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算下来,不过三四百两的成本消耗,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这足足一亿两银子,可以说就是盐业的纯利润!何等暴利?
而微臣还听说,往年朝廷征收的正课税银,一年不到一千五万两!如此,也就难怪盐商们能集成堆山填海般的财富了。”
正庆帝等人静静的听着,在座之人对于盐业暴利,都是有了解的,只是哪怕了解,再一次听人如此阐述出来,依旧有一种震撼的感觉!一个行业造就一亿两银子的利润,何其可怕!
崔文龙曾经在户部历练过,虽不在盐司,当对于盐业的了解还是要胜过他人。
“贾将军的估计已经算是保守的了,事实上,盐业利润之重,肯定不止一亿两白银!
不过,正课盐税已经不低了。每年朝廷在盐业上的岁入也不低了。一千五百万两,已经远远超出包括铁业在内的所有税种,仅仅只在农税之下。再多,就是与黎庶夺利了。
朝廷要做的,其实也不是再增加正课盐税收入,而是要想办法压下盐价。
六十文以上一斤的盐价,对于穷苦百姓而言,还是过重。”
降低盐价?太难了!
朝廷的盐税正课是一引三两银子,一引三百斤,也就是一斤十二文左右,加上成本,本来也不多,才十五文……
但是,为了完全控制盐业,在各地的盐道衙门(不是盐政衙门,一个是管事的,一个是做事的)可是养了大量的盐吏的!盐吏们的雇佣银子,朝廷可是不管的。于是,盐道衙门就可以额外再向盐商收取一些税银维持盐道衙门运转,称之为杂课,这是合法的。
这且罢了,重点是,为了得到盐引,这个表示官盐身份的玩意儿,盐商们还得向九边之地运送粮食,送的多的,才能得到更多的盐引,称之为捐输,此其一。其二,每年盐商们还得向各种“权贵”孝敬银子,这是暗里的规则,每个能做大的盐商都得遵守。其三,某些地方还设有关卡税,这个因地方而异。其四,将盐从盐场运送到特定地方进行销售所费的运输、销售成本。其五,盐商所需赚取的银子……
凡其种种,造就了官盐的高价!没办法,官府若是要求降低盐价,保管很快就会私盐横行……而官盐却卖不出去,因为,没有赚头的事谁也不会干!
事实上,就是如此,民间的私盐也是屡禁不止的!这一点朝廷也是心知肚明。毕竟,就按保守估计,朝廷每年入账的正课银两的理论值也该达到二千万两(一斤抽十二文),其他的哪里去了?肯定是私盐那里漏掉了嘛!
“崔大人说的是,只是,想必崔大人也明白官盐的价格为何会如此高,要想降低官盐,在下官看来,根本不可能,除非……”
听贾清说到除非二字,其他人无不凝神向他!降低盐价的难度,众所周知,不然朝廷盐业也不会维持几十年不变了。可是,听贾清的意思,莫非他还真的有办法?
连正庆帝都忍不住道:“除非什么?”
要是别人问,贾清或许还敢卖个关子,可是正庆帝发问了,他只得老老实实的道:“要想改变盐政的现状,除非打破盐商们垄断经营的现状!”
“打破垄断?贾将军的意思?”
“现在盐业之所以沉疴难除,无非就是因为在盐商行当之间形成了一块一块圈划好的地盘,为了守住各自的地盘,盐商们不得不向各地权贵、官府送孝敬银子!但是,自古言,羊毛出在羊身上,花了本钱,岂有不加倍捞回来的道理?
当然,打破这个垄断状况不仅可以抑制这一个导致官盐价格变高的因素,更关键的是,它可以有效的压制盐商们的利润!只要一个县,一个州府,甚至是一个省份不再只有一家或是几家商铺可以卖盐,而是每一个商贩,只要愿意,都可以从盐场拿到盐,然后又可以随意到缺盐的地方进行售卖,盐价,自然就下来了!”
贾清说的轻松,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只有竞争,才是最合理的市场调节方式!
盐业暴利不假,若非如此,朝廷也就不会将其列入官营行业了!说白了,朝廷就是盐业垄断的发起者,是盐价高的主导原因。
这一点且不论,贾清可不敢说让朝廷放弃这一个钱袋子。但是,挤压盐商们的利润,那就毫无问题了,也是正庆帝等人所想之事。
崔文龙皱眉道:“若是人人皆可以贩盐,朝廷又该如何管辖,到时候岂不私盐泛滥?”
贾清摇摇头道:“用特定的盐商去贩盐,解决不了私盐的问题!就算全天下只有一家盐行,只要朝廷还要收盐税,就免不了私盐的存在!
