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心里咯噔一声。
“二哥……”
两人被押了一路,颇是狼狈,精气神都没了,这时见周信逼视了过来,目光躲闪,邓才弱弱的声音道:“二哥,我们,我们……也不想死啊。”
周信明显不关心其他了,厉声道:“老三!告诉我,这姓关的刚才说的,是……是不是真的!快说!”
“是……是真的。”
“你骗我!”
邓才一缩脖子,“二哥,我,我真不是骗你……这事,小弟撞见了数次了,大头领威胁我,不让我说出去……对了,二哥,你那妾室的胸部是不是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我有一次撞见他们苟且到一起,大哥说的……”
轰!
刚激动跳起来的周信,陡然好象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瘫坐在地,瞳孔无神,一副的失魂落魄,口中喃喃,“真的……是真的……为什么?大哥,大哥啊,这是为什么……啊!噗!”
怒火攻心,加上先前受得伤,周信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关索默然。
邓才、逢稠吭也不敢吭一声。
聚义厅前,一时诡异的静寂。
“哈哈哈……遇人不淑!我周信遇人不淑啊!”忽地,周信从地上跳了起来,疯狂大笑了数声,“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宝剑,横宝剑就望脖子上抹去。
“叮!”
关索的注意力一直不曾离开周信的身上,见其要自杀,忙是一戟刺出,戟尖点在周信剑刃上,将之击飞。关索怒声道:“周信,你这是要干什么?!”
“姓关的,干你何事?”周信红着眼珠子。
关索淡淡地,颇是霸道的道:“当然有我的事,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想死,可以,但也要我同意才行!”
“你……”
关索道:“还是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我……”
周信无言,面色黯然,若是可以,哪一个又愿意作贼?
“你之武艺,关某清楚,放到当世,能胜你者也是不多,无论投身哪里,也是一员大将之选,怎么就**为贼?关某敬你忠义,讲信,才愿意和你说话,若不然,早一戟斩之。夏昭何样人,也值得你效死?周信,你糊涂啊!”
“还有你那什么妻弟,现在的你,还想为他与关某拼命吗?”
“……周信,你一人为贼不打紧,可你为你父母、子女想过没有?你可想过世人会怎么说?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孙,顶风臭出八百里……扒掉了贼皮是贼骨,剔了贼骨还有贼筋……周信,你甘心吗?”
“你住口!住口啊……姓关的,休要侮辱我,周某……”
“侮辱你?”
关索嗤笑一声,道:“关某看你是个人才,不忍你**为贼,才愿意和你说这些,我怎么不和邓才、逢稠说?”
“侮辱?”
“你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关某就是要骂醒你!”
周信呆住了,半晌颓然惨笑,眼泪流了下来,“你骂得对!我周信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可是,我也不想……当年,家逢巨变,是老仆带着我逃了出来……后来,又恶了曹军,一番恶战,侥幸逃脱,却身受重伤,要不是夏昭将我救活,我周信早就……可他,可他居然……”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说给关索听。
断断续续,关索终于清楚了周信的身世。
这也是个可怜人。
周信的父亲,说起来也是个名人,正是当年被董卓所杀掉的周毖。当年董卓霸京师,欲要安抚天下,听周毖、伍琼、何颙举荐,封赏了袁绍等人官职,可后来,他们举荐的这些人全反了董卓,董卓一怒之下,将三人全给杀了,抄家灭族。
当时的周信只有六岁,是一忠心的老仆带着他杀出了洛阳,老家武威是不敢回了,那里是董卓的一亩三分地,回去了等于是自投罗网。老仆带着年幼的周信,流落到了弘农,躲进了深山。直到董卓死后,主仆二人才敢露面,在弘农一县城卢城安了家落了户,等周信长大后,娶了当地的一名女子。
后来,周信妻子上街,被县令之子看中,其妻不堪受辱自杀。周信听说后,怒杀县令之子,一路杀出卢城,却也重伤在身,奄奄一息,还是夏昭凑巧路过,救下了周信,从此,周信跟着夏昭落草狼嵴山,对夏昭忠心耿耿。
迈把上前,来到周信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关索道:“周信,跟我走吧。你一身本事,埋没了实在可惜。”
“你?”
周信抬头,只一会儿,嗓子已沙哑了,“姓关的,你死心吧,我周信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为曹军效力的!”
关索笑了,道:“谁说我是曹军?”
周信不由一愣,“你不是?”
