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敖多拉的弯刀却直是抵的更用力了些,刀锋微微刺破夏竦后背的衣袍和皮肉,血滴答滴答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
……
秦州的韩琦,此时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画风。
对于考察敌情这件事,韩琦的风格是,所有俘虏回来的党项士卒,一概严刑拷打,让他们能吐多少吐多少,不吐干净了,谁也别想着去见佛祖。
加班加点的行刑,每天牢狱中都是外焦里嫩的烙铁,红螺炭,皮鞭,刀子,棍棒,各种伺候,各种招呼。
大宋的文官,历来迂腐于礼教,有着不折磨战俘的传统,但这一套,到了韩琦这里完全无效:
我韩琦要的就是个结果,没有结果,一切都是白瞎。
看了看口供,似乎与方仲永所呈递的情形十分类似。
然而,于韩琦而言,既然亲自来到这里,一定要问出更多内幕,如若费了这样大的神,只问出和远在千里之外的方仲永一样的情报,岂不显得我韩琦无能?
想到这里,韩琦继续加大了严刑拷打的力度。
……
工部的徐庆川,这天下班不久,就拿着一张样图,来到方仲永府上。
进了门,徐庆川和方仲永也不寒暄,直接拿出了那张样图,和方仲永开门见山道:
“方大人,为贡院添置抽水马桶的施工,我们已经在组织进行了,但是,这个,是在哪里的?我们的工匠商议了许久,也未能看出个究竟,只得耽误方大人过年,来大人府上一问。”
“徐大人辛苦,”方仲永接过那页纸,看到自己画的那个皮搋子时,自己也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笑,于是向徐庆川解释道:
“此物并非马桶上的装置,而是放在马桶旁边,防止马桶堵塞的一个单独装置。”
见徐庆川依旧有些迷茫的样子,方仲永指着下面那个喇叭样儿的圆开口,说道:
“发生马桶堵塞时,将这个的下部,抵住下水管道口,用力向下推压,使空气被强行推入管道,等到下部的皮口被压平时,迅速往回拔起,
这样,就能造成一种真空状态。目的是使下水管道中的堵塞物松动或分散开。当然,如若皮搋子失效,也可以使用一些蚯蚓,或弹簧钢丝旋转疏通器等东西进行疏通,但皮搋子是最常见和简便的。”
没想到听完这么一轱辘话,徐庆川的五官都要拧成一处了,越发的迷茫:
“啥是真空?这个,是要每个马桶旁边都配上一个,还是一层的号房共用一个就可以呢?”
方仲永略略思忖一下,笑道:“这个,就要看户部给的施工经费多少了。不过横竖这也不值什么,就算每个配上一个,成本也是有限的,好过几个共用一个,用来用去,反而责任归属不明,容易丢失。”
徐庆川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又坐了一会子,喝了喝茶,而后就收起那图纸,告辞而去。
马二丫站在门口,目睹完了这一幕,待徐庆川走后,她再次发挥了她方仲永的脑残粉以及捧场王的性格,对此事加上了一句鉴定:“皮搋子和马桶成双成对哦。”
方仲永见她在外面战久了,鼻头红红的,赶忙招呼她进客厅来烤火:“你几时来的?怎么不进来?”
马二丫一边搓搓两只小手,一边将自己的一沓《甄嬛传》的稿子递给方仲永,可怜巴巴的央求道:“仲永哥哥,帮我改改吧,柴公子要求的期限要到了呢。”
方仲永低下头,疑惑的看着《甄嬛传》,但仍然伸手接过了那沓稿纸。
马二丫继续睁着眼睛哀求道:“仲永哥哥,你不知道,自从岳文新来了一个‘簪花土豆’,二丫就各种被冷落呢,二丫真的很想枕草子戏班子,将这部《甄嬛传》买下来,去排演给宫里的娘娘们看呢。”
方仲永看一看马二丫,又想一想二丫所言的这些,心中猛的生出一计,他收下了那些稿纸,拍一拍二丫的肩头,轻声说:“好,仲永哥哥帮你改就是了。”
“仲永哥哥最好了。”马二丫眨巴眨巴眼睛,崇拜的看着方仲永。
……
敖多拉用弯刀抵着夏竦,一直看着夏竦用灿烂的文笔,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那真是把西夏洗白的如若白莲花一般圣洁,和平鸽一般友好,纯真,烂漫如同天使——纯属一通扯淡之言啊。
读者如若百度过夏竦,就会知道,本文介绍的夏竦只存在在宋史记载之中,而百度中的夏竦,是个文学家,你懂的,度娘是个善变而健忘的性子。
当然不错,夏竦也是个很有文才的人,当然,这种文才用在此刻,受人要挟,写好密诏,再封上泥胶,加急送回,那可以说是十分坑爹的文才。
夏竦完成了敖多拉的全套指令,依旧战战兢兢,不知道敖多拉这位女斥谍,下一步要对自己做什么。
是杀人灭口?还是杀人灭口?还是杀人灭口?
