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号,另立新君,让自己坐到皇帝的宝座之上,这样一来,他们认为自己就没有了一丁点的退路。
因为此时的自己,除了胜利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路好走。即便那时候的自己再向长安的皇帝投降,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长安的皇帝岂会容忍这样的自己再存在于人世之间?
曹云嘿然苦笑。
他突然有些明白当初程务本毅然决然地孤身赴上京时的心情了。
为国为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也许有朝一日,在地府黄泉相遇,自己还可以在他面前吹嘘一番,他只不过搭上了性命,自己可是不仅搭上了性命,还搭上了一辈子的名声。
事毕之后去玉龙山?自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田汾也满口答应了,但便是曹云自己也压根不相信,只不过是各安彼此的心罢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最后曹天成不会祸连到自己的家人,如果他连这个也做不到,知晓内情的鲜碧松,郭显成等人,那可是真要寒心了。想来曹天成也不会如此愚蠢。
坐了下来,他让自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周一夫等人的打算,也正合他的心意,将世家豪门的力量,尽数集中到洛阳城中,然后一鼓而歼,这正是他与田汾计议的结果,不得不说,田汾是算死了对方的一举一动。在脑子里将一个又一个即将响应自己号召来到洛阳的将领们过了一遍,这些人,就是消灭这些世家豪门的主力军了。
洛阳,他并不担心,到时候翁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在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远在昆凌郡的周济云了。
这个人的能力他是一清二楚的,论到用兵打仗,他实实在在的要在郭显成之上,至于鲜碧松,就要更差上一筹了。如果不是他的出身问题,周济云来接自己的班,其实是最合适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时事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将周济云逼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也逼到了大齐的对立面上。
潞州与横断山区撤下来的部众两面夹击打击昆凌郡,这是他一手策划的,但皇帝在最后却临阵换将,将横断山区的拓拔燕换成了解宝,将集结在潞州的大军统帅换成了钟艾,这就不得不让他担心了。
这两人都是皇帝的亲信将领不错,但他们这一辈子却一直都驻守在长安城,有是有领兵经验那是不错的,但实际打仗的经验却是根本没有的。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个小小的意外,便可以彻底改变战场之上的局势,这不是读了多少兵书,进行了多少次模拟军演就能真正体会到的,没有在那种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真正体验过生死一念间的将领,很难懂得其中的微妙之处。
拓拔燕善长长途奔袭,在横断山的表现可圈可点,原来潞州大军的统帅姚振用兵稳重,步步为营,两人各有所长,在这一次与周济云的战斗中,正好发挥自己的特长,但现在,一切全都改变了。
现在曹云只希望解宝也好,还是钟艾也好,在面对周济云的时候,万万不可冒险,凭借着优势的兵力一步一步的挤压过去,用兵力,用时间,一点一点的磨掉昆凌郡。一旦他们起了速战速决的心思,必然为周济云所趁。
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即便洛阳毁掉了所有世家豪门的根基,但周济云掌握下的昆凌郡,必然会成为将来的心腹大患。
他实在是不明白曹天成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在这样的关键的时候,居然撤换前线的将领,难道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的自己,仍然不能让他放心吗?
或者,他是在怕自己在洛阳当真假戏真做?
