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铡美案》的先例,方仲永打算不再去看马二丫写成后的稿子,以免让自己生出许多,对自己身心健康和人身安全的担忧。
柴麟从门外进来,一脸兴奋跑到书房,对方仲永道:“今儿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说着,他努努嘴,示意马二丫先行回避。
马二丫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只剜了柴麟一眼,就拿起她手上在写的稿子,去外间了。
柴麟二不兮兮的将一只高脚凳子拖过来,一脚跨立其上,自豪的从袖筒中,掏出一沓官交子,还有一份约书。
“这是什么?”方仲永随意的问道。
“汴京最大的戏班子——枕草子,和岳文书斋签下了四本子大戏,五十万贯到手。怎样?我柴麟少爷出马,那些什么官营、私营、各种苍蝇书斋,统统靠边。”
柴麟得意洋洋,甩一甩自己头上飘飘巾的两个蜜蜡坠角儿。
“经常进宫,为皇家演戏本子的“枕草子”么?66666,你小子可以啊——”方仲永微微一笑,晃悠一下柴麟。
接着,方仲永从柴麟手上,先抽走了二十五万贯的官交子,然后接过那约书一看,签下的四个本子,乃是《唐伯虎点秋香》,《游园惊梦》,《大话西游》以及《铡美记》。
《铡美记》?厉害了我的姐。马二丫,这是要当女频一姐的节奏啊,方仲永不禁感叹:“大宋老百姓的口味,也是,也是很有脑洞的。”
“那妮子和我签的是身契,而且是铁契,也就是,她生是我岳文书斋的人,死是我岳文书斋的死人,所以,她要是火了,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柴麟的心中,此时想的是另一番话,那就是:方仲永你小子真傻假傻啊,那马二丫为了你,终身理想也就是,嫁给岳文仲永哥哥,生个岳文小方宝宝,这辈子,生死都要赖在你身边。
觉得脚有些类,柴麟终于变换了一下自己,那土匪一般的跨立姿势。
而后,将脑袋靠近方仲永,上上下下,好生观察了他一番后,忽然,用一种故作老练的语调道:
“我知道了,你是怕她抢了你的风头。不过,用你的话说,市场为王,她的那本子,确实很多小女孩儿小少妇愿意看的。”
方仲永当场被自己的吐沫呛到:“呃——咳咳——好吧。”
……
鸣蝉嘶叫,暑天一天长过一天,政事堂中,刚吃过了冰西瓜的宰执们,正式开始上班干活。
吕夷简手下的第一笔杆子——知谏院右司谏高若讷,轻轻从外间进来,在和吕夷简的眉来眼去之中,呈递上来一本,关于对江南西道去年的解元郎方仲永,是否参与协助科场舞弊一事的案情推断。
王曾接过那本子,直是看的火冒三丈,怒发要把头上的乌纱帽给顶飞了。
依着这本子所写,那更说明方仲永是个不世出的鬼才,能人。对于如此人才,竟然下狠手弹劾,恨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被打翻在地,再踩上一只脚。
狠,太狠了。
这人,我要保住。王曾摸一摸唇边的两片小胡子,思量一下利害,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老夫平时,已经是混吃等死,处处由着你吕夷简的性子,由着你吕夷简结党营私以至于尾大不掉,眼睁睁看范仲淹被贬出京城,
现而今,老夫就想保住这么一个有用的年轻人,你吕夷简却一而再,再而三,处心积虑的,和老夫为难,老夫若是连这么一个小后生都保不住,还有何颜面当这宰执?当这么多年宰执,老夫也厌了。吕夷简,跟我玩,呵呵。
平常“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好老人王曾,就这样,将那份奏章掖在袖筒中,而后,姿态翩然轻快的,请求面圣。
众人一脸懵逼的看着王曾,谁也不知道王曾这是要做什么。
待赵祯那边宣旨,命王曾面圣时,王曾执班出列,沉稳如山的,从袖筒中取出一本折子,双手奉上,一字字掷地有声道:“老臣弹劾首相吕夷简,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污蔑忠良,党同伐异。”
赵祯看着眼前,从不吵架惹事,一直老实诚恳的王曾,想了想范仲淹当时所上的《百官图》,一桩桩,一件件,还历历在目,好个吕夷简,朕倒要问问你怎么说。
