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的肺腑之言,让朱由校冷汗直冒,后背湿了一大片。他万万想不到,当他把所有目光,集中在东林与豪商的痛处上时。那些看起来只会高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老夫子,早已和面带猪像一脸痴肥的商人一起,把矛头悄悄对准了科学院…
自己以为成竹在胸的所有事,只不过是别人眼中的小菜,连下酒的资格都不够。自己认为高明的手段,不仅上不了桌面,还早已成了别人的笑料。
真正被明朝政治拖着走的,一直是自己。别人正笑眯眯地看着皇上自掘坟墓,只需等到合适的机会,便会在皇上屁股上轻轻踹上一脚…
从孙承宗的话里,朱由校甚至闻到了大明朝南北分裂的味道,不用怀疑,那些人绝对做得出来。而自己这个仅仅掌握了三百五十人的皇帝,到时候该怎么办?除了走上死路,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恐怕自己的死法,那些人都会开个盘口,小赌怡情…
但自己除了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已经无路可退。手里没兵,兜里只有两个小钱,不仅要对付朝堂上的一群恶狼,还要对付帝国内外的宵小之辈,这个局面应该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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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埋头沉思之际,孙承宗喝了口茶道:“皇上,如今的形式,已成危局。一旦处理不好,势必惹祸上身。也许,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那老师认为,应该如何破局?”
“如今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您强力处置东林、打压豪商和成立新军的事,已然把朝臣推到了对立面,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对此,老夫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也不是说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算得上一招险棋。”
“还请老师赐教!”
“如今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在观望,他们在等待皇上手中,下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上的时刻,到时候他们才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因此,我们可以选择举棋不定,等待一个合适契机的出现。只是这个契机到底是好是坏,老夫就无能为力了。”
“老师的意思是,朕继续发展科学院和训练新军,并且暂时将朝臣安定住,让他们看不清朕的想法。再借用某一个突发事件,来分化他们内部。只是这个突发事件,可能将他们推向朕这边,也可能将他们推向朕的对立面?”
“皇上英明,所言甚是。老夫认为,朝堂上继续按部就班,暂时不宜掀起波澜,另外,在现在这个时候,需要把一些权力,继续加强在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集团上,让朝臣转移目标,缓解您身上的压力。
还有,科学院的巨额资金,需要用各种名义分一部分出来,让朝臣得到一些实在的利益。用朝堂斗争和利益划分,以期形成对于朝臣的牵绊作用。让他们无暇他顾。这是一招阳谋,他们就算看得明白,也没法放弃,还得心甘情愿钻进去。”
朱由校听完,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后说道:“老师所言,也算是解决目前局面的一个办法。但朕以为,光有阳谋还不够,还得有其余手段。”
孙承宗一拱手道:“皇上请讲。”
“朝中大臣依仗的是豪商的资金支持,而豪商依仗的是,他们控制住了大明经济。因此,对付大臣,必定首先对付豪商,而要对付豪商,则要控制住经济大权。老师,朕敢夸下海口,在经济这方面,科学院无出其右者。”
“皇上说的不错,可应该如何做呢?那些豪商岂会束手就擒?”
“豪商掌握的,无非是一些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朕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知识密集型和高附加值产业。朕不会去抢夺他们的饭碗,但是如果想要到朕的碗里吃食,那就由不得他们了。”
孙承宗低下头,细细琢磨皇上话语里新鲜词汇,猛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孙承宗有些迟疑地说道:“皇上,您刚才所说的知识密集型。是否就是科学院,大举招入熟练工匠和广罗天下英才的原因?”
朱由校嘿嘿一笑:“这些豪商串联一气打压农民和工匠的事,就是朕的突破口。假如连熟练工人都找不到了,朕看他们用什么办法和科学院抗衡。他们如果以为科学院仅仅是个出产新奇玩意儿的地方,那就大错而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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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将辽东局势简单做了介绍后,朱由校把一句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老师,您与韩爌、叶向高等人,本都是东林的人,却为何要如此帮助与我?你们就不怕东林的报复?”
