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向着贾清后面的人道:“诸位大人请坐,恕林某不能起身相陪了。。。。。”
冯唐等连说客气。
贾清看着林如海憔悴却依旧温和的脸,想起此行的目的,立马回头对张太医道:“请张先生务必治好我姑父大人。”
张太医应命,提着药箱上前,贾清连忙让开来。
此时林如海并不出声,静静的看着面带忧虑的贾清,忽而,面露微笑。
贾清却只看着张太医。见张太医忽然眉头一皱,贾清连忙问道:“怎么了?”
张太医却只是皱着眉,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而不敢。
贾清正待追问,忽然只听冯唐对林忠道:“还请管家将其他人退避。”
如此不客气的做法,让贾清眉头也是一皱,回头看着冯唐。冯唐却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更奇怪的是,林忠居然在只看了林如海一眼之后,真的指挥着将丫鬟婆子、无关人等全部带了下去。
冯唐也命几个跟着进来的随从出去。
如此,很快整间屋里就只剩下林如海、贾清、冯唐、张太医四个人。
“冯老将军这是何意?”贾清皱眉冷声问道。
他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贤侄稍安勿躁。”
更让贾清错愕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看着病重垂危,奄奄欲死的林如海,居然慢慢坐了起来,朝着他唤道。
贾清顾不得质问冯唐,转身蹲在林如海身边,拉着他的手惊喜的问道:“姑父大人,你没事了?”
“咳咳。。。”林如海咳了两声,坐正了身子,轻轻推开贾清的手,道:“你先过去坐着。。。。。。”
贾清眼睛瞪得大大的,讷讷起身。忽然走到一边的衣服架子上拿起了一件大衣,为林如海披上,这才走回座位上坐着。
这一幕,被屋里三人看在眼里。林如海伸手扯了扯大衣,觉得妥帖了,才对着冯唐和张太医道:“劳烦两位不远千里前来看视林某。。。。。。”
贾清实在不想听客套话了,急切道:“姑父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你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张太医也是一头雾水,闻言道:“我观林大人的身子,似乎只是感染风寒。。。。。。但是身体却甚是虚弱,仿若是有重伤未愈一般。。。。。。”
林如海笑道:“张先生真乃神医也,所说分毫不差。”
贾清先是不解,随即就大喜过望,道:“姑父身子真的无大碍?”
林如海笑着点点头。
“太好了,这下子不用担心林妹妹伤心过度了。。。。。。”
贾清高兴道,随即又沉声问:“张先生所说重伤未愈。。。。。。?”
林如海目光闪闪,道:“那是半年前的事了,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
贾清怒声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伤您?”
林如海摆手道:“此事待会再说。。。。。。冯将军,皇上是什么意思?”
冯唐道:“皇上已经下定决心,命我全力协助贾将军暗中调查此事。”
“还请小心行事才好。”林如海道。
贾清感觉受不了了,什么叫全力协助我?沃特么都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能不能解释清楚了再讨论?
不然,我不奉陪了啊!
“恕晚辈失礼,若是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后院告诉林妹妹这件喜事去了啊!”
“不可!”林如海道:“此事暂且不能告诉她。”
看着贾清脑袋上顶着的问号,林如海解释道:“此事复杂异常,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贤侄稍安勿躁,稍后自然明了。”
好吧,你们赢了!贾清看着林如海,默默坐下。
。。。。。。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林府后宅。
黛玉怔怔的坐在冰凉的石凳上,目之所及虽然是旧时的家园,神思却早已飘进前面,林如海的病榻之上。
“姑娘,外面凉,还是进屋歇着吧!”
紫鹃为黛玉铺好床褥之后,出门看见院中静坐的黛玉,柔声劝道。
黛玉摇摇头,问道:“王妈妈回来了没?”
她先前叫王嬷嬷去前面看看,为什么贾清还不过来叫她去看她父亲。
这种时候,每多等一秒,都会加重她往不好的事情上面想的次数。
紫鹃摇摇头。见黛玉又转过头不理会她,心中也泛起怜惜之情,索性就站在园子里陪着她。
一会之后,王嬷嬷回来。
紫鹃连忙上前询问,王嬷嬷道:“二爷他们现在都在老爷的屋里,林忠带人守在门口,说太医正在为老爷医治,暂时不让进去打扰。”
紫鹃听了不知该作何计较,回头,却见黛玉已经起身,默默走回了屋内。
紫鹃想了想,再次问道:“可有知道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王嬷嬷担忧道:“怕是真的不好了,不然,太医也不会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紫鹃叹了口气,道:“妈妈辛苦了,姑娘那里有我看着,妈妈先去歇息吧。”
。。。。。。
第三零四章 尚方宝剑()
林如海的屋里,张太医已经离开,只剩他们三人在其中议事。
“这么说来,真的是白莲教的人下的手?”
