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钿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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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钿碎- 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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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帘掀开道:“喂好了吗?”

    仆人擎着口袋,道:“先生,它什么时候吃够过,小的早说换一匹,你看它吃的多的不能再多,可干起活来呢?走不了三里路就得停下来!留着有什么用?!嘿!说你你来不愿意了?!吃不吃?不吃我可收起来了!”

    老马昂起脑袋,别到旁边。

    车中人笑道:“好了,好了,它就是这么个倔脾气,走吧!”

    车中人话音未落就听突然有人道:“走!你犯了若大的罪过,还走得了吗!还是跟我回去一趟吧!”

    仆人打个颤,扔了口袋,死命拉着马走。

    老马咯噔咯噔地跑起来,车中人忙道:“停!停!”

    仆人如同没听见一样,跃到车上,扬鞭打马,老马驾着车跑起来,引起街上一片惊呼。

    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急道:“房先生莫怕!是我!陆伯鹤啊!”

    车中人道:“阿意!快停,他不是来捉我的!”

    仆人这才停了马车,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人正在招手,边上只有两个仆人打扮的,却半个公人也没有,便松了口气,道:“原来不是官府的人啊!”

    车帘掀开,走出个清癯的长须者,身穿麻袍,手中拄着只枯木杖,走下马车,笑着迎那三人而去,对着中间者施礼道:“陆兄,一别多年,你真是半点也没变!”

    陆伯鹤快步走过来按住他的肩头道:“房兄!见到你可真是不容易,听说姜将军在河内我以为你也在河内,方才初见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没想到只一声,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怎么,到了东都想过门不入?这可是没把陆某当朋友啊!”

    车中走出来的正是姜巨日思夜想的军师房先生。

    房先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多年老友,道:“我也是刚到东都,你也知道我是个散漫惯了的人。”

    陆伯鹤看了眼百乐楼,笑道:“你是去裴家还是跟我回走?”

    房先生看着如锦般的百乐楼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跟你走吧。”

    陆伯鹤笑道:“你来的正好,我刚得了两瓶好酒!”

    房先生喜道:“有好酒?那就更要去你那里了,走。”房先生回对仆人道:“车我就不坐了,让它歇一歇。”

    陆伯鹤打量那匹马,道:“这是她的那匹?”

    房先生神色默然。

    陆伯鹤一拍额头道:“是我的错,不该提这个,走,走回府上去,我跟你说,有一道菜保准你没吃过,而且一吃一定忘不了!”

    这话引起房先生的注意,道:“天下间还能有我没吃过的?还能有我一吃就忘不了的?”

    陆伯鹤笑道:“道明兄随我来就是了,难道你还怕我在府中埋下伏兵不成?”

    两个人上了马车,由陆伯鹤的仆人人引路,来到陆家府门前,下了车,吩咐人将那道菜做好送到中堂里去,陆伯鹤引着到中堂坐好,房先生道:“怎么没见云来?”

    陆伯鹤道:“云来现在在尚书省听用。”

    房先生笑道:“早就看出云来非是池中之物!”

    堂外没来由的吹来一阵风,陆伯鹤叹道:“今春的风可真大啊!”

    房先生将杯子放到桌上,看了眼静悄悄的院子。

    陆伯鹤道:“房兄放心,我宅中的人都还可靠,这里还有几江左带过来家人把守。”

    房先生道:“不是我多心,东都这里总是说话要小心一些。伯鹤贤弟,东都是机要之处,如今皇家多事,为兄多说一句,还是回乡去的好啊!”

    陆伯鹤叹道:“房兄以为我不想吗?可是身不由己啊,我叔侄二人千里而来,没有半点颜色回去,如何向江东父老交代?二来,二来当初若不是王爷,我叔侄的性命便休了,如今正是用人之时,怎么可能退却,三来,房兄,小弟已经退无可退了!”

    房先生听了他的话就知道陆伯鹤是劝不动的,心里可惜陆伯鹤一肚子的才学。

    “主上,菜做好了。”隔着几十步的院门外站着个老仆。

    陆伯鹤换了面容,笑道:“难道遇见房兄,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上菜吧,房兄,你这回可是来着了,这道菜就要小火慢煮,一大早上就备下了。”

    房先生听了这话,十分好奇,陆氏虽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可也是江左大族,又是一代名士,有什么没见过,有什么没吃过?竟然让他如此的,会是什么样的菜式呢?

    老仆转身去不多久,引着一个面色红润的丫环而来,丫环手里托着个木盘,木盘上放着个陶盆,盆上有盖,丝丝白雾袅袅而上。待走近了,一股从没闻见过的浓香裹在鼻翼处,房先生顿时肚子里打起鼓来。房先生道:“见笑,见笑。”

    陆伯鹤笑道:“房兄,说实话,第一次闻见这个味道的我也同你一样!不是让做了两盆吗?怎么只有一盆?”

