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闪电,完全停息下来。
天地间象扣了一个巨大的黑锅,把一切都笼罩了,什么也看不见。
他喊叫起来,“阴阳,小乐——”
没人回答他。
难道,战士们都突围走了吗?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朝蓝玉河的方向驰去。
是啊,自己下命令,让大家朝河边撤退,也许,同志们已经撤退到河边了。
战马一溜小跑,奔到河边,河里哗哗的流水声,已经听得见了,南宫仕心里急躁,催马跑到河堤上,然而迎接他的,是一片安静。
“阴阳,小乐,腊月——”
南宫仕张口呼喊。
没人回答他。
第111章 我还在,县大队就还在()
南宫仕在河堤附近,绕了几趟,可是,没有找到一个战友的身影。
他心里闪过一阵凄惶。
黑乎乎的夜色里,同志们都去哪儿了呢?难道都阵亡了么?
不,他马上在心里否定了这个设想。这是一群什么样的战士啊,勇猛如虎,意志如钢,敌人能把他们一阵混战全消灭?绝对不能。
可是,四周安静下来,夜风滚过原野,依然不见一个战士的身影。
南宫仕心里闪过几个想法,去野狼谷?回草花湾?或者到核桃峪看看
他暗自摇了摇头,不,我命令大家到河边来,我再等一等,也许,黑暗的夜色里,大家跑散了,迷路了,呆会,可能会聚过来吧。
我要等着同志们。
南宫仕把马栓在树上,坐在河堤下一个土坎后,静静等待
雨停了,夜色安静下来。
他不知不觉里睡着了。
一阵寒意袭上来,南宫仕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竟然天色麻麻亮,东方已现鱼肚白。扭头望望四周,轻轻的晨雾,飘荡在田野上。
“呀,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早晨的蓝玉河边,寂寥空旷,河水汩汩流淌的声音,单调地响在耳边。昨夜缴获的那匹战马,还拴在旁边的树上。
战友们,依然一个也找不见。
一种孤独感,袭上南宫仕的心头,自从参军以来,他还没有象这样独自一人,找不见队伍。但是,天生倔强顽强的性格,又让他很快摆脱了这种惶惑。
怕什么,失散的同志,早晚都会聚拢起来。
我就不信,县大队会被敌人消灭掉。
我还在,县大队就还在。
他解下战马,在昨晚战斗的这块地面上,走了一圈。
地上,还残留着数处血迹,散乱的子弹壳,好几具残缺不全的死尸。
南宫仕还捡到到了一支手枪,一支马枪,还有不少子弹,这让他非常高兴。
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等天明以后,敌人会来的。
看来,在这里,是等不到同志们了。他跨上战马,正要向前驰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叫嚷声。
“捉住他,”“抓活的”
南宫仕吃了一惊,回身观看,只见沿着河提,一溜自行车,正在飞速驰来,河堤上道路平坦,自行车骑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跟前。
“站住,举起手来——”
便衣队!
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南宫仕没有丝毫的犹豫,举起手里的驳壳枪,朝着这些飞驰的自行车,一个扫射。
“叭叭叭,”
“哐当——”头前一辆自行车,摔倒了。
南宫仕飞身上马,用腿一夹马肚,“驾,”催马便走。
身后,自行车上的敌人,也开始射击了,“叭叭,叭叭叭,”一连串枪声,也全是二十响的驳壳枪,子弹象雨点般地从南宫仕身前身后飞过去。
南宫仕把身子伏在马背上,使劲磕打马肚,战马撒开四蹄,飞奔起来,他回身用手枪打着点射,“叭,叭叭,”骑在狂奔的马背上,身体颠簸,无法瞄准,没有打中,那些骑自行车的特务,狂呼乱叫着,拼命追来。
“叭叭叭,”特务们骑在自行车上,手枪也打不准,子弹在空中胡乱穿梭。
此处地势空旷,道路四通八达,南宫仕有些焦躁,他盼望着找个山坡之类的地形,便可摆脱敌人,但是,马匹奔跑了好一阵,尽是平坦宽阔之地。
前面,是一个村庄。
南宫仕毫不犹豫,纵马驰入村内。
他纵身下马,拿下刚刚缴获的那支马枪,伏在一个墙角后面,向后面追来的敌人瞄准。
“叭,”枪声响过,他打倒了一个。一辆自行车,跌倒了。
“叭,”又一枪,没打中。
南宫仕没有焦顺那样的枪法,连打几枪,都打空了。特务们乱吼乱叫着,下了自行车,向村边冲过来。
“叭叭叭,”枪声紧密起来,子弹打在南宫仕隐身的墙角上,土坯墙被打得裂开来,一片尘土,迷了南宫仕的眼睛。
