找人练手,你手下的这几位正好撞见,出手也没个轻重!不过你放心,死不了。”
诸葛蓉真怕李闵误会,急着去见,匆匆下楼,叫老金引她去见李闵,金小六正站在楼下,引着诸葛蓉进了后门,门口停着辆马车,马车开动,从方向上判断不是回都督府的路,诸葛蓉绞着心帕,心里七上八下,直后悔为什么没去跟李闵说一声,而是接到通知就匆匆赶出来,但她能不出来吗!那人送来的可是娘的亲笔书信。
“夫人,到了!”金小六道。
诸葛蓉下车的时候并没有见后头跟着什么车,便问道:“我大哥吗?”
金小六愣了下,道:“夫人放心,都督已经吩咐下,事情没查清前不会伤害任何人。”
诸葛蓉自去解释不提,诸葛世绩被押到马车上,本以为会跟着去见李闵,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处地牢里,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过到远处透着点光,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诸葛世绩想起来,上车的时候闻到淡淡的香气,难道是被人施了迷香?
“诸葛先生,吃饭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诸葛世绩哼了声道:“老金,怎么说我也是你家将军的舅子,这做做不大好吧!”
老者道:“先生误会了!我不是金大人,只是个牢头!”说着话,牢门处哗啦啦地响了两声,然后一个托盘放在诸葛世绩的面前。
老者道:“诸葛先生,今天都督宴请这回中榜的士子们,都督说先生也是中榜的头名,可是您现在的身份真的不大好了席,所以依样给你拿来,你慢慢用,有事就叫小人,夫人也吩咐下来,叫小人老好照顾先生!”
诸葛世绩心道:小妹总规来是念些情份的,就是不知道李闵为没为难她。
正想问一问外头的情况,老者却已经走到门边上,接着几个人提着食盒走进来,摸着黑,将一盘盘菜放在诸葛世绩前头,一股股菜香涌上来,诸葛世绩肚子里咕咕地叫了几声。
“老人家,能不能点盏灯?老人家?”
仔细一看,还那里有人影在。
老者顺着过道走上楼梯攀了几十阶才见到门,出了门,就见个华服丽人站在路边上,老者赶忙过去,拱手道:“小人见过诸葛夫人。”
诸葛蓉点点头道:“他还好吗?”
老者道:“回夫人,诸葛先生醒了,小人按着都督的吩咐已经送去宴席菜品,共三十六味,不过都督吩咐不让点灯,所以诸葛先生只有摸黑吃了,不过适应适应就没多大的问题。”
诸葛蓉从袖子里拿出两枚银豆子,道:“好好照顾着,这是赏你的,没多少,去买杯酒吃也好!”
老者连道不敢,诸葛蓉执意递了过去,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想:李闵这是卖的什么关子?
小兰袅脚步飞快,踢得下摆都飘了起来,匆匆拉住诸葛蓉便走,急道:“诸葛姐姐,快走,玉须道人和了尘一起做法!可好看了!”
被小兰袅这么一搅,诸葛蓉的脑子登时更糊涂了。
不但是诸葛蓉不清楚,就连杜奕都不清楚李闵这是要做什么,不过今天杜奕还有更重要的事做,那就是参加设在都督府的中榜宴。
杜奕与房无忌一左一右坐在李闵两边。邓崖如在云雾之中,昨天还是个为一文钱就能和别人争上半天的穷小子,如今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李都督坐上客,而且这位李闵还算是自己的一个旧识,邓崖不禁感感慨这个世界真奇妙。容不得他多想,摆在身前的那张桌子上飘出来的香味就让邓崖口水流出三尺长,他两只手按在腿上,很想拿起筷子吃上两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