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二们上前拦阻,竟然拦她不住,只见她嗖嗖登上二楼,一脚踹开了西面一间雅座大门,向内大吼道:“陈季长,你给我出来——”
方仲永一听这句,才认真向那泼辣女子看去,这,不是当天在王子月婚宴上见过的将门柳家柳月娥,还能是哪一个?
名垂青史的河东狮妹纸,当面上演了狮吼一幕,看的方仲永也是相当懵逼啊。
只见她踹门进去,又只手提溜起一个青年儒生打扮的人出来,拽着就向楼下拉去,那悲催的儒生,如若一个拖把一般,被柳月娥拽的软趴趴扫过台阶。
哎,难怪陈季长当年离婚,离的举世闻名,成为广大吃瓜群众口耳相传的千古戏剧了呢。这柳月娥,确实也是相当彪悍的二啊。
彪悍的人生果然不需要解释——直接动手就得了。
方仲永看向柳月娥拖着的陈季长,以及柳月娥手上长得十分合适扎吊针的一手好血管,心中默默哀悼,陈季长作为古代史上夫纲不振的终极典范,确实是保住小命要紧啊。
正在此时,方仲永看到一只美如白玉的颀长手指,拨开了柳月娥的手。
顺着那美丽的手指看上去,方仲永魂牵梦萦的身影,就这样近在咫尺,冰山一般的站在了柳月娥身前,将陈季长和柳月娥隔离开来——
折依然。
好惊讶,好惊喜。
不对,有什么惊讶的呢,折依然是柳月娥的头号闺蜜啊。
如今,暴力女闺蜜即将上演坑夫血案,毕竟影响太不好了。折依然挺身而出,阻止了一场可能演变为恶性流血家暴事件的悲剧。
力挽狂澜于家事,也是一种英雄啊。
只见折依然拦住柳月娥的身子,一面劝慰着,一面和柳月娥低声耳语什么,直说了好一阵。
而楼上雅座里,那几个和陈季长一起鬼混的才子们,这时候才从莺莺燕燕群里,哆哆嗦嗦走下楼来,扶起他们的小伙伴陈季长。
真是一群不够义气的猪队友。方仲永在心中默默鄙夷道。
忽然,折依然的目光,似乎掠过了自己这边,从自己的身上,划过马二丫的身上,而后依然是从那冷若冰霜的美丽面孔上,破天荒的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完了完了,今晚回去要彻底睡不着了。方仲永感到了内心被撩动的激情。
待折依然和柳月娥路过身边时,方仲永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子,本来想说几句话的,却又觉得似乎时机不太对,于是缓缓坐下,目送折依然的身影走向门边,略略有点怅然若失的赶脚。
马二丫全程目睹了这一目瞪狗带的情景,心中立刻明白了什么一般。
不待方仲永说话,马二丫已经先一步拦住了正陪着柳月娥走向门外的折依然,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向着方仲永道:“仲永哥哥,你是不是想和这位姑娘搭讪?我拦住她了。”
一句说完,陈季长,柳月娥,折依然,方仲永,四人都是微微一愣。
马二丫冒失鬼属性秒爆发。
方仲永感到自己的两边脸颊,有点略略的发烧。于此同时,他看见了陈季长“兄弟,找点话题,求救”的嘴唇动作,和”拜托拜托“的肢体语言。
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也想和折姑娘说话。方仲永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
第八十五章 知己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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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目下并没有什么板砖,所以,基本排除了拿一板砖上去,对着折依然说:“姑娘,这板砖是你掉的么?”这种可能性。
好在毕竟还算是认识的,此时,只好随便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了。
于是,方仲永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去,对折依然和柳月娥拱手见礼道:“柳姑娘,折姑娘,不若一起坐坐,来包‘辣条’压压惊,消消气。”
马二丫刚忙拉住那小二:“快,去把我们的辣条拿回来,不卖了。”
“小店……小店禁止外带食品……”那小二犹在坚持着,忽然看一眼柳月娥气势汹汹的样子,又看一眼掌柜示意和气生财的姿态,赶忙改口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取来。”
“二位姑娘,请——”方仲永指向自己刚才坐的那张桌子,用一种很淡然,却带着一种让人无力拒绝的语调,彬彬有礼道。
陈季长默默站在柳月娥身后,对方仲永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的赞。
柳月娥原本一腔怒火,经过方才折依然劝慰两句,晓以利害后,已经稍稍克制一点,现在被马二丫和方仲永这无厘头的一出一耽搁,竟然也就半推半就的被折依然推到座位上,几人一同喝起酒来。
马二丫看向柳月娥腰间还未展开,只别成腰带样式的一柄软剑,一惊一乍的叫唤道:“哇塞,月娥姐,这剑看过去好帅啊。”
柳月娥见她说得欢喜,一面瞪一眼陈季长,一面啪的一声,掏出腰间软剑,摆在桌上。
方仲永细细看时,见剑琫和剑珌皆是一色古玉所做,不由也有些赞赏之色。正在此时,折依然将那柄剑拿了起来,反向后递出,对方仲永几人轻声道:
“这位姑娘果真眼光好。月娥的这件宝贝,是有些来历的,”说着,她用手指轻轻指一指剑身,轻轻扣出一声脆响道:“这剑身,与剑琫剑珌,是后期重新合过的。”
说着,她用手指一指剑身上的血沁和斑点道:“这剑身,是水里上来的东西,后来重新锻造软化后,成了今天的软剑。”
接着,又指一指剑秘缝隙中的古土痕迹,接着道:“而这剑琫剑珌,是盗墓挖出来的。从这上面的硬土和水银沁,就能看得一二。”
正当方仲永被她这番介绍剑的话,绕的微微有些云里雾里时,却听得她继续道:“原本不是同一样地方出来的东西,但是,经过重新的磨合,淬炼,竟也就成了这样天成一体的宝剑,何况于人呢?”
