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所有军兵都笑了,尤其是两村的青壮,真正第一次上战场的紧张为之一缓,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李延愣愣地,一阵的无语。
蔡彝年轻?
这话儿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一个三十多快四十岁的,在人前都可以自称“老夫”的人了,被一个才年仅十七岁的娃娃称为年轻热血,这,这……
……
一天的时间,蔡彝指挥着军兵向山上发起了足足七次冲锋!
蔡彝也算得上是久经沙场,战场经验颇为丰富,连番的攻山,用的都是盾牌兵。虽然军中没有那么多的盾牌,可是二百来面还是有的,蔡彝索性将一千人分成了五队,二百面盾牌轮着用,不是很宽的山路正好能施展开。一天的时间下来,耗尽了山上所有的箭枝,蔡彝只损失了不到一百人。
一夜。
天光放亮,蔡彝带着大小将领站在山下,仰望着山顶。
“传我将令,全军……攻山!!!”
昨天最后三波攻山,少有箭枝射下,更多的是石头,到了后来,就连石头的数量也变得稀疏了许多,多是快要攻到了山顶才有一波石头砸下来,最后,还是关索亲自带着人将攻上去的士卒杀退。
蔡彝猜测,已经是时候了。
一声令下。
昨天反对攻山的那名军佐,这次也没有再反对。
二百盾牌兵打前阵,蔡彝则是亲自坐阵中军,山下只留了几十人生火做饭,不是准备早饭,而是庆功宴。
八百多人,在密集的鼓点声中,撕破黎明的喊杀声中,蜂拥着向山上攻来。
山上。
休息了一夜的关索精神抖擞,他很庆幸,夜里山下没有敲锣打鼓玩什么疲军之计。迎着朝阳,微微眯起了眼睛,一拍身边的李延肩膀,笑道:“看,全军压上来了……等这一刻,等得还真是辛苦……李将军,接下来,看你的表演了。”
李延嘿嘿一笑,拍着胸脯,“少将军,你就瞧好吧!”
“推上来!”
“喏!”
轰隆声中,硕大的石球被二十个士兵推了上来。
比起昨天关索第一次看到的,石球的卖相无疑好了许多,更圆了,表面的棱角也没那么明显了。
“别太靠前了,让他们看到了……吓坏小朋友就不大好了。”关索看着山下,满是恶意的笑。
“看不到的。”
说着,李延指挥着近一半的士兵,在石球的前面排成一个方阵,前面擎着盾牌,后排骑着战马,将石球挡得严严实实。
山路立陡,不到近前,是绝对发现不了这石球的。
“杀!”
“杀啊!”
“杀敌一人者,赏金一两,官升一级!斩杀关索者,官升三级,金一百!此战之后,大军犒赏三日!”震天的喊杀声中,蔡彝不失时宜的抛出了诱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石头山本就不高,站在山脚,蔡彝的一嗓子甚至能直达山顶,风凌渡守军士卒一听眼珠子都绿了,再看山顶的敌人,仿佛变成了一堆堆金灿灿的黄金,一笔笔的军功。昨天的谨慎小心刹那间抛到了九宵云外,脑子里,唯有冲锋。
甚至,有的士卒嫌盾牌碍事,拖累了速度,把盾牌一扔,挺着刀就冲了上去。
“退!”
风凌渡守军错愕的目光中,刚才还摆出了一副要拼命架势的、把山路堵得死死的敌军在一声令后,整齐的向后退去,露出了身后遮掩的东西。
这是?
一堆堆的山石整齐的摆放着,退到了山石后面的敌人,正一脸狰狞的笑容,戏谑地盯着他们在笑。
风凌渡守军懵了。
冲在前面的、盾牌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士卒魂都惊飞了。
石头?!
昨天不是已经扔没了吗?
怎么……
“砸!狠狠地砸!给老子狠狠地砸他个狗娘养的!”李延狰狞一笑,声音中满是无尽的杀意。
石块,一块块的被举过了头顶,一声声狞笑声中,恶狠狠的向着已到了近前不足二十步距离的、丢弃了保护的刀盾兵砸去。居高临下,大小不一的石块,挂定风声,如同下了石雨一般,倾泻了下来。
盾牌虽然是能抵挡得弩箭的射击,但对诸如石头类的钝器,防御能力却是大打折扣!更何况石块乃是居高临下砸来,势大力沉,力道又何止石块本身的分量?
