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自己输掉的不是自己的才能,而是自己的运气。
老天爷从来就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的亲兵们有些担心地在身后看着宁则枫,小心地一步一步地向着宁则枫靠近,他们是真担心,自己的主子会不会一时想不开,便从这高崖之上一头跳下去,落个一了百了。
在仰天狼嗥,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胸膛,撕扯自己的头发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宁则枫整个人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这让已经靠上来的亲兵们松了一口气。
发泄完的宁则枫再一次地恢复了冷静。只不过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他通红的眼睛和狼一般的眼神,让这些即便是跟了他多年的亲兵,也都一个个从内心深处直冒寒气,这个眼神,已经不类人了。就像是一头噬人的猛兽在盯着他们看。
“去通知樊新将军他们过来议来。”宁则枫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神情有多么可怕,他尽量地用平静的声音吩咐着自己的下属。
平心而论,宁则枫这个人,的确有着枭雄的气质,有手腕,当年宁氏兄弟相争,他能占到上风并且让自己的老子对自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够狠辣,该下手干掉自己同胞兄弟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能隐忍,被宁则远当成一只猪眷养在越京城的时候,他当真是将自己当成了一头能吃能睡的猪,没两年便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但一朝脱去樊笼,立即便能让他的野心复苏。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便将多年里养出来的肥肉全部减掉,当年目睹这一切的鬼影悍将贾方舟都即是佩服,又是心惊。
宁则枫行事果断狠辣,但并不缺乏笼拢人的手段,像樊新这样的将领,都是他到了齐国之后培养起来的,但就是这些人,却成为了他最为忠实的拥甭,这一次的绝望出击,这些将领毫不犹豫地便跟着他亡命出海。
连带着水手,战兵,三万人的兵力,如果拉到了马尼拉,与马尼拉国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如果这些人全都上岸,或者生存的机会要更大一些,但宁则枫一声呼啸,这些人便毫无怨言地跟着他出海了。
如果说宁则远的成功,是基于体系的成功,那宁则枫,则完全靠着自己的个人魁力完成了这些事情。当年宁氏兄弟相争,宁则枫能胜出,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只能说,宁则枫这样的人,当真是运气不佳。当然,像他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在当初秦风还一无所有的时候,便老老实实地成为秦风忠实的手下和走狗。也只有宁则远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才会投奔到时还算是刚刚崛起的秦风。
时过境迁,兄弟两人的境遇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宁则远现在贵为大明的兵部侍郎,麾下有一支可称之为纵横天下没有对手的强悍舰队,而宁则远,现在却又重新被打回了原点,成为了一个海盗。
现在他虽然有着比过去更加多的战舰和战兵,但形式却比当初要危殆得多。当海盗,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你能在海上抢到东西,但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需要卖出去变成钱粮,这就需要在陆地之上有着一整套相应的体系,以前的宁氏自然是有的,不管是在泉州还是在马尼拉等地,他们都有完善的将这些东西变现的能力,但现在,这些已经不存在了。
三万多人的吃喝拉撒,想想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齐国肯定还会给了一些支持,但这些支持已经是有限度的了,至少,他的战舰将会越来越少,他的战兵也会越来越少,这些,宁则枫都是能想象得到的。因为接下来,将是一场长期的猫与老鼠的游戏,而他在这场游戏之中,是那只处于弱势地位的老鼠,不但要躲避明人的追剿,还要竭尽全力的生存下来。
想想明人战舰的速度和战斗力,便是宁则枫这样的人,也觉得未来黑暗无比。正面战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接下来,他要恢复海盗的本色了。
当十数位高级将领出现在高崖之上的时候,宁则枫整个人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衣冠楚楚,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去传令的亲兵看到宁则枫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探询的眼光看向留在这里的人,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诸位,是不是觉得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宁则枫看着手下的将领们,即便是樊新这样曾经击沉过明军新式战舰的大将,此时的身上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沉沉的暮气。
众将都是苦笑不已。
宁则枫大笑起来,在众将不解的目光之中,宁则枫指着另一侧云集的上百艘战舰,豪气干云地道:”诸位,我们还有上百艘战舰,我们还是三万敢战之兵,战斗,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啦,你们现在就觉得我们必败无疑吗?”
