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公子哥意味深长敛颜正色道,“大哥,若不听你讲这许多,当真不知天下间还有这般感天动地的奇事。”
“嗨。公子爷愿意听,咱也就随口说说,咱是个卖瓜的,哪里懂得那许多。”瓜贩笑道。
“信鸿。咱们这番有劳这位大哥了,再多捡几个瓜,多付些钱。”信鸿答应,又捡了三五个“大唐甜”兜在怀中,递了一吊钱于瓜贩。
“哎,小兄弟。可用不得这许多。”瓜贩拒绝道。
“大哥收下便是。我们还有事相求呢。”公子哥笑道。
“公子爷有事尽管问。咱知道的,一定都说给公子爷听。”瓜贩笑笑,利落地收了钱。
“不瞒大哥说。我二人此番来泽州,本是投奔远方亲戚。今日在官道上走了一天,也不见个尽头。不敢问这高平县城,离此还有多远?”
“哦!这个呀,不远了。沿着此路一直向北,不必理会岔路,再有三五里路。也就到了。”瓜贩子指了指渐近黄昏的官道说。
“好。有劳大哥。那我等,就告辞了。”公子哥做了长揖,带着信鸿远远去了,只留下身后官道旁的瓜贩子,仍旧扬声叫卖着“大唐甜”。
第3章 客栈惊魂(求收藏!求推荐!)()
公子与信鸿心急赶路,两人都不再多言语,赶到高平县城,已是日落时候。入了城中两眼茫然,逢人便问寻落脚之处,赶到如意客栈时,堪堪店门都要闭了。
“呦!二位爷,快请里边进!要住店吧?”店小二放了门板,躬了身子迎上来问。
“小二哥,可还有上房?”信鸿问道。
“有!有!有!二位跟我来!”店小二把汗巾搭上胳膊,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忙。”公子道,“小二哥,我们这一路赶得急了,腹中饥饿,可否做些酒菜来与我们吃?”
“这个。”店小二有些为难。“吃的东西倒是有,只是天色已完,人都歇着去了,我又不太会做,只怕有些简陋,怠慢了公子爷。”
“这个无妨。我们也是常在外走的,小二哥只管做便是。”信鸿得意的说,他这一路跟着自己公子出来天南地北,早就认为自己是个江湖人物。
“那,就下两碗汤面,再置办几个小菜,烫一壶酒,公子看可好?”店小二瞧着公子问。
“如此最好。有劳小二哥了。”公子哥说道。
店小二得了公子哥的言语,就应了声“好”,将两个客人引到桌前坐下,又仔仔细细抹了一回桌子,先上了两盏茶,自顾自转身去了,过不多时,托着了个托盘上来。
“啊。好香。”信鸿看着店小二笑说。
“热乎乎的汤面,来——咯!”屋里再无旁人,店小二仍旧起了调子,将两大碗汤饼小心放在桌上,生怕洒出一滴汤,然后放下三个小菜,最后是一壶酒。“二位爷,请用吧。酱茄子,腌萝卜,这个,是新鲜的紫茎葵。”小二虚点着桌上的三个小菜说。
“小二哥。这么晚还叫你受累,有些过意不去。哎?信鸿,买的甜瓜拿几个与小二哥吃。”公子哥说道。
“给!可辛苦你啦!”信鸿手脚麻利,公子话说一半,他便已经领会意思,早拿了三个甜瓜交在店小二手上,只留下两个在包袱里。
“哎呦。公子爷,恁的客气。”店小二把瓜兜在怀里,不住道谢。
“小二哥,待会儿还要劳烦你引我二人到客房住下,酒饭店钱,倒时一并算于你。”公子先自己斟了一杯酒,给信鸿也倒了一杯。
“公子宽心,我就在这里候着。”店小二说,在厅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捏开甜瓜也吃起来。“嗯!大唐甜。二位爷眼力强,会买东西!咱这高平的瓜,还就属它最甜!”
公子哥和信鸿相视一笑,一个慢慢斟酒,一个大口吃面,饭间偶尔接过话茬,和店小二攀谈几句,间或问些风土人情。
“王方恒?”店小二眨眨眼睛,“不知公子爷,问的是哪个王方恒。”
“这是我一位远房族叔,多年不曾见了,听说在是在此间做官。今日偶然游历到此,便想代家父来问候一番。”公子哥说道。
店小二眯眼听着,听到“此间做官”四个字,眉头一皱,待公子哥把话说完,便急着道,“公子爷,您说的可是高平县令王方恒王大人?”
“不错。”公子爷点头,“小二哥为何这般模样,难道我那族叔已经不在高平县了?”
