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后门,贾清还没来的及下马,忽然听到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贾兄……”
贾清定睛一看,居然是当初在茅房里遇到的那哥们,叫什么杜峰的。
“原来是春风兄,叫住在下有何贵干?”
杜峰跑上前几步,拱手道:“贾兄,现在该叫贾将军了……”
贾清笑道:“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咱们也算是旧交,春风兄不必这么见外。”
杜峰闻言一喜,道:“那我厚颜,就叫您一声二爷如何?”
这时候对大家公子称爷虽也是尊称,倒不算是什么谦卑的叫法,反而是显亲近的一种表现。
贾清笑笑,不以为意,道:“春风兄到此有何贵干?”
听贾清这么一问,杜峰略显尴尬,面色扭捏。
贾清见此已明白几分,八成是有求于他,也不开口,静等他说话。
“按理说,以我和二爷浅薄的交情,实在不好唐突。
只是今日既然来了,少不得只能厚颜一回了。
家父早亡,只剩一寡母将我拉扯大,只是她老人家前些年就被得知患了痨疾,始终救治不得,三日前……于三日前撒手人寰……
为人子嗣,生前不得奉养,已是大不孝!如今人去了,到底想让她走的风光一些……
只是在下家境贫寒,为了我的举业,已是耗尽了家里的钱财。如今想来,若不是被我连累,家母也不至于,不至于……
亲戚宗族皆无富贵慈爱者,万般无奈之下,这才贸然前来,如若二爷不弃,在下愿在二爷门下做一执笔门客,只求二爷先行借些银两,在葬了家母之后,必到二爷门下听从驱策……”
执笔门客,就是人之所谓的幕僚、清客。杜峰此举,大有投靠山头的意思。
不过,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毕竟一查就能得知的事,他应该不敢拿来骗他。
“自古朋友之间皆有通财之义,你我虽不是至交,也算是旧识。况且人言江湖救急,春风兄若有急用,我自当解囊相助。
只是我目前并无相请门客的打算……”
杜峰听了一喜,虽然此番没能完全达成目的,到底解了燃眉之急,遂道:“如此,就算是二爷借我的,我这就为二爷写一张欠条。”
说着可能才想起没带纸笔,看了看贾清一行,也不像是带着纸笔的样子,眉头一转,就要撕下衣袍的摆角。
贾清这才算是满意。虽说此人有借机攀附之嫌,到底心中挂念已逝家母甚重,不是心性败坏之人。
“不过,我这里倒正有一事想请春风兄相助,不知春风兄你可愿意?”
杜峰一愣,停下撕袍子的动作。他作为一个举人,虽说目前正是窘境,但也不想从事贱业。
若不是看中贾清的前途,他才不会自荐为幕僚呢。
“还请问二爷是何事,可是区区在下力所能及的?”
杜峰道。
第二四一章 争风吃醋()
贾清一笑,仿若未明他言语中有推诿的意思,道:
“正好我也有一事要办,不若咱们边走边说?
赵胜,你下来,让杜公子骑马。”
赵胜一个翻身下了马,请杜峰上马。杜峰推辞两句不得,只好在赵胜的帮扶下登上了马背。
贾清见他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显然不惯骑马,又叫赵胜给他牵马。贾清的礼待,倒是让杜峰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两马并头而行,不进宁国府,而是继续沿着后街往前走,其间,杜峰问:“二爷究竟想让在下做何事?”
贾清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因鄙族人丁众多,自祖上开始,就修建了一族学,以供族中人丁求学之用。
如今,阖族中人丁愈多,我欲大兴学堂,以助我族中子弟成才。
只是尚未找到合适的先生,春风兄若是不弃,不若替我教授族中学生如何?”
杜峰心下暗自羡慕。这些大家族就是不一样,自家就能举办学堂。
想当初,他娘为了送他上学,求爷爷告奶奶一般,才把他送进了南城的一家私塾之中。
最后一步一步,他才考进了顺天府学,最后更是中了举人,完成了身份上的跨越,成为了“人上人”。
可见,读书的金贵。
别看贾清不把老学究贾代儒放在眼里,那是与贾敬和俞渊晨等相比的。可是,一般人又如何能请的起这样的老师呢?
