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杨凌总是一副老夫子样儿,虽然手段极多,却软弱怕事,并不想回击。
而赵宗绩就看不惯这娘唧唧的样儿了,和他一番恳谈:
“大丈夫生平在世,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讲什么虚空的温良恭俭让,这次避让了,下次未必不有人得寸进尺。
何况干我们这行的,不展示自己的手段何来的威信?
没有威信和狠辣又怎可能服人?
服不了人哪里能保命?
除了杀人与被杀,利用与被利用,在战场也好,情报场也罢,甚至于仕途官场,又可有第三条路能轻易走。
如今之计,自然要拿出几样本领立立威,干上几架,不然以后你还怎么混?男子汉大丈夫,自立自保都做不到,那你就更不要说其他了。”
于是两人合谋着,布置了几次,无非是杨凌的独门药品和机关,赵宗绩则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摆放停当,虽不能在高手面前天衣无缝,但对于暗哨实战课程,这种淘汰本就是天经地义,所以也便自此安生了很多。
而这俩人也因着此事上的合作默契,成了总是绑在一棵树上的蚂蚱,一处跳腾,一处参加任务。
另一高分榜上让人不能忽略的人物,其实最让方仲永注意,此人名叫黄淳,年岁不大不小弱冠之年,却早有小诸葛之称。
虽是武功技巧皆平庸,却当真是心计无双,长于庙算,一双眼睛总是不时发出轻蔑而凛冽的眼神,似穿透了人心一般。
这种人,原本是让人会有阵阵寒意的。
可让方仲永都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黄淳这样一个单凭头脑,就可以混得赵宗绩身侧左右离不得他,遇事总是第一个问计于他的人物,相貌凛然堂堂,平时里一副沉稳利落的风度,明摆着未来能臣的姿态。
却每次见到石庚,就一副好色痴迷的欢乐态度,也真不知他是真的假的有此异好。
好在时日还长,总会有机会探个究竟的。
方仲永想着这些,又想到后世的《谍战心理学》中所言,一种热衷探究事务八卦真伪的极端好奇心,是成为一个好的刺奸官天生的素质之一,如此看来,他还是具备这种素质的。
夕阳斜斜照过窗棂,窗边的雕花格子影子被斜斜映在青砖地面上。
方仲永坐在书案后,仔细翻看着犹散着墨香的几份卷宗,身后挂着一块大大的白绢,上面印的山川流水清晰可见,正是方仲永依照密谍司的各项情报整合出的宋夏边境地图。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百天宴()
方仲永的目光盯在密谍司的受训成绩名册上,手中一支并未蘸过墨的毛笔拿在指尖,无意识的向前世玩转笔那样转着。
他看到赵宗绩的名字,不由思绪伸展到后世历史对赵宗绩的认识。
赵宗绩的老爹赵允弼,和仁宗赵祯的关系,那是极铁的,也因着这种铁,赵允弼封郡王,亲王,享受的封邑银子,都比后来继承了王位的赵宗实他爹――生育高手赵允让要早,要多。
因着仁宗的看重喜爱,历史上的赵宗绩十分遭到了赵宗实的排挤,仁宗在世时,还算顺遂的当了个将军,仁宗一升天,就被赵宗实软禁。
最后还是赵宗绩发挥了装疯卖傻的斥谍精神,才算是逃出升天的。
但就赵宗绩的寿数来看,他也算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宠辱不惊的人物了。
尽管前半生是天子骄子的小王爷,后半生却要装疯卖傻遭受打压,但他依旧是个心性豁达,并不是那等处心积虑,非那把皇位不行的人。
自然,也因着赵允弼父子的淡泊,和赵允让父子的步步为营,不惜勾结异国势力,都要登上皇位相比,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成了不幸卷入夺嫡的炮灰。
这一世,他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如何将赵宗绩,摆放在最合适他的位置上呢?
