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呢?”小安不想自己冒了一夜风雪,竟然得了这么一个结果,虽然自己一心要去报官,但既然安大哥这么说,自然也有他的计较,他和李大哥是结拜的兄弟,说起话来自然要比自己近些,那李大哥给自己的嘱托可就不算没有完成了。
“安大哥,这。”严庄的微笑也消失了,他看着安大哥的神色,心里对对方的心思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李大哥的意思,是不是在斟酌斟酌。”
“不用。”那安大哥说着,已经懒洋洋的躺下去了,他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屋顶,那眼神好像看透了一切,看见了屋顶外边的漫天大雪,那眼神是那么的坚定而冷峻,严庄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那个眼神,就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第73章 不期而遇(求推荐!求收藏!)()
李隐一夜未曾合眼,见那些看守鹰隼的族人们都次第睡下,只留了三五个轮值的青壮守在帐中,自己觉的气闷,披了件长袄走出帐篷来。
雪仍未止住,也不见丝毫减小的样子,只是东边的天空开始微微的泛白了,鹅毛一样的硕大雪花偶尔吹进肩颈,传来一阵阵厚重的凉意,李隐望着远方独自出神。
“按‘穿云’的脚力,小安兄弟应该早就进了营州城,这会儿想来已经报了官府知悉,正带着人往这里赶呢。”李隐想着,觉得身后什么人走了过来。
“隐哥。天大冷的,去吃些东西吧,娘烧了奶茶,大伙儿都喝过了,你也去喝些,暖暖身子。”云娘说着,将手中的皮毛大氅披挂在李隐身上。
“我还不饿。”李隐对云娘笑了笑道,“妹子,你说,这鹰隼的人到底该不该交给官府?”
“隐哥。”云娘不知李隐何意,眨了眨明丽的眼睛说道,“你,你想放了他们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这般把他们交了官府,部落里的人会不会怨我。”李隐说道。
“大家伙儿怎么会怨你呢?隐哥,要是没有你,不说部落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咱们族人的性命,只怕也难保呢。”云娘说道。其实她自从小时起,便与李隐生活在一起,但凡李隐说了做了的事情,在云娘的心中,总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是。我正是在想这些鹰隼杀人的事情。”李隐嘘了口气道,“就像大家说的,十年前来村子里劫掠的人就是他们,而且他们还杀了部落里的很多人。杀人偿命,按理说咱们不能给他们留了活口。”
“是。隐哥。可是。”云娘听到杀人,心里就怕怕的,十年之前她虽然年幼,但那些关于鹰隼的可怕经历仍旧历历在目,想到这里禁不住一阵寒噤。
“将他们送去营州,官府却未必会要了他们性命。咱们的仇是永远报不了的。”李隐说着,在脑海中苦苦回忆着十年前的鹰隼劫掠的记忆,可任由他如何去想,脑海之中总是一片混沌,茫茫然就如同这漫天大雪一样,看似一目了然,却又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
“隐哥。鹰隼这样凶恶的人,要是送到营州去,营州的大官儿难道不会问斩的么?”云娘问道,她自幼生长在草原,何处都不曾去过,对外边事情所有的了解,不是来自李隐的讲述,便是那些过往的商客口中的故事了。
“想来不会。这群人的劣迹是在十年之前,那时的大唐不似如今强盛,加之年岁太久,杀人之事空口无凭,只怕难以定罪。更何况他们这次来,虽然肚肠里全是歹心,但若强自认定是留宿在部落中的外商,那也并无不可。何况如今是我们绑了他们,人家改口硬说咱们是见财起意,也无不可。”
“隐哥。这。”云娘听得糊里糊涂,焦急道,“这怎么成?这不是颠倒黑白的耍赖皮么?”
