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大唐- 第50部分

　　　　“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算了兄弟，咱们还是去花厅候着，待到见了张刺史，一并请他开解就是了。”张巡说罢正和许远要走，就听见刺史府门外有人喊着罗唣起来，不禁都想，“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幽州刺史府前喧哗？”于是双双朝刺史府门外走来。

　　　　“我要投军！”门外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年喊道。

　　　　“投什么军！这里不是打发要饭花子的地方，趁这爷们还没生气，赶紧往别处去！”向润容冷冷的说道，“你可别不长眼，瞪大了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刺史府门前闹事儿，仔细给你扔到军牢里去。”

　　　　“你说谁是要饭花子？”那少年按住腰刀，在石阶下叫道，“这当官儿的真是狗眼看人低，就只才几日不见，就装作不认得了？”

　　　　“少套近乎！幽州城这么大的地方，要饭的花子多了去了，谁他娘的认得你哪一个。”向润容说着，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示意让着少年走。

　　　　“等等。”何千年站在一旁不多说什么，仔细端详了那少年半晌，拉了拉向润容衣角道，“老向，你仔细看看这人，怎么我看着还真是有点眼熟，别不是在哪儿遇见过的。”张巡前一阵子找他和向润容揭榜捉虎，后来旋即被礼请入府的事情就在眼前，何千年想着这真世上的事情还真都是在一个“巧”字上，今日可别再鲁莽了，又冲撞了什么紧要的人物，是以这少年虽然穿的破破烂烂，总还是需多留个心眼。

　　　　“兄弟，咱看你也是个好样的男儿，只是眼下穿成这样子，不由得咱们当差的不信。”何千年说着指了指自己和向润容道，“咱都是当差的人，个人身上自有军令背着，混口饭吃罢了，兄弟要说咱是官儿，那可是你抬举咱。可话说回来，既然吃了这分饷，总得把好这扇门，是不是？”

　　　　“你这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我是来投军的，难道还穿成新郎官儿不成？”那少年撒开腰刀，反问道。

　　　　“兄弟不急，方才说曾见过我们，咱这记性不大好，可能提点一二？”何千年走到少年身前笑问道。

　　　　“你们两个人，难道不是叫水火校尉么？”少年得以说道。

　　　　“嘶。兄弟说的可是不错啦，只是咱们何时会过？”何千年追问道。

　　　　“前几日晚上，有三个贼要烧市上存粮的时候，那时打他们不过，不是你们两个出来帮忙的？”少年看着何千年，有指了指向润容说道，想着那一日水火校尉虽然拦住三个贼，却不去捉住送官，心中十分不解，一阵气又上来说道，“可话说回来，既然帮了忙，如何却又放了那几个？”

　　　　“兄弟说的，我都理解。”何千年笑嘻嘻，转头瞧了一眼向润容，两个都已经想起来那晚奉了张嘉贞之命去请张巡的事情，原来那一夜除了裴伷先手底下的三个人和张巡之外，却是还有一个人在场帮忙，只是那时候何、向二人心思全系在张巡身上，夜色又黑看不清那人物眉目，只当是个路过救急的江湖人士，当时也就道了声“谢”，其实全也没放在心上，看来那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了。

第112章　夤缘入府（）　
“这些个事儿，咱们以后慢慢的谈。哎！可不曾想兄弟就是那日出手帮忙的好汉！”何千年说着话锋一转，佯装大惊道，“我说一见就觉得兄弟怪面善的，却是咱们自家的人了。”说着笼住那少年肩头对向润容招手笑道，“老向，快过来看看，自家的人。”

　　　　向润容不知此时何千年心思，被他叫的一愣愣的，但总是大概知道是演给这少年看的，于是走下石阶来道，“啊呀，刚才冲撞莫怪。实在是诸事繁杂，一时间记不起来。”他本也想满口“兄弟”、“兄弟”的去叫那少年，可刚要开口才知道此事看着简单，实则拉下面皮来忽冷忽热，常人最是难做，心中不由的叨念了几句“何千年不要脸。”

　　　　那少年心性耿直，见何、向两人突然一派热情，也想那自是方才他们忘记自己的缘故，不然也不会转的如此之快，心头一喜道，“两位官差大哥，那可允许我在此投军？”

　　　　“投军？好说！好说！”何千年笼着少年说道，“兄弟一身本事，又是满身正气的人，若不投军保家卫国，可不是枉了这一身好武艺，只是。”何千年说着，皱了眉头停住不语。

　　　　“只是什么？”那少年慌急问道。

　　　　“只是兄弟这般人物，咱们该当在张刺史跟前提上一提，以后也好有个前程不是，若是此时草草投军，那就是个军中走卒罢了，上了战场说不定就回不来了。所以，兄弟还是等等，咱们捉到机会，给兄弟美言几句，岂不是好？”何千年一本正经的说着，似是为那少年的前途考虑着想。