孙承宗哈哈一笑:“皇上,老夫与韩爌等人,因为不愿意继续与东林为伍,早已成为了他们的弃子。但是东林知道老夫等人的品性,不仅不会掀起党争,而且为了大明的利益,还会采取妥协与合作的做事方针。
他们也知道,有我们站在高位,不仅能替他们遮风挡雨,必要的时候,还能用来被皇上砍了脑袋,而他们却可以毫发无损,所以东林才会容忍我们至今。说到底,我等不过是暂时对他们有用而已,一旦事情有变,我们会第一时间被推出来顶缸。
至于老夫如此尽力的帮助皇上,还是因为那年老夫回京之时,皇上曾经与老夫有过一番谈话。您告诉老夫,因为朝中大臣已然成了气候,一时之间轻易动不得。因此您想要继承先皇的遗愿,继续拉拢中下级军官和官吏。从而慢慢形成对于大明的实际控制。
另外,采取提升魏忠贤权力的这个办法,让大臣与魏忠贤直接交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以方便您在暗中实施计划。还将会借助辽东战事,继续提拔和任命拥护皇权的人。您打算用时间来慢慢消磨东林的锐气,以期有一天重掌皇权。
老夫听闻之后,大为惊讶。因为那时,您刚刚继承大统,只有十六岁。竟然有如此老辣的心思和手法,这让老夫深以为傲。大明有如此皇上,老臣为其肝脑涂地又如何?只是皇上到底年轻气盛,还是没能沉住气,引发了朝堂对峙,但这说到底,还是老夫教导不利啊。”
朱由校呆住了,举着茶碗的右手,迟迟不曾落下:原来那个被传闻天天琢磨木工的天启皇帝,他曾经在暗中做过这么多事…
第一卷风云动第八十五章 双喜临门()
朱由校带着孙承宗在自己的木工房内转了一圈,将许多从未对外展示过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孙承宗对于后装弹步枪很感兴趣,看着木柄手榴弹爱不释手,站在转柄自动机枪前陷入了沉思,对着迫击炮连连点头,最后眼光落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形重叠水柜上。
“皇上,此种带着细管火炮的水柜是何物?”孙承宗拿起坦克模型,就不愿还给皇上。
“老师,这东西就叫水柜。西洋人把它叫做坦克。此物乃钢铁制造,自带行进系统,内置一门大炮。反正到现在为止,朕没有想到什么东西可以克制它。”朱由校笑道。
孙承宗带着颤音道:“难道皇上已经将此物研究出来了?”老帅本身就以研究战车出名,其编著的《车营扣答合编》,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热火器系统作战书籍,具有很高的军事学术价值。可惜在历史上,孙承宗并未在战场实践自己的想法,就被迫辞官归故里。
直到1868年,此书才被某个号称满万不可敌的的朝代全部刊印出版。而此时距离这个牛叉哄哄的朝代拿到《车营扣答合编》原稿,已经过去了两百年。直到被英国几千红虾兵,以枪炮组合战术打得屁滚尿流后,某些人才想起来。靠,这是祖宗两百年前就会的玩意儿…
朱由校呵呵笑道:“老师,这里的很多东西,现在都没办法制造出来,现在的技术水平还远远达不到要求。这些都是朕在做木工的时候,偶然之间灵感迸发而得,因此难免有些匪夷所思,倒是让老师见笑了。”撒了谎还能保持谦虚,这是朱由校来到明朝后学会的第一件事。
孙承宗笑吟吟地看着朱由校道:“皇上过谦了。少年人的心思本就应该如此天马行空,难不成像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一般?皇上,这水柜里的火炮是从何处装弹呢?”
朱由校从箱子里找出一个现代火炮的拆分模型,细细给孙承宗讲解了一番。讲到最后,朱由校无奈地摇着头道:“这东西好是好,不仅是后装填弹药,还能依靠转轴调整射击高度。可惜啊,现在是做不到的,技术差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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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直在一边皱着眉头思考的孙承宗,突然劈手夺过火炮模型,就听“嘎嘣”一声,他一用力就把炮管掰断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炮架。朱由校急道:“老师,这是朕花费几个晚上才做好的,您怎么…”
孙承宗也不理皇上,自顾自地拿过一只火枪,然后拿着炮架在火枪后膛处比划,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么击发的话,火绳又该放在那儿?”
见到孙承宗的动作,朱由校脑海中骤然一道闪电划过,他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劳资怎么忘了,美帝的霍尔燧发后装卡宾枪,不就是在枪身上,装了一个可以翘起的可拆卸枪机,实现了后装弹嘛…美墨战争的时候,不少美国士兵还拿着枪机当手枪用。
因为滑膛枪坑爹的射击精度,西方才流行排队枪毙的战术,他们要的就是弹幕的集体杀伤效果。而霍尔卡宾枪虽然因为气密性的问题,射击距离不远,但胜在装弹快啊。至于射击精度,等以后有条件再说。现阶段,怎样在战场上,快速形成大面积覆盖弹幕才是王道!
