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意见,尖锐地顶了牛。
闻海山的脸色变了。
他阴沉着脸,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我宣布,免去南宫仕同志,县大队长的职务。”
“什么?”
几乎全屋的人,都站了起来。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免去南宫仕县大队长职务?
本来,军事上的任职免职,都属正常,但是,眼下这支县大队,是南宫仕一手拉起来的,大家都是跟着他冲锋陷阵,一路发展壮大,从小小的草花湾游击队,壮大成为县大队。
战斗中,大家在南宫仕的指挥下,令敌人闻风丧胆。
怎么,要免南宫仕的职?
牛半山“霍”地站起来,瞪着闻海山,吼道:“为什么?”
“牛半山同志,你想干什么?”闻海山也瞪起了眼。
管波冲牛半山摆了摆手,“老牛,坐下。闻海山同志,你这个决定,我觉得不妥,南宫仕是全分区有名的军事指挥员,战功卓著,深受同志们爱戴”
“管波同志,你现在的任务,是养伤。”
南宫仕坐在旁边,一动没动。
他心里的震撼,难以形容。自己就这样被“免职”了?
对于“当官”,他并没有多大兴趣,担任这么长时间的县大队长,也只是带领同志们作战而已,但是这样无缘无故地被免职,算是怎么回事?
我做错了什么?
这时候,整个屋里,全乱了。
霍阴阳嚷嚷道:“闻专员,这个决定,我不服从。”
姜水生说:“闻专员,南宫大队长,是分区下的任命,想免职,也得经过上报分区批准,您这样草率决定,不符合程序。”
牛半山又站起来,大声吼道:“既然是这样,我还回我的石鼓山。”
看着屋里乱得不象话,闻海山几乎陷于被围攻的境地,管波同南宫仕交换了一下眼神。
南宫仕读懂了管波的意思。
就算闻海山再错,他毕竟是上级。
难道把他轰出去,自己单干么?不行,我们是军队,要讲军队纪律。
南宫仕站起来,他此时,心情复杂,但是勉强压抑着自己,朝大家挥了挥手,“大家静一静。”
屋里安静下来,众人的眼里,都发着忿忿不平的光。
南宫仕长吁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对于免职的决定,我持保留态度。但是,咱们是部队,服从命令是前提。有意见,可以慢慢讨论。但是,部队不能散,战斗还得继续。老牛,你说什么回石鼓山,想做什么?不许再乱说。”
牛半山气哼哼地把自己的凳子,搬到墙角,离得闻海山远远的。
“我个人的职务,有与没有,都无所谓,但是县大队的战斗力不能削弱,”南宫仕提高了声音,“关于县大队的指挥问题,我建议同志们,再好好商量,三个小队,必须团结。否则,不用敌人打,自己就散了架子。”
闻海山哼了一声,“南宫同志,请你不用操心了。”
南宫仕心里的火气,简直要喷涌而出,但是他勉强压住了。
管波阴沉着脸,问道:“闻海山同志,你还有什么决定?要不要把我这个县高官兼县大队政委,也给免了呢?”
这句话,把闻海山问住了。
管波继续说道:“如果,我还没有被免职,那么,我就再说两句。眼下咱们之间的分歧,只能在内部讨论,决不能传达到战士们那里,否则,会引起大家心里不稳。”
闻海山皱着眉头,没有作声。
“至于下一步的作战安排,我建议暂缓进行,等上级做出新的决定”
“已经决定了,”闻海山干脆利落地说道:“我兼任县大队长,亲自指挥县大队的作战行动。”
这句话,立刻又让屋里沉默起来。
闻海山亲自兼任县大队长?
这就是说,他把全县的军事与政治指挥权,一把给抓过去了。
这
第196章 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天阴了。
灰蒙蒙的天空,布满了铅色的阴云,象是一口沉重的大锅,扣在广袤的大地上。
几片细碎的雪花,从天空飘飘落下。
南宫仕来到后水峪。
他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自从参军以来,他从来也没有违反过命令,也从来没在战斗中退缩过,杀过多少敌人,自己也算不清了。
可怎么忽然“犯错误”,被免职了?