贾代儒无论如何,都是学了一辈子的老学究了,又背靠贾府这样的大族,抛开教学方式方法来讲,知识数量上来说,给孩童启蒙,还是足够了的。
不然,秦钟的父亲,工部营缮郎秦邦业也不会巴巴的把他的老来子送到贾府族学里来了。
“请问贵学中目前先生几许,学生几何?”杜峰问道。
贾清心知他这是在关心待遇和前途,
害怕那是个坑,遂解释道:
“现有族中一长辈在其中任先生,不过他年事已高,身子不太好了。
至于学生,大概四五十个吧。
不过,我已经决定要扩建学堂了,以后,肯定不止这么点学生。若是春风兄有意,正巧就帮了我大忙了。
至于教授所用的束脩,纺官府学堂制,鄙族统一酬付。春风兄若是愿意来,我给春风兄一年五百两怎么样?”
杜峰心中一动,虽然不太想当学童的启蒙老师,但贾清开的条件,酬劳,着实很高。
须知,在朝中做官,大多数人一年的官响也就一百来两银子。当然,只是官响。
只是,他还是有些犹豫:“贵族子弟众多,在下学问不精,怕是照顾不过来……”
贾清一笑道:“我观春风兄应该是想继续科考吧,那也不用担心,以后鄙族学堂之中,肯定不止一个老师,春风兄也不必担心会耽误过多的精力。
而且,若是春风兄一朝金榜题名,或许鄙府能帮忖一二也说不定……”
杜峰一怔,暗道自己犯傻了。先前不就是存了这个意思吗?如今岂不是合了意?
于是他连忙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杜峰答应了,贾清微微一笑。这算是他收入帐下的第一个文人。
随着势力的攀升,他的盘口不可能只靠一群粗人来维系,必须得有读书人来依附,才能真正的稳固壮大。
高门养寒士,互惠互利。
贾家族学就在宁荣两宅后街,离荣国府不过一里之地。
贾清带着杜峰过去的时候,天近晌午,不过族学还没放学。
古人重视读书,很多学堂都是上午三个时辰,中间间隔不长的休息时间,然后继续下午三个时辰的时间。加起来就是十二个小时,堪比后代高三学子的艰苦。
当然,贾家族学很轻松,很多人在里面根本就是来玩耍的。
下了马,跨进那间古朴红漆的大门,贾清眉头就是一皱。
因为这里面传来的吵闹嘈杂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一个学堂,倒像是八九点钟的菜市口。
上方学舍的檐槛上,坐着几个嗑瓜子聊天的人,他们背后,几个小厮趴在窗口上,明显的是在看稀奇。
那几个坐着的看见贾清一行人进门,一惊,连忙起身问好。贾清摆手,示意他们禁声。
缓步走上台阶,只听里面众多嘈杂之声中一道尖锐的声音道:
“你们做的难道人就说不得吗?呵呵,倒是贴的好烧饼!我都看见了,方才他们在里面亲嘴摸屁股,掘草根抽长短,谁长谁先干!”
声音粗陋不堪,听得杜峰面色纠结不已,心中隐隐有跳进火坑的感觉。
却听另一道更为壮观的声音:“姓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们艹屁股不艹,与你叽霸相干!横竖没草你爹就是了!什么玩意,你过来动一动你茗大爷!”
将方才的伤风败俗程度,再上了好几个台阶。
贾清心中不悦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好笑。
随着这两道抛砖引玉的声音下去之后,整间学舍就完全陷入混乱之中,各种辱骂打砸、喝止痛呼之声不绝。
贾清回头看杜峰面色难看,似有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的意思,贾清笑道:“春风兄且莫生气,待我好好惩治一番。”
杜峰苦逼着看了贾清一眼,艰难的点点头。
再说学堂里的情况。今天由于贾代儒身体不适,只布置了一道七言联对让众人对出,然后又命他的孙子贾瑞照看学堂,自己回去休息了。
吵闹最初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族学里这一伙子人“争风吃醋”罢了。贴烧饼,是男男欢好之意。
龙阳之风,在族学中已不是稀罕事,将其发扬光大者,就是几个月前来这里“猎艳”的薛蟠。
今天,趁着贾代儒不在,秦可卿的弟弟秦钟和薛蟠的一个相好名唤玉爱的相约来到茅房。耳鬓厮磨,被早就觊觎他们“美色”,有心监视的金荣道破。
然后,双方就发生了口角。
一来二往,还动起手来。
由于贾宝玉和秦钟交好,金荣的言语之间不免就伤及贾宝玉,茗烟是跳出来为贾宝玉助威的。
别看他年纪小小,这骂出来的话,当真是史无前例一般的锋利!只是,他这话就彻底点燃了火药桶,双方开始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
学堂人多,难免波及,其他人有好热闹的,有被伤及恼怒的,总之,都是一群不嫌热闹大的,统统加入混战。
正当闹得混乱的不可开交之时,只听“砰”的一声,学舍的正门被人一脚踢开,随后,走进了两个身姿雄武,体格健硕的人。
第二四二章 好狠()
正在混战的族学众人几乎同一时间停止了动作,看着随着那房门打开,两个护卫进门之后,慢悠悠走进来的俊逸身影。
学舍,为之一静。
贾清默默的扫视了堂内,将情况收之眼底。也不作声,在赵胜的陪同下,领着杜峰走到最前面,一并坐下。
“清兄弟。。。。。。”
看贾清坐下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贾瑞上前,有些惴惴的道。
贾清这才抬起头看他,问道:“原来是瑞大哥,儒太爷何在?”