方仲永想着,目光又渐渐向下看去。
在石庚的名字上,缓缓停留了许久,石庚,字庆行,北宋开国大将石守信的孙子。
如果石守信这个名字你觉得有点点耳熟,那么恭喜你,耳熟的没错,他参与过的事情,从为赵匡胤谋划黄袍加身,到四处征讨平叛,再到著名的杯酒释兵权,是一个没拉下的。
不仅如此,石守信作为在著名的“杯酒释兵权”事件后,并未立时被撤下军权的代表,承载了后代历史学家对于“杯酒释兵权”事实合理性的探讨。
因为石守信作为开国大将,和被记录在杯酒释兵权会饮记录中的人,却直到建隆三年九月,才辞去了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军职。
显然并不合乎“杯酒释兵权”记录中,这些开国大将在建隆、乾德之后,已然统统赋闲在家的说法。
而如今这个石庚,更是作为魏国大长公主西席之子,重新被安排到密谍司这样的军中机要部门任职,可见石守信与赵匡胤这对老兄弟,还是有更深一层的信任含在两人之中的。
宝元二年四月,苗妃为赵祯生下了第一个最终长久活下来的公主。
久无子嗣,不晚婚而晚育的仁宗赵祯自然十分高兴,更让他高兴的是,苗妃主动要求将小公主过继到张贵妃名下养育,这让失去了自己小公主的张贵妃心情好了不少。
为此,赵祯专程在万寿节上,举办了热闹的宫廷宴会,朝廷各个部门,也都有自己的一番心意敬上。
东西两庑的中和韶乐奏起,曲调庄严而徐缓,殿堂内泛起一片笑声,比寻常时庄严肃穆。
朝天子的曲调一遍又一遍的演奏着,乐队里的歌工用嘹亮的响谒行云的歌喉,和着乐曲,唱出祝贺的贺辞。
曹皇后率领六宫妃嫔,向皇帝献茶敬酒,大殿中心在这绚烂的裙裾飘飘,霓裳羽衣烘托下,如若开出一坛五颜六色、光彩夺目的鲜花,又仿佛集中了一群婉转娇啼、炫人耳目的彩鸟。
赵祯的眸子,一下就定格在自己最心爱的张贵妃身上,在前排的一众有身家的妃嫔之中,张贵妃越发显得娇小玲珑,仪态万方,身上含而不露的维密天使内衣,显得双峰温文尔雅,蕴藉脱俗,
整个人,放佛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放着光芒的玻璃人儿。
看着张贵妃怀中熟睡的小公主,再看看她身后乖巧跟随着的苗妃,赵祯的心中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周围的一切变得如此美好:殿堂更高了,宝座更辉煌了,茶酒菜肴如此美味,歌工的歌喉如此动听。
赵祯走下去,亲自抱起小公主,小小的孩子,和自己有着血缘的跳动的小生命,那种温暖的感觉,温馨的让他瞬间精神放佛进入一个从未经过的仙境,那么明亮,那么快乐。
奏乐完毕后,宴会正是开席,斟酒斟茶的宫女换上舞衣,乌油油的头发上插着时鲜的花朵,翩跹的身影在各席之间来往如飞,川流不息。
“今日为公主满月,与各位爱妃齐聚于此。赏苗妃白银千两,赏张贵妃并小公主白银千两,上用缎纱百匹,珍珠五十串。也请各位爱妃能和苗妃一样,为子嗣之事,多多尽力。”赵祯举杯,很客气也很壕气的赐了礼。
皇帝这话说完,皇后和各宫主位也纷纷上前,顺次递上了贺寿的各种礼品,也有金果子的,也有长命锁的,也有富贵如意绦的,更有绣工好的如绣娘出身的冯美人,别出心裁的用珍珠和金丝银线在两双明黄缎小虎头绣鞋上绣出了百子千孙的华丽图样,引得众人啧啧称奇。连赵祯,也不免对冯美人投来会心的一笑。
因着晚宴也邀请了许多皇室的叔侄辈儿及其家眷同乐,很快大家就各自有了扎堆的趋势。曹皇后自然被赵允让家的王妃围着,说着许多体己话,而赵允弼和赵祯则两人直接绕过了晚宴,两人跑到后花园中醒酒。
从后花园侧门廊穿过花巷,就可以走到地热水温泉之所。
赵祯拉着赵允弼,说得兴起,心中又高兴,干脆来了个君臣同沐,一起脱得白花花的,泡到了温泉里。
宫女端出上好的青梅酒,用小瓷瓶装了,封上,赵祯和赵允弼你来我往,各自也饮了不少。
“说真的,朕是真羡慕兄长你啊,好歹你家宗绩都十几岁了,眼看着就要行冠礼了,而朕呢,”说到这里,赵祯脸上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今儿可是小公主的好日子,不兴陛下你这么说的啊。”赵允弼两撇胡子被温泉水打的湿乎乎的,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但眼神中的关切,却是十分诚挚。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宫斗军师王子月()
同一时候,张贵妃和苗妃也先后离了席面,二人各走一路,前后脚来到张贵妃的风荷殿中。
苗妃因着要保护女儿的心思,收到任何张贵妃的人传来的信儿,反应都是相当准确和谨慎的。
所以,张贵妃带着小公主回到殿中不过一盏茶功夫,苗妃已经莲步姗姗的前来。
