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利谢伊还是不放心,他和那海进入勒树林探查。在树林的边缘,他们果然发现了些动物的血迹和毛发,以及篝火的痕迹,而且还是很新的。
“敌人果然来过这里。”叶利谢伊对那海说道。
那海阴沉着脸,因为这意味着此处并不安全了。
他们又继续前进。在深入两百多米后,人类的所有痕迹消失了。
显然,这里面是安全的。
这让叶利谢伊和那海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在树林五百米地深处开辟了一处空旷地,并用树枝和毛皮搭起了窝棚。由于生火会暴露目标,他们只能吃随身携带的烤小米和肉松。这在鞑靼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黑森雇佣兵们却苦不堪言,他们一个劲地抱怨。对此,叶利谢伊只能用严厉的军法和战后高昂的奖赏诱惑他们继续忍耐。
每一天,叶利谢伊和那海都会带一小队侦查部队出去探查德涅斯特河的情况,可河岸边始终安静如初。
这样的日子每一持续多久。到了第三日的清晨,叶利谢伊被无数飞禽的翅膀声吵醒。他见天空中无数的飞禽遮天蔽日,从他们的头顶、从树梢飞过。见此情景,叶利谢伊和那海相互传递学分的眼色。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这话在黑森雇佣兵和鞑靼突袭者中口口传开。忍受了这么多天,大家终于可以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大伙儿纷纷摩拳擦掌,要把自己这几日受得委屈发泄在敌人的身上。
叶利谢伊留下那海整理队伍,他则带领着一小队士兵悄悄地出了树林,潜伏到渡桥的附近。
在德涅斯特河的对岸,原本黄色的土地已经被无数顶棕色的毡帽、银色的头盔、白色地高帽所挤满,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边际,简直是一片人的海洋。
“天哪,这里有办个世界的人了吧。”一名黑森雇佣兵感叹道。从小待在乡下的他,哪怕是在最热闹的集市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
率先过河的是牧民们所赶的牛和羊。牧民们用套马杆将牛羊赶在一起,驱使它们上了桥。牛羊不断地发出喊叫,它们相互拥挤,朝着河对岸涌过去。一路上,牛羊不停地在桥上留下粪便,那浓烈的气味,甚至连潜伏着的叶利谢伊等人都能闻道。
“怪不等俄国人和乌克兰人都害怕他们,我要是和这么一群臭气熏天的家伙打仗,我还没开打就被熏晕了。”又有人打趣道。
接下来,出现的是一群穿着红色游牧长袍,头戴尖帽的骑兵。可与其说是骑兵,他们更像是吹鼓手。因为他们拿在手中的不是刀剑,而是乐器。这些吹鼓手吹奏着音乐,在他们的后面则是无数队打着不同旗帜的骑兵。这些骑兵多达近万人,他们大多骑着驮马和草原马,身上也无多少金属防具。显然,这些都是汗国的炮灰兵。
可光是这些炮灰就超过了阿克曼守军的总和。而他们的人数则是叶利谢伊现在率领的骑兵十倍百倍。
如此多的人当然不可能都从渡桥上过去。一些鞑靼人在河岸边停下了马。他们找来粗细适中的树枝连接起来,然后取出一个个透明的皮囊子。这些皮囊子都是用牛膀胱和羊膀胱做成的。将它们吹起后绑在树枝下面,就是一条条简易的木筏子了。
很快的,无数的牧民在河岸边如同青蛙般鼓起腮帮子对着牛羊膀胱吹气,将膀胱鼓成球形。这样的,一条条木筏子出现在了德涅斯特河上。
日正中午的时候,已经有过半的人渡过了河。叶利谢伊却不急不躁。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小虾米,真正大鱼还没到呢。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一支六尾旌出现在了叶利谢伊的视野中——伊始兰格莱伊的本队到了。
第469章()
这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一群鞑靼牧民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或许是让让牛羊吃草补充体力,他们赶着牛羊往骑兵们躲藏的小树林而去了。
“该死的!”
