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二伸手到怀中去探,只发现空荡荡的并无一物,却才想起原来那装着银子的袋子都交给了严庄,已经不在自己手上,又朝着腰间摸了摸,并不见有一个钱在里面,那茶博士见了笑道,“客官是常惯用钱财的,像是不曾有零的带在身上,别看咱这店小,整锭的银子,也找破的开。”
“啊。”安二随便吭了一声,又摸了几下,还是不见一个钱在,索性说道,“今日出来的急了,不曾带了钱在身上,改日还你吧。”说着起身就要走,那茶博士见了慌忙拦住,讪笑道,“只是三个钱,客官马都骑得,如何却付不起?莫要耍笑小的。”
“今日真是忘记了。改日还你就是。”安二推了茶博士,急急就要走,也不只是弱不禁风,还是有意做作,那茶博士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大声哭丧道,“打人了!打人了!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欠了钱的,居然还要打人!大伙儿快来评评理!”
“我几时打你了?”安二见街上人都停了手中活计,纷纷围上来,显然事情越闹越大,辩解道,“便是欠了你三个钱,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谁稀罕白喝你的茶?”
“说的倒是仗义。”茶博士哭腔道,“咱这小店本就小本的生意,若是都如此赊账,也只开得三五天,连马都骑的来,偏偏要短我这三个铜子,大伙儿倒是说说,岂有这样的道理。”
安二见人越来也多,也不愿和茶博士纠缠,扒开人群牵了马就要走,那茶博士见状不妙,上去抱住安二的腿,脑袋撞到安二腰间跨着的刀鞘上,死命不放哭喊道,“今日若是就此走了,倒不如杀了我。”
“放手!”安二觉着茶博士无理取闹,爆喝一声,围观的众人本来还议论纷纷,到此却被吓了一跳,纷纷避开安二眼神,只有那茶博士仍旧抱着安二的腿哭叫一通,“叫你放手!”
“不放。还是杀了我的是。”茶博士叫道。
安二心中气急败坏,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气血翻腾,手掌心微微发热,攥了一把竟然满是汗水,听那茶博士“杀啊、杀啊”的乱叫,不由得看了看腰间的长刀,伸了手就要过去。
“都让开!”只听得人群远处一声暴喝,声音甚至洪亮,“让老子好好看看,是谁敢在营州城里撒野!”众人心头一凛,都纷纷让出路来,安二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精猛的少年朝着茶铺阔步而来。
第98章 诨号是非(求推荐!求收藏!)()
众人听了喊声便如同潮水般散去,只见得那少年身上穿的甚是单薄,大冷的天气人家都裹着皮袄,偏生他还敞着衣襟,在细看,原来这人虎臂猿腰,生的十分矫健,大喇喇的往前走着,眼睛朝着人群两边扫去,众人都不敢正眼去瞧他。
少年歪了歪脖子走得近了,也不说话,只是站在茶摊前活动筋骨,拿了冷眼去瞧安二。
安二见这少年来势不小,此时又是不言不语一旁冷冷看着,那分明是要和自己找别扭的,茶博士见这少年来了,也不声不响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怎么回事儿?”少年见那茶博士哆哆嗦嗦,开口问道,眼睛却没离开过安二身上。
“二郎做主!”茶博士又可怜叫一声,“这人来这里吃茶用饭,咱免了他的茶钱,统共只要三个铜子的汤饼前,可他不但不给,居然还要打人。”
那少年笑着走近了茶博士问道,忽的一把将他抓了过来,从腰间抹出一柄五寸多长的柳叶尖刀抵在茶博士喉咙上问道,“你可是在扯谎?”
“小的不敢!万万不敢在二郎面前瞎说!”茶博士嘴上说着,身子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留神,让这尖刀戳破了喉咙,就此为了三个铜子一命呜呼。
“好。”少年点点头,把尖刀从茶博士喉咙口拿下来,一把将对方推搡了到了一边,笑着转头对安二问道,“他说他没扯谎,那你该是真的欠了人家三个钱,为何不还啊?”
“出来的急了,银子未曾拿在身上。只是三个钱,值得什么,来日还你便是。”安二见着少年不是善类,虽然心上不怕,但急着去找小安,也不愿意节外生枝,转头对围观的众人说道,“今日却是不曾拿的银钱来,哪位阿兄愿意借得我这三个钱,在下感激不尽!”可叫了一圈,众人只是后退,都去瞧那少年郎。
“看来今日踩了狗屎,不容易脱身了。”安二暗自忖度,对那少年说道,“营州虽然来了多次,可终归人生地不熟,城中并无相识之人,无人愿意借钱与我,你待怎的?”
“好说。”少年挠挠头道,“既然你是常来营州做买卖的,那也不难为你,欠债还钱,你将骑来的马抵在这里就是,何时还了钱,何时来取。怎样?”
