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你也辛苦了不少,剩下的都与你就是了。”书生摆摆手止道。
“今日拆兑不开,多亏兄弟帮忙。只是某此时忽然有件事情要办,不能多陪了。”张巡抓起铜环捏在手上告辞要走,忽然又嘱咐书生道,“这五十两银子先欠下兄弟的,改日相会,却在请你吃酒。我自在幽州刺史府上暂住,兄弟若要寻我时,直去那里找张巡就是。”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贤兄且慢!”那书生从酒座前倏然站起问道,“方才贤兄说到尊名是?”
“咱叫张巡。”张巡哈哈一笑说道,“刚到幽州不久,也没什么认得的朋友,今日遇见你也算有缘,算是头一号的朋友,怎么,咱这名字有点怪不是?”
“张大哥!”那书生满面喜色道,不料自己寻找了半日的人,居然在酒楼上和自己对坐了这么多时候,“小生许远,今日得见,幸何如之。”说着便躬身行礼。
“许、许远?”张巡摸了摸下巴,许远这名字他从未听过,心中不由得好奇,“你也是从京城来的?咱们,之前见过么?”
“不。我是杭州人氏,只因叔父在幽营带兵,所以从杭州家里出来长长见识,几日听得张大哥才略,心中甚是佩服,在刺史府中寻你不到,街市上人又太多,所以才来这楼上喝茶歇脚,不想就在此间遇到!”
“这可奇了。”张巡笑道,“你听说过我?”
“是。屡次听得叔父说张大哥少年英雄,心中佩服万千,所以特来寻你一会。”许远欢然说道。
“叔父。”张巡心中暗忖,眼前这少年姓许,又有个叔父在幽、营州带兵,可自己何时认识过幽、营带兵的?心中想着,忽的猛然一惊道,“你叔父是营州许都督?!”
“不瞒大哥,那正是家叔。”许远微微笑道。
“难怪刚才出手如此阔绰。我方才见了,还以为你是城里谁家的富家公子,不想却是将门人物。”张巡点头笑说道,“对了,兄弟急急的要寻我何干?”
“愚弟,想请张大哥去营州从军。”许远毫不避讳的说出来,倒是让张巡一愣,“男儿既已立志边陲,当不畏险远,如今幽营两州虽然均是边塞重镇,可二者相比,营州更加荒僻。何况幽州刺史府上兵多将广,张刺史凭外相之名坐镇一方,只要稍加征召,决计不愁无敢死之士可用,可营州城昔日曾沦于契丹之手,城内胡汉杂居,向无抵抗之志,素有反复之心,更兼城池休葺迄今未竣,交兵之日必然首当敌冲,倒时候折戟暂退,受苦的还是百姓。所以,愚弟想请贤兄赴营州参赞,于公是为百姓解难,于私则为叔父分忧。”
“这。”张巡本也是个凌厉机变之人,见许远相貌虽然文质彬彬,可说起话来锋芒毕露,不由得心生欢喜,心中已先允许了大半,于是说道,“兄弟说的句句在理,只是我如今已经身在刺史府,何况又有家师荐举在内,若要离开,须得向张刺史明言去就,二来今日突然摸到这铜环,倒让我想起一件古怪的事来,需要两三日上一了此事,我自然随你去营州。”
“好!贤兄是伟丈夫,这一句话当得千金。如此,许远先为营州百姓拜谢了!”说罢朝了张巡恭谨行了一礼,接着问道,“贤兄今日见了这铜环,便说有急事,却不知是何烦心之事,可否与我说说。”
“边走边说吧。”张巡拉了许远下了酒楼,一路又来到街上,两人刺史府上都是走的惯了的,也不用人领着,径直抄了近便街道往回走,一路上边走边说,张巡则将自己如何在城外杀虎,那骑虎人招式如何诡异莫测,自己如何勉强击退强敌,又拾得这个铜环的事情一一道来。