曹云枯座木楼之中,心却飞到了千里之外。
而此刻,在漫天的大雪之中,一支军队正在艰难地跋涉着,他们正是来自横断山区的齐国军队,而他们的目标,自然就是昆凌郡。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黄安的困境()
一脚踩下去,脚脖子便完全陷进到了雪里,不知什么时候,靴筒里已经渗进了雪水去,踩下去不但滑滑的不着力,更是冰冷刺骨。
回头看看牵着的战马,同样步履维艰,他恼火地吼叫了一声,却又旋即被寒风卷得无影无踪。
“休息半个时辰!”看着身后同样疲惫不堪的部属,黄安无奈地下达了命令。
奇袭!奇袭个屁啊!黄安和他的士兵一样,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第一件事就是脱下了自己的靴子,将里面的水倒了出来,袜子湿透了,皱巴巴的不成模样,一双脚泡成了死鱼般的颜色,手按上去,一按一个白色的窝窝。
他们是骑兵,大半时间还都是在马上渡过的,只是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越积越厚,只有当马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才下马步行,可饶是如此,也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了,可以想象得到,此时跟在自己身后第二波出发的步卒们将会遭遇的是什么。
从怀里掏出一块馍馍,撕下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这块馍馍他放在怀里揣了有一会儿了,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变得温软了一些,否则现在只怕就像是石头一样难以啃动。
他吃得很慢,也吃得很仔细,生怕掉了哪怕一点点细微的馍屑。对于黄安的很多部属而言,他们完全不理解他们的将军的一些作为,他作战勇敢,对士兵也极好,不像一般的将领动辙便喊打喊杀,但他有一个怪癖,那就是见不得任何有哪怕有一点点的浪费粮食的行为,哪怕在粮食十分充足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这个缘故被他拳打脚踢的士兵着实不少,因此在他的部队之中,所有的士兵对于粮食都极其的节省。
也只有那些跟随黄安很久的人,才知道原因是什么,那是黄安履历之上一块洗不去的伤疤,同样也是他们这些跟着黄安一起到横断山区的士兵的共同的耻辱。
他们曾经是一支失去了灵魂的士卒,而让他们丢掉他们尊严的正是因为粮食。孤独的山峰,燃烧的篝火,大火之上加了肉的粥的香气漫山遍野的飘荡。这一副画面,是很多人心中的禁忌。
黄安出身于勋贵之家,曾经是龙镶军的候补军官,与明人的那一战,如果他们表现出色,回去之后,就将正式补入龙镶军,但正是因为那一战,他不但彻底失去了那个机会,同时还失去了名誉。
被当作垃圾派到了横断山区,然后又被当时的横断山区的主将当成敢死队派在了最前沿,黄安破罐子破摔,作战拼死向前,回来就醉生梦死,这种日子,直到拓拔燕当上了横断山主将之后,才终于被他生生地扭转了过来。
拓拔燕没有用一种另外的眼光看他,而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将领。光是这一个同等对待,就让黄安感激涕零,与他同样遭遇的,还有他的难兄难弟张柏。
可是拓拔将军却在大战当前的时候,被调走了。换来了一个来自龙镶军的将领解宝,从第一次的军议,解宝看黄安的眼神,就让他的心如同现在的天气一样,重新又变得冰冷冰冷的了。
那是不屑,是蔑视,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看不起。
他的经历,能瞒过横断山区的那些将士,但却无法瞒得住来自龙镶军的解宝,要知道,当时的黄安张柏可是成为了龙镶军的反面教材的。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证实了黄安当时的感觉并不是无的放矢,他又重新被打回了原形,在解宝的眼中,他就是那个当初失去了骄傲,失去了自尊的败军之将。
如果说这些黄安都还能忍受,但解宝对先前拓拔燕带着他们一齐制定的对昆凌郡的作战方案完全给推翻了就让他无法接受了。
奇袭!解宝强调的是奇袭,他要出奇不意的出现在昆凌郡对周济云展开突如其来的偷袭,这在黄安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当初拓拔燕的认知。从横断山区撤出来之后,要想抵达昆凌郡,他们需要穿过两个郡,行程达数百里远,这么长的运动距离,想要完全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发动进攻的时间是冬天。寒冷的天气将是他们天然的阻碍,那时的他们,还没有预测到会下这么大的雪,但拓拔燕已经肯定偷袭是不可取的。但凡消息走漏一点,周济云有所防备,那么迎接偷袭的军队将会是一场灾难。
但这些困难,似乎都不在解宝的考虑范围之内,人定胜天,这便是他告诫黄安的话,只要有坚定的决心,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而且他坚定地认为,周济云的主力必然会在潞州方向,而潞州集结的重兵,已经足以让周济云自顾不暇了,那里还料想得到他们这样一支军队会横跨数郡而来。
黄安的确是败军之将,但这几年他却一直是在战场之上磨练,不管是胆气还是见识,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将领可比。将己军的胜利寄托在敌人毫无防备的基础之上,解宝的这个认知让他目瞪口呆。