张贵妃轻轻飘着眼前的茶沫子,将冲泡的正好有淡淡新碧色的茶吹一吹,樱唇优雅的靠上杯子,略略抿一抿,见苗妃前来,脸上挂了淡淡的笑:
“苗姐姐来了,快坐,”说着,示意身旁的宫女含烟上茶。
苗妃轻轻礼了一礼,依旧恭敬道:“见过贵妃娘娘。”
接着,她也就顺从温和的坐到张贵妃身旁的一张椅子上,接过了含烟上的茶。
宫女们一个个退了出去,小公主的**娘也抱着小公主去了后殿休息。
苗妃知道这是有事要与自己商谈的意思,却也并不知晓,究竟张贵妃这是想商谈什么事情。
张贵妃的纤纤玉指,在茶杯沿子上抚摸了几圈,又轻轻抿一抿鬓边的秀发,这才看向苗妃,笑道:
“苗姐姐家中,听说世代精通天相数术、堪舆之学,本宫听说,有一位老神仙,还是在太祖当年陈桥时,就立过大功的。”
苗妃听得此言,脸色不由有些发白。她自然知道自己家,不过是世代算卦忽悠的,所以还能有一官半职,恰恰也就是因为祖上有位在军中算卦的“苗神仙”。
这“苗神仙”在当年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前,借助自己在军中对傻大兵们的忽悠,开启了当初谋事的契机。
当时军队驻扎在陈桥,“苗神仙”却忽然停下来,仰头望向天空,准确的说,那是卖力出演,瞪大双眼盯着太阳,许久,许久。
身边的傻大兵们当然好奇了,许多人都看向“苗神仙”,特虔诚的盼望他说点什么。
“苗神仙”所以能有“神仙”之名,当然不止因为他会看风水,学过占卜,最要紧的是他在殿前司混了很久,能掐会算是大兵们全都服气的,
虽然只是个武艺平平的殿前司军校,但是苗训苗大神仙这人说的话,大兵们信服的还是相当的,毕竟算各种身边人的升迁命运,家人寿数,他往往都能结合了解和经验,忽悠的十之七八。
当时,看着这位“苗神仙”苗训如此对太阳聚精会神,没完没了的看,早已安排好了的另一演员就登场了。
只听得他问了一句:“兄台,你看到了啥呢?”
苗训转脸儿一看,这不是童叟无欺,老实厚道,文武双全,智勇兼备,以及早已和自己串过了台词的对手,殿前司都点检赵匡胤手下重要幕僚――楚昭辅,楚老先生么?
于是心领神会,两人在一众大兵面前,就能看到两个太阳正在搏斗,黑太阳应该让位给新升的金太阳等等怪力乱神,进行了一番忽悠铺垫,也点燃了陈桥兵变的导火索。
事成之后,安排和导演这场大戏的赵匡胤首席权臣赵普,自然给了苗训很好的封赏,甚至恩荫后代,虽然后代也不过是微末不入流的小官,但到底任职钦天监,将祖传的忽悠事业,和殚精竭虑宣扬封建迷信事业的精神,发扬光大。
而苗妃,也得以以官员家中待选秀女的身份,最终被选入宫中,享有这份体面。
只是,祖上的这段过往,听话懂事的苗家人,是绝不外传的,就是在苗家,除了家族核心管理层,别人也无从得知,这张贵妃纵然有个当三司使的舅父,倒也再没听得家中有关系,怎能打听到如此机密之事?
想到这里,苗妃的脸色更是白了两分。
张贵妃看着这苗妃面色几重反复,心道王子月所言的苗妃家世竟果然是个秘密,于是更加信了现在不止是自己的大夫,更是顶着大夫名的军师――王子月所言所安排的一切。
她微微清了清喉咙,浅浅一笑,用手拉住了苗妃的手,轻轻拍一拍,笑道:“苗姐姐别多心,本宫只是想着,毕竟苗姐姐家里,外面有人能走动着,说不定,能相助发一些声音,更好的保全小公主的安全。”
苗妃听得此言,眼神中露出了询问之色。
张贵妃则继续道:“宫中虽有我们周全,但说到底,这内宫之中,一食一物,都是中宫皇后经手,我们防不胜防,倘若借助于天象,说需要在宫外另辟场所,养育皇室子女为善,那么,则有机会安排我们的人,更好的保护孩子啊。”
苗妃想到张贵妃如此得宠,却也免不了受了算计丢了孩子,心中明白这话说的也很是在理,却仍是一脸愁容,长叹一声,看向张贵妃道:
“不瞒贵妃娘娘,若当真能如此,该有多好,可惜我家那位哥哥学艺不精,又好赌好吃酒的,在钦天监实在微末不入流,从来没什么靠谱的法子提出来过,如今贸然提着个,又因着我的身份挂碍,恐怕,未必能够成事啊。”
张贵妃听她如此说,心道果然与王子月所言,苗妃会有的反应一样,也知道苗妃所言不虚,于是更加温和了两分,轻声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苗姐姐只管让贵兄试试,本宫自有帮手和后手,安排促成此事。”
苗妃未料到张贵妃如此神态自若,胸有成竹,手不由微微颤抖,但又看到奶娘正跑着小公主从后殿出来,心中慈母心怀上涌,心下一横,还是重重点了头。
金明池畔,王安石送走了时任钦天监监司的沈括,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准备科考,王安石依照方仲永的托付,牢牢博得了沈括和吴育二人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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