许远虽从叔父许澹处对张巡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现下听张巡细细道来,心中仍然不免惊异,暗暗想道,“这张大哥胆略过人,果然非常人可比,揭榜杀虎丝毫不犹豫,若无惊人艺业,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转到刺史府门前,见那守门的仍旧是水火校尉何千年与向润容两个,张巡抱拳道,“有劳了。”于是携着许远从门前进去,何、向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好奇,虽不言语,也知道对方心中所想,“没想到这两个人,还真的撞见了。”
张巡与许远入了府中已是午后,便径直去寻幽州刺史张嘉贞,来到正堂前见蔡希德森然立在门外,见二人来了,也不多说一句言语,浑似不认识一般,随即把刀一横拦住道,“刺史公务正忙,不见外客。”张巡和许远听了都是一楞,想着刺史虽然在府,可今日仍是扑了个空。
第110章 榜文之期(看书不收藏~都是耍流氓~)()
“张英雄,许郎君。刺史现下正在会客,只怕一时半会不得空闲,二位还是请回吧。”蔡希德劝道。
许远平素亦常听叔父许远说起张嘉贞幽州近卫蔡希德的事情,知道这人做事极为沉稳紧密,纵是刺史堂上会客,今日一见又何至于抽刀拦人?更何况自己是许远的子侄,若是等闲事情,蔡希德绝不会如此紧张,若非张刺史亲自叮嘱,那便是今日见面的人格外重要了。
“贤兄。不如我们暂回,明日再来求见。”许远劝说道。
“不成,若是旁事尚可,今日这事关乎幽州城中百姓性命,不是儿戏,刺史几时得空,我便等到几时。”张巡坚决说道,“兄弟不必等我,你可暂回许都督府邸,你说的我都已记下,两日后事成,我自去寻你。”
“许远自知贤兄守信之人,可既然贤兄说此事关乎民命,远岂敢退去,愿为兄助力。”许远朗然说道。
“二位要候张刺史,可去偏厅稍叙,在此徒然立着,久了只怕也要累的。张英雄是府上新客,许郎君是都督子侄,大家都不是外人,在此苦苦守着,可是信不过蔡某?”蔡希德问道。
“贤兄,蔡将军所言自是不错,我们先去花厅,也好想想,如何对张刺史述说此事。”许远接着劝道,心知这蔡希德必然承了张嘉贞之名,不允门外留人,是以蔡希德一直让他们别处去,只是不好明言。
“好。”张巡心思机警,此中情事如何不明?只是心中无限慌急,嘴上答应了一句“有劳”,转身拉着许远就往花厅走去,一路上对许远说道,“兄弟有所不知,这捉虎榜文既是幽州刺史府放出来的,还写明了打虎者赏银百两,可这虎爪之上如何会有‘幽州役’三个字?这岂不是咄咄怪事?‘幽州役’便是幽州役使之意,难不成,那养虎的是从囚牢中逃出来的?此事急需报知张刺史,好叫人去城北搜林捉人。”
“是。方才贤兄说起,远心中也有些许思量,只是大多参详不透,兄长以为,这是何故?”许远问道。
“除此以外一无所知,兄弟可有高见?”张巡急问道。
“其实贤兄不必如此慌急,既然那豢虎之人已被贤兄击退,这几日当不会再来,更何况那些猛虎已经被兄长杀却大部,城中商客得知城北有虎,近来出城之人本就寡少,当无性命大碍。”许远接着说道,“何况愚弟来幽州已然有日,虽不能说诸事皆明,但军府中大小事情,也都略有所耳闻,却不曾听得牢狱中跑出来什么囚犯,若是如此,张刺史、裴节度和家叔处三个,断不能全无一点消息。”
“兄弟。你刚才说到谁?除了张刺史和许都督,那一位是?”张巡突然问道。
“幽州节度使,裴伷先裴节度。”许远重复了一句,约略猜到张巡心意,“贤兄的意思是?”
“咱来刺史府是水火校尉两个叫来的,那之前的晚上,其实还有些事情。”张巡回忆说道,“那时候我暗中发现有三个人鬼鬼祟祟,本以为是什么小打小闹的贼,可跟了一阵子,却发现他们谈论着放火要烧了幽州市上的粮食,所以自然去拦,三人中有一个军官模样,那时候我去问他,他却一口咬定是张刺史府上的校尉,如今想起来,不是正话反说,却是什么?”