“是不在了,是不在了。”店小二只顾重复道。
“哦?听闻族叔去年到任,不曾听得迁转消息,怎的年余之间,人便走了?”公子哥问,“小二哥可知我那族叔,去了哪里?”
“哎!并州太原府!”店小二话一出口,随机低低喊了一句,“不好!”
三人似乎都同时听到了店外的熙攘之声,那是许多人马正在街上嘈杂着,“开门!开门!”外边的人粗声喊着,毫不客气,敲得客栈门板直晃,害得店小二惊了一跳。
“公子爷,待会儿开了门,切不可再提王大人的名字,但有所问,只是推作不知!”店小二心急火燎叮嘱道,看见公子哥许诺的神色,心里先吃了一颗定心丸。
“来了!来了!”店小二卸了门板,满脸堆笑,“哎呦!各位军爷一路辛苦!快里边请!”
“哎?”为首的军汉一摆手,店小二便不敢再张罗,“这两个是什么人?你这店里的生意,倒是不错呐。”
“军爷说笑了。咱这小本儿的买卖,那还不是都仰仗军爷庇护嘛!”店小二忙道。
“胡说!我自是太原府的人,几时庇护到你这里?别跟我耍滑头,你这店里大晚上点灯,多半是有些鬼祟。”说罢,军汉又把眼去冷瞧公子爷与信鸿。
信鸿气不过正要开口,倒被公子哥抢在前头,“这位军爷。我们是江宁来的客人,行路忘了时辰,是以进城晚了些。才来到店里,实在是腹中饥饿难耐,只好问小二哥要些汤饼,在这里食用,不曾敢有半分叨扰贵地之处。”
那军汉见这公子说话磊落,人物风雅,心中自然生出一丝好感,也就改了口气,但仍正色问道,“你这公子风度翩翩,倒不像是歹人。敢问高姓大名?”
公子听问,瞥了一眼店小二,看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在下行张。江宁张少伯,这是我的书童,信鸿。”
“张。姓张。”军汉掂量着,若有所思,“人物好,姓的倒也好。”
“张公子来泽州做什么?”军汉又问。
“呵,这个嘛。”公子哥笑道,“如今我大唐国威风行万里,夷狄钦服,自然上赖主上雄武明达,但这下嘛,则是靠将士用命,人人英勇。在下虽是江南人士,可也早听闻疆场男儿英雄伟烈事迹,便想来北边亲自目睹诸番豪情胜景,也不枉自己读了圣贤书,做了一世人。”
“嗯。说的在理。不瞒公子说,文士咱也见的多了,可大多不屑咱行伍之人,张公子这番话志气蓬勃,看来也不是等闲之人,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贵在兼收并蓄。只做个读书人,或是只做个兵勇,那自然都是下下乘。不过,这边地如此开阔,公子为何往泽州来?”军汉赞罢,又问了回来。
“在下起初,确是想赶赴西北边塞,但在京城盘桓时听人常说,这天下英豪,还是以并州太原府的天兵军为多,所以忙忙敢来,今日有幸得睹将军风采,才知人言不虚。当然,在下还有一门亲戚在此,顺路也好来探看一翻。”
“哦?”军汉听了笑道,“那公子为何羁留在此小栈。”
“说来惭愧,在下的这门亲戚,听说已经不在此间,想是调任到别处了。”公子叹道,他这一叹倒不是纯粹为了瞒过军汉,而是因为想着族叔王方恒离开了泽州,江宁父亲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哈。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也不必问了。兄弟们,咱们连夜赶回太原!”军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兵,只见兵勇个个精强无比,神色坚毅,脸上颇有几分得色。于是回转头道,“张公子,江湖路远,一路小心。在下姓郭,若有空闲,可到太原府天兵军中寻我,天兵军中,姓郭的就只咱一个。”
“郭将军英雄爽快!张某若访得族叔下落,定要到太原将军府上再聆高见!”
“好!如此,郭某告辞了!”军汉说罢,抱了抱拳,转身走了,一对军马不似来时吵嚷,只是寂静无声,只留下客栈里的三个人。
“哎?”店小二疑道,“就,就这么走了。他们可来来回回查了好几天了。”
公子哥送出了店门,望着夜色中消失的身影,自顾自问道,“这人看着粗莽,可又有藏不住的锋芒,他说文武之道,贵在兼收并蓄。只做个读书人,或是只做个兵勇,那自然都是下下乘。就凭这一两句话,即知他胸襟见识不俗,倒不像是个赳赳武夫了。”
“公子爷。这人去了便好,还管他作甚。”店小二庆幸道。
“小二哥,你可知道这姓郭的将军是谁?”公子爷问道。
“这个。小的也说不准。听本县的官爷说过,好像叫,叫什么郭?郭子仪?”店小二说罢,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气。
第4章 家国闲话(求收藏!求推荐!)()
“大哥。这高平县,咱们不查了啊?”一个高眉深目的副将骑在马上问道,看上去是一副胡人面目。
“不查了。咱们今夜就赶回太原。”说话的是为首的那个军官,原来方才搜查如意客栈的那队军马,早就已经验过公验,离了高平县城,远远地走出了几里开外。
“大哥,你说这王方恒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也贪了如此多的钱财。难怪朝廷要严查。他娘的,金银财物拉了六十六大车,都顶得上我铁勒部落里的一个酋长了!”那副将骂完,接着又问道,“大哥,他王方恒哪来的这么多钱?”