赵祯袍袖一挥,气呼呼坐在龙椅上,高声道:“传吕夷简及一干宰执大臣来,朕要当面听听,他吕夷简就此事,给朕解释出个所以然来。”
王曾如若一座大山一般稳健,巍然不动。撕逼的姿态,优雅如同中古世纪决斗的骑士,只轻轻一下,将白手套抛在了你的脸上。
此时王曾的内心,只是默默感叹:宰执了一辈子,几十年宦海浮沉,沧桑历尽,就让自己,用个有风骨的,名垂青史的好官,以此清名,来结束自己的宦海生涯吧,毕竟青史,都是清流们执笔写的。
这样想着,王曾老去的脸上,微微浮现一种淡然的诡异的蜜汁微笑。
闻讯而来的吕夷简,哪还有心思管什么方仲永的事?直接火冒三丈。好个王曾,隐藏了这么多年,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宋代宰执班子,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旦宰执班子中人,彼此弹劾对方,彼此公然吵架骂仗,则要集体罢免。
现在难题,抛回给了吕夷简。他被王曾弹劾了,收受贿赂事小,但结党的事,历来都是君王的忌讳。
此时,他如若不解释不辩驳,那就是认罪;而如若解释辩驳,那一定难免不是一场,让宰执集团集体罢相的吵嘴战。对于贪恋权位的他来说,不论解释与否,罢免都似是箭在弦上了。
丫丫的王曾,他自己老不死的,不想干了,愣是要拖下我来——吕夷简心中骂了无数脏话,几万次问候过王曾的母亲和祖先。
然而,吕夷简政治家的手腕,多年的宦海浮沉,还是让他很快稳住了心情,他严肃镇定的面对王曾,只说了一句:
“此事?还请王相公拿出证据。”
第六十五章 军迷张亢()
♂
“请王相公说明一下,我受了何人的贿赂?又与谁结的党?污蔑了哪位忠良?又党了谁罚了谁呢?”吕夷简用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话说的理智而平静。
然而,王曾更绝。他只是很平静安然的站着,什么话都没说,定定的看向赵祯,似是将一切的裁断权交给了官家一般。
赵祯的内心:我也是一脸懵逼啊。
王曾的内心:只要你吕夷简开始撕逼争执,我的目的就达成了。哦也。
吕夷简的内心:我忍,我忍,我忍。
王曾和吕夷简这两位,似是一时没有争执起来,然而,中书省政事堂里,另外两位宰执大臣——参知政事宋绶和蔡齐,开始各自站边,发表看法。
蔡齐先上前一步道:“微臣以为,王相公所言,必有其真凭实据。大家有目共睹,这些年来,王相公是踏踏实实,不讲半句虚言,最忠诚老实的一个人。
而吕相公呢,乾纲独断,整个政事堂里搞一言堂,何时与我们大家商量过半句。”
旁边的宋绶却很不服气的站出来道:
“话怎能这么说,难道一个好人,就可以不拿出证据来,随意指控他人么?饭可以乱吃,话怎么能乱讲呢。不要说是对吕相公,就是寻常人犯定罪,也得有个证据吧。”
“证据?”蔡齐忽然哈哈大笑,对着宋绶,口水和吐沫星子直溅了宋绶一脸:
“范仲淹范相公在时,证据不是已经呈交官家了么?然而呢?条条铁证如山,走的却是范相公。如今连王相公这样的好脾气,都誓不愿与吕相公共立朝堂了。”
“王相公并没有那样说,你怎得随意揣测?”宋绶一面一脸嫌弃的抹去脸上的吐沫珠子,一面质问道,此时,他已然是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了。
“我是这个意思,”王曾忽然平静的,缓缓的说出了这句话。接着,他微微拱手,冲着赵祯三拜,而后,自己双手奉上了自己的官帽道:“奸佞横行,既然陛下无法决断,臣请辞。”
“你说谁是奸佞?”吕夷简见他如此,也是急眼了。
赵祯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事已如此,集体贬黜吧。
一天后,谕旨颁下,吕夷简出判许州,王曾出判徽州,宋绶降为礼部侍郎,蔡齐降为吏部侍郎。
一夜间,领导班子走了个光光。
……
而惹起这场天大纠纷的导火索——方仲永同志,自然对自己的作用浑然不知。
除了日常事务外,王子月的婚事将近,方仲永这个答应做司礼官的人,也加了好几把油,了解着大宋的婚嫁习俗,和司礼官应当尽的职责。
当然,柴麟的心理工作,也成了方仲永身为兄弟的一个工作重点。
虽然这项工作,真心是神童方仲永也没的办法。
方仲永思忖过,柴麟和王子月的事,也想过,如若王子月也对柴麟有意,那么,从中可否重新促成他们的婚姻,想办法取消过去的婚约呢?
