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卫平从地上爬了起来,稍稍侧头瞟了一眼站在一侧的虎牢郡守唐惟德,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提示,但唐惟德脸上却连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从棋盘山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秦风一行人却是早已经到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带兵打仗的,谁敢说自己就没有打过败仗,谁又敢说这一辈子就一定会一场败仗也没有打?”秦风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间巨大的沙盘间,凝视着沙盘之中整个横断山脉的模似造型。“只是屡战屡败,在同样的战术面前连接吃亏,却一直找不到克敌制胜的办法,这就不大好了。”
“是末将无能。拓拔燕那厮,实在是狡滑之极。”何卫平惭愧地道。
“不要怪敌人太狡滑,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秦风面无表情地道:“两军对垒,难道我们还期望敌人很蠢而因此获得胜利吗?”
何卫平满脸通红。
秦风瞅了他一眼,“拓拔燕此人,想来现在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了,他本来是我们想尽办法,费了极大的心力,转弯抹角安排进入到了齐国当中的,此人的能力勿容置疑。要不然也不会在齐国一路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当初他镇守横断山脉的时候,你和他也应当打过交道吧?”
“那时的他,用兵也只不过是中规中纪而已。”何卫平道。
“中规中纪?”秦风轻笑出来:“那是因为哪个时候,他还是我们大明的人。所以不曾露出真正的狰狞而已,慕容海那时候也在他的身边,慕容海,你说是不是?”
慕容海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秦风长叹了一声,“就是因为这个人太出色了啊,我们才终于失去了他。成为了齐国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娶了世家的女儿,有了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庭,在齐国,他能得到的都得到了,就算他回到明国,我们能给他的,也绝不会超过这个了。郭公临走之前,已经对此有了一些警觉,可惜那个时候我们的注意力都在楚国身上,忽略了这一点,回过头来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叛徒人人得而诛之。”何卫平厉声道。
“站在我们的立场之上,自然是如此,但站在他的立场之上,就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了。”秦风道:“其实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很欣赏此人的,他在齐国之时,替我们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勋,说起来,他并不欠我们的。何卫平,此人的胆略,见识,都是上上之选,与他对阵,稍有疏忽大意,就会吃他的亏,你认真地了解过此人的过往吗?”
何卫平惭愧地摇了摇头。
“当年安排他率军从正阳郡突围,辗转千里投奔齐国,一路之上,虽然有鹰巢的人员向他提供情报,但军队里的人,可并不了解他,当他一路辗转腾挪突破层层阻碍之后,军方的确是使尽了全身的解数要拦截他,到了那个时候,其实鹰巢的情报人员对此已经无能为力了,因为不止一支军队在围堵他。但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他仍然凭借着他惊人的嗅觉找出了一条生路逃之夭夭了,说实话,事后复盘,连我在内的诸多大将,对此都是相当地惊艳啊!此人天生就是一个将种,我们拿他当谍探用,委实可惜了,但木已成舟,费了偌大的功夫才让他进入到齐国,自然就不可能半途而废了。”
秦风不无遗憾地道:“此人当年最擅长的就是率领小股部队的突击,来去如风,诡异莫名,很难预测到他的下一步行动。在齐国磨励了这许多年之后,对于统率大部队也有了一定的心得,如果他能将这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将来,我们在战场之上一定会多一个难缠的对手。”
“末将一定会在横断山区击败他的。”何卫平发狠道。“末将愿立军令状。”
秦风摆了摆手,“我看了你们这几个月与他交锋的军报,每一次他出动的人手,都不过千余人,而且分成了数股,这样的战斗,正是他所擅长的。而你的应对方式就有问题了。何将军,你一心求稳这一点我是能理解的,但在横断山区这样的地形地势之下,这收拢部队,妄图以优势兵力压倒对手的打法,就成了最主要的败因了。”
“被人断粮道,断后路,各种突袭,焦头乱额,数月以来,一直退到了跑马坪附近才稳住了阵脚。”秦风摇摇头:“在其它地方,稳是没有问题的,但在横断山区里,他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稳不下来。让你疲于奔命,更何况那个时候,我们还要分兵保护一个个的兵寨,就更加缚手缚脚了。”
“请陛下赐教。”
“对付拓拔燕这样的打法,你只能针锋相对,以精锐对精锐,以小股对小股。在横断山区打成一窝乱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纠缠,谁都别想安生。”秦风笑道。
“啊?”听到秦风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何卫平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秦风指点着一个又一个的军寨,“你将军马摆放在这些军寨之中,连成一线,看似稳妥,实则上是将自己的位置明白无疑地告诉了对手,这就如同黑夜之中一盏明晃晃的灯,让人不注意都不行。拓拔燕以各种小规模的突袭来引诱你们出击,因为你自己已经将更广阔的区域交给了他任他予取予求,他想分则分,想合则合。你们的任何军事行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你安能不败?”