“奶奶的,”南宫仕赶紧用手揉眼睛,同时放下步枪,掏出手枪,闭了眼睛,估摸着大致方向,向前射击。
“叭叭叭,”子弹胡乱飞出去。
“捉活的——”
“活捉南宫仕——”
特务们的叫嚣声,让南宫仕愤怒起来,“奶奶的,有种的就过来,老子看看,你们能不能把我捉住。”
忽然,身后一声战马的嘶鸣。
一颗子弹,击中了战马的屁股,那马吃痛,咴咴一叫,撒开四蹄,向前跑去。
“糟糕,”南宫仕暗叫一声。
但是此时,敌人的枪弹正如雨点般射击过来,他没办法去追马。
正在南宫仕揉眼睛的时候,一颗子弹飞过来,猛地擦着头皮飞过。
南宫仕觉得头被捶了一下,一阵剧痛。
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但是,这一瞬间,他的神志很清醒。不,不能倒下,不能让敌人抓住,他心里发狠,身子一挺又站起来。
血从额头上流下来,糊住了一只眼睛。
一阵头晕目眩,他咬着牙,勉强用手扶着墙。
这时,他听到敌人一阵乱嚷乱叫,“快追,快追,跑了,跑了——”
“南宫仕逃跑了——”
“快,快追。”
敌人要追?他们一定以为,是自己骑马逃跑了。
南宫仕头痛欲裂,睁不开眼睛。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手来,把他给搀住了。
“快,跟我来。”是一声清脆的女声。
南宫仕一惊,他一把抓住这人的胳膊,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他看不见拉自己的人是谁,但能想到,一定是一个热心的老乡。他被这人拽着,迅速拐了个弯,跑进一户人家里。
“注意,小心门槛。”
光线一暗,进了一间屋子。
“哎哟,”耳边,又响起另一声苍老的男人说话声,“你你要干什么啊,怎么什么都往家里弄。”
“舅舅,你别管。”
听声音,救自己的这人,是个年轻的姑娘。
“快,你先洗洗眼睛。”
南宫仕的手,被拉进了个水盆里,南宫仕赶紧撩水冲洗眼睛,冲洗伤口,他的额头上,一阵阵疼痛,但是自己摸了几把,感觉伤口不深,只是子弹擦着骨头飞过,震得脑骨生痛。
还好,只是个擦伤。
水冲洗着伤口,一阵火辣辣地痛。
眼睛,能视物了,盆里的水,一片血红。
“大队长,是我。”
啊?南宫仕大吃一惊,他抬起头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姑娘。
第112章 巧遇()
南宫仕洗去糊在眼睛里的血污泥土。
他惊异地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姑娘,是田翠娥。
田翠娥原本在核桃峪,和腊月在一起,这几天,南宫仕忙忙乎乎,也忘了问腊月,翠娥哪里去了。
那么,这是田翠娥的舅舅家了。
“翠娥,是你,”南宫仕惊喜地叫道。
“是我,大队长,快,我给你裹伤。”
田翠娥拉着南宫仕,走到屋里,手忙脚乱地铰布条,裹伤口,南宫仕脑袋一阵阵疼痛,但是,意外地在这里遇到了熟人,让他心里感觉热乎乎的。
旁边站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抄着手,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南宫仕向他打招呼,“老人家,你好。”
老头“嗯嗯”了两声,却皱着眉头,又摇头,又叹气,咂了两下嘴巴。
南宫仕看得出来,老头挺讨厌自己。
既然是这样,他不愿意让老乡感到为难,南宫仕是个无比刚强,无比倔强的人,宁死也不愿意求人施舍,乞求怜悯。他立刻说道:“老人家,别担心,我马上就走。”
“嗯好,好。”
田翠娥不满意地嚷嚷道:“干什么?舅舅,他受伤了,得休养。”
“唉唉,阿娥,这年月,你还嫌闲事少哇。”
“舅舅”
南宫仕打断田翠娥的话,“翠娥,我没事,这点伤,裹了就没事了。我还有事,得马上转移。”
“我跟你一块儿走。”田翠娥气愤愤地说。
“唉唉,阿娥呀”老头又摇头又叹气,抄着手一脸苦相。
南宫仕抄起自己的步枪,看了看田翠娥,笑道:“翠娥,别意气用事,老人家年纪大了,担心是正常的。放心吧,这点伤,对我来说,就是毛毛雨。”
“你别说了,”
田翠娥匆匆找出一个包袱,挎在胳膊上,对老头说道:“舅舅,这几天麻烦你了。日后,我会回来答谢你们的照顾。”
她的话里,充满着生疏和距离感,让南宫仕有些疑惑,也有些尴尬,这样对长辈说话,毕竟显得不礼貌。
“翠娥”
田翠娥却是不由分说,拉了南宫仕的胳膊,便走出了门口。
南宫仕觉得有些尴尬。
那个老头,翠娥的舅舅,却也并没有挽留翠娥的意思。
两个人走出了院子,南宫仕发现,那群骑自行车的敌人,已经不见了。
“我早就不想住在这里了。”田翠娥气愤地说。
“怎么回事?”