    老仆赶紧道:“回主上的话,侄少爷传回来话说公务繁忙,要在禁省是用饭,所以叫人把那一盆直送到禁省里去了,小人已经安排下新做两盆,只是要等一些时间,请主上责罚。”

    丫环走过来,停在门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陆伯鹤沉下脸道:“还不快送到客人桌见!真是没规矩!”

    房先生则站起来走到陆伯鹤的桌边坐下道:“放这里,陆贤弟不会介意吧?”

    陆伯鹤笑指房先生道:“房兄还是这般洒脱,那就放在这里吧。行了,你下去吧,叫厨下细心做,快送上来。”说着打开盖,只见里头是浓浓的纯汤,点点油花开在里头,深的是蘑菇,浅的是鸡肉,沉沉浮浮里满满的白雾缭绕。

    房先生深吸一口气,道:“真是天下美食!”

    陆伯鹤道:“房兄请!”

    房先生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道了声失礼便夹了片蘑菇放在口中,热乎乎香喷喷的汁水涌在口中,蘑菇的迷幻鸡汁的香浓天一无缝地混合在一起,吃到肚子里整个胃都是暖暖的。房先生不禁拍案道:“大妙!”

    陆伯鹤捡了块软糯的鸡肉放在口中,一咀一嚼间尽是美妙,继而笑道:“房兄是大行家,小弟开始只以为这里头的鸡肉是最妙的,可当吃到蘑菇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美味。”

    这时候老仆端着个木盆走上来,给陆房两人盛了饭。

    陆伯鹤拿着勺往饭上浇了几勺汤汁,闪着光的褐色汁液在泛着莹莹玉光的米粒间流过,饭香中裹着汤的浓醇,汤味间夹着米香缓缓溢开。

    房先生的肚子又叫了两声。

    陆伯鹤笑道:“快请!”

    房先生用汤拌了饭,吃了一口,不禁赞道:“真是天下一品的美食!”

    “叔父!”

    两人闻声抬头往院门处看,只见陆云来匆匆走入,他见到房先生的时候愣了下,脚步也停住了。

    陆伯鹤笑道:“云来,怎么不认识了,他是你房叔叔,你小时候见过的?”

    房先生指着陆云来笑道:“你小子还尿了我一身。”

    陆云来胀红了脸,快步走过来,施礼道:“见过房叔叔!小侄无礼了!”

    房先生忙扶起道:“那里那里,话说回来,咱们可是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陆伯鹤道:“不是说你在禁省用饭吗?怎么回来了?”

    陆云来没说话。

    陆伯鹤看了眼房先生,道:“你房叔叔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房先生道:“一定是朝廷公务,陆兄,贤侄,房某先告退了。”

    陆伯鹤一把抓住房先生,道:“你我是知己好友,你这么说可就是没把陆某当朋友,云来,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陆云来从怀里拿出份文书递给陆伯鹤,陆伯鹤一边打开文书看,只看了两行脸色就变了。

    陆云来坐在另一边默然不语。

    房先生拿着碗,捡着蘑菇鸡肉只顾吃,并不抬头。

    陆伯鹤抬起头,皱着眉,将信递给房先生。

    房先生接过信来看,开头到也没什么,先写了招贤榜三个字,天下公卿为了养名,这种事情也没少干,招贤榜这种东西,大大小小的房先生也见过几十个了,可是越往下看,房先生的心越紧,这那里是份招贤榜,简直就是份对天下仕家的宣战书吗!不过这上的头句子怎么有些眼熟?

    房先生正在看,陆伯鹤却将纸上的文章背出来一小段。“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邪?而陈平定汉业,苏秦济弱燕。由此言之,士有偏短,庸可废乎!有司明思此义,则士无遗滞,官无废业矣。”

    房先生先是吃惊,继而一拍额头道:“我说怎么有些眼熟,这不是曹孟德的文书吗?这是谁写的,怎么在榜文里照抄出来连改都懒的改!”

    陆伯鹤也看向陆云来。

    陆云来道:“这是陆浑刺史朱以昉朱大人叫人送过来的。不过传书的人说这个榜文只有都督府前挂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撤回去了,说是榜文的内容不够详细周道不久就会写出新的来。”

    房先生奇怪道:“什么陆浑州,天下何时多了这和以个地方,再说武帝的时候便有制度,都督管军,刺史管民,怎么会在都督府门前挂出个招贤的告示?”

    陆伯鹤道:“房兄可知你面前这道菜是出自何人之手?”