南宫仕是个直爽豪放,宽厚大度的人,并不计较得失,但是今天这样的结果,他却难以坦然接受。
一股说不出的委屈,还有愤怒。
他站在村头上,怅然望着冬日萧瑟的村庄。
树木枯萎,冷风阵阵。
思前想后,南宫仕脑子一阵发乱。忽然,他发了发狠,自己对自己说道:“南宫仕,你这是干什么?灰心丧气么?丢了官哭天抹泪么?我是个战士,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丢官免职就能把我打倒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
抬头看看天空,雪花飘散,阴沉无光。
“天阴了,总会晴,我就不信,他闻海山能把蓝海县的天给翻过来,”南宫仕定了定神,心道:“我还在战斗,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蓝海县的对敌斗争,不能放弃,我是个战士。”
他向翠娥的家里走去。
田翠娥参军以后,她家就成了县大队的一个集合点。
正要进村,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是包小乐追了上来。
包小乐跑到跟前,瞪着大眼睛,忿忿不平地说:“大队长,闻海山纯粹是披着蓑衣吃狗鞭——胡吃瞎穿,他什么也不懂”
“别瞎说,小乐,闻专员现在是领导,咱们有意见,可以跟上级提,但是不能污蔑他。”
“大家都气炸了,要不是管政委压着,都要翻天了”
南宫仕摇了摇头,和包小乐一起,走进田翠娥的家里。
包小乐的嘴里一直喋喋不休,连吵带嚷,进入屋内,南宫仕发现田翠娥正在和董二愣吵架。
“喂了猪,喂了狗,也别给贼心烂肺的人吃”董二愣瞪着眼睛,叉着腰乱嚷。
“怎么了?”南宫仕问道。
田翠娥苦笑,摆了摆手,“大队长,我买的萝卜芹菜,准备送到伙房里,给闻专员他们炒了吃,让二愣看见了”
“啊?”南宫仕哭笑不得,赶紧说道:“二愣,乱弹琴,你想把闻专员饿起来?胡闹!意见归意见,闻专员是上级再不济,他也是自己的同志,你咳,我告诉你,不许这样。”
“哼,”董二愣梗了梗脖子,气哼哼地出去了。
翠娥说:“大队长,同志们都意见大了,不光是一个二愣。”
南宫仕心里,觉得涌起一股热流。
和自己同甘共苦的战士们,始终心贴着心啊。
可这也让他为难,象二愣他们这种行为,是必须制止的。
“大队长,二愣虽然莽撞,可说的有道理,谁的心里都有杆秤”田翠娥跟在南宫仕身后絮叨着。
南宫仕摇了摇头,“翠娥”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嗵嗵一阵脚步声,霍阴阳、焦顺还有几个班长,一起走进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象今天的天气一样阴沉。
霍阴阳进了院子,开口便骂,“奶奶的,就知道站在高处拣现成的,别人的孩子不心疼,这种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跟不要脸的婊子没什么区别”
“阴阳,”南宫仕皱着眉头喝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个小队长,怎么能这么议论上级,胡闹!”
焦顺说:“阴阳,别乱冒。大队长,大家心里都憋着火,不服啊。”
一群人进入屋里。
每个人都忿忿不平,屋里象是一团将要点着的火药,随时都能炸响。
南宫仕发现,这种情形,对县大队,是不利的。
敌人并没有睡大觉,他们随时在暗中突窥伺,县大队如果处于这种乱哄哄的内讧状态,十分危险。
对,必须把大家思想,归于正途。
他站在翠娥家的屋地下,身子靠着木制板柜,冲大家扫了一眼。
这些熟悉的脸孔,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他们一个个紧绷着脸,怒形于色,南宫仕心里滚过一阵火热。
“同志们,对于我被免职这件事,要正确对待”
“怎么正确对待?”霍阴阳嚷道:“大队长,你到队里去看看,同志们都是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我做了半天工作,根本就不管用”
“那就更得做工作,”南宫仕一听,有些着急,“阴阳,老焦,咱们是部队,必须时刻保持战斗力,绝不能够让大家带着情绪上战场。”
焦顺默默地坐在炕头上,点着一支纸烟。
霍阴阳往下压了压火,站在屋地中间,两手比划着说:“大队长,闻专员他是什么鸟儿,暂且不提,可是,大家都是从枪子儿里钻出来的,都知道指挥打仗,不是儿戏,大队长,让他去指挥,你觉得靠谱儿么?”