况且,又不是说改变盐业官营这个制度。所有的盐,还是要实行民制,官收,商贩这一个流程。朝廷只需要强制要求所有的盐都要从由官府管辖的盐场去拿,只要去拿,就会纳税,也并不会对盐税的征缴有何不利的影响。”
崔文龙皱起眉头,贾清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只是这毕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不是一个智者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它涉及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得让人好好想想……
第三八八章 回府()
“若是免去了那些盐商们的特权,那每年边关之地缺粮的事情又该如何解决?”
崔文龙说的这个问题,也是盐商集团最初形成的一个重要原因。国朝九边,屯军近百万,且大多都是贫寒之地,每年都需要朝廷供给粮食。又因为地域南辕北辙,运输极为不便。
后来,朝廷就想了个简单省事又省钱的法子,瞄上了盐政。盐业不是利润大吗?那好,你若是想要从这里面捞一把,你就给我每年运一定数量的粮食到九边去,由此获得从盐场取盐到指定区域售卖的资格。
反正对于朝廷来说,让谁来售盐都是一样的,如此豪不费力的就解决了边军缺粮的问题,岂不是善政?
这还是太上皇在位初期定下的事情了。原本也确实没什么不好,那些商贩们争相往边关运粮以获取资格,当时确实解决了边关缺粮的问题。只是如今几十年下来,由于各种原因,就和土地兼并一般,已经形成了少数覆盖一个省甚至是跨越数省的大盐商。
只要稍微有点经济头脑的都应该知道,形成了如此巨大的行业巨头,一斤盐该卖什么价,还不是完全由他们说了算?
“对于捐输嘛,确实是个好事。只是我却听说,如今盐商捐输一事,早已经只剩下个形式了!每年由盐商运到边关的粮食,早已经不比当年。
请问崔大人,如今边关向朝廷请求的钱粮是不是每年都在增加?”
作为内阁阁臣,就算没有参与运作,到底也是知道的,于是崔文龙点头道:“确实如此!上次户部赵大人还在廷议上提过此事,说每年户部向边关拨付的钱粮已经超过了五百万两白银,加上超过一千万两的军响和战马、武器报损等,朝廷每年单是边军的军费就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八百万两!
所以,赵大人还提议朝廷裁军,以减少军费。”
贾清作为兵科给事中,虽然还没上几天班,不过这些正好是他的职权之内,对于这些数据他是了解的。除了边军之外,朝廷每年还要向京军支出近五百万两银子的军费,加起来,就是两千三百万两银子的军费支出!差不多赶上了近一半的国朝财政收入!
要不是内地驻军的军费由地方及自身产出承担,朝廷不过象征性的补发一点,单是军费开销就会压垮户部财政。
难怪自古以来,那么多朝代重文轻武,别的原因不论,养兵实在是太耗钱了这一点绝对是一个主因!
本朝因为经历过清兵入关这一历史教训,养兵数量堪称历来之最,自国朝稳定之后,养兵数量就从来没下过一百万!
此节暂不多谈,言归正传。
贾清听了崔文龙的话道:“可见,依靠盐商提供边军粮草一事早已成为历史,既然如此,还不如免除这一已经不合时宜了的政令。否则,国朝盐政,永远改变不了!
那些大盐商们,依旧会依靠这种形式,汇集海量的财富。”
崔文龙不置可否的道:“若是依你所言,免去现有盐商的特权,之后又该如何?”
毕竟朝廷不可能亲自去贩盐,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得依靠盐商。
“很简单,将所有盐引(到盐场取盐的凭据,也是收取盐税的凭据)归属权全部收回,再由朝廷向天下所有商人抛售,贩盐不再设立地域界限。。。。。。没有商人会看不到盐行的暴利,肯定会争相购买!
大家手中都有了盐,为了将手中的盐卖出去,盐贩们必然降价。。。。。。
直到,那些盐商们觉得贩盐再也没有太大的利润之后,这种情况才会缓和下来(也就是现代所说的达到行业平均利润值)。”
听了贾清的话,崔文龙喃喃道:“动静太大了。。。。。。”
贾清却没有听见,继续道:“到时候,就算将以往盐商往边关送粮的消耗折入正课盐税也无妨,相对于必然降低许多的盐价来说,这一点成本的增加,对于盐价根本形不成冲击。
如此,朝廷大可以再将额外收入的这一笔税银,纳入军费范围,如此,既解决了一部分军费压力,又能降低盐价,岂不两全其美?”