“大唐自有法度。”李隐说道,“我曾在刑书上看过,有些案子虽然人的好坏一眼便能分辨,但若较真起来,每一步都要有确凿的证据,若是没有,便不能给犯了罪行的人定罪。”
“那。那要是鹰隼们被送去营州,那里的官老爷定不了他们的罪,给他们放了,可怎么办呀?”云娘忧心忡忡的问道。
“听说营州都督叫许澹,是个好官儿,既然是好官儿,想来就不会如此糊涂。总之,营州的人一到,我们便将这些鹰隼押解过去。那时候纵然不能定了他们的死罪,也要罚做苦力,役使终身的。”李隐见云娘眉头不展,反手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说道,“你放心吧,这些鹰隼只知道四处剽掠,该是从未失手,既然如此,自然不会想到互相串供的办法,只要营州的官爷们一审,稍加刑罚,立刻就要露了马脚的。”
“嘻。隐哥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云娘笑道,宛若一朵开在雪中的梅花,“咦。隐哥,你快看,前面有人来了。”
李隐循着云娘指点的方向凝神看去,原来遥远的北方真的隐隐的传来了鞭打马匹的声音,“驾!”“驾!”“难不成是小安兄弟先回来报信了?”李隐想着,心头大喜,可那鞭马的声音越来越近,就能听出来那骑马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慢慢地两个黑色的斑点终于在白色的雪幕中冒了出来,竟像是洁白的纸上滴落了两地浓重的墨点。
“咦。这不是,这不是安二哥和严庄哥的声音么?”云娘侧耳听着,识出了那两匹马主人的声音,转头看向李隐,发现李隐已经按住了腰间长剑,显然是怕有什么意外,是以提前防备。
“隐哥。这两个人的声音,你还听得出来么?”云娘笑问道。
“又是咱们的熟人?”李隐握在剑柄上的手松开了。
“岂止是熟人,前面的那个声音是安二哥的,就是我尝尝跟你提起的,你的结拜兄弟。你比安二哥和哥哥早生了几个月,所以结拜时你是大哥,安二哥虽然和哥哥是同一天生日,但安二哥要早了几个时辰,所以就是老二,哥哥就是老三了。”云娘笑道,“哥哥总说,你对安二哥要比他好些,有时常常怪你呢。你们几个也真有趣,都结拜了的人,还要分个远近。”
“是么。”李隐笑道,“原来这人是我的结拜兄弟,三弟我已经见过了,为我的伤病,竟去幽州从了军。如今又有了这么个二弟,看他骑马的身姿如此矫健,也该当是个好男儿了。那个后面跟着的那个人呢?我也认得么?”
“隐哥,你当然认得啦。那是严庄哥,是咱们这儿出了名儿的秀才!以前也和严老爹在部落里住着的,后来严老爹为了严庄哥能请师傅读书,就搬去了幽州城里打铁了。该是前些日子听说你受了伤,这才和安二哥一起来探望的。隐哥,你记不记得,严庄哥小时候认得字,还是你教的呢。”
“若是这样,这两人我该去迎迎。”李隐说着,几个健步朝来人的方向走去,云娘见了也心中欢喜,急忙忙的跟着跑了过去。
第74章 兄弟相逢(求推荐!求收藏!)()
“大哥!”“李大哥!”来的两人见李隐奔上前去迎他们,互相交递了个眼神,心中都是喜不自胜,脚下加劲儿,胯下马儿飞也似的窜了上去。马匹又奔驰了片刻,也不去等人马距离更近一些,就双双翻身下马,牵了马各自朝前卖力走着。
“大哥,身子可大好了?”那安二哥将缰绳交在身后的严庄手中,端着李隐看了半晌,满意点头道,“好。大哥气色比月前我去时,可好的多了。”
“二弟。”李隐见眼前这个二弟身形魁伟,眉目之间满是英气,笑问云娘道,“这便是我那个二弟?”
“隐哥。这就是你的二弟啦!”云娘听了嗤嗤笑道。“和你想的样子,像不像啊?”
“什么像不像的,你这丫头又要调皮,像与不像,大哥不都是大哥,我不还是他的兄弟么?”安二哥故作生气的说道,可话音还没落下。就憋不住笑了。
“二弟。我自白狼山崖上跌落之后,旧日的情事一概记不得了,这些日子多亏云娘一直帮着,才多多少少认得些人,听说你去了幽州做皮货生意,全是为我的病筹钱去请大夫。兄弟,你待我情意深重,李隐这里多谢你了。”李隐说着,俯身便拜了下去。
严庄和云娘不料李隐忽然行起大礼,都是一惊,只是那安二哥似乎早有所料,见李隐稍稍俯身,自己径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去势稍快,竟和李隐双双同时跪在地上,只是李隐尚是单膝半跪,而这安二哥的两条腿,已然全都埋进了雪中。
“兄弟。你这是?”李隐也惊讶道。
“大哥,无论你记不记得,我终究是你的二弟。你有了伤病,自然由做兄弟的去想办法,如今咱们刚一见面,你就行了这般大礼,要让安二心中如何过意的去?他日兄弟若有病痛之时,也自然要当哥哥的去想办法,今日大哥行了这礼,如此这般的客气,难道以前结拜的香火之情,竟然全都不顾么?”安二说着,脖子一梗,显然是李隐不起来,他也不起来了。
“兄弟莫要误会,我这般谢你,只是心中有所感喟,但绝不曾有丝毫见外的道理。”李隐解释道,“你若认我是你大哥时,我便也永远认你这个二弟!”