这句话,把南宫仕问住了。
是啊,让闻专员指挥作战,在凶恶阴险的敌人面前他不禁心里一阵后怕。
焦顺吐出一口白烟,仿佛把心里的闷气也吐出来,“大队长,阴阳说得有道理,把你给撤了,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个人荣辱,尚在其次,可是咱们大队,面临危险啊,我可没危言耸听,你没来之前,我们硬攻千户镇,就已经是教训了,你想想,若是以后再这样下去”
屋里的别人,也纷纷说道:“大队长,就是这样,前些天,大家已经议论纷纷,满肚子怨气。”
“大队长,本来,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好好纠正纠正,打个胜仗,鼓鼓士气,可是不想到,连你也给撤了”
南宫仕拧起了眉毛。
焦顺说得对啊。
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荣辱问题,而是县大队整体战斗力,与今后全局安危的大事。
他为难了
门帘一挑,姜水生和腊月,走进屋里来。两个人的头上肩上,都披了一层的雪花。
屋里本来就挨挨挤挤,他俩再一进来,便更显狭小,南宫仕左右打量,不由苦笑着摇头,这个阵势,几乎全队的干部,都到齐了。
大家不约而同,都到这里“开会”来了。
姜水生对南宫仕说:“大队长,管政委给你捎信来了。”
南宫仕心里一喜,管波腿不能动,他捎信来,一定会有办法。
腊月把一张纸条,交给南宫仕。
南宫仕展开纸条,迫不急待地读下去:
“南宫,闻专员之举,绝不能盲从,对待错误,必须坚决斗争,个人事小,全局事大,建议派腊月去分区汇报。”
南宫仕心里豁然开朗。
对啊,大是大非面前,怎么能盲从?
姜水生目光坚定地瞅着南宫仕,“大队长,必须再去分区汇报。这么闹下去,会把县大队毁了的。”
第197章 袭击抢粮队()
南宫仕心里升起了希望。
是啊,姜水生说得对,去分区汇报,
自己既不能颓废,更不能妥协,这不是为自己一个人“申冤”,而是为了整个县大队的命运。
但是,派腊月去?南宫仕犹豫了。
腊月是个姑娘家,自己也没有出过远门
姜水生看出了南宫仕的心思,说道:“咱们都离不开,只能让腊月去,她有武功,有个仨俩的坏人,到不了跟前。”
“好吧,腊月,你小心点。”
“嗯,放心吧南宫哥,我打扮成男人。”
腊月收拾了一番,把头发盘在一顶毡帽头里,换上男装,又往脸上抹了些黑灰,便成了一个瘦弱的农家大男孩。
满屋子的人,都送到了门外。
“腊月,骑上快马,早去早回。”
“腊月,见到司令员,把闻专员的根根底底,都说清楚。”
“腊月,就说咱们全大队,一百多号人,全都不同意撤掉南宫大队长”
腊月举了举拳头,“放心吧。”
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密,一朵朵披在众人的肩上。大家象是送初次出远门的儿女亲人一样,一直把腊月送出村头
二东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参谋长,闻专员带着牛半山的三小队,出发执行任务了。”
“什么任务?”姜水生一愣。
“据说是袭击修据点和抢粮食的伪军。”
最近,千户镇的宋富贵,为了加强防卫,征调了附近几个村的百多号民夫,给据点修围墙,建碉堡。
而且,敌人为了准备“过年”,出动士兵“征粮”,强抢老百姓的粮食,搞得民怨沸腾。
大冬天,本不是动工的季节,但是宋富贵强征民夫,武力抢粮,县大队本来也准备教训他一下。
但是,打仗,得经过计划准备,毕竟宋富贵手下兵力,并不弱于县大队。闻专员既没和大家商量,又没做详细作战计划,便带着牛半山小队出发了,这让南宫仕和姜水生都吃了一惊。
“快,”南宫仕说:“水生,闻专员这样太冒险了。”
姜水生跺了跺脚,“嘿,这个闻专员,到底要闹哪样?”
原来,闻专员要“闹”的其实很简单,他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亲自免了南宫仕的职务,知道大家心里都不服气,便想带队打一个胜仗,显示一下,自己绝不是心血来潮,我打仗不比南宫仕差。
南宫仕,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毛头小伙而已,我姓闻的吃咸盐也比你多两年。
而且,敌人外出抢粮,出动的兵力不会多,打他们个冷不防,还是稳操胜算的。
就这样,他没同任何人商量,带着牛半山的三小队,三十余名战士,从野狼谷出发了。
牛半山呢?心里头一股子火气。
但是,他在会上,同闻专员顶撞了一把,受到了南宫仕的批评,心里想:自己身为小队长,若是一再顶撞,毕竟不象话。因此别别扭扭,集合了队伍,跟着闻海山出发了。
队伍来到大路上,还未到千户镇,就看见二十余外农民,扛着铁锹,顺着大路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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