“没听上头说么,是因为括户。”为首的军官若有所思的道,看起来在琢磨心事。
“这当然知道了。说是高平县里检括客户,王方恒看自己本县的客户不多,就专门寻那有钱人家的晦气,把一户大唐建国初就在高平落脚的人家硬是说成客户,按他这样说,岂不大唐的百姓都是客户了!那县里做生意的人不敢和管家作对,只好送他银子花。咱还听说,高平人都把王方恒唤作‘王剥皮’,富户尚且如此,平头百姓自然也逃不了。不过,他这一个小县,又能有多少人户?六十六车财物,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副官皱眉思索道。
“还真让你说着了。这王方恒的钱,只怕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为首军官听了副将的话,侧头凝视了一会儿副将,方才说道。
“郭大哥,咱和你说正事,你到玩笑起来。天上哪里能够掉钱的?要是这样,我就天天出来捡钱好了。”副官笑道,仰头望望天。
“哪里是笑你,这是真话。仆固,你难道忘了王晙王大人了?”
“哪里能忘!咱和王大人可是老相识了,开元九年,他去兰池州平叛,咱在咱爹的大帐中就和他见过,要不是他,我也来不了天兵军,这王大人去年从太原尹任上调走,转眼就当了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依旧节度朔方,厉害呀!”仆固说着,赞了一声。
“是啊。王大人是本朝名将,军功累累,可这入相一事,又哪有那么简单?”军官说道。
仆固嘿然一笑,压低嗓音说,“听说,是走了张说张大人的门路。”
“是呀。张说大人是皇上心腹大臣,这样一来,王大人的相位也就稳得很了,那攀他门路的人,还能少得了么?”为首军官说道。
“大哥的意思,这王方恒攀上了王晙大人?不会吧?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多大能耐?能攀上国朝三品?再说,王大人还缺那点银钱用么?不对,不对。”仆固自问自答,最后还是不可索解。
“你说不对,是因为想到朝廷确实来查王方恒了。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自然不值得朝廷如此大动干戈。是不是?王方恒有那么多钱,大多是因为别人想通过他,走王晙大人的门路。那六十六大车财物,多半是旁人送给王晙大人,而不是王方恒的。朝廷要查的,其实是王方恒背后的人。”军官冷冷的说。
“这么说,王方恒真和王晙大人有关系?”仆固越发疑惑了。
“王方恒和王晙大人有无关系,也不好说。二人都姓王,若说是同宗,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朝廷这个动作的背后,大有深意啊。”军官感叹道。
“王大人去年进京为官,皇上总不至于?”仆固话到一半,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京城里的事儿,哪里说得准。朝廷现在是王皇后、姜皎姜大人、张嘉贞张大人一条线,赵丽妃、太子瑛、张说张大人一条线。去年姜大人被贬,糊里糊涂地死在路上,王晙大人随后入朝,这里面的此消彼长,你还看不出个究竟么?”军官问仆固道。
“大哥,依你这么说,如今还是张说大人站了上风,可为什么又查起王晙大人来?”
“这就是事情蹊跷的地方,王皇后毕竟还是后宫正主,说不定哪天,张嘉贞大人又要入朝为相了。皇上的心,咱们怎么猜的透呢。”军官叹了一声。
“厉害呀,大哥。就凭这太原府要查王方恒一件事儿,你就能想出这么多。咱可真是服了你了!”仆固笑道。
“仆固,你将来必定是要回到铁勒部落,接管夏州都督一职,朝廷的事,往后还要多多留心,行伍之人,光凭打仗立功,总也是不行的。倒是当哥哥的我,想得有些多了。”军官自嘲说道。
“大哥何必忧心前程,凭大哥的能耐,断不在王晙大人之下。日后出将入相,那是早晚的事。以后咱也和大哥好好学!不过大哥,我倒是还有一件事儿不明白。”仆固道。
“什么事?”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方才在县城客栈里,你不像往常一样,仔细搜搜那个江宁的书生,而是打了个照面,就让咱们走了?”
“呵。我问你,他说他姓什么。”
“他说姓张,可谁知道是不是姓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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