“就只三个钱,又不是欠了重债,如和却要我抵马在这里?”安儿微微怒道,“如今我还要靠了这马寻人、赶路,怎能无端的压在你这里?”
“不愿意。好啊。”那少年将柳叶刀一甩,倒着捏了刀尖,递给安二说道,“那你留下三根指头做个凭证,他日来还这三个钱时,将你三根手指取走便是。”他嘴上说的平平,众人心里听了都是一凉,那茶博士也怕闹出大事来不妙,凑上去想要相劝,却被那少年一手指点过去,不敢张嘴说话。
“我若是不留。你待怎的?”安二忽然笑了,冷冷问那少年。
“就等你这句话!”那少年话音未落,已经调转刀柄捏在手中,猛地身子极探而出,一刀刺向安二心口,安二见他来势不善,早就提防他突然偷袭,心下早已料着先机,向后腾退了几步,便即避开。
众人见二人打了起来,哄的一声四下散开,接着又朝前稍稍扎紧口子,围出一个好大的圆场来。
只见那少年尖刀在手,刃口寒光隐隐绽放,刀刀逼向安二,安二也不心焦,瞧准见那少年身法虽快,手上尖刀却并无多少招式,只是一味刺杀,见刀尖朝着自己戳来,身子只是一闪,便略略避开,那少年见一刀不中,转身又突过来,安二侧身躲过,一拳却砸中那少年肘窝。
“好!”少年喊了一句,略略忍住疼痛酸麻说道,“拔刀。”
“哼。对付你,还用不着。”安二笑笑道,“你打我不过,趁早收手为好。”
那少年不待安二说完,又一次捏刀刺过来,这次却不知从哪又摸出一把尖刀,左右手中各握了一柄,左扎右刺,衣襟乱舞,直到身前舞成一团白光,让人不逼视。众人见了这少年刀法,都喝了一声彩,捏了一把汗,喝彩是为少年刀法所惊,捏汗倒是为安二这个乡下人担忧了。
“这人真是不识好歹。要是方才答应当了马在这儿,回去找了钱来还了就是。”一个说道,“这下可要,营州城里谁不知道二郎的本事,这刀白花花的,一刀戳在那里可都不是耍的。”
“二郎也未见得真会为难他。”一个又说道,“待会把这人打的服服帖帖了,自然还是扣了他马匹,怎么也不会真要了这人性命罢?”
“嘿!一看你们两个就不懂了。”第三个插话道,“这二郎有个诨号,你们可曾知道?”见两个都摇头不语,插话接着说道,“人家都叫这二郎‘小是非’,是说他到处惹是生非的意思。今日既然动了刀子,没有不叫这人流血的道理,你们等着瞧吧。”
“‘小是非’,那都伤人流血了,还能叫小是非?我看该是叫‘大是非’。”一个诧异的吐吐舌头道。
“你又不懂了,二郎的哥哥诨号叫做‘大是非’,二郎自然只能占个‘小是非’了!等着瞧吧。”几个人听他说的在理,都瞪着眼又看缠斗在一起的两人。
那少年身法虽快,辗转腾挪之间却并未伤到安二分毫,刺出去的双刀,虽然可说是招招摄人心魄,总是位置稍差了几分几厘,都被安二气定神闲的躲了过去。少年爆喝一声,忽的如猿一般跳跃而起,纵到高处,反手握住双刀冲着安二两肩砸了下来,安二抽身出来侧到一旁,两步蹭蹬到少年身后,借势在少年背上猛地一撞,将少年撞了出去。
众人见少年手握双刀朝前飞来,哇的一声跑散了,少年被安二这一撞打的气血翻腾,双刀在地上划出滋滋啦啦的两道火花,要落地时,双脚猛然一蹬方才彻底止住,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待要起来再斗,却被身前一人用脚死死踩住了拿刀的手腕。
第99章 求列门墙(求收藏!求推荐!)()
李林甫在书案前端坐了半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布满字迹的卷轴,这卷轴是不久前天兵军的典狱长吉温送来的,这些日子只要得了空闲,李林甫便会把屏退了仆从役使,独自一人在书房中静静地看起来。
“一个小小的典狱长,居然有这般本事。素来听闻天兵军是卧虎藏龙之地,当真还不能小觑了。”李林甫默然想道,“这个叫吉温的,把这种东西送给我,那就是将天兵军上上下下各色人等的性命,都交在了我李林甫手上,连他自己的也不例外。倒是个有胆略的人物。”
“只是要记录并州军政人等这么多的事情,他一个人自然是办不到的。”李林甫细细想着前几日吉温说话时的神情和样貌,开始思忖道,“看来这人,绝不是个典狱长那么简单。”
想到此处,李林甫去看卷轴最上头上张孝嵩的名字,看完又不自觉的扫了几眼稍稍在下的“郭子仪”三个字,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心中似有所得,慢慢将那卷轴收了放在卧榻上,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外边的人寻声进来,见主人家气色不错,勾着身子乖巧的问了一句道,“老爷何事见召?”