朱由校诡秘地一笑说道:“老师,朕又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解决您的困扰。科学院已经发明了燧发枪。”…
一老一少急冲冲赶到科学院,将自己的想法画在了图纸上,交给了孙元化和茅元仪。两人的眼睛立刻变成了一百瓦的灯泡,连骂带踹的将工匠赶进了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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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喝着白开水,嘴里都品出了大红袍的味道,他笑呵呵地说:“皇上,老夫算是真正明白科学院的作用了。好啊,有了想法就能立刻实践。甚妙,甚妙啊。若整个大明都是如此风气,何愁建奴不灭,四海不平?”
随后老头子便咬牙切齿地说道:“等到那帮子野人再来进犯的时候,老夫也要亲手射杀几个,以解心头之恨!!”
朱由校也是乐的只见大牙槽:“建州女真一直欺负我们火枪射速慢,所以才叫嚣着说,他们可以用弓马夺取天下,嘿嘿,有了这种火枪,朕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弓马夺天下!!”
朱由校阴测测地笑道:“等这种速射火枪装备辽东后,朕很想知道,是女真的弓箭厉害,还是我们的战车营更胜一筹。朕很期待老师的战车营横扫辽东,把那群野人赶回山里。野人就该呆在山里没事捉捉虱子,摘点野果子,这才是他们应该过的日子。”
孙承宗闻言大为开怀,乐得颌下的胡子如同孔雀开了屏,脸上的褶子也不见了踪影。他拉着皇上悄悄耳语了几句,一老一少如同刚偷了鸡的狐狸,抖着肩膀窃喜不已。
朱由校喝了口茶道:“老师,这种火枪在其正式装备之前,务必要做好保密工作。这就有劳老师在辽东布置了。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半分,老奴虽然为人粗鄙,但还是有不少小心思,不可不防。”
孙承宗一甩袍袖,拱手正色道:“皇上请放心,老臣自会安排。努er哈赤想在老夫手里折腾出花样,也得问问老夫答不答应。”
这时孙承宗一拍脑门:“这人老了记性就不好,皇上去年十一月来信,让老臣向登州巡抚袁可立询问,老奴女婿刘兴祚归附一事。老臣将皇上手书交给袁可立后,袁可立立刻通过内线将实情告诉了刘兴祚。
后来,袁可立发动对金州的突袭战,刘兴祚借机将老奴奸细,守堡中军王丙杀死,并身先士卒与袁可立水军作战,佯装中箭落入水中,后为袁可立心腹搭救。但此事不知怎么泄露了风声,刘兴祚的四个兄弟中,只有一个弟弟逃了出来,余者及其老母都被害。”
朱由校听后抿了抿嘴唇道:“那刘兴祚人在哪里,可已经到了京城?”
孙承宗点点头道:“根据皇上密旨,刘兴祚充任老臣护卫已秘密到了京城,但老臣将其弟留在了新竣工的宁远城,以防不测。皇上,老臣还有句话,刘兴祚假死之后,一直有传言称其是假归附,说其深得老奴喜爱绝无二心。”
朱由校笑了笑道:“朕,知道了。老师,让刘兴祚来一下书房。朕有些话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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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儿,孙承宗带着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来到了御书房。朱由校细细打量了一下,心里暗暗喝了声彩:这刘兴祚长得帅就不用形容了,而且气质如此清新俊逸,风姿卓绝,谁家不想招做女婿?没想到在刀光剑影里活了一辈子的老奴,也是个外貌协会成员…
老于世故的孙承宗,知道皇上有话要对刘兴祚说,便借口要看火枪告辞离去。朱由校又对着猛如虎道:“孙经略年事已高,那些火枪又沉重,你去帮助一下孙经略。”猛如虎皱着眉头看了看刘兴祚,却见皇上眼神坚决,只好退出门外,将房门虚掩,悄悄守候在外。
见皇上让猛如虎退出门外,刘兴祚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起伏不定。他万万想不到,皇上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暗暗比较之后,刘兴祚心中感慨万千:努er哈赤即使招其为婿,每次与自己见面之时,都在暗中埋伏了刀斧手。而皇上竟然在这小小书房之中,与自己坦诚相见,丝毫没有惧意。能得皇上如此信任,夫复何求??
刘兴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戴罪之人刘兴祚归附来迟,还请皇上赎罪。”
朱由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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