果然是女孩子,劝和都劝的这般委婉。方仲永心道:原本并不想掺和别人家事的,但到底是折依然的朋友嘛,怎忍心看得情形恶化下去,最终闹的不可开交,两败俱伤?
于是方仲永转向陈季长,直接问了一句话:“季长兄啊,你今儿来此处,是为饮酒呢,还是为了楼上哪个姐儿?”
这话一问出来,满座都有些惊诧。只方仲永淡定自若,成竹在胸的样子。
陈季长略略有些尴尬,磨蹭很久,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不过几个朋友出来吃吃酒,捧了两个姐儿。”
方仲永拉过陈季长,一并坐在长凳上,而后撇一撇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几个从方才陈季长所在的雅座间里出来的姐儿,又看一眼柳月娥,轻声道:
“兄弟,说说这姐儿有啥优势。恕小弟眼拙,一时没看出来。”
不料陈季长还未说话,柳月娥就先用鼻子开了腔,哼哼道:“就爱捧这些畸形的小脚姐儿,以为风雅,哼。”
方仲永又轻轻捅一捅陈季长,半确认半调侃道:“口味很重啊。那小脚变了形,又臭又丑的,何必呢?依我说啊,有这时间,兄弟啊,你得先去学学咏春。”
“啥是咏春?”折依然,柳月娥,马二丫,异口同声的问道。
方仲永一拍脑门,对,这是大宋,还没有咏春,无妨,大不了,将自己记得的前世咏春理论,说与大家听听就是了。于是道:“咏春是一门拳法,”
说着,他用手轻轻蘸了一滴酒,在桌子上写了“咏春”二字,而后,指着那二字道:“这是一门刚柔并济的武林绝学,‘咏’字的右半边‘永’,其点、横、折、竖、勾、挑、撇、捺,就暗藏着咏春拳的拳理与招法。”
陈季长似是对这番话毫无兴趣,折依然和柳月娥却双双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方仲永,盼他多讲一点。
方仲永却就此打住了对“咏春”的安利,继续转向陈季长道:“你说说,一个老爷们儿,这样被揪下来,丢人不丢人?”
陈季长一个长吁短叹的动作,和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弄得柳月娥差点又上去抽他二巴掌。
“丢人吧,那怎么办呢?你看,你若会得一招半式功夫,今天至少不会这么丢人吧。依我看呐,你不若先好生学点武艺,然后出来鬼混,也多点人身保障是不是?”
方仲永带着一种莞尔的姿态,说出了这番话。
那边的马二丫和柳月娥听了这话,都瞪圆了眼睛,对方仲永表示了某种程度的不爽。
只有折依然,心领神会的冲着方仲永,面带赞许的微微笑了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微微示意方仲永敬酒的意思,抿过一口,又干下那一杯。
折依然心道,这方仲永,也是个难得古灵精怪的,他这般劝法,倒是有些用处。
柳月娥和陈季长所以终日不睦,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彼此对对方的喜好和领域,毫无理解,爱好诉求等等,说不到一起去。
一旦陈季长了解和懂得了一些武艺的乐趣,柳月娥懂得了一些文人的心态,那么相处,又怎会这般鸡同鸭讲呢。
虽然并非旦夕可就的事,但这般引导,却也是用心良苦了。
方仲永看到那折依然心意相通的一笑,伸手豪爽举杯,干了自己那一杯,心底更是如若喝了蜜一般:
从那天王子月成婚初见时,折依然吟了那首污力十足的“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以为祝福,方仲永就觉得她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的灵透人物,是个知己,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红颜如斯呢。
正说话间,小二一脸贼兮兮的笑容,带着一个胖子,缓缓走上前来,直接叫了马二丫过去。
“这位姑娘,那个,那个,‘辣条’是吧,被我们这位大厨吃光了。”
“嗯哼?”马二丫唇角轻轻翘起,正欲发作。
却看见那大厨一脸虔诚的上前行礼道:“姑娘,可否将这‘辣条’的烹饪方法,高价由本店买断?”