贾清沉声问道。数月之前贾芸就和他说过这个问题,没想到,还真有这回事。
林如海面有欣慰之色道:“自从三年前你让我小心宵小的算计,我虽然没有回应你,暗地里却是留了心。
有朝中大臣勾结盐商走私私盐一事,我早有察觉,只是一直未敢轻动。
后来在我决心要下手追查的时候,行事更是小心。没成想,还是被对方察觉,使得他们狗急跳墙,暗算于我。”
林如海没说的是,若不是察觉到此中之事的幕后主使有何善宝的影子,他都不一定会动这一条线!
他是正庆帝的人,当为正庆帝排忧解难。
“不想,虽然我遭了暗算,却也借此查到了一件大事!”
林如海继续道。
前面的事差不多理清,贾清知道重头戏要来了,于是捧哏道:“是什么?”
林如海眉头紧锁道:“贤侄可知道三年前朝廷对战鞑子一族的时候,后方突然出现的一股势力,让朝廷吃了大亏一事吗?”
贾清低下头来,这事他早从吴仙儿那里知道了。
“略有耳闻。”
“那你可知道就因为此事,是谁吃了最大的亏吗?”
这个贾清就不清楚了,那个时候他正在忙着读书。况且也没听说为此事传出多大的动静啊。
林如海一看贾清的表情就知道贾清不清楚内中门道。
“说起来这位,还和你家关系不浅,正是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三孙,如今你家老太太的娘家小侄,太上皇御笔钦封忠靖侯史鼎!”
“什么?不对啊,姑父既说史世叔吃了大亏,怎么现在他现在还袭着忠靖侯的爵位啊?”
其实贾清对于史家一门双侯早已心存疑惑了,只是后来打听,除了知道了他们家另一个爵位是太上皇封赏的,也并没有发觉他们家有特别显赫之处,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林如海叹了声:“纵然依旧袭着爵又有什么用,一辈子功名付诸东流!就和他哥哥一样了,虽袭着侯爵,却如同袭着将军爵一般!”
贾清静静的听着。
冯唐也感慨道:“是啊,原本太上皇何等钟爱的一个骁将,而立之年即加恩为子爵,而后年刚过不惑,又升侯爵,照这个恩宠,二十年之后,三公太尉之职未必不能角逐。
甚至开创开国之后,第一个国公府邸也不是没有可能!”
贾清听得目瞪口呆,史鼎他可是看见过的,一个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平庸的小老头而已。
他以前有这么牛逼?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都看不出来史世叔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呢?”贾清问。
“世上的事就是那么琢磨不清,三年前,已到了知天命之年的史鼎再次领兵出征,以绝对优势对战鞑子一族。
原本以为必定是十拿九稳的战场,只能为他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新功。
想必他当时也是那么想的!
谁知,他却在这最不应该跌倒的地方狠狠的摔了下去。
两起连天的大火,烧掉了国朝近二十万石军需粮草,也烧掉了他所有的骄傲!
人生境遇,果然变幻莫测,世事无常啊!”
“烧了二十万石?那不是相当于烧掉了三军将士大部分的粮草了吗?那国朝最后怎么还是打赢了?”
贾清没带兵打过仗,但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几十万石粮食被毁,还怎么打?
冯唐道:“多亏内阁早先就做了预案,将太仓的存粮调了大半到赤霞峰应急。
前方大变一起,立马组织运送粮草,堪堪在前线崩溃之前将第一批粮食送到。就这般,在失利数次,损失惨重之后,才组织起反攻,最终再次把鞑子一族赶进白山黑水之间。”
接下来的事很好理解了,内阁捞足了声望,史鼎悲剧了,估计还有两个更悲剧的监粮官都见不到之后的太阳
而且,在以强对弱的战场上,出现这样的“丑闻”,朝廷自然是百般遮掩,只宣扬胜利的结果。所以百姓包括他在内,都不清楚经过。反正都胜了,管他那么多做甚!
甚至,贾清总觉得,林如海二人在说这段事的问题上,还有所保留!