贾瑞道:“爷爷他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了。”
贾清点头表示知道了,故作不解的问道:“那你们这是?”
贾瑞看了看左右,说不出话来。
贾清又看向堂中众人道:“你们来说说,你们方才是在干什么?”
众人诺诺,好几人因为不敢直面贾清的眼神而低下了头。
见状,贾清又看向贾瑞,道:“还请瑞大哥告诉我,这里究竟是我贾家的族学,还是,商贩叫卖的菜市口?”
贾瑞被问的面色涨红。以往,他只听说过这个族弟的名号,也见过几面,却不知道,贾清还有这般威严的一面,竟给了他贾代儒一般的压力。
众人的默不敢言,像是彻底激起了贾清的怒气,只听他喝道:“你们可知道,这里是祖宗传下来的地方,是供族人研学的所在,是我们贾府,未来的希望之地!?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这里面胡作非为的?
当真是我贾家的好子弟!进了这里面不说好好用功读书,将来光宗耀祖,居然在这里面玩起了龙阳之趣,干出这般辱没祖宗,鲜廉寡耻的勾当!
说,到底是谁给你们胆子?!!”
说道最后,贾清已是怒不可遏,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哗啦。”
一个年级稍小的被贾清此时的声威所慑,退了一步,一个不慎,居然摔倒在地,只是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回头注目。
贾宝玉站在堂中,有些担忧贾清的状态,唤了声:“二弟。。。。。。?”
可是贾清却仿若没有听见。而是沉下声音来,似随意道:“说吧,方才挑头闹事的是哪些人,自己站出来。”
语气,不容置疑。
此时在后院里吃酒吹牛的李贵等成年的家下人也终于赶到了。见贾清发威,正要上前请示、劝怒,被收到贾清眼神指示的赵胜、王将堵住了,没能过来。
无法,只能同其他人一般在下边站立。
“我再问一遍,方才都是谁挑的头?”贾清道。
下面的秦钟,在贾清进来的时候就直往后面躲。如今,见贾清果真是动了怒,思忖之下,自知躲不过去,唯唯诺诺,羞羞怯怯的走出来,小声道:“二叔。。。。。。”
贾清看着他明明身为男儿之身,却偏偏处处作出一副小女儿之态,心中大是不喜。
只是看见此时他额角上一块不小的血红印子,再念及秦氏的面子,终究,怒气小了些。
“瞧你的样子,哪里有一点读书上进的样子!
亏你姐姐上次还托我说,你父亲年纪大了,公务又繁忙,叫我对你好生管教。若是叫她知道了你此时的样子,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不成器的东西!还不收拾好东西,回家去好好反省。反省不过来,不许再来学堂里!”
贾清作为秦钟的近系长辈,如此教训他,倒是名正言顺。秦钟也只是低头受领,不敢有丝毫怨言。
“不用找了,扯得这么乱,还能用吗?
你先回去,这里我自有安排。”
见秦钟受命之后,就去找不知被人扔到何处去了的书袋和书本,贾清又命道。
如此,秦钟只好对贾清躬身一礼,然后退出了学舍。
秦钟一走,贾宝玉哪里还坐的住,也讪讪道:“二弟,你别生气,这事原是金荣的错,和鲸卿没有关系的。”
贾清终于正视贾宝玉,猜测他可能在担心秦钟的伤势,就道:“宝儿哥若是无事,也先回去吧,老祖宗一直挂念着你呢,你还和他们一起闹,万一伤到了,惹的老祖宗动怒,这里,谁担待的起?”
贾清的话没有一丝夸张。若是今天受伤的贾母的心肝肉,又被她得知缘由之后,先前这里的所有人,都免不了挨板子!
听贾清这么一说,贾宝玉随意和贾清说了一句,就要起身去追秦钟。他一动,自然要带走很多人。
“茗烟留下。”
贾宝玉随从一行之中,茗烟的身形定住,悄悄看了一眼贾清的面色,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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