更何况丢弃了盾牌的。
昨天风凌渡守军折掉的一百来人,一半多都是被石头砸死的,只有寥寥的十多人是运气太差太倒霉了,被流矢射死的。
顷刻间,冲到前面的刀盾兵被飞来的石雨所砸死砸伤者不计其数,即便是有着往日赖以护命的盾牌,此刻,再也抵挡不住从天而降的乱石,更兼乱石掉落到了地面之上,由于惯性,兀自滚动,使得本就立陡难行的山路更添波折,一时间,被山石砸伤者、绊倒者,比比皆是,蜂拥而上的大军,尚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什么事情,哪个又不为争功?你推我搡间,大军前行的速度没有半分降低,可怜的跌倒者,无不被无情的战友践踏而亡。
乱石似雨,只这片刻间,风凌渡守军受砸而死者、被践踏至死者,又何止百十之数?又因山势立陡,受视线所阻,更兼前面人头耸动,自然见不得山上所发生的事情,听得山头上传来的声音,兀自以为是敌军做困兽之斗,蔡彝自然不会做他想,连连催促着军兵努力进攻。
然,小小的石头山,纵是山石再多,终究也是有个限度,当风凌渡守军伤亡达到二百余人时……
“李将军,没有石头了!”
“你说什么?给老子大声点!”刚刚抛出一块磨盘大石的李延听到士卒的声音,却是不曾听的真切,忙大声问道。
“李将军,石头都砸光了,再没有一块石头了!”那名士卒再次重复道。
“他娘是,这么快就砸没了?”望着密密麻麻布满了整条山路的敌军,李延不由皱了皱眉,再次抛飞一块硕大的山石,喝问道:“你们呢?你们那里还有没有石头?”
“李将军,都没了!所有的石头都砸光了!你身边剩下的那块,已经是山头上最后的一块了!”李延身边的一名牙将连忙扫了一眼四下,这才发现,方才还是遍地的石头,除了一些块头特别大的,再没有可用的了。
“差不多了。”
这时,一直在后面观望的关索走了过来,按住了还沉浸在扔石头乐趣中的李延的肩膀,“剩下五百多人,都在山路上了……开胃菜吃完,接下来就是大餐了……不知道这个大家伙下去了,这五百来人还能剩下几个。”
“都上来了?”
李延有点愣愣,定了定神,再仔细看山下,可不是嘛,敌军跑在最后面的士卒都已经踏上了山路。
“嘿,这砸得挺过瘾的,没想到……”李延表情讪讪,蓦地,眼前一亮,伸手一指山腰的位置,“少将军,快看,那个人是不是蔡彝?!”
“还真是那老小子!”
“少将军……”李延看着关索的目光跃跃欲试。
关索笑了,道:“好吧,既然你还没砸过瘾,最后的大餐就由你操刀……嗯,相信蔡彝这老小子肯定会感谢你的。”
“还是算了……”
李延一哆嗦,随即喝道:“来呀,给我推上来!”
“轰隆隆!”
硕大的石球被推了上来,李延站在石球后面,眸子中倒映着一张张瞬间变得一脸骇然的敌军士卒面孔,舌头舔着干涩的嘴唇,猛地一推石球——
“轰隆~”
“轰隆~”
“轰~轰隆~轰隆隆~~~”
第九章 过风凌渡()
夜色如墨。
风凌渡北门,守夜的两名士卒正昏昏欲睡,忽然被一阵隐隐的嘈杂声吵醒,攀上女墙往外一看,只见打北面来了一支人马,一百人上下的样子,火把齐明,待这队人走近了些,才看清了打着的旗号正是“蔡”。
“那是……是将军的旗号!”
“真的是!将军追姓关的小子回来了,肯定是大胜……呃呃……不对啊!走时一千人,怎么,怎么就……就这点人回来?我明明记得是一千人的,其他人呢?老何,将军他……他总不会是……败了吧?”
“兄弟,你别吓我……”这名士卒突然说不下去了。
惨!
近了,更近了,映在这哥俩儿眼中的,只剩下了一个“惨”字了得。
斗大的“蔡”字旗只剩下了中间的一个字,边边角角全光了,迎风飘摆着好不寂寥。
一个个士卒耷拉着脑袋,盔歪甲斜,拄着兵器当拐杖,跑得一步三晃,好象随便一阵大点的风就能把他们吹倒。
还有几个被人搀扶着。
跑在前面的几名士卒抬着一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担架,上面躺了个人,蒙着染了血花的白布看不到面孔。
“将……将军呢?!”