“贤兄的意思是,那军官三个都是裴节度派来的人?”许远忽然想起,几日前与叔父夜中谈起幽州两位官长之间的事情,那一夜自己与叔父也谈到裴节度可能放火烧粮,是以叔父急急唤人乘马奔走去张刺史府通信,现在听张巡说来,看来果真当时所料不错,若是裴节度能够做得出叫手下人放火烧军粮的事情,那偷偷释放一个豢虎的囚犯,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只是城北林子若有虎患,粮商便不能再出城。粮食运不出去积压在城里,不是反到帮了张刺史的忙了?又或者,裴节度本就不想让粮商将粮食运出去,这样才能把粮食都收在城内,就能一把火都烧了?”许远条分缕析的想着,试图从复杂的线索中缕出头绪。
“兄弟。若这豢虎之人真是裴节度派出去的,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裴节度这么做的时候,幽州已经有张刺史城门戒严之令和将要北伐的传言,只是那时粮商还没有大规模来到幽州,这群猛虎被放出去,本来是为拦住粮商进城的。”张巡皱着眉头思虑道。
“贤兄说的亦有道理,只是愚弟素来不大出门,张刺史何时封城戒严已经记不太清,约略记得那时幽州城里的粮商似乎已有不少,将要北伐的传言更是传的很早,从张刺史来到幽州那一天,就有人在传了。”许远继续说道,“猛虎伤人之事幽州人人传言,也不知道何时出来的消息,贤兄初时既然是从水火校尉那里揭了榜文,再去寻他二人问上一问,自然明了。”
张巡听了点头称是,与许远两个出了花厅,又辗转来到刺史府衙门外,见何千年和向润容两个仍旧提刀立在门前,心上各自欢喜,张巡本要先上询问,许远知他曾和二人缠斗,怕那水火校尉不愿多答,按住张巡,自己走上前去。
“许郎君。今日好兴致。”何千年见了许远从府中出来,早上来客气道,向润容见了也不由抱拳作揖。
“二位大哥受苦。”许远一派谦谦君子风度,“小弟来此,特有一事求教。还望二位大哥不吝赐教。”
“许郎君说的哪里话,幽营一家,何况郎君又是许都督的子侄,许郎君要问话,咱们兄弟两个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就是了,赐教可是不敢了。”何千年一派和气,说话直教人如沐春风。
“不敢。不敢。”向润容眉目冷峻话虽不多,谦退之意也自是明显。
“那许远先行谢过二位大哥了!”许远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又道,“小弟想问的是,刺史府衙捉虎有赏的榜文,是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何千年和向润容听问,还未及答话,都不由得都去看许远身后正在府内屏风石前焦灼的张巡。
第111章 乞丐投军(请加入书架!看不看再说!谢谢老铁!)()
“出榜的日子。哎哟,这还真记不得了。”何千年皱眉咂嘴捉摸了一阵,对向润容问道,“老向,你可还记得,咱们是什么时候贴的榜文?”
“我这样的粗人,问我这个怎会记得。”向润容埋怨了一句何千年,转头对许远说道,“许郎君,你这可是难住我们两个了,出榜的日子也该是有些时候,哎?这张小英雄就是揭榜捉虎的人,你们既然同来,为何不去问问他?”向润容脸色极冷,说话干巴巴的,但也能听出来他急着帮许远忙。
“不瞒二位大哥,张贤兄说榜文上并没写着出榜的日子,他既从二位处揭了榜,所以想着二位大哥该是知道,这可着实有些可惜了。”许远说道,回头看了一眼张巡,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于是摇了摇头。
“哎。是啊,有些可惜。”何千年跟着叹了一句道,“只是不知道,许郎君和张英雄两位,找着出榜的日子做什么?城外的虎,不是都已经被张英雄杀死了么?”向润容虽不说话,但从他的关切神情,也能看出何千年所言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虽是如此,只是张贤兄记起揭榜时候两位大哥曾说,只要揭了榜文,纵然不能在规定的日子内诛除猛虎,同样也会受到责罚,这不,心中有些放不下,特意托我来向二位大哥问上一问。”许远见问不出什么,所以岔开话题,随便找了个借口。
“嗨!这算什么事情,还值得这般记挂在心上。”何千年爽然笑道,“如今张英雄已经是刺史府上的客人,谁人还敢对他责罚?再说张英雄捉虎有功,做的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事,早一日晚一日那是谁都能理解的,他揭榜时候我和老向如此说,是当时与张英雄不熟,如今何须计较这些事情?”何千年的话说的客气活络,同时把向润容也拉了进来。
“就是。许郎君,老何说的没错。”向润容点点头,他的嘴没有何千年那么乖巧,何千年已经说了一堆的话,他觉得没有什么好补充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应承。
“啊。既然是这样,那远就告辞了。”许远又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对何千年和向润容说道,“叨扰半晌,还望两位大哥莫要见怪。”
“许郎君说的哪里话,但有事情径自找咱们兄弟就是,幽营都是一家人,还望郎君不要见外才是。”何千年笑着拍了拍向润容的肩膀道。
“如此多谢了。”许远长揖谢过,又转身推进刺史府门内,朝着屏风花石处候着的张巡走去。
“贤兄,方才愚弟已经问询过水火校尉。”许远也皱眉说道,“这二人言语不尽不实,都与我说些不相干的事情,这出榜的日子,要问刺史府里的人,只怕是不成了。”
“兄弟,我方才远远见那何千年笑嘻嘻的,心中也颇有所料,只是有件事情想不清楚。”张巡疑惑道。
“贤兄想不通的什么?”许远问道。
“如若他们知道出榜的日子,他二人那模样显然是不想说实话了,可是为什么呢?他们是刺史府底下的校尉,完全没有必要为裴节度遮掩什么啊。”张巡说道。
“贤兄说的极是,兄心中可是有什么别的思量?”许远见张巡观察形势、料事在先,心中不无钦敬。
“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算了兄弟,咱们还是去花厅候着,待到见了张刺史,一并请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