　　　　“可，可我身上已无银钱，今日若不投军，便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了。”那少年窘迫道。

　　　　“呦，这可不巧了，那兄弟在幽州可还有什么认识的亲朋故旧？”何千年问道。

　　　　“我家住在营州，幽州倒也有处亲友，只是多时未通音信，不知落在何处，这几日遍寻不见，所以想先投了军，再找他们。”少年说着，忽然似是想到什么，对何千年道，“我在刺史府上倒是有个认识的人。”

　　　　何千年听了一愣，心下暗忖道，“果真又不是个一般的人，这可没白白罗唣一番。”想到这两只眼翻了翻向润容，向润容知他责怪自己方才鲁莽，可谁能想到这衣着破破烂烂，一脸土气的少年，能认识刺史府上什么人物呢？

　　　　“张巡，我认得张巡。”这少年说着有颇有些踌躇，想起自己虽然认得张巡，张巡却未必认得自己。

　　　　“张巡？”何千年和向润容听得一愣，各自想着，“这扎手的人，怎么都凑到一块去了？”

　　　　“认得张英雄，这么说兄弟和他两个，可是有交情的了。”何千年试探道。

　　　　“交情是谈不上的。”少年尴尬说道，“他是我恩公。”

　　　　“这。”何千年心里暗自发笑，忍住问道，“这话却从何说起？”

　　　　“那日我初来幽州，没个落脚的地方，市上客栈又都只认得钱不认得人，寥落之际多亏张恩公搭救。”那少年说着，口气中尤是莫名感激，原来他便是从白狼山初来幽州的苏禄。

　　　　张巡来到刺史府多日，何千年与向润容两个整日守在府门之外，将他进进出出全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张巡是个好事的，若说用些银钱帮衬过什么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心中正自计较，就看到张巡和许远又从府中出来。

　　　　“恩公！”苏禄见张巡忽然走出了府，心头大喜迎上去拜道，“恩公在上，受我一拜！”

　　　　张巡年纪比苏禄还要轻上几岁，本是心中好奇，想着出来看看是什么人，不想这人灰头土脸的见了自己便拜下去，慌忙探出双手去接住，手臂施上内力将苏禄轻轻托了起来。“这位大哥如何拜我？难不成是认错了人？”

　　　　“如何认错，恩公尊名可是张巡？”苏禄言道。

　　　　“我是张巡不假，可，如何？”张巡不明所以，见许远在一旁笑道，“贤兄是逢人便帮的，可是记不得眼前这位大哥了。”

　　　　“你说的不错。那时我在客栈无处落脚，若不是恩公相助，如何度过那寒夜，一壶酒、两张饼，在恩公那里算不得什么，于苏禄身上，确实莫大恩惠，滴水之恩涌泉报之，如何不拜？”苏禄说着，又要俯身拜下去，只是张巡捧住自己手上气力尚未松懈，苏禄这一拜又强不得，两人端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大哥，咱且问一句。方才我听到你要投军，可是真的？”张巡平素最喜英雄，见苏禄衣着破烂，确实响当当的一条汉子，故而问道。

　　　　“是，恩公。听说幽州要和突厥打仗，当官儿的忙着征兵，我也来看一看。”苏禄笑道。

　　　　“大哥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张巡关切道，要知道北伐突厥不是儿戏，张嘉贞纵然出银钱募兵征召，来的也大多是亡命江湖的人物，若是有家有业的人，则很少来到军中相投，想到这里朝何千年和向润容看去，一时想不透为何这二人不肯征召苏禄入伍。

　　　　“家里还有娘、妹子和大哥。只是大哥生了病，要钱医治，都传说是刺史府衙的兵银钱给的多些，所以才来这里投军。不像刚才两位官爷不要，这一时半会儿，才说的开了。”苏禄说的诚恳。

　　　　“大哥，你看这样可好，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先住在我这里，如何？”张巡说着，苏禄没想到还有这般好事，于是满口答应。

　　　　“张英雄。这个，只怕。”向润容说了一句道，看了看身边的何千年，示意他也上来说话，见何千年愣头愣脑的立在那里装傻，只得说道，“这人虽说帮过忙，可终究不是府上的人，这样进府中去住，只怕不妥吧。”

　　　　“二位不需为难，此事我晚些时候自去向张刺史说项，暂且留他在府上，算是坐客，可好？”张巡知道水火校尉素来掌管门禁，若是他二人不答应，张巡也不能奈何他们，所以话锋稍软。

　　　　水火校尉两个沉吟一阵，念着张巡是张刺史的佳客，出了裴旻和张刺史的交情，还有着同乡之谊，也不好硬拦，点头答应了一句道，“如此，还要张英雄费心了。”算是应允，又把张巡记得说项张刺史的事情点了回去。

　　　　苏禄被张巡、许远引着一路进得刺史府，留下何、向两个在身后嘀咕，“老何，你今日怎么回事？尽是些阴阳怪气的，弄得我直犯糊涂。”向润容说道，“起初以为他是个要饭花子，所以不让他投军，这我还懂，后来既然知道他是帮忙阻止过烧粮食的，怎么你还是推三阻四？”