叶利谢伊恨声骂了句。树林里的骑兵正在整装待发,这时候这些鞑靼牧民要是进去放牧了,两支人马肯定会撞在一起。
叶利谢伊赶忙带着身边人退回到小树林。他必须提早开始行动了。
而在小树林中,所有的骑兵早已准备完毕,就等着长官发号施令了。
眼见着叶利谢伊一脸急匆匆的样子,那海连忙走上前问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伊始兰格莱伊的本队还在对岸,可是有群鞑靼牧民往这边来了。”叶利谢伊说道。
那海听了沉默不语。半晌,他才说道:“这是真主不让我们成功了。”
原本,二人的计划是等到伊始兰格莱伊刚渡过渡桥的时候突然袭击。这个时候,是他身边防御最薄弱的时候,因为渡桥的宽度不允许其身边有太多的护卫;而当叶利谢伊发动突袭时,那海率领的鞑靼突袭者便在渡河点附近制造混乱,随时接应叶利谢伊。
眼见着那海说了丧气话,叶利谢伊说道:“可是上帝虽然关上了门,却还给我们留了扇窗。吃不了大鱼,我们就先吃些虾米。”
一人说着真主、一人说着上帝,这本该是势不两立的一群人,可在共同利益的指引下却走到了一起。
那海见叶利谢伊并没有放弃计划,于是他问叶利谢伊想怎么做。
对此,叶利谢伊的回答是现在就突袭,然后附耳小声说了自己的新计划。
他们说话的这点时间,那些鞑靼牧民已经驱赶着畜群越走越近。他们挥舞着套马杆还唱着个,如同郊游一般的自在。
叶利谢伊再次探身林边又再次返回,他脸上闪现出欢快和残忍的神采。
“都是牛羊,近千头。都是你们的,都是你们的。”叶利谢伊鼓舞鞑靼突袭者道。
那海应和着发出一声尖叫,酷似雄鹰的鸣叫。他身后的鞑靼突袭者们也兴奋地叫了起来。
比起打仗,这些鞑靼突袭者们掳掠的技巧要高的多。都不用那海吩咐,他们自觉都分成了三队:一队跟在那海的身后继续前进、两队则形成一个半圆队列,从两边进行包抄。
所有的这一切都做的悄无声息,以致于外面的鞑靼牧民不乏最有经验的老牧人,却也没有发觉树林征变成一只嗜血的野兽正准备向他们伸出猩红的舌头。
那海催马向前,五百米的距离,只不过几分钟便到了树林的边缘。他第一个冲出了树林,朝着目瞪口呆的鞑靼牧民冲去。
那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一名挡在他面前的,身上散发着粪便气味的鞑靼牧民甚至来不及从张大了的嘴里发出一声呼喊,便被那海一道砍翻下了马。
也就就在那海冲出树林的同时,两队包抄的骑兵也从树林中冲了出来。
他们将鞑靼牧民和他们的牲畜团团包围,杀死活人,赶走动物。
“撤退、撤退,不要管伤者,不要管伤者!”那海见一些部下跳下了马,正准备用匕首给那些躺在地上的鞑靼牧民的脖子来一下子,赶忙阻止了他们浪费时间。
鞑靼突袭者们吆喝了声,然后捡起地上的套马杆,赶着牛羊便走。
骤然的突袭虽然打蒙了鞑靼牧民,可渡桥处的克里米亚正规骑兵,包括扎萨克骑兵和欧古兰骑兵却很快反应了过来。身为强盗都自己竟然被强盗抢劫了,他们不禁勃然大怒。又偷袭都竟是群鞑靼人中的败类——鞑靼突袭者,几名高级军官立马率领着本部骑兵赶去追赶。
一时,满满挤挤的河对岸少了一多半的人。
而在树林中,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仍然注视着渡桥。
在那海袭击畜群的时候,伊始兰格莱伊和巴伦贝伊正并肩骑马来到渡桥的附近。这两日来,伊始兰格莱伊整日垮着个脸,只差没把忧郁写在脸上了。
眼见着自己的可汗今天仍是如此,巴伦贝伊微笑着对伊始兰格莱伊说道:“可汗,乌曾贝伊打了个打胜仗,你该高兴才是。”
听巴伦贝伊这么说,伊始兰格莱伊停下了马。
“老贝伊,乌曾打了胜仗我当然高兴。可是你看到他送来的簧轮手枪了吧,那么精利的杀人武器,我们的人还是用着火绳火枪的时候,我敌人已经用上了如此先进的武器。”
“原来可汗是在担心这个!”巴伦贝伊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他宽慰伊始兰格莱伊道:“可汗不必担心,乌曾贝伊不是说了吗,他遇到的敌人里面也不过两百余人装备有这样的武器。相信这些不过是穆罕默德格莱伊那个废汗重金招募来的外国雇佣兵。依着废汗的财力,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多的。我们有这么多的射雕儿,他们的复合弓丝毫不逊于什么簧轮火枪。”
说着,巴伦贝伊扬鞭一指从二人身边走过的一队克里米亚王公护卫。
这队克里米亚王公护卫骑着清一色的骏马,腰悬鞑靼复合弓,军容威武雄壮。
可即便巴伦贝伊这么说,伊始兰格莱伊还是殊无喜色。而且他知道,巴伦贝伊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正待解释,却因为那海的突袭而被打断说话。可汗身边忠勇的可汗护卫团团将伊始兰格莱伊和巴伦贝伊围在中间。