这时,李延押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闻声说道:“我们当然不是曹军,周信,不怕告诉你,我家少将军之父,就是威震天下,镇守荆州的汉寿亭侯,荆州牧关君侯,试问,我家少将军又怎能是曹军?”
贼军尽以伏诛,也就不担心走漏关索的身份了。
周信惊呼道:“莫不是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云长?”
“正是家父。”
关索点头,道:“某乃其不孝第三子,此行,正是随母亲往荆州,寻父认亲,却不想白里路上,被夏昭劫走了母亲,这才一路追将下来。”
周信肃然起敬,起身礼道:“不知是少君侯当面,还望恕罪,恕罪。”
“无妨。”
关索根本不在意这个,目光灼灼的盯着周信,道:“周信,你可愿意随我前往荆州?放心,纵是不愿……”
周信猛地跪倒,抱拳扬头,声带铿锵,道:“天下英雄,周信独敬关君侯一人,仰慕已久!今能得见少君侯风采,大慰平生,周信愿效周仓,追随少君侯左右,早晚执鞭,牵马坠镫,死亦甘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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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曹操的缅怀()
邺城。
魏王府,曹操大宴群臣,庆贺濡须口大胜,孙权投降。
宴散,送走了东吴使臣徐祥,曹操叫人留下了程昱、贾诩,并曹丕。
“今有东吴称臣,并结姻亲,江东已定。然,西蜀刘备趁孤用兵于吴,汉中兵力空虚之际出兵争夺,时已半丧,汉中即将不保……仲德、文和,汝二人以为,孤当如何对之?”看着坐在下方的程昱、贾诩,曹操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岁月催人的感慨。
遥想当年,曹魏五谋臣,也只剩下了如今的程昱、贾诩两人,却也是苍老不堪,程昱今年七十七岁,贾诩要小着几岁,却也有七十一了。
就算是自己,如今也是年过花甲,年有六十三了。
“咳,咳……”
头发已经全白的程昱咳了几声,过了年,身体大感不如以前,如果不是重要事,程昱更多的时间都是留在家中将养。抿了口酒水,许是酒精的作用,面色红润了些,虽老却并不浑浊的眸子陡射出两道狠厉,道:“大王,孙权小儿,反复之辈也!如今之称臣,实乃其自保之道,望前前,早有数次之多。今虽结姻亲,又有质子,然,一有机会,其必于背后狠捅一刀不可。大王还当谨慎,不可掉以轻心才是……依老臣之见,当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借此大胜之威,一举平定江东,方为一劳永逸。”
“至于西蜀刘备……”
说到这里,程昱哼了一声,不屑道:“刘备以计夺同宗基业,西川多有不服者,又有南疆蛮族骚乱,虽得一时威风,却实为疥癞之疾,不足为虑。兼之又有妙才、公明二位将军在汉中,有地丧失不假,然汉中应当无虞。”
“大王只需一举覆灭江东,以微弱代价尽灭一敌,就算失去汉中又何妨?届时待大王腾出手来,还愁一刘备乎?”
“话虽如此,可孤担心,若逼迫过之,孙权必然死战,江东据水,灭之不易,更有孙刘联合之迫,若三地齐战,我军虽强,却未必胜啊。”曹操摇了摇头,虽然他也想一举灭了江东,可也知道不太现实,若不然,也就不会接受孙权的投降了。
他又怎会不知道孙权投降是假,争取喘息之机才是真。
要不是担心和他曹操死磕到底会让刘备有作大之机,坐收渔翁之利,孙权又怎会投降的这么痛快。
其中干系,曹操自然清楚。
看了眼程昱,曹操颇是缅怀的一笑,这老伙计,老了老了,还是和当年一样,强硬得要得,所说所言一点也不出他所料。
可是,刘备真的就是疥癞之疾,不足为虑吗?若真让刘备取了汉中,继而将能窥伺中原大地,进军洛阳,司、雍二州将危险矣。
除非,夏侯渊、徐晃能守住汉中。
扭头看向贾诩,问道:“文和以为呢?”
贾诩慢慢地抬起头,如果不看眼睛,只会以为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老头儿了。只听他慢声道:“大王,你是说关羽?”
曹操愣了下,这才明白贾诩是冲着他前面的话说的,当下点头道:“不错,孤担心的就是云长……若孙刘当真联手,在背后能捅孤一刀的,非云长莫属!”
“倒是个麻烦……”
贾诩点点头,头一沉,又没了声音。
曹操等了半晌,不见回应,一抬头,见贾诩这模样,不由又是一笑,似是缅怀,又似是苦笑。
这个老家伙,不逼到他一定程度,是逼不出来干货的!