“大队长,核桃峪的事,你都知道了吗?虞爷爷被敌人杀死了。”
“嗯,我知道。”
田翠娥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伤感,“那天,虞爷爷死得壮烈,他刀劈了三个日本鬼子,全村人都伸大姆指唉,多好的老人啊。”
说起虞农老人,翠娥的表情,与对待舅舅完全不同。
“那天,鬼子烧了虞家的房子,在村里乱烧乱杀,腊月我们,都逃出村来,偏偏我不争气,跑山路的时候,把脚给崴了,腊月便让我先躲到舅舅家里来。”
说到舅舅,翠娥皱起了眉头,“大队长,不是我嫌弃亲戚,我这个舅舅,从小对我没恩情,我妈活着的时候,两家就没有往来,这个人,胆小怕事,薄情寡义,树叶掉下来怕砸破头”
“呵呵,兵荒马乱的年月,这也难怪。”
“大队长,我早就在这儿住够了,天天盼着腊月能来找我,盼着能找到你们,今天,听到村外边有枪声,我想,一定是大队的同志们来了,当时便心急火燎,跑出来一看,果然是你”
南宫仕心里一阵热乎,这个姑娘就象一团火。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走出村外。
“大队长,同志们呢?腊月呢?”
“失散了,不过,咱们一定能再找到大家,县大队,还会恢复起来的。”
“嗯。”
南宫仕从怀里掏出一支手枪,“给,翠娥,这是我刚刚缴获的,里边还有满满一槽子子弹,给你用吧。”
“太好了,”田翠娥接过手枪,脸上绽满欢笑。
南宫仕四下张望,四外的田野里,安安静静,那些骑着自行车的特务,跑到哪里去了呢?
腊月、霍阴阳同志们都在哪里?会不会也象自己一样,遭遇这些凶恶的便衣特务,或是日本鬼子
此时,那群骑自行车的便衣队,闯进了荷花寨。
便衣队的带队首领,正是郎秀。
他一大早,便带着便衣队,出来“搜寻八路”,是缘于昨天晚上,又挨了宫崎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火车站的爆炸,彻底把敌人给震惊和激怒了。
这次大扫荡,敌人经过了精心准备,抽调了大批兵力,用心良苦,决心一鼓荡来冀东“匪患”,从外地调来的粮食、布匹、物资、武器弹药,都是扫荡中所急需的。
谁知道,物资刚运到车站,便被八路军给炸掉了。
这让宫崎、西村怎么能不火冒三丈?
半夜里,宫崎紧急召开会议,把敌特头头脑脑,都给召集到县城司令部的大厅里。
郎秀刚刚踏进大厅的门,猛地,宫崎抡起巴掌来,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八嘎——”
宫崎脸色铁青,怒目横眉,“郎秀,你的情报侦缉,是怎么搞的,车站上,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郎秀被打得脑袋发晕,眼前冒金星,他勉强站直了身子,“报告报告队长,火车站,是守备队在坚守保卫。”
守备队长站起来,惊慌地说道:“郎队长,这话可就跑题了,我是负责守卫的,不是负责侦缉的,分明是混进了敌人暗探,进行捣乱再说,我的队伍听到城里有暴徒捣乱,出于职守,赶紧前去增援”
“不要说了,”宫崎吼叫着打断守备队长的话,“一群废物,饭桶,你们不是说,八路军,县大队,已经被消灭了么?怎么又突然在城里冒出来了?浑蛋,八嘎我命令,立刻去寻找搜捕县大队,搜捕南宫仕,抓不住南宫仕,除不掉县大队,都提着脑袋来见我”
想起宫崎的吼叫声,郎秀还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早晨,他便带着队伍出来了。
也真巧了,在河边,他真的找着了南宫仕。
对于南宫仕,他的心里是又恨又怕。这个年轻的八路军指挥员,打起仗来象猛虎,神出鬼没似精灵,搅得满城鬼子汉奸睡不着觉,寝食不安。
抓又抓不到,打又打不垮。
这回大扫荡,军官们都报告:南宫仕被消灭了。
郎秀根本不信。
早晨在河边居然撞见了单枪匹马的南宫仕,不禁让郎秀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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