夏竦的内心恐惧以及崩溃啊。大脑飞速旋转中,才想起便衣前来的护卫和旁边一间房中的刘平,这些人皆是有武艺在身的,难道也被轻易制住了?
这女斥谍如此精通汉化,熟知汉俗,显然潜伏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于,她竟然知道自己前来查访西夏军情的秘密任务,在自己的延州城内,竟然有西夏斥候谍探人员潜伏如此之深,如此看来,西夏果真是野心颇大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个中玄机()
♂
又是一年上元灯节时候,灯市口、前门大街灯棚子一个连着一个,商家一个个卯足了劲儿,要在新年的灯市上搏个好利市。
新开一家叫“合欢子”的戏班子,最是不同,号称专唱插科打诨的戏本子且不说,正月十三号灯节伊始,就全副戏服皂隶打扮,整个班子上阵,有的拿着唱戏用的水火棍,有的拿着竹筒子,
举着四个“纠缠”“弹压”“回避”“肃静”的灯牌子,一脸滑稽的走街串巷,一会儿说这家商号灯不亮喽,一会儿说那家铺子没剪灯花,四处洋相百出,指手画脚。
岳文书斋的门口,精心布置的彩灯也十分闪亮,是一个精致的人偶灯,上面挂着“灯政司”的牌子,人偶之内设着灯箱,人偶身下是莲花座,十分逼真。
这“合欢子”戏班子浩浩荡荡经过岳文书斋门口时,一见这“灯政司”的彩灯,立时又叩又拜,卖的一手好萌,柴麟和马二丫门前看着,也各自捧腹大笑,好生给一人抓了一大把铜板子的赏。
这也就是在大宋,才能如此自由自在的打趣扮作官员演喜剧戏逗人,后世直到二十一世纪,也不再有这般自由到顶级的社会气氛了。
方仲永因着当值,此刻随驾在赵祯身侧。从岁前开始,汴京御街两廊每天都有各色艺人表演各种娱乐节目:魔术,杂技、说唱、歌舞、杂剧、蹴鞠、猴戏、猜灯谜,奇巧百端,日新耳目。
相比之下,也算是歌舞升平的皇城中,就远远没有民间那般热闹了。
赵祯慵懒的在崇政殿上坐定,翻阅今天刚刚递进来的密奏,一个劲儿的自己掐着自己两个眉毛中间,一脸无奈的样子。
良久,他忽然转向方仲永,将那两本密奏递过去,叹了口气道:“方爱卿你看看吧。”
方仲永一脸犹豫该不该接的时候,只见赵祯又微微晃动手中的密奏,摇摇头对他道:“不妨事,看吧。”
方仲永接过那两份密奏,一看上面的军机印信,已经猜到了三分。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乃是夏竦与韩琦,各自呈上的关于西夏敌情的汇总。
“二位大人也都是很高效的能臣啊。”方仲永翻开奏折,先说了一句宽赵祯心的话。
接下来,方仲永就淡然的打开了那两份奏章。
整体来说,夏竦的折子里,西夏就是小羊羔,而韩琦的折子里,西夏是虎狼,是豹子,是狮子;夏竦的折子里,西夏不过是弹丸小国,而韩琦的折子里,西夏,那是和辽国一样凶猛的恶棍啊。
韩琦的内容,按照后世历史知识,方仲永能够意料到。但夏竦那折子,似乎与夏竦个人的为人,和他现在知延州的身份,并不多吻合啊?
毕竟如若这般鼓吹西夏的友善,那必定对延州的布防有很大的影响,很简单的道理就是,夏竦自己就容易陷入人身安全的险境。而现在,他忽然写出这种奏折,又是什么情况?
方仲永正思索着,赵祯的声音已经从耳畔响起:“方爱卿,依你看,这两份折子,哪一份的判断,更准确些呢?”
赵祯虽这样问着,心里却一千个一万个希望方仲永说,夏竦那道折子是真的,他是个回避矛盾,不愿面对的老好人,如今西夏果真做大,毕竟麻烦。
可惜方仲永注定无法让赵祯做一只鸵鸟。
方仲永放下韩琦那本奏折,将夏竦那一份,仔细看了又看一番,然后笃定的对赵祯道:“夏大人这份密奏,恐怕是有问题的,陛下请看——”
“哦?”赵祯听得这句,也急忙将脑袋凑到那奏章上。
方仲永将那册奏章斜着折过,然后依着对角,一一将字读出来:“密——奏——所——言——并——非——实——情——西——夏——有——异——”
赵祯扯过那奏折,半信半疑的又确认了一边。这种藏头法子,乃是北宋士大夫喜欢玩的一种风雅事,一般都是用来谈风月的,如今,突然出现在密奏之中,确实不得不让人起疑:
是事有巧合?还是夏竦有何苦衷,陷入某种境地,被迫写了这份假的密奏?
