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清四下看了看,几个小黄门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倒是不怕听见他们说话,就问:“难道公公知道内情?若是方便,可否告知在下?”
王三摇摇头,并不正面回答:“听说贵府有位小姐在宫中作赞善之职……”
顿了顿,才又道:“还听说,最近朝廷在为皇上后宫征选才能,想是就快有了结果了。”
贾清听说,想了想,猛然间反应过来:怕是元春要封妃了!
看着贾清面色变换,王三也不催促,落后贾清半个身位,紧跟着贾清的脚步。
半晌,贾清方对着王三道:“多谢公公坦言相告,在下铭记于心。日后若有相求,在下必竭力为公公效劳。”
这位王三公公主动相告内情,无非就是想结交的心思,贾清岂有不收着的道理?
王三见贾清年纪虽小,人却明白,更是高兴,笑道:“其实奴婢早就听说过贾将军的名号,上回在金陵……
……”
贾清一边想着元春的事情,一边和王三闲聊着,不一会,就出了皇城,一路回府。
第二六九章 妇人心态()
“你说什么?”
宁国府门前,贾清满脸不相信的对着赖升道。
“是真的,杜先生不知什么原因被那边的薛大爷使人打了。要不是西府里的赵二及时将杜先生送到医馆,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就是如此,还是很严重啊,杜先生到现在还是生死不知。”
贾清面色凝重,道:“现在人在哪儿?”
赖升道:“已经抬进府里他的下处了。”
杜峰家里也没人了,所以到贾府任职之后,就直接住在宁国的一套客房里,算是清客的待遇吧。
先时贾敬的清客全部安置遣散了,留下几间屋子,正好都不用添置,各色都是齐全的。
“走,带我去看看!”
贾清说着已是下了马,快步往府里走去。
宁国府前宅西苑,杜峰的屋内,一股膏药之气弥漫。
贾清进门之后,一眼就看见全身裹着纱布的一个,臃肿的人型,宛如一个条形粽子。旁边还有一个老年郎中拿着一把钳子,夹着一些棉花,为他处理鼻子……
“杜兄?”
这幅让人不忍直视的惨象,让贾清心跳了跳。
旁边的郎中道:“性命已经无忧,只是全身都被打坏,流了不少血,加上剧痛难忍,休克了。”
松了口气,贾清问道:“多久能醒?”
“这个不好说,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一天,总能醒的。”
“那就好,醒了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好在伤者之前可能有意识的护住了头部,颈部之上,除了鼻子之外,并无遭受巨大伤害之处。只是,他的左手小臂遭受过重击,骨头已经完全错位,就算好了,以后左手怕是很长时间都不能执重物了。
还有,伤者右边最下面一根肋骨也……”
听着郎中一处一处说着杜峰的伤势,贾清心中忍不住的怒气上涌。一瞬间,贾清有掐死薛蟠这样的猪队友的心思了!
可以想象,若是今日再偏差一点,有一处重伤打在要害上,真要是让薛蟠把杜峰打死在族学里,那可真是正庆八年京师第一八卦新闻了。
上门亲戚把家学先生给打死了,想不轰动都难!
“用最好的药,务必将人治好!我听你说这些都不算完全不可救治的伤势,你若是治不好,最好早些说出来,否则,若是最后治出了事情,我就只好拿你是问了。”
“小老儿明白。。。。。。”
见这老头很有自信的样子,贾清也不再多言。
起身和赖升道:“这里我就交给你了,千万安排妥当。有什么要用到的,你都用心些。”
赖升一一答应了,随即又听贾清道:“还有,若是西府里有人来问,就说人已经被打死了。。。。。。还是什么也别说,支吾过去就是。
只是在下人里面,找几个常过那边府里的人,让他们知道:人抬进府里没多久就死了,现在府里正忙着处理首尾呢。”
后面跟进来的王顺听明白了贾清的意思,上前问道:“要不要到顺天府。。。。。。”
赖升立马骂他道:“又与你小子什么相干,什么都不懂就别胡说。”
赖升是怕贾清听了王顺的挑唆,真把姻亲给告进衙门里了。
贾清笑看着吃瘪的王顺,道:“这种事咱们还是不能做的,不过,若是衙门里有人来问,你们也没必要遮掩,实话实说,明白了吗?”
赖升担心道:“二爷。。。。。。?”
贾清摆摆手道:“无妨,我自有分寸。”
如此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又岂能轻易放过。。。。。。
。。。。。。
“畜生啊畜生!”