其实李隐自从白狼山崖跌落,打昏迷中醒来之后,不过见过云娘、史大娘、苏禄、小安四个人而已,除与云娘、史大娘整日相伴之外,就只和苏禄见了一面,纵然留下不少好感,可苏禄转身就匆匆去了幽州,至今再没见过,至于和小安,则是共同用计擒拿鹰隼结下的情义。眼前的安二虽然常常听云娘和史大娘说起,但终归是未曾谋面,纵然曾经有多少故事和深情厚谊,总是慢慢在脑中想起来的,有些时候,李隐甚至觉得,那些故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而是在听云娘和史大娘他们讲述这别人的兄弟情义。
但当安二突然冒雪回乡,一身风尘,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李隐才发现这个眉目英朗,满身雄杰气息的仗义汉子,与他在云娘和史大娘,甚至部落其他人口中听到的都大有不同。李隐说不出这些不同的具体之处,但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得到,这个“二弟”正是自己喜欢的人,也许这正是诗中说的那样,叫做“相逢感义气”。既然如此,往事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哈,好!好!好!”安二仰天笑道,连着大声呼喝了三个“好”,然后一头扎在雪地里,就算磕了一个头,紧接着又叫了一声,“大哥!”
李隐见他如此豪迈,也一头扎进雪里,与安二对着磕了个头,朗声喊道,“二弟!好兄弟!”说着双手环抱住安二,两人开怀大笑起来。
他二人这一笑,反倒把身边的云娘和严庄看得愣愣的,云娘见那空中雪色又起,忙蹲下去扶李隐,边对安二说道,“安二哥,隐哥的伤还未痊愈,你这样跪来跪去的,他的病在犯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安二被云娘说的一愣,恍然大悟道,“哎呀!你看看我,这一高兴,把什么都抛在脑后了!”说着从李隐的双臂中脱出来,反过去搀扶李隐,李隐见安二慢慢地起身,自己也由云娘扶着站了起来,云娘自顾去拍李隐身上的雪。
“妹子。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我见了二弟,心中欢喜,一时就忘了那许多。”李隐笑道。
“哪能不会?隐哥,可不能再出岔子啦。”云娘低低嗔道。
“哈哈哈!大哥,这云妹子的心里谁都看不见,这丫头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安二两下掸去身上的雪,嘻嘻哈哈地说道。
“安二哥,你在瞎说,我可要恼你了。”云娘羞了半边脸说道。
“好、好、好。不说,不说!”安二笑道,“一会儿还要吃云妹子煮的茶和肉,这会儿话说得多了痛快,过阵子肚子可就要受苦了。是不是呀,严庄。”
安二这一句话说出,严庄便向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李大哥,小弟严庄特来探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李隐方才刚听云娘讲了关于严庄的一些事情,只是因为严庄早年去了幽州,是以云娘提起他的时候不多。但从这人眼中望着自己的关切模样看,也必然是个故旧知己。李隐仔细端详,见严庄一身读书人打扮,口袋里的鼓鼓的,像是揣了一本书在那里,不是个斯文秀才却是什么?
“庄弟。”李隐托住严庄拜下去的身子,直到严庄起身,李隐与严庄笑对端详。
二人虽然笑对互赏,心中所想却大有不同,严庄一是看李隐多年不见,是否已经遍了模样,二是探看李隐神色,病情如何,仔细看去,只觉得李隐样貌也不曾大变,仍旧是品貌端凝,只是眉宇之间勃发的英气大不如前,那该是病中的缘故了。
“又是个人物。”李隐心中叹道,心想自己何其有幸,旧日相识的兄弟们竟然各个是人中龙凤,不由得心中好生快慰,对云娘笑道,“我这帮兄弟,真是武略文韬,各有优长。我这个大哥,只怕日后当得有些怯呢。”说着与安二和严庄并肩而立,一手拉着一个,有说有笑的朝大帐中走去。
云娘接了严庄手中的两条缰绳,引着两匹骏马,苦笑着跟在后面,还不时俏皮地嘀咕着“不给你们做奶茶,看你们还记不记得人家”的话。
第75章 杀或不杀(求推荐!求收藏!)()
一壶奶茶咕噜噜的煮热,李隐、安二与严庄各自喝了一大碗,这一身的寒气才算彻彻底底的去透。
“安二哥,你把贩卖皮货的车寄在哪里了?”云娘细心的问了一句。
“还是老地方,寄存在城外的村子里了。那车用的有些年头了,我顺便叫他们帮着修修,眼下也不往远走了,这一来是多陪陪大哥,二来嘛,大雪封山的,路也怪难走。”安二又笑着喝完一碗,自己提着茶壶又斟的满满。
“那皮袄呢?都卖出去了吗?”云娘又问道。
“皮袄?啊!都卖出去了。云妹子,你还别说,咱这回可去的巧了。如今幽州城里的大人们忙着征兵,当兵的没衣服穿,最缺的就是皮袄。你和史大娘做的这些皮袄,我在幽州十来天就全卖光了。”安二说着,把脸埋在茶碗里,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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