在场六个有发言权的人,方守是纯粹的文人,也没有户部的经历,对于这些经济门道不甚熟。冯唐更不用说了,带兵的出身。北静王,自然了解的更不多了。
至于皇帝,他是最后的拍板人,自然要先听取意见。。。。。。
所以,前后就只有贾清和崔文龙两人一直在说话。不过,等到贾清最后一段话说完,在场之人无不心思活络起来。
说白了,处理国家大事,无非就是一个“钱”字!只要有钱拨付,所有公务都会变得容易处理了。所以,对于能名正言顺的增加国库收入的事,对朝廷来说,就是善政!
不过,对于个人来说,就不一定了。特别是那些正在享受盐商孝敬的大臣来讲。。。。。。
见崔文龙也陷入了思索之中。正庆帝忽然对贾清道:“好了,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贾清一愣,然后还是躬身应命道:“是,微臣告退。”
说完,退出了南书房。
这不是清朝,见到皇帝也不用动不动就下跪。除了见面时那一跪必须的之外,离开时倒是不用再大礼参拜。
“崔爱卿觉得怎么样?”
贾清一走,正庆帝就问道。
崔文龙原本还在考虑贾清所言的可行性,听得正庆帝相问,忽然起身笑道:“恭喜陛下喜得良才。。。。。。”
正庆帝一怔,他问的是贾清说的方法怎么样,随即反应过来道:“这么说,崔爱卿也认为可行了?”
又见崔文龙摇摇头道:“不然,此事牵连甚大,需要商榷的地方还太多,否则,很容易引起乱子。”
正庆帝不满道:“那你何故如此夸赞?”
崔文龙笑道:“难道陛下没有发现吗,贾将军小小年纪,不但自身才学过人,却没想到,其于经济一道居然也是如此熟谙。说实话,若不是微臣正好署理户部,对于经济一道比寻常人多了解一些,对于方才贾将军提出的观点和概念,怕是都不能完全洞悉。
如此天资,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陛下手中的治世之臣,此乃朝廷后继有人之福。
可见,方大人教徒有方啊!”
方守连忙道:“崔大人谬赞了,他不过是偶尔想法异于常人一点罢了,万万当不得崔大人如此盛言。”
“崔爱卿还说他必能成为朕的治世能臣,爱卿莫非是忘了,他这次回京,可是一下子带了十二个青楼舞女回来!加上白莲教妖女一事。。。。。。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依我看,将来必然是贪花好色之徒。”正庆帝忽然哼哼道。
方守一下子就尴尬起来,站起身道:“臣疏于管教,还请陛下责罚。”
崔文龙哈哈笑道:“这才是少年人应该有的心性嘛,以贾将军的身份,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陛下又何必为了这个生气。”
贾清若是知道崔文龙背后竟然如此为他说话,肯定会悄悄给他送银子,让他再接再厉。。。。。。
正庆帝让方守坐下,然后才没好气的对崔文龙道:“朕也不是生气,若是寻常臣子就罢了,只是如崔爱卿所言,贾清确实是一块璞玉,朕只是不想他因为女色二字二耽误了进取之心!
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
崔文龙笑而不语。方守道:“微臣替他谢过陛下的厚爱,微臣回去之后,一定好生教戒,必不会让他辜负陛下的爱护之心。”
。。。。。。
不提南书房之内国朝大佬们后来继续的议政。贾清出了皇宫之后,想了想,又趁着天色,到城外玄真观去求见贾敬。
进观之后,贾清让道童进去通报,原本以为贾敬会和以往一般,直接让他离开。谁知过了一会之后,道童出来道:“这是真人给你的!”
说着递过来一张纸,贾清有些意外,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
谨言
慎行
贾清目光一凝,站在原地半晌,对着大殿拜了一拜,起身离开。
。。。。。。
荣庆堂内,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并李纨坐在一起抹骨牌。原本王熙凤也要参与的,只是贾母不让,叫她自己回去歇着去,于是她的位置就由李纨顶上。
趁着和牌的空档,薛姨妈忽然道:“老太太,有一件天缘凑巧的事,不知道老太太愿不愿意听?”
贾母道:“姨太太只管说来。到是真的,没了凤丫头弄嘴,就我们这么默默的打牌,也少了些乐子,正好说说话。。。。。。姨太太有什么只管说,我没什么不爱听的。”
于是,薛姨妈就把薛逍写信告诉她的关于贾清胡编的那个故事缓缓向贾母说道。
贾母听完之后,很是诧异:“天下竟有这般凑巧的事?”
薛姨妈笑道:“正是呢,只是,到是我们家有些不好意思呢。。。。。。”
贾母责怪道:“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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