　　　　“老向。这你就不懂了吧，咱幽州最怕的不是缺兵短粮啊。”何千年咂咂嘴说道。

　　　　“那怕啥？你就是爱故弄玄虚。”向润容问道。

　　　　“这可不是故弄玄虚，咱们幽州，现在最怕的，是混进来不明不白的人呐。”

第113章　使府献粮（）　
“捐粮。”张嘉贞听了心中颇为惊讶，可眉目上却没有丝毫变化，这种微妙的表情控制，对于混迹官场几十年的张嘉贞来说，已经如同本能一样，没什么特别了，可坐在下首的访客不禁有些坐不住，侧偏了头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同行姑娘。

　　　　“如今幽州城里的百姓已经不缺粮食吃，纵然是军府之中，粮食也已经筹足，只待朝廷北伐之命，便会出师，这捐粮的心意，本官领了。可是粮食嘛，一粒也不需，你父女二人，尽管拉回去就是。”张嘉贞说着微微笑着抬手，示意下首的二人饮茶，摆明了已经是送客的意思。

　　　　“张刺史。捐粮是草民的一点儿心意，更何况，战事一起，粮食只会嫌少，又怎会有怕多的道理。”坐在下首的中年男子眉圆眼润、一身富态的陪笑道，“再者说，草民终究是大唐的子民，这大唐打仗能赢，咱们做生意的也好过些，所以这些粮食，还望张刺史收下，多少算是草民对幽州出了一点力气。”

　　　　“这个。”张嘉贞颇为踌躇，当然，他思量的不是这粮食到底该不该收，而是这对粮商父女的来意。

　　　　“张刺史，我父女二人别无所求，但求能为大唐江山社稷出上一份力。张刺史是名重天下的宰臣，难道连草民父女这一点家国之义，都要推却了么？”说话的是个姑娘，面上如桃花初绽，穿了一身红色长裘，更衬的一身娇艳无比，可是这姑娘说起话来，确实满腔豪情，丝毫不亚于一个男子。

　　　　“王元宝，你这女儿口齿伶俐，可胜过你了。”张嘉贞见眼前这女娃子颇有些英武之气，不由得转笑说道，“还好是个女儿家，若是个男儿，真要将他收入军府当个将军。”

　　　　“小女佳遗，素来娇生惯养，不识大体，冲撞了张刺史，还望刺史恕她年幼无知，莫要怪罪。”王元宝听着张嘉贞话中并无责备之意，仍旧陪笑道，“草民父女确是别无他想，但求幽州军将都能吃得饱些，伐灭了突厥，好扬大唐国威于天下四方。”

　　　　“王元宝，那本官问你，你有多少粮食要捐。”张嘉贞仍旧不动声色。

　　　　“回刺史，草民有两百万石的粮，如今都积贮在幽州市上的粮仓里。”王元宝说的十分小心。

　　　　“两百万石的粮食，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本官现在告诉你，幽州城北的戒严马上就会开放，而且城北的林子里，如今已经没了猛虎。这粮食，你还捐么？”张嘉贞说完，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其实却在静静的听着，因为他已经能够做到不去看人的眉目表情，光听声音，就能触碰到他人情绪最真挚的软肋。

　　　　“当然要捐。”王佳遗抢先一步说道，“起初草民父女运粮本意，既是听得朝廷将要北伐，便来幽州捐粮援军，与那些来幽州炒粮的人可不同，幽州戒严与否，城北有无猛虎，草民父女仍是初心不变。草民父女是南来北走做生意的，见了多少人心险恶，又怎会怕那城北的几只虎？张刺史如此问，也太小瞧了人。”

　　　　“呵呵，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张嘉贞笑道，“既然你如此说，那本官就收了这二百万石粮食，不过你父女尽管放心，这粮食也不白要你们的，以后若是再来幽州市上交关生意，但凡遇见什么碍手的事情，本官自会为你父女二人做主。”

　　　　“草民谢过张刺史！”王元宝听了张嘉贞的话，立刻拜下身子谢道，他方才听自己女儿说的激昂慷慨，心中还在狐疑，若真是幽州城北已经没了猛虎，那这两百万石粮食还有运回长安去的可能，纵是要捐也可少捐一些，可听了张嘉贞的承诺，忽然心头开花，猛地接过话头谢了，生怕到嘴的鸭子飞走。

　　　　“王元宝，你和幽州市上那些偷奸取巧的粮商不同，你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张嘉贞笑道，“可是你要记住，本府并非是在和你做生意交还，望你真能如之前所言，捐粮是为了国家大计，这样的话，你赚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是。草民父女，定当谨记刺史教诲！”王元宝恭恭敬敬的起身回答道。

　　　　“王元宝，你生了个好女儿，你王家的好日子，还长得很呢。”张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