荣禧堂贾政起坐的客厅内,听完王夫人的回话,贾政就开始骂了起来。
王夫人劝解道:“还好人应该可以救回来,还没酿成大错。。。。。。”
贾政不爱听这样的话,冷哼一声,道:“就是没死,把人打成那个模样,若是人家里人告起来,该当何处?
上次的事要不是雨村帮忙,他这会子已经被拿进大狱了。居然一点记性都不长,他若是我的儿子,非亲手打死了不可!”
贾政越说越怒:“这次的事我不会管了!我看你也不用管,更不要到你哥哥面前求情,他不日就要动身了,别再节外生枝。既然人没死,让他受些教训才好,否则不知将来还要酿出什么祸事来!”
王夫人默默的听着贾政的话,心道:难道我不说,蟠儿母亲也不去了不成?到底是亲外甥,还能真就不管不成?
正想着,忽然外面丫头道:“姨太太来了。”
贾政立马道:“我还有事先出去了。”说着,起身从隔间走过,穿过一道小门,往梦坡斋去了。
“妹妹来了。”看着进门的薛姨妈,王夫人笑问道。
薛姨妈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也给王夫人问好,随后四下看了看了,问道:“他姨爹不在吗?”
王夫人道:“吃了午饭就回屋歇息去了。”
薛姨妈有些明了,随着王夫人坐下后,就淌眼抹泪的道:“我养了个不孝的孽障啊,没有一天能让我省心,几时等我闭了眼,也没脸面去见先夫啊。。。。。。”
王夫人道:“好好的怎么说这话,蟠儿纵然一时不好了,你只看他年小,好好教导,早晚就出息了,哪里有你说的这些来。”
“他姨妈不知道,今儿蟠儿又惹祸了。早上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中午回来头就都被打破了。
我吓了好一大跳,仔细盘问,才知道今日他到了府上的族学里,和。。。。。。我都没脸说了,怎么有这样没天理的事,好好的怎么就和学里的先生打了起来。。。。。。”
王夫人道:“蟠儿也受伤了?伤的重不重?”说完才发觉说漏了嘴。
薛姨妈自然也听出来王夫人已经知道此事了,也没理会,继续哭诉道:“那个孽障到是没事,只是破了皮,流了些血。。。。。。我只是担心,听说学里的先生似乎伤的很重,又是蟠儿主动跑到学里去闹事的,只怕对方不会罢休呢。”
王夫人劝解道:“既然双方都受了伤,还有什么罢不罢休的。蟠儿年纪小气性大,与人发生冲突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我们以后教导他就是,妹妹不用担忧过甚了。”
薛姨妈这才举起手帕擦了擦眼泪,道:“只是,也不该和先生动手。。。。。。”
王夫人道:“既是先生,本该是教书育人的,怎么反而动手打人呢。这样的先生怕也不是什么好先生,得闲了让你姐夫和清哥儿谈谈,家学里再不能交给这样的人。”
薛姨妈听着,也没再说什么。。。。。。
随后两人居然就开始拉起了家常,仿佛先前的声泪俱下只是一场表演。或许,真的只是一场表演,一场消除尴尬的表演。
第二七零章 还不给我跪下()
“姐姐这边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那边清哥儿那里还需要给个说法才好。
原本他和蟠儿之间的嫌隙就尚未完全消除,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呢。他原是个知理明事的,素日里待我和宝钗也都敬重,万不可因为此等事寒了他的心才好。
蟠儿这个孽障,来这里几个月,和这边府里的琏儿、宝玉还有那些个整天不务正业的人到是混熟了,却反而疏远着有才学的人,长此下去怕是还要生出是非来!”
薛姨妈姐妹在贾政的客厅内说了一会话,又到王夫人院吃了一会茶,两人方散。从王夫人那里出来,薛姨妈一边往梨香院走,一边如此思索着。
“正好此事也是他理亏,等回去,一定叫他亲自过门去,诚心诚意的给清哥儿赔个不是,想来此事也就罢了。说不得,还能连之前的嫌隙也去了也说不一定。。。。。。”
薛姨妈盘算着,最终打定主意,薛蟠自己闯的祸,让他自己去解决。
却没有想过,差点被薛蟠打死的人是杜峰并不是贾清,而她却没想过让薛蟠给杜峰赔礼。在她心里,他儿子也被打伤了,她们并不亏欠对方,只是顾及伤了亲戚情分而已。
王夫人的院子和梨香院之间有一条南北向的夹道,薛姨妈带着自己的丫鬟同喜往回走,还没走出夹道,隐约听见前面的一个小巷子里传来婆子的说话声。
薛姨妈知道那里面是上夜婆子歇息的地方,想来是有下人在那里拉家常呢。正值她此时有心事,不自觉的就停下脚步来细听缘由。只听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可是听说只是打的狠了,并没有打死人呢。”
“哼,你知道的都是赵二他们传进来的。他们当时就在学里,若是真的出了人命他们能脱得了干系?