    房先生摇头道:“房某还不曾听说天上那个庖人能做出这等美味,正想请陆贤弟引见。”

    陆伯鹤道:“也不用小弟引见,写这个榜文的人就是。”

    房先生吃惊道:“用庖人写招贤榜,怪不得连这种盗抄的事都做得出来。”

    陆云来道:“房叔,不是庖人,写这个文书的就是陆浑州的都督,而且这道菜也是出自这位都督之手!”然后陆云来将李闵之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房先生捋须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诗,好诗,只是能写出这等诗者,怎么,怎么——”房先生看着乱抄一气的榜文实在不解。

    陆云来叹道:“要说这个李闵我也有一面之缘,为人还是不错的,是员勇将也是员智将,如今国家有事,正缺他这种人,可惜做事太鲁莽,在陆浑州中将朱刺史压得喘不过气,害得朱大人整日闭门。在朝中已经有不少的议论。只是陛下一直压着才没有对他进一步举措。朝里头也有一些爱惜他的贵人,不然他一个小小的陆浑都督早就被撤职了!”

    陆伯鹤道:“朱大人的文书中直送禁省?”

    陆云来摇头道:“从来人的衣着上看,不像是赶路来的。”

    房先生笑道:“一帖榜文而已,而且人家已经说过了,这篇榜文欠妥,还要出新的,等新的出来再论不迟!”

    陆云来道:“齐王和——”

    陆伯鹤忙施一个眼色,房先生只当没看见,笑道:“这个李闵真有有趣,方才贤侄说他看未及弱冠是吧!”

    陆云来叹道:“正是。”

    房先生道:“果然少年出英雄,少年人做事总有些莽撞,知错能改就好。不过朱大人这一封书可真会把东都搅一搅,东都啊,真是个是非之地。”

    陆伯鹤默然不语,陆云来也低着头不说话。

    “房先生,主上,侄少爷,菜做好了!”陆伯鹤道:“端上来,别的先不管他,把肚子吃饱了再说。”

    吃过了饭,陆家叔侄要留房先生在府中住几日,房先生却说东都是是非之地不能久留,坚辞而去,上了马车,仆人埋怨道:“先生,刚有个可以歇脚的地方,才吃了两口安生的饱饭怎么又要走?小人的两条腿都走细了!”

    房先生在车里道:“休得废话,东都这地方是一般人能待的?!小心吃了你的骨头。你好好的坐在车上,什么时候让你下地走过!再不老实看本先生怎么处置你!”

    仆人缩了下脖子,道:“先生,那咱们去哪儿?”

    车里静了会,道:“去陆浑看看吧!那个小李将军还是很有点意思。”

    仆人答应一声扬鞭打马,可走了没多远,马车就放慢了速度,房先生诧异地掀起帘道:“怎么慢下来了?!”仆人手里拿着马鞭,头转到一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座三层的广厦木楼,楼上莺莺燕燕,粉红的纱袖,鹦哥绿的绢帕,乌发飘飘媚眼流光的美人走马灯似地在楼上楼下的栏杆里闪过,不时还有两个丰韵的女子朝着路人眨眼留情。

    仆车越看越痴,竟连车也忘了驾,房先生狠拍了仆人一下道:“你若是想留在这里,我可以卖你到此处!”

    仆人打个颤,立马摆出副正大光明的模样,高声道:“小人跟着先生学了些正人君子的法门,这些红尘里的消金窟怎么可能迷了小人的眼,先生,您坐好了。驾!”说罢,扬鞭打马,很快就出城去了。

    那座楼上的一个窗户里发出不屑的笑声,继而道:“一把老骨头,还看不起老娘!我看也是个没种的货,一眨眼的功夫都顶不住!没用的老东西!”

    另一个声音道:“好了,好了,你嘴上就不能积点阴德!”

    “是,是,是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人不把那个老东西放在心上就是了,只是你看这个请帖您是不是回一个。”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守门的小厮快步上了楼,先朝背向窗户胡床上的美人施了礼,然后朝拄在窗边的一脸粉白,唇如渴血的胖大妇人低声道:“老妈妈,崔大人来了。”

    胖大妇人打个颤,连忙走上前,对有胡床上的美人道:“姑娘,崔大人来了,小人去看看。”

    美人正题着笔出神,没回答。

    妇人踮着脚往楼下去,美人道:“他要见我就说我不在。”

    可没等胖大妇人回话,就从楼下走上个文士打扮的人,道:“乐大家明明就在这里,怎么能说不在呢?”

    胖大妇人横着腰堵在路上,笑道:“是崔大人啊!许是听差了,小姐若是知道您来了只有欢喜的份,你快请到雅间去坐,这里乱糟糟的又有些女人家的东西,凭空添官人的晦气不是,小人这就叫些得体的人来伺候,大人这边请。”

    崔茂推了推,可胖大的妇人真如小山一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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