何卫平恍然大悟:“末将明白了,末将会立刻着手挑选精锐之士,组成突击队,给他们最好的装备,让他们潜入横断山脉,给他们完全的自主之权。这样,他们占优势的时候可以随意进攻,他们如果遇到困难则可以退回到就近的军寨进行修整,补充。横断山区越乱,对我们其实是越有利的。”
“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候,那可就不是他拓拔燕想分则分,想合就合了。”秦风笑道:“到时候大家一样脑壳疼,自然就重回到一条超跑线上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利用整体上的优势,一点一点地把他压回去。”
“陛下英明,臣五体投地。”
“也别五体投地了,兵部对于你以及陈绍威肯定是会有处罚的。政事堂上也有换你的提议,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再错过了,那就只能去新兵训练中心去带菜鸟了!”秦风呵呵一笑。
何卫平立时背心渗出一片白毛汗。
秦风指了指幕容海:“我把慕容海借给你几个月,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让他归队。慕容海,这几个月的时间,你帮着何将军训练一支能在山地之中作战的骑兵,规模也不用太大,几百人的规模即可。何卫平,拓拔燕那里应当也有这样的一支部队吧?”
“是,陛下,这一次棋盘山之战,我们在这支骑兵之下吃了大苦头,山路崎岖陡峭,他们居然可以纵马如飞,如履平地。”
“蛮族特有的技艺,拓拔燕在蛮族呆了好几年,学会了这个。不过现在我将慕容海给你,他可是原版原装。当年要不是蛮族出山,弃己之长与我们在山下决战的话,我们想要击败他们还真没那么容易。”秦风笑道。
何卫平向着一边的慕容海拱了拱手:“有劳慕容将军了,不知慕容将军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没有?”
“别的不说,何将军必须要将你麾下所有的骑术不错的骑兵集合起来让我挑选,想要在几个月内练成一支熟练地在山地作战的骑兵,首先便需要他们拥有最基本的骑兵技术。”慕容海沉声道:“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来让他们习得这项技艺的,数百兄弟,最后能平安归来的,只余下百余人,这份血仇,我要向拓拔燕讨回来。”
“虎牢新军下所有骑兵,即便是何某的亲卫,也任由慕容将军挑选。”何卫平正色道。
“好了,军事上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秦风摆了摆说,走回去坐了下来,目光转向唐惟德,“永安郡有一份动议,要修建一条从永安到虎牢的轨道车,你们虎牢这边有什么看法?”
“陛下,臣求之不得,也已经上了奏折,请求朝廷批准。”唐惟德道。
“花费甚大呀!”提起钱来,秦风便有些愁眉不展。
“陛下,修建这条轨道车,不仅仅有利于永安与虎牢的连接,更重要的是,朝廷可以藉此将西地与本土更紧密地联系起来,陛下,这与朝廷对西地的大方略是相辅相称的。”唐惟德道。
秦风微微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在理,你们可以与工部先讨论方案,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之后,再作最后的决定吧。”
秦风嘴里的这一段时间,自然是要等永安郡那边的人事变动结束之后才好正式推动此事,不过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对唐惟德讲了。
1659:西行记(5)()
秦风并没有在虎牢关停留太久。虽然现在这里还有战事在发生,而且明军明显地在横断山区处于劣势。
在秦风看来,这样的局部小规模的冲突还不足以让他投以太过于重视的目光,横断山区的较量,便如同明国与齐国在海上的厮杀一般,都是为了争取未来在双方大规模的争霸战争爆发之时,能够占据一个有利的地位而已。
一个以山贼之名,一个以海盗为号,大家心照不宣,闷头悄悄地干活。毕竟对于双方亿万百姓来说,现在双方可是和平相处,两国皇帝可是亲自签定了和平条约的。私下里虽然大打出手,但在明面之上,却仍然是装作和平共处哥俩好的。
在这样的大局面之下,横断山区的战斗规模不可能扩大,因为拓拔燕当真敢打到虎牢关来的话,那就是擅自挑起边衅,会提前引爆双方大战的,而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也就仅此而已了。