你们想想,那家学里的先生听说才不过二十多岁,一个年轻体弱的书生,又如何经得起薛大爷那样霸王似的人物殴打。更何况,我听说薛大爷自己的头都被那先生失手之下打破了,你们再想想,跟着薛大爷的那些小子们还能干看着不成?
他们能知道个什么轻重,不过是卖力讨好主子罢了!”
听了这两段话,薛姨妈如何不明白她们在议论什么,身自不由得都晃了晃。
旁边的同喜见了连忙上去支撑着,薛姨妈强打起精神,示意无事,她要再听听,这些人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果然,方才那人的话说完没多久就有人再次质疑了:“别人都说人没死,怎么你偏笃定人已经死了呢?难不成你亲眼看着他咽气的不成?”
又是先前的那个声音:“亲眼看见那倒也没有。”
“既然没有,你就这么说,不怕当做造谣被主子给抓起来不成。”另一个笑说。
被人嘲笑为造谣,那婆子有些急了,只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伸出脑袋往巷子外面一瞧:夹道那边雅雀无闻,静谧的有些诡异。
摇了摇头,她重新压低声音,对着她的两个聊伴道:“你们知道什么,今儿晌午的时候起,我们府西苑里就吵闹的很,大家都在议论呢。
没多久我们二爷从宫里谢恩回府,也是直接就往西苑里去了,没多久,好多人都见着二爷一言不发,满脸阴沉的又出府去了。
然后赖总管也把府里的管事都叫到管事房里去去议事。
嘿嘿,要不是我要送给你们这边老爷过寿用的玻璃花灯过来,我都不一定能知道呢。。。。。。”
有人问:“知道什么,快些说。”
那人正了正神色才道:“我给你们两说了你们可不许给别人说是我说的。。。。。。我亲耳听到,我们府里单管库房的刘管家悄悄的吩咐两个小厮,让他们暗地里准备装裹,不得走漏风声。。。。。。
我当时就在库房里面,他们在墙根底下说的,可不正好让我听到了。”
声音里有着得意。
明显听她说话的人也信了,其中一个道:“如此看来,你说的果真不错。那薛家和我们府上本是重亲,在我们这里打死了人,肯定会帮着遮掩不是!
唉,好好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依我说,这薛大爷迟早有一日要遭报应的!”
一人冷笑:“报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薛大爷上年不就在南京城里打死了人,为了躲祸所以进的京?
后来也没见怎么着,我听说还是后来和咱们府同宗的一位雨村老爷帮他把案子给了解了。
这一次虽说是在京城,难道你们不知道,薛家姨太太的亲哥哥,也就是我们家的舅老爷,那可是皇帝面前一等一的红人,现在又外放为巡疆大吏,临了的时候,帮他外甥了了此事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再有,不是还有我们府里的二爷吗,虽然被打死的先生是他请回来的,可是一个教书先生哪里有亲戚重要,自然是帮亲不帮理了。
如此,此事就越发好办了!”
“可惜了,那么年轻的一个举人老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们只顾发挥想象,胡天海地的说话,哪里知道她们的这番话早已经说的几米之外,墙角底下的两人面色惨白了。
“太太。。。”同喜呢喃一声,声音微不可闻,只是也能看出眼里的担忧惧怕。
薛姨妈也是很下了一番决心才站稳,摆开同喜的搀扶,并不敢找里面的人理论,定了定神,掩面快速离开了此地。
。。。。。。
梨香院里,兄妹两个正在争论不休。
“好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就信哥哥一会不行吗?这回真的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他先动手打的我!真的是他先动手打的我!”
薛蟠满脸无奈,她已经被薛宝钗温言厉语的训了有半个多时辰了,偏又受了伤,躲都没地儿躲去,以至于只能哀求了。
薛宝钗板着脸,虽是一点也不相信的表情,还是道:“就算如你所说,你也不能动手打先生!你进了学里原就是一名学生,先生打你也是为了教导你,肯定是你有错了他才打你,岂有你反过来殴打先生的说法!
我看你是连父亲教你最基本尊师重道的规矩都全给忘了,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也必不能原谅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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