如若是夏竦陷入了危险境地,那么延州的情形,究竟成了怎么一回事呢?
赵祯忽然觉得心头蒙上一阵阵的寒意。
……
张熹因着约了柴麟一同去看晚上的蹴鞠比赛,早早就出了门。
上元灯节这几天,因着街市间分外热闹,通行也就很是不便了些,“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其余时候堵在路上。
待到了岳文书斋门口,就看见熙熙攘攘挤在一处的人们,个个口里嚷嚷着下注。
张熹发挥自己胖子的体型优势,三下两下扒拉开身前的人们挤进去,就看见两边各式筹签,皆是为晚上蹴鞠比赛设置的。
白打分,是个人分,此时表演白打的一共是两队二十四位球员,从球头,到球员,皆有七枚入球演示,而后依据周围群众的赏钱多少,评出最佳球员。依据推测,选择下注筹码。
筑球分,是官方队和民间队的对抗比分,比分猜好然后下注。
最让张熹觉得神奇的,是一种叫做“足彩”的设计,其投注方式不仅有单式投注,还有复式投注,所猜的各队比分,或者各队胜负,
组合方式花样繁多,十分吸人眼球,且价格低廉,三文钱就买一注复式投注。
大宋全民好赌,连宋太祖当年,都酷爱关扑,张熹自然也不能免俗,干脆的掏出身上五十个铜板子,填了几页筹码单子,这才挤过人群,向家丁说明身份,让唤柴麟出来。
……
折依然休养了这许久,身子渐渐好了,和旺财、雪狼、小狼、群狼们,也培养出了战友一般的感情。
只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眷恋归眷恋,折依然依旧请求了旺财,将她带到庆州城中,毕竟,她也牵挂和担忧当时的情形之后,柳月娥如何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大美女和一只器宇轩昂的狼王,就这样并排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背后,是一群狼依依不舍的目光。(。)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举荐种世衡()
♂
庆州城的城头就在眼前,张灯结彩,正是热闹的新正时候。
旺财轻轻俯下身子,用脑袋碰一碰折依然的手,示意她自己进去吧,而后,恋恋不舍的在她腰间那块方仲永的玉珮上舔一舔,又舔一舔,最后,舔一舔折依然的手,将她拱一拱。
折依然明白,那是让她自己前往,和自己告别的意思。
她看一看旺财,又看一看自己腰间的玉珮,轻轻蹲下身子,摸着旺财的头,对他说道:“你放心,你也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狼群。”
因着在城下,旺财忍住了脱口而出的“啊呜——”告别之声,只是一双绿眼睛深情的看着她。
“再见。”折依然走出一段,又回头,拼命向旺财挥一挥手。
旺财站在夕阳天边,默默伫立了良久,良久。
……
柳月娥再看到折依然的时候,如若感到宝贝从天而降一般,真是大喜过望。
众人也皆是一副喜大普奔的姿态。
柳月娥走上前去,拉着折依然的手,摸了又摸,摸了又摸,然后又一直不停的抚摸着折依然的脸,一脸罕见的缱绻神色。
那欣喜若狂的样子,引得旁边的狄青一脸尴尬,心中略略有些疑问:女子之间都是这般搂搂抱抱,腻腻歪歪的吗?好吧,久别重逢,深情深情。鼓掌。
正当折依然自己都被柳月娥摸得,感觉周遭的目光好诡异的时候,却听柳月娥突然“哎呀——”一声。
“怎么了?”折依然和狄青冲口而出,一同问道。
柳月娥直直冲到自己的书桌前,一通乱翻乱找,接着,就红着脸转过身,一脸尴尬的看向狄青,轻声问道:
“汉臣兄,我让你替我递送出的书信,你可已经送出了么?”
狄青看着她这番莫名其妙的举动,却仍是点头回答着:“是啊,今儿早上回京的驿递已经带走了,怎么了?”
柳月娥一脸抓狂的将自己的头挠了一挠,摊开双手,以一种求饶的神色,看向折依然道:
“我,我把你失踪的事,给折老爷子,和方大人,各了一封书信,说明了——不过,不过我原本是希望他们托托朝中的关系,能出动更多人手去寻你的意思……”
“呃——”折依然翻了个白眼,这个俊俏的白眼配上她的冰山容色,反而显得愈国色天香。
“算了,你先给我安排沐浴换身衣裳吧,然后我赶快补写两封书信,劳烦汉臣兄寻人加急送回去,就是了。”
柳月娥一边答应着,一边对着狄青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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