两名守夜的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中滋生。
难道……
“准备开城门吧。”
“千万……可别像你我想的那样,真要那样,就……老子前几天才娶的媳妇,可不想才几天就让她守寡……”
“放心吧,就算是将军真出了事,咱们风凌渡还有一千五百大军呢,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两人说话时,下面那队人马已经到了城下,从队伍中一前一后走出了两匹战马,当先的那人冲着城头扯着嗓子喊道:“开门!快开城门!将军中了贼子的歼计,我们,我们……快找医者,将军他,他不行……啊!贼人就要追上来了,快开城门!”
“开门!”
“吗的,磨蹭什么呢,想老子死啊?快快开门!”
身后,一百来人骂骂咧咧,一脸的惊惶,有些人还不时的向背后的黑暗中望去,似乎黑暗中有什么恐怖的存在。
“杀!”
“杀啊!!!”
远远地,若隐若现的喊杀声传了过来。
两名守夜的士卒不由一激灵,再仔细向城下那队人看去,左边的士卒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我的天,居然是王大虎那魔鬼……没错了,是咱们的人,前面喊话的那个我认识,是王大虎……快开城门吧,晚了这王八蛋非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你小子媳妇也得守寡……不好!有追兵!快,快,去叫醒兄弟们,开门!”
另一个士卒很可能也多少听说过王大虎的恶名,再一听有追兵,顿是一缩脖子,紧忙跟着那名士卒下了城楼来开城门。
“吱吱~哐!”
城门大开。
“王大虎,将军他人呢?”
今夜负责守城的牙将田成带着人迎了上来,和王大虎打了声招呼,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蔡彝的身影,不禁劈头问道。
“在这里。”
几名士卒抬着担架走了过来,掀开败布,下面的一张脸可不就是蔡彝。
只是,一张脸染满了鲜血和泥土,看上去分外的狼狈,胸口弱弱的起伏着,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
“将军!”
一声悲呼,田成更是急了,远处的喊杀声此刻也更近了,再不敢耽搁,“快!快进城!医者,快请医者!将军他……”
也顾不得迎王大虎进城了,田成急转身,匆匆地向城门跑去。
“嘿嘿!”
忽地,一声冷笑从背后传来,田成就发现对面自己手下的眸子中惊愕浮现,紧跟着身体莫名的一痛,感觉一个冰冷的硬物破开自己的后背的盔甲,既而钻进了身体,从前心又钻了出来。
一点点低下头,映入眼中的,是一截染着鲜血的戟尖,艰难地扭过头,只见一少年正擎着长戟的另一端,田成有点印象,正是刚才跟在王大虎身后的那人,只是刚才心忧蔡彝,少年又低着头,没看仔细。
这会儿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面孔。
关索!
中……中计了……
田成脑子短暂的清明后,脖子一歪,瞬时没了生气。
关索长戟一震,将田成的尸体甩飞,身后的李延等一百来人如虎似狼,挥舞着刀枪向那些还在愣神、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风凌渡守军扑了过去
“杀!!!”
……
担心着蔡彝的安危,郑禹又一夜睡意全无。几名牙将陪着闲聊,说道起来都觉得主将蔡彝这次太冲动了,不应该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冒冒然地就率军追击,有道是穷寇莫追。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这些人等消息等得愈发心焦。
心中不好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当初就该拦下将军的……”
郑禹叹息了一声,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话,当时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蔡彝根本听不进去,之前如此,更何况是在又折了庞文之后。
忽地,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名牙将的叫喊声响了起来,“郑将军,不,不好了,贼人杀进城来了!”
寂静的夜晚,这牙将的声音显得尖锐而又凄厉,再加上所喊的话实在是过于骇人,几名牙将早已惊得像兔子般跳了起来。
郑禹也是大吃了一惊,一哆嗦,桌上碗里的酒水洒了出来,一阵子的失神,待缓过神来后,这才想起这里是高墙深沟的风凌渡,可不是无险可守的小城,更不是野外,虽然只有一千五百士卒守卫,可没有两三万人休想攻下来。
风凌渡附近,根本就没有这么大数目的敌军存在!
心神即定,郑禹不惊反怒,一拍桌子,喝道:“张仝,你小子睡糊涂了?胡说八道什么呢?还是做梦梦到蜀军攻过来了?”
“咣当!”
房门被人一把重重地推开,叫张仝的牙将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摇曳的烛光下,郑禹和几名牙将吃惊的看到了一张不似人形的脸——本来张仝就长了一张驴脸,现在一看脸更长了几分。
张仝满头大汗,盔歪甲血,还带着血迹,那双眸子中正流露出无尽的恐惧,仿佛脑袋上悬着随时落下来的屠刀。
“郑……郑将军,贼人……贼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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