他们面对的是谁?是大齐名将周济云,便是身经百战的拓拔燕,在谈到这场战争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神情慎重,不敢有丝毫懈怠,现在在解宝眼中,居然是一场手到擒来的胜利。这让黄安很悲观。
可惜,他不是主将,因为过去的经历,他所说的话,更没有半分说服力,因为他不论说什么,在解宝看来,都是怯战的表现,都是他过去的耻辱的延续。
这一次进攻的先锋,再一次落在了黄安的身上。当解宝当着无数将领的面,告诉黄安,这是他宽宏大量地给予他洗唰耻辱的机会的时候,黄安几乎当场昏了过去。解宝当着无数将士的面,将他的伤疤血淋淋的再一次撕开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
黄安是怀着愤怒出发的。对他来说,别的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唯有死而已。
初时的愤怒过后,寒冷的天气,天降的大雪让他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不怕死,但他不能害得全军将士跟着他一起死啊。然而让他无语的是,这一次横跨两郡的长途跋涉,解宝竟然连沿途的军队必须的供应也没有完全解决,他派出来的负责供应军队的官员,不是短缺就是质量严重不过关。拓拔燕当初准备的厚厚的需要准备的物料,在移交时,都已经完全交给了解宝,但从实际情况看,对方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从马上的背囊之中取出一卷布条,慢慢地缠在脚上,再套上湿漉漉的袜子,重新将被雪水浸透了的,变得硬梆梆的靴子重新套上。
“黄将军,我们的粮食要出现短缺了。”军司马仇亚雄喀吱喀吱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黄安的身边:”原本我们节省着,是可以抵达下一个供应点的,但是这场大雪,让我们的行程被拖慢了整整三天。这雪如果再下下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将这个情况告诉兄弟们,节省点粮食。”黄安道。
“用不着我告诉,大家都清楚。”仇亚雄叹气道:”这要是不下了,再来一场寒风,将雪冻硬一点,我们倒是可以跑得快一些,将先前拉下的速度补回来。”
黄安苦笑:”这样的好事,你别想了,我们是在往南走,你求寒风还不如求前面没有下雪,不过斥候已经回来告诉我了,前面也在下雪,至少在五十里范围之内,雪不会比这里的小。”
仇亚雄无语,半晌才道:”将军,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沿途供应都出了问题了吗?当初明明拓拔将军已经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我也在奇怪呢!”
仇亚雄冷笑:”上一个供应点,那里给我们准备补给的县令与我过去有过数面之缘,他偷偷地告诉我,原本东西是准备得齐全的,只不过现在,都变成了某些人的私人财产了。某人派来接洽的官员,将其中的一部分变卖了。”
黄安霍然回头,盯着仇亚雄。
“将军,这样的事情,我敢乱说吗?”仇亚雄冷笑道。”某人以前一直呆在天子脚下,大概是被管得紧了,没机会中饱私囊,或者说中饱私囊根本就没有他的份儿,现在捞着了如此好的机会,岂会放过。数万大军的供应,就算他只捞取其中一部分,也足以让他变成富翁了。”
狠狠地一拳砸在雪地之上,黄安愤怒地骂道:”王八蛋。”
“的确是王八蛋,可是将军,要是下一个补给点还是补不足供应怎么办?这是最后一个补给点了,再往前,就要进入昆凌郡,准备接战了。”仇严雄道。
“如果还是短斤少量,那就抢。”黄安将手上的最后一点馍馍塞进嘴里,又抓起一把雪一齐咽了下去,冷冷地道:”进了昆凌郡,天知道是一个什么情况。”
“实在没办法,只能以战养战了。”仇亚雄无奈地道。
以战养战,那就是抢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这是陷阱()
路再难走,也向继续向前,主将再不堪,那也是他们的主将。军令不能儿戏,按照整体的布署,他们已经是失期了,半个时辰之后,稍稍恢复了些许体力的部队再一次开拔。
士兵们翻身上马,冒着风雪再度前行,这里,距他们的下一个补给点还有五十里,如果是天气好的时候,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可现在,顶风冒雪,就不知道啥时候能到了。
今年的这个冬天着实邪乎,以往驻守在横断山脉中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人骑在马上,风呼呼的刮,但雪仍然一层一层地在人身上,马身上堆集,一边走,一边得将这些雪花抖落。人的眼睛瞪得再大,也看不到十步开外。
这样的天气,完全不适宜行军,更别说作战了。黄安只希望再往南走一些,雪会小一些。
在风雪之中一步步苦挨,一直到了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风雪才渐渐的小了下来,而眼前,也骤然开阔起来。
袅袅升起的炊烟映入到了他们的眼睑。前方探路的斥候兴奋地打马奔了回来。他们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最后的一个补给点,在这里,他们将作最后的休整,然后就将进入昆凌郡,进入敌占区,战争,也就开始了。
再往前走了数里,一个营盘骤然出现,作为最靠近昆凌郡的一个补给营,这里是沿途所有补给点中最大的,在战争开始之后,这里也将成为大军的前进基地。看着那升起的股股炊烟,看着那一个个尖顶的屯仓,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