冯唐接着道:“自那之后,朝廷自然调查这股能同时闯进两个粮仓纵火的势力,无果。只能归结到是敌方越过我军防线的力量。
只是林大人几个月前突然上奏皇上,明言已经得知三年前纵火烧粮的势力正是在江南为祸已久的白莲教。
要知道,当年一战,军方可是折了好几位素有威望的大将,不独史鼎一人!”
猛然间,贾清问道:“方才姑父大人说是在调查朝臣与盐商勾结的过程中遭遇白莲教暗算,而白莲教又是三年前那两起大火的主谋,那么,是不是。。。。。。?”
林如海是在调查盐商和朝臣勾结的时候,被白莲教下的毒手。可以肯定,盐商肯定是和白莲教有来往的,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牵扯到朝廷重臣。
若是这样的话,三年前的战役,很可能其中就存在巨大的阴谋!
林如海眼睛眯起,顿了顿,道:“现在还不能说这些,现在能确定就是,白莲教时隔几十年,又开始死灰复燃,妄图颠覆国朝,必须要设法剿灭了!
至于盐商之事,此乃沉疴旧疾,当缓缓除之。不过,若是能抓到一部分白莲教的头目,或许从他们的嘴里,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人都是有脾气的,身为朝廷大员,居然被邪教暗算,肯定忍不下去。贾清不知道林如海如此笃定当年之事为白莲教所为到底有没有证据
唉,就算没有又怎么样呢。剿灭一个从名字就注定为反教的组织,只要成功了,就算没有证据,那也是功劳。
想了想,贾清问道:“不知姑父大人准备如何剿灭白莲教?”
白莲教可不是软柿子,想来盐政衙门也不可能有多少衙役,他此行也只带了二十多个护院,外加赵百户带来的一百多号锦衣军,这么点人,肯定不可能谈什么剿灭白莲教。
林如海笑道:“此事,就得仰仗冯老将军了!”
贾清明了,难怪会派个有资历的武将作为副使了,原来是准备干这个的!
谁知冯唐也笑道:“我虽任过金陵省总兵官,但现在已不在任上,可没有调动各府兵备道驻军的权利了。所以,一切还是得靠贾将军居中调度。”
总兵官,从二品。不同于总兵,总兵官是各省驻军的最高将领,归总督统领。
听了冯唐的话,贾清有些迟疑道:“我现在虽身为钦差,名义上有节度地方军政的权利,但毕竟只是奉旨慰问姑父大人,怕是无权调动地方军队啊。”
冯唐道:“不然,既是代表天子前来探视林大人,如今听闻林大人居然被宵小暗害,调兵镇压,实乃师出有名,不算越权。”
见贾清还是沉思,冯唐居然露出笑容,道:“原以为贾将军年少而居高位,难免会有些焦躁自负之心,没想到行事居然如此谨慎老成!”
说着,居然起身出去了。
贾清向林如海道:“冯老将军这是夸我呢?”
不是贾清胆小,而是他比冯唐更加知道白莲教的实力,一旦动手,若是不能尽全功,难免后患无穷。而且这虽然是皇帝的意思,但毕竟没有旨意下来,干的好了有赏,一旦干差了,就得背锅。
最主要的是,还不知道单凭这个钦差的身份,能调动多少兵力,还有白莲教会不会提前得到消息。。。。。。这些,都是要先考虑好的问题。
这,不是小打小闹,是要死很多人的!
还有,贾清还想到了吴仙儿。。。。。。
林如海笑看着贾清,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只见冯唐双手捧着一个明黄色的三尺长的盒子进来。
贾清不解其意,林如海也沉思起来。
“皇上口谕。”
冯唐面色肃穆的对着贾清道。
贾清连忙起身跪好。
“命,世袭宁国公三等威烈将军贾清,亲下江南一带办事。特赐尚方宝剑一柄,准尔先斩后奏之权,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清接过盒子站起来,对着冯唐苦笑道:“既然皇上早有考虑,老将军在船上怎么不告诉我?”
冯唐笑道:“贾将军勿怪,此乃皇上的意思,我也不敢违背,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才是。”
如此贾清也没了话说。对于皇帝不下圣旨而是让人传口谕,也并不奇怪,他已经察觉到此行事务的复杂性了。
随即又好奇起来,对于这传说中的“尚方宝剑”,他还从没见过呢。
打开盒子偷偷瞧了瞧:一柄金黄色的宝剑静静躺在其中,剑柄花纹细凿,图纹清晰,剑身刻着腾飞的蛟龙,蜿蜒其上,看上去就尊贵非凡。
就在贾清想拿起来抽出剑身细看的时候,林如海道:“如此圣物不可轻慢,还是放好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