樊新是宁则枫最器重的一员干将,此刻,他面容苦涩:”统领,我们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
宁则枫没有反驳,反而是点了点头:”明人的确是强大,我们还是齐国水师的时候,与他们比起来,我们很有可能不堪一战,但现在,我们已经算不得齐国水师了,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统领,末将觉得,我们仍然算是齐国水师。”樊新难得地反驳地宁则枫一句。
宁则枫倒也没有恼怒,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在心底里,我们当然还认为我们是齐国水师。我的意思是,当我们挂着这个名头的时候,我们需要为大齐的海疆安全而奋斗,不能让明人肆意地在我们的海疆线上奋战,但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皇帝陛下英明,给了我们极大的自由,以后,我们没有了这个附累,那么,我们与明人的战斗,那就有得打了。”
“这不一样吗?”一名将领问道。
“怎么能一样呢?”宁则枫嘿嘿笑道:”过去,我们与大明摆明车马对峙,你们说说,如果明人要打螃蟹湾水师基地,我们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奋起反抗,明知不敌,也要战斗到底。”刚刚的那名将领昂首答道。
“这就是了,我们明知不敌,我们也要这么做。其结果就是我们会被他们干掉。”宁则枫摊了摊道:”但现在,如果我们明知不敌,我们会怎么呢?”
“跑!”一名将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说得好,就是跑!”宁则枫大笑起来,伸出手去重重地拍着这名将领的肩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积蓄力量,瞅准机会,能干一票就干一票。这个时候,明军在明处,而我们呢,就在暗处了。诸位,你们知道大海有多大吗?”
众人连连点头。
宁则枫却是摇头道:”不,你们不知道。从我们成军之日起,就一直被明人压制,你们连深海都没有去过,一直在大齐的海疆线上打转,生怕走远一点就会被明人的战舰抓住踪迹。大海之大,远超你们的想象。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大海只有齐国这么大的话,那么现实中的齐国,就只有螃蟹湾那么大。你们说说,我们想要避过明人的舰队,是不是容易得多?”
众人的喘息之声都是粗重了起来。
“诸位,皇帝陛下让我们出海,不是陷我们与死地,而是给了我们一条活路,让我们有了更广阔的施展手段的舞台。诸位都没有当过海盗,但我可是海盗世家,这前半辈子啊,就在与官军捉迷藏,马尼拉那一带的水师,可比我们当年这些海盗强多了,但照样被我耍得团团转。”宁则枫自得地大笑了起来。”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要与明军捉迷藏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1848:狡兔三窟()
不长的时间里,宁则枫便成功地再一次鼓起了这些人的信心。将他们这一次无奈之下的逃亡,变成了皇帝的英明之策。这是让他们以己长击敌之短,是为了更有效地抗击明军。为大齐将来的胜利作出他们应有的贡献。
军官们低落的情绪重新被鼓动了起来,激昂渐渐地成了离旋律之后,宁则枫的一颗心也终于是完全放回到了肚子里,将是军之胆,如果这些军官们都没有必胜的信念,那士卒们就更不消说了。
哪怕宁则枫自己现在对未来一点把握也没有,他也必须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尽量地牵制住明军的水师,与他们在海上捉迷藏,让他们没有心思去我们大齐的海疆为所欲为,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现在大齐海疆沿岸五十里之内,都在进行大撤退,这对于大齐来说,损失是巨大的。如果任由那些明军军舰在大齐海疆登陆,那么在未来两军决战的时候,大齐国内,只怕将是烽烟四起。”宁则枫侃侃而谈。
“统领,如果明军根本就不理会我们,仍然直接去我们的海疆登陆,我们如之奈何?”一名军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直接与他们战斗不是对手,又怎么能阻止他们的行为呢?”
“问得好!”宁则枫道:”阻止敌人,不见得非要与敌人正面战斗。要知道,明国人也是有他们自己的海疆需要保护的。以前明国只有一个宝泉,但在他们吞并了楚国之后,他们的海疆难道就比我们大齐少了么?”