第八十六章 内心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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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的考卷送交弥封所后,由排编官对折,糊住姓名籍贯,再取“字书”中几字偏旁,偏旁加偏旁的,合成新代号,作为每份考卷的考号。
没有阿拉伯数字的时代,考号也可以十分古怪生僻,带着浓浓杀马特少年的蜜汁风流——都是人不认识的怪偏旁与怪偏旁组合,包管你文化程度高低,都认不出来这啥字儿。
和会试需要将每份卷子交誊写官校勘誊写不同,殿试更类似于现代的高考,糊名编号即可,不另作誊写,以便于官家看到的试卷,能体现举子的字迹。
进士科的试卷送交进士考校所,明经、明法等其余诸科的试卷,送交诸科考校所。
进士科考校所中,会有八到十二位考官,用二到三天时间,进行三百余份试卷的第一次审核。
阅卷工作因为经历了殿试舞弊案的严打,因而出现了一派“严肃、认真、积极、民主、活泼”的和谐气氛。
三天后,殿试试卷等级的第一次评定完毕。
考校所考官初步解放,封好考校完毕的试卷评级,送交覆考所,进行第二次审定,两天后,第二次等级评定完毕,交详定所。
详定由书礼部侍郎尹洙,和知制诰欧阳修二人,亲自一一拆开每份试卷的两次等级评定结果。
如若一次评级和二次评级的结果相同,二位详定官就不必操心了,直接按照评定结果奏闻即可。
如若一次评级和二次评级的结果不同,则二位详定官就要大费一番脑筋,斟酌商定了。
商定完毕后,从最佳的卷子中,选出十二份,呈交御前,供官家钦定等级、位次,点出状元、榜眼、探花。
也就是说,官家的任务,只是看那十二份卷子而已,其余的天子门生们,都是天子的大臣们选出来的。
前前后后过去了七八天时间,赵祯终于看到了这新一批的试卷。
三年一次的殿试,阅卷,对于赵祯来说,早已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他亲自见证过天圣进士集团的崛起,亲自过一份有又一份,聚焦着大宋顶尖词彩的锦绣文章。
但这次,打开那一册册试卷时,赵祯的内心,依然禁不住有些小激动呢。
在没有确定名次前,即便赵祯,也不能撕开糊名,看到究竟哪一份,才是方仲永的卷子。
他略带一丝忐忑的拿起第一份,被二位详定官,拟评为状元卷的试卷。
那份状元卷上,初次评级是二等卷,二次评级,竟然是一等卷,最后三次评级,仍然定为一等卷。赵祯登基至今二十余年,从未见过评价如此之高的卷子,不禁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激动的打开那份试卷,先看到了那篇《边民赋》。
没有四海升平的歌颂,也没有民不聊生的鞭挞,这篇边民赋,讲得是一个异乡流落到边地的人,困难的生存体验,以及其他小伙伴在边地去世时,一种感怀此世,但愿来生的情怀。
对仗工整,辞彩翩然自不必说,关键是那种如若在天地间追寻一种宏大永恒的悲悯情怀,那种在命运的颠沛里,穷且益坚,不辍青云之志的心力。
读完让人笑着落泪,唇齿间留着香,内心里一丝丝酸楚,一缕缕震撼。
……
折依然与柳月娥肩并肩,一同坐在柳家后院的院墙上,两人看着月亮,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前几天的事。
柳月娥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子,折依然也一样,只是折依然的刚烈更为内在,而美丽清冷,温柔如水的外表,让她的倔强和坚韧,被悄悄覆盖在了内心深处而已。
“依然,你说,为何陈季长那些文人才子,会想要去追捧那些个丑陋畸形的小脚姐儿呢?”柳月娥对着天空,忽然问出了这一句话。
折依然略略停顿,用手将柳月娥散在鬓边,为风吹乱的一缕青丝抿好,方才淡淡的问一句:“月娥,你觉得,他们真的是喜欢那小脚本身么?”
“嗯?”柳月娥略略疑惑,看向折依然,眼神里有几许期盼。
“他们喜欢,首先是猎奇心理;更重要的,是小脚带给女人的柔弱、无力、行动不便。你想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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