曹操轻摇着杯中的酒水,冲着贾诩,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文和,若有对策,还请教孤。”
“这个……”
贾诩知道不说点什么不行了,逃不过去,便道:“大王,可谴一人攻打下辨。”
攻打下辨?
曹操、程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闪过奇色,曹操忙谓曹丕道:“丕儿,取地图来与孤一看。”
“是,父王。”
曹丕应了一声,不多时,取了一副地图过来。
“妙!”
“果然妙啊!文和之策,昱不如也!”
一看地图,在上面找到下辨的地理位置后,曹操、程昱两人眼前不由都是一亮,连声称赞,程昱道:“刘备出兵汉中,分兵两路,其中一路,其亲率黄忠、赵云等大将,如今正与妙才、公明二位将军对峙在阳平关;第二路,则是张飞、马超、吴兰等人,夺了武都,占领了下辨……下辨在敌军手中,几乎等于断去了妙才、公明二位将军的粮草供应,想要守住并不容易。若是能将下辨牢牢的攥在我军手中,则汉中无虞矣!”
“不错!”
曹操点头赞同,可旋即又皱起了眉头,道:“策是上策,可问题是,谁来统兵?”
“可令曹洪为帅。”程昱道。
“不妥!”
曹操摇了摇头,道:“其是孤族弟,但亦不能偏瘫。子廉他虽然资历够老,但其轻佻浮躁,难免有所失误,为将可以,但为帅,却是实难让孤放心。”
“大王所言不假,可是,除了子廉将军,实难再择他人了……除非是从他地借调,比如濡须口,我军大胜,暂时倒是无忧。”程昱想了想,道。
曹操又是摇了摇头,否定道:“时间上,来不及。”
“父王,儿臣举荐一人!”
这时,一时低着头作旁听状的曹丕忽然抬起了头,犹豫了下,说道。
“哦?”
看了眼儿子,曹操笑了,道:“吾儿,你举荐何人?”
“曹休!”
“休儿?”
曹操微一皱眉,道:“休儿他为人性情沉稳不假,也是颇通军事,确实是帅才之选。然,其毕竟资历浅了一些,若是以他为帅,孤恐军中那些骄兵捍将,那些老家伙不服,担心他降之不住啊。”
曹丕道:“父王,可使子廉叔父为帅,文烈为参军。”
“子廉为帅,文烈为参军……”曹操在口中念了几遍,一双眼睛越发的明亮,灼灼的看着曹丕,道:“丕儿,你的意思不应该只是这些吧……嗯,若表面上子廉为帅,暗中却以文烈为首,却不失一妙招!”
“以文烈的沉稳,辅以子廉的资历,破下辨,可期!”
“儿臣正是此意。”
满意地看了儿子两眼,曹操老怀甚慰,笑得很是畅快,谓程昱、贾诩二人,道:“仲德、文和,汝二人以为子桓……”
正这时,门一开,许楮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曹操的半截话顿时咽回了肚子中。许储到了近前,躬身一礼,道:“大王,河东急件!”
说着,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河东?”
曹操当时就一皱眉,疑惑地接过书信,打开观看,口中却道:“杜畿在搞什么……莫不是高干的余党又死灰复燃……呃,呃……”
看着看着,曹操一副见了鬼了样子。
直到把信看完,曹操却又闭合了双眼,面色变幻着,最后,竟是流露出了一副缅怀的神色来。
“大王……”
程昱欲言又止。
曹操睁开双眼,将书信在桌案上望前一推,道:“仲德、文和……嗯,还有丕儿,你也看看吧。”
不多时,三人看罢信件,神色各不相同。
曹操遥望南方,那是荆州的方向,声音悠悠,道:“想当年,云长他挂印封金,辞孤而去,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成就一时佳话……一转眼,十余年过去了,当年的一幕如在眼前,今想起,不胜慨叹。”
“十余年过去了,今又有其子,南下荆州,过三关斩八将,万里护母寻父,不愧是云长兄之子啊……云长兄,有后了……”
话到后面,已经不知道是怎么个滋味。
程昱忍不住道:“大王,关索小儿过关斩将,实不将大王放在眼中,留之为患,不若早杀之!”
曹丕也道:“是啊,父王,若人人都如他父子一般,我魏国威严何在?”
贾诩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低着头,饮着酒,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一些什么。如果不是看到他坐那里,许是会遗忘了他的存在。
曹操看了看程昱、曹丕,又看了看贾诩,半晌道:“文和,你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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