“最近天兵军中可曾有什么消息?”李林甫问的稍远,那随身的不知何意,一时打不上来,只看着主任气色尚佳,该不是有什么坏事,平平的回了一句道,“未曾听见什么消息,太原府尹张军使一直在中军调度,不怎么见得出来,嗯,前几日责罚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将校郭子仪,听说伤已经好了。”
“哦。有没有什么关于王尚书的消息?”李林甫口中的王尚书不是别人,乃是前太原府尹、节度朔方军事,现在京城为相的同中书门下三品兵部尚书王晙。见仆人摇了摇头,于是又说道,“朔方那边呢?也没有什么消息过来么?”
“前段时间派出去的人不见回来,又派了一队,嘶。想是遇上棘手的事情,有些耽搁了。”下人说道。
“不过就是探听一些风声,也值得费这么大周章,多少人去了,难道一个都不见回来?”李林甫听了微微不悦道,“养了这些人有什么用,等到回来都遣散了罢。”
“是、是、是。”那下人忙不迭的应道,额头上已经渗出些许冷汗来,“小的即刻就遣散了这帮人。”
“对了。前几日来的那个人,你可还记得?”李林甫话锋一转,谈起了吉温。
“老爷说的是,那个天兵军的典狱?”那下人问了一句,也不敢确信猜中老爷心中所想,颤巍巍问道。
“就是那个叫吉温的人。”李林甫说道,“你去天兵军中找找,看他今日是否当值,我要见他。”
“这可巧了。”那下人听了欢悦,想不到还能撞见这般好事巧事,于是谄笑说道,“这人刚才来了,说是要见老爷。我说老爷公务正忙,还没放他回去,这会儿还在花厅候着呢,老爷随时都可他。”
“呵。也有办巧事的时候。”李林甫笑道,“你去召了他,叫来书房就是。”下人答应着出去了,过不了多事,只听得屋外蹭蹭的脚步声走过,下人进来立在屋门外恭敬的说了一句,“老爷,人到了。”
“让他进来。”李林甫此刻无心查验公文案卷,桌案上放了几卷书册,拿起来信手而阅,其实心思全在肚里,听得外边答应了一声,吉温已经恭恭敬敬的欠着身子进来,见礼道,“卑职吉温,见过大人!”
“你不是,那个天兵军中叫吉温的么?”李林甫抬眼瞥了一下,仍旧回转目光去盯着书册看,好像看的十分投入,面上淡淡问了一句话道,“可又什么事情了?”
“卑职本是草芥低贱之辈,还值判官记挂贱名在怀,吉温当真是愧不敢当。”吉温说着拜了下去,李林甫目视了一下手下人,那下人明白了意思又转头出去,将书房门关得严实。
“起来吧。你在牢狱中当差,却是个讲礼数的,倒也为难你了。”李林甫微微昂头,示意吉温坐下,吉温慢吞吞站起来,欠着身子沾了椅子边坐定。
“卑职今日来不为别的。”吉温面上一团和气说道,“是想向大人交代一些事情。”
“哦?呵呵。”李林甫故意笑道,“你是天兵军的人,该去张军使那里述职,怎么老是跑错了门房。”
“卑职职在天兵军不假,可是素来仰望判官大人风神,倾慕已久,待到大人行到并州,只恨无门得见。谁想数日之间蒙的大人垂青,两次亲见,前几日已恨不得辞去典狱,日夜追随大人左右,只是才智驽钝,怕辱没了大人清誉。”吉温信口说着,从椅子上拜下去道,“数日渴思,只盼大人收入门墙,所以今日特来拜见,愿为大人牵马坠蹬,在所不辞!”
“这。”李林甫见吉温显是有备而来,想到他既然肯将那写满人物罪案的卷轴交给自己,这几句言语之间虽然夸张,但多多少少或者有些实在。更何况自己从长安出来,一路到并州,看重他既是皇族又是新贵钦差身份想要巴结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于是微微沉吟道,“你是个有心的,若定是要列我门墙之内,也不是不可,只是。”
“大人但有吩咐,卑职一定办到!”吉温说的干脆利落,似乎为了得到李林甫的收纳,已经不惜牺牲一切代价,抱了拳等着李林甫的后半句话。
“只是要我答应。须得先替我办好一件事情。”李林甫见吉温埋着身子,半跪在地上,接着开口说道,“如今高平县令王方恒已经缩在天兵军军牢中,他那六十六车财物不明不白的,有人说和兵部尚书王晙有关系,这事儿早晚需要你给我一纸口供,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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