一名可汗身边的那可儿前去打探,打回来的消息是疑惑鞑靼突袭者劫掠了前方的畜群,现正在逃跑,几名军官正率军追击。
虽然自感这些鞑靼突袭者来的蹊跷,可眼见没有威胁伊始兰格莱伊命四周围的可汗护卫散开,又接下去刚才的话题。
“老贝伊,”伊始兰格莱伊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担心我那个哥哥,也不担心那些雇佣兵。”
“那么可汗,你在担心什么?”巴伦贝伊不解道。
“我是在担心俄国、波兰这些国家。他们的国土面积更大,人口也多过我们十倍百倍。要是他们的军队都装备了这么先进的武器,汗国的命运”
说到这,伊始兰格莱伊不再说下去。他知道巴伦贝伊明白自己的意思。
巴伦贝伊恍然大悟!此刻,他深为可汗的高瞻远瞩和未雨绸缪而折服。
“所以可汗您才反对那个废汗为了蝇头小利帮助波兰共和国。”巴伦贝伊说道。
“是的,乌克兰是个无底洞。只要乌克兰持续动乱,那么不管是波兰共和国还是沙皇俄国都会持续的流血,我们汗国才能真正持续谋利。一个和平的乌克兰只会让得到它的国家更加的强大,威胁汗国的生存。”
第470章()
乌克兰的土地有多么的富饶、物产有多么丰富,打从会骑马起边跟随父汗和贝伊们侵扰和掳掠人口的伊始兰格莱伊是一清二楚的。
以那位波兰共和国的英雄雅里梅维希涅维茨基的家族为例,这一家族在基辅一省便坐拥七万余处庄园,其领地还包含了几乎整个波尔塔瓦地区,属于他们的农民近23万人。靠着这些,维希涅维茨基的家族一年的收入比起波兰国王的国库的收入来都不逞多让。这还只是一个家族,在乌克兰地区能够与其比肩的还有诸如大贵族扎莫伊斯基家族、科涅茨波利斯基家族、卡利诺夫斯基家族、奥索林斯基家族、波托茨基家族,以及奥斯特罗兹基家族、兹巴罗兹基家族、科列茨基家族等。
无论是波兰还是沙皇俄国哪一个国家整合了乌克兰的资源,它的国力都将得到极大的提升,而这,对于克里米亚汗国来说都是噩梦。可偏偏自己的哥哥不懂,或者他懂,但是为了些许的蝇头小利却选择性的遗忘了。
但伊始兰格莱伊自认和自己当哥哥穆罕默德格莱伊不同,从小他都看得更远,看得更深。伊始兰格莱伊和伊马德帕夏一样主张恢复金帐汗国的荣光,并不以苏丹之名称颂胡阿克巴,因为伊始兰格莱伊知道,他和他的族人都是鞑靼人,不是土耳其人,他们是骄傲的拔都汗的子孙,在拔都汗的时代,这些现在骑在自己头上的奥斯曼土耳其人连亲吻汗王鞋尖的资格都没有;他也和图哈伊贝伊一样,主张联合赫梅利尼茨基的扎波罗热哥萨克,削弱波兰共和国,因为在克里米亚汗国、波兰共和国和哥萨克酋长国三者中,波兰共和国的实力是最强大的,哪怕汗国与酋长国联合也只能削弱而消灭不了它,但哥萨克酋长国却不同,没有了外援,它是不可能在波兰共和国的持续进攻下生存的。
联弱抗强,才是汗国的生存之道。而和汗国的存续相比,什么奴隶、什么泰勒都是次要的。可惜穆罕默德格莱伊不懂,第一次硬生生地把赫梅利尼茨基逼到了沙皇俄国那边,第二次则为了四万泰勒,就要和波兰共和国夹攻哥萨克。
所以自己要拨乱反正,否则汗国总有一天要亡在他的手中。
这些思绪一件件地闪过伊始兰格莱伊的脑海。伊始兰格莱伊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攻下阿克曼,将自己那个愚蠢的哥哥和他都支持者们一网打尽。
“过河吧,老贝伊。”伊始兰格莱伊对巴伦贝伊说道。
二人来到渡桥前。此桥很窄,只容得下三匹马并排而行。而在大军中,除了巴伦贝伊,又有谁能够有此殊荣?所以,伊始兰格莱伊和巴伦贝伊二马二人,并排而行。在二人的身后,则是高举六尾旌的持旗官。
渡桥上的动静都被躲藏在树林中的叶利谢伊看在眼中,他等待的就是此刻。
原本,叶利谢伊是准备和那海率领的鞑靼突袭者一同袭击伊始兰格莱伊的,可是树林外突然出现的牧民和牲畜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只好和那海兵分两路,一路劫掠牛羊,引开敌人的注意力,自己这一路则继续隐蔽,等待突袭伊始兰格莱伊的机会。
叶利谢伊不奢望击杀伊始兰格莱伊。可哪怕超这位可汗射出一箭,开上一枪,对阿克曼的士气都将是极大的鼓舞。
现在,伊始兰格莱伊上了桥,而渡桥对岸的鞑靼骑兵和牧人们因为可汗的到来纷纷散开,他身后的可汗护卫因为桥梁的宽度限制了行动——伊始兰格莱伊走下桥的那一刻将是他防御最薄弱的那一刻,他身边只有一个人(巴伦贝伊),四周的人是疏散的,身后的护卫还被堵在桥上。
“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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