军官恍然大悟:”统领是要我们去骚扰他们的海疆。”
“不错,这是我们的一个任务。”宁则枫点头道:”明国现在的海疆也很长,而这长长的海疆也会成为我们随意攻击的地点我们大齐的海岸线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可保护得了,但明国的海岸线可就大不一样了,那些地方,有许多他们重要的城镇,任何一个被我们得手,都能让他们痛入骨髓。”
“我们要做的,就是躲过明军的舰队而发动这些袭击?”一名军官道。
“就是这样。”宁则枫道:”只要有一次成功,就能让明国不得不分派出舰队来保护这些海疆线,那我们至少就完成了陛下的一部分委托,牵制住了对方的海上力量。”
“刚刚统领说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
“当然。第二个目标,就是打击他们的海上贸易线。”宁则枫接着道:”明国人财政很大的一部分来自于海外贸易,这条贸易线长达数千上万里,这么长的贸易线,明军如何保护?难不成他们还能每一支商队都派遗战舰保护么?如果他们真能这么做,那我们就可以拍手叫好了,因为他们的水师就再也没有力量向大齐发动进攻了。”
“统领说得有理。”话说到这里,所有的军官们可以说是完全被宁则枫说服了,因为此时宁则枫谈的,已经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实实在在的行之有效的目标。
“更重要的是,我们也需要这些商队的东西来保证我们自己的生存。”宁则枫继续为部下描绘着美丽的蓝图。”根据我们大齐的情报,现在的马尼拉,已经被明国人变成了他们的原料生产地,贸易中转站,那里生产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们大齐所没有的,比方说橡胶,我们大齐一直想得到却无法得到的东西,比方说霜糖等等,只要得手,就能为大齐与明国的作战贡献一份力量。而马尼拉现在的粮食产量严重不足,而大明则从本土运送粮食到那里贩卖,如果我们能抢到这些粮食,不但能解决我们自己的吃饭问题,还能让马尼拉产生很大的问题,大家想想看,那么大一片地方,要是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们还会老老实实的为明国人卖命吗?”
“统领说得好,干了,抢他娘的。”一众军官开始狂热了起来,对付明军的战舰他们力有未逮,没有战胜对方的希望,但对付商船和他们的护卫,这有什么难度吗?他们要做的,只是避开明军的战舰就好了。
宁则枫满意地看着麾下军官们的求战精神终于被成功地激起来了。
“不过各位,接下来,我们还是要稍安勿燥,因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做好这件事情,我们还不能出击。”
“请统领吩咐!”
“首先,我们要有一个安稳的老窝。”宁则枫笑道:”现在我们栖身的这个大岛大家也看到了,虽然大,有足够的淡水,但也无法驻扎这么多的军队,停泊这么多的战舰,所以接下来我们还要分兵。樊新,接下来你便驻扎在这里。而我,将带领另一部人去另外一个地方,大家先不要管是那里,总之,我们将与这里形成犄角之势,互相掩护,互相支撑。”
“遵命。”
“搞好我们的老窝之后,我还要来给大家好好地讲一讲,海盗是怎样打仗的,这与我先前给你们讲的东西可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我们现在是海盗了嘛,就要有海盗的自觉。”
一众军官都哈哈地大笑起来,军官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幽默感,便代表着他有着必胜的信念,这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了这些人。
“统领,这个法子我知道,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一名军官大声道。他的话,引起了众多的附和之声。
“大意是差不多了,但这里头还有很多的关窍,需要与大家分说明白。”宁则枫微笑着道。”现在大家可以先回到自己的部队去了,安抚好大家的情绪,背井离乡,漂泊海上,士兵们有不安的情绪也是正常的,告诉他们,跟着我宁则枫,粮食会有的,美酒也会有的,便是女人,也会有的,现在咱们不是官兵了,有些规纪,我们也可以改一改嘛!”
众人在哄笑声中,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山崖,只有樊新被留了下来。大家也不以为意,樊新在这支水军之中因为有击沉明军主力战舰的战功,本身就是仅次于宁则枫的第二号人物。
当众人都消失在视野之中后,宁则枫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消失了。
樊新看着宁则枫的情绪变化,小心地问道:”统领,您看起来,并不乐观?”
“怎么可能乐观得起来?”在这位心腹的面前,宁则枫并不隐瞒自己的情绪,”我们只有六个月的粮食,而在这些岛上安置下来,布置好老窝,作好一些必要的准备,起码便要两到三个月。”
“我们可以捕鱼,还有我看统领出海的时候,还带了大量的种子,特别是找丁郡守要了很多的番薯马薯种子,统领也应当有自己的想法吧?”樊新道。
宁则枫点了点头。指了指脚下的海岛,”这个地方,我实话告诉你,只不过我们的一个前进基地,一个障眼法。”
“啊?”樊新嘱了一惊。
“我们真正的老巢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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