然而,王子月却对柴麟无意。
为单方面的情义,就去拆散别人的婚约,终归是不太道德的。
所以最终,柴麟选择了放弃,方仲永也只能是尽量安慰他,天下何处无芳草之类之类,或许并不能缓解柴麟多少伤痛的话。
方仲永忙忙碌碌去给王家帮忙这几天,柴麟也很忙碌。
汴京中所有的知名烟花巷陌,怡春画舫,柴少爷一一前往买醉,夜夜笙歌,夜夜把妹。
说到底,柴少爷其实并不想面对王子月的成婚。
那些微笑着祝福的话,更多时候,对柴麟来说太过虚伪。他喜欢王子月,自然而然,就想成为她的夫君,如若不能,从此天涯路远,生活轨道又还能有几多交集。
……
王子月和张杰婚事的前一晚,陪同王安石一起前往张府的方仲永,第一次见到了宋夏战争中的名将张亢。
精心为婚事大为布置过的后花园,缤纷繁茂。满池塘烂漫开着的荷花,散着醉人的芬芳,直随着风吹拂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错落有致的山石旁边,栏杆处,水畔,皆特意添置了一盆盆的月季,正迎着晴和的阳光灿然怒放,使得满园平添一种别样的生机。
当中一座顶宽敞的亭子,黑褐色的立柱,朱红色的雕栏,里面一张圆石桌,外加几个可供休息的石凳子。桌面上整齐的摆放着杯盏和点心,果子。
亭子旁边,四十多岁的张亢,正手把手的教三个儿子射箭。
这是一个身为文官,弓马娴熟,心向武职的中年人。国字脸上的一双眼睛,闪着光。
张家几人,人手一张的西番竹牛角弓,和几支平镞箭,显然不是精巧花样的禁卫军物品,而是从西军中刻意寻来的。
只见二百步开外,张亢长身玉立,对着对面的水缸,嗖的就是一箭。那水缸的盖子应声而飞,正正落在一边。接着,兄弟几人轮流上阵。各自把那水缸盖儿射了一个马蜂窝。
“老爷,来客了。”管家将王安石、方仲永二人带过去。
张家几位兄弟一字随行在张亢后面,一个个虎背熊腰。
方仲永细细看过了张杰,体格虽然不是张熹那种虚胖,但也是一身精干的腱子肉,目测可以打过N个柴麟。
可怜的柴麟同志啊。情敌很彪悍。此情诚难全哇。
几人一边彼此行礼寒暄,一面彼此相让着,用些茶点,商谈一下第二天的婚事准备。
“我们岳文书斋,正有几个极好的滑稽戏伶人,若是伯父不嫌弃,明天可以让小岳岳前来,助一助兴。”方仲永一面看着张亢面上的喜色,一面赔笑道。
“哦?小岳岳?听闻那伶人,很懂得西夏情形,老夫也早想听他讲一讲了。甚好,如若能邀他来一讲,甚好,甚好啊。”张亢的国字脸上,胡须长的如若两个倒着的柳枝,一摇一摇的。
囧,军迷啊?方仲永和王安石彼此对视一眼,都有点儿懵。儿子婚宴上,让小岳岳来讲西夏人打仗的事儿,这,真的好么?
方仲永和王安石,你对着我努努嘴,我对着你努努嘴,两人都想让对方去向张亢表示一下,这不大合适吧。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没有开口。
第六十六章 出闺成礼()
♂
王子月大婚这天,天公不作美,一大早的,就噼里啪啦的下着雨珠子。布置好的彩绸啊,扎花啊,大喜字儿啊,但凡露天的,都被淋的个蔫不拉哒的。
宾客们前来,鞋袜也是湿了哒哒的。一群人在这暑热的天气里,一边擦着汗,一边擦着淋到的雨,整个场面满满的雾气感。
宾客们纷纷戏谑打趣着张亢。
“都说小时候瞎玩儿时骑了狗,娶媳妇儿会下雨,你看看这天儿,你家大儿子,小时候得是骑了多少次狗哈。”
“是啊,你看看,我昨天刚刚带我这匹马,去做的美容,今天被这大雨一淋,整个马儿就这样儿了”一个武职服饰的官员,笑呵呵拉过一匹洗剪吹的和杀马特一样造型的马儿,被雨水淋的更加杀马特。
张亢听了,只是哈哈着,露出一个憨直的,如若柴犬一般可爱的微笑。
……
婚者,昏也,拜堂仪式还在后面,需等到日落黄昏时,才是正经时辰。白天一天里热闹的,先是吃饭和娱乐活动。
外面闹哄哄的,王子月坐在窗前,砚侬为她一点点梳理着头发,挽上合欢如意髻,插上扁簪富贵花,整套石榴红宝石镶嵌的头面首饰,是王子月的嫁妆。
开了脸之后,双腮拍上点点清浅的胭脂,花朵儿制成的胭脂膏子轻轻抿过双唇,螺子黛画一对远山眉,似喜非喜的含情目水汪汪看在铜镜中,越发娇俏。
因着此时张杰身上,有着五品的职衔,虽然还未有实职差遣。
但,作为正妻的王子月,此番婚嫁,可着霞帔古烟纹碧霞罗衣,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打扮起来,通身华彩绚烂,贵气端庄。
王子月最后看了一眼手中那本《大话西游》,接着,对砚侬吩咐道:“去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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