相比于这里的战斗,秦风其实更关心齐国今年的粮食收成等民生经济的发展,鹰巢的注意力现在已经将大部分力量放在收集齐国的经济数据,地方发展等上了,因为这些东西,便代表着齐国新皇帝曹云上任之后改革的成效,成效越明显,齐国的国力将会恢复得越快,双方的争霸之战便将会更快地爆发。
鹰巢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分析小组,就是针对齐国的这些民生数据展开分析,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小组,就是一门心思地搞破坏了。不是武力搞破坏,而是想法设法地怎么去迟滞齐国的发展。不同于楚国,一场金融入侵,便将楚国弄得千疮百孔,现在齐国可是吸取了楚人的教训,对于大明的金融计划,是严防死守,双方的谈判在这上面毫无进展,谈判的使者发回来的奏折,最乐观的态度是迫使齐国划定一个双方的交界边郡成为试点,允许明国的货币在这里流通,但离开这个地方,便成为了一张废纸。
不过秦风还是很开心,能打开一条缝隙,以后便能用撬棍一点点的将这个缝隙扩大,终有撬开大门的时候。
而这,便是大明关于金融,银行,钱庄的谈判上大明的底线所在。
为了应对明国在这方面的强势,齐国也不是没有做出相应的对策,田汾组织了齐国国内十家规模较大的钱庄,成立了钱庄联盟,共同出资共千万两白银存进国库作为担保金,发行了属于他们的银票,这十家钱庄,几乎涵盖了整个齐国境内的各个郡治,他们想以此来对抗便利的明国纸钞的流行。
与明国的银行不同的是,这些钱庄,仍然只接受较大数额的钱款,并且在服务的过程之中仍然要收取保管费,手续费等,所以能使用这些钱庄的,基本上还只属于有钱人和为了方便的生意人。真正的老百姓,可是不会将钱放进钱庄里去的。
田汾大约知道明国银行的经营赢得模式,明国银行是来者不拒,将所有明人手里的浮财基本上都给集中了起来,然后来进行投资贷款以此获得来支付民众存款所产生的利益,不过哪怕知道这些原理,田汾也不想贸然尝试,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在齐国试验失败,带来的震荡他承受不起,更何况那些实力强大的钱庄,也是反对的最主要力量。
齐国与明国现在的较量,军事之上的其实已经退居二线而且是在暗中进行,反而是民生经济一跃而成为了最主要的较量战场。
两个超级大国最后的较量,必然是全方位的国力的较量。不可能靠着一些先进的武器装备或者一两样利器便能改变双方对抗的态势。
换句话说,谁能坚持得更久,谁就将成为最后的胜者。
秦风只带了马豹子和乐公公两个人,甩开了护卫大队,三个人,三匹马,便悄然离开了虎牢关。他们三个,两个宗师,一位九级巅峰,想要不惊动其它人离开,实在是太简单了,乐公公纵然不愿,但在秦风的威胁之下,也只能妥协,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坚持,皇帝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他,然后将他也甩掉,马豹子则是满脸的兴奋,对于陪着皇帝去做这样的事情,这位曾经的齐国绿林大盗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等到虎牢关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将知悉内情的人惊得无不是浑身冷汗,何卫平,唐惟德以及幕容海三人面对着秦风留下来的一纸便柬,相对无言。他们根本不知道秦风到底要走那条线路,自然也就无法派人跟上去,如今之计,只有将那些曾经护卫秦风一路抵达虎牢关的侍卫们全都副封闭管理,不让他们与外人接触,另外秘密扔人回越京城向政事堂回报,等待政事堂对此做出反应。
对于皇帝三人的安危,倒并没有太多的担心,毕竟凭他们三人的实力,足以横行天下。而且西地,纵然还有一些大盗及贼匪,但想威胁到他们就很难。只是秦风的身份,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他们始料不及。
何卫平和唐惟德觉得自己在战败的这条罪行之上,似乎又要再加上一条了,政事堂的大佬们本来就对他们不爽,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这份不满,恐的又要加深几分。
现在的秦风自然不会在意属下的看法以及埋藏在心中的不满,他只是简单地想要知道西地的真实情况,有时候,奏折之中描写的东西,与实际情况恐怕有很大的出入。
对于大明本土,他并不担心,那里经历了十多年的深耕,所有人对于大明已经有了极深的认同感,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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