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年月,民不聊生,人们日常难以果腹,算卦的也是生意清淡,守了半天,也没等到两个顾客。
“来来来,老弟,我看你最近正走旺运,我送你一课”算卦的又拦住一个推着独轮车,卖水果的小贩。
每个算命先生,几乎都使这个套路。
先说“不要钱”,把你吸引住,然后越说越玄,逗引得你听下去,越听越惊,然后就开始收钱了。“你掏个半价,我好好给你推算推算”
这个卖水果的小贩,大冬天里推了一筐冻梨,沿街叫卖,走到卦摊前面的时候,乐呵呵地把独轮车停住,“先生,我不算卦。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能让我把车上的冻梨卖出去么?”
“兄弟,正印生身,万物肃然,你正走着财运,若是错过了,真可惜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
“你放屁,我喊了半天,一颗梨也没卖出去,财运在哪儿?”
“这你走错道了,兄弟,你的财运,不是卖冻梨,你坐下,歇一会,我给你好好看看。”
“你拉倒吧。”
“兄弟,你身宽体胖,眉目有神,本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推车的小贩哈哈大笑,把车停在卦摊旁边,指着算卦人说:“越说越离谱了,大富大贵?去你姥姥的,老子刚丢了差使,饭都吃不上,富贵在哪儿?你给我找来。”
算卦的嘻嘻一笑,摇头晃脑,“时者命也兄弟,你丢了差使,正是因为你没抓住命运我看看,唉,你本来就是个厨师,干吗来卖冻梨呀”
“嗯?”
卖梨的小贩眨了眨小眼睛,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是厨师?”
“嘿嘿,山人自有慧眼,卜卦算命,没点真本事,怎么能推比大运,指点迷津?”
“嗯你是有点门道,先生,你看出来我是厨师嘿嘿,你是不是瞅着我胖,才瞎猜的?我告诉你,胖,不一定就是厨子,你还胖呢,你怎么不是厨子?”
算卦的不乐意了,“我孔铁口从来不瞎猜。”
“好好了你给我算一卦。”
三说两说,卖梨的小贩便让算卦的吸住了,两个人开始推八字,批大运。算卦的摇头晃脑地开始卖弄,“白腊金,长流水的命,金生于夏,命带劫财”
小贩不耐烦了,“你别老跟我拽文,就直接说,我什么时候发财吧拽来拽去,把我卖梨耽误了。”
“嗯你先告诉我,最近遇到过什么煞星没有?”
“什么叫煞星?”
“比如说,厉害的军头象八路什么的。”
小贩嘿嘿一笑,“你说着了,我真看见八路军了”
这时候,从街角,走过来两个穿着军装的人。
这俩人走到卦摊前,其中一个挎着手枪的高个子,扭头瞅了卖梨的小贩一眼。
“喂,喂老高,你是不是老高?”
小贩扭过头来,立刻点头哈腰地说:“哎哟,原来是薛班长,您好,您好。”
这个卖冻梨的小贩,是县大队的作训科长,高成。
高个当兵的,是宪兵班长薛大贵。
薛大贵在警戒蓝玉剧院的时候,认识了当时的“厨子”高成,对他的烧菜手艺记忆犹新。
“老高,你怎么卖起梨来了。”
“嘿嘿,薛班长,活命难呀,我找不到差使,总不能看着一家老小挨饿,唉”
薛大贵想了想,“老高,最近我倒是有条门路,你跟我去干你的老本行,当厨子,怎么样?工钱从优。”
“哎哟,那可谢谢薛班长了,您可真是活菩萨怪不得算命的说我财运到了,嘻嘻”
“你拉倒,算命的胡说八道,你也能信?”
“谢谢班长,谢谢班长”
高成推着独轮车,回到了孤竹饭馆里。
他跟钱忠厚坐在屋里,悄悄商议。
高成说:“老钱,不对劲呀,今天我推着车,在大街上卖了一圈冻梨,发觉好些异常现象。”
“什么?”
“街头巷尾,多了好多敌人的暗探,今天,有个算卦的,非要给我卜一卦,他奶奶的,我第一眼,就瞅出他不是好鸟儿来了,装模作样,还给我算卦?我早算出他是敌人的特务装扮的了。”
钱忠厚笑道:“敌人派暗探,也不算稀奇呀。”
“不,老钱,这回我发现,好多暗探,操的都是外乡口音,有保定话,有东北话他们化装成小贩、市民,不一而足。我怀疑,这是一股新调来的敌人。”
“哦,”老钱点了点头。
“还有,我碰见两个要饭的,竟然是日本人”
钱忠厚惊讶地说:“日本人?城里的日本兵,一般不会去充当暗探,西村手下的宪兵队,多半都是中国人,这”
“这说明,这里有鬼,敌人在搞鬼。”
“嗯,应该赶紧向南宫大队长汇报,我去找秋雪”
老高兴冲冲地来找薛大贵。
让老高惊讶而兴奋的是,薛大贵领着他,来到一个幽静整洁的大院里。
青砖瓦房,高台石阶,门前两道花圃,就象是个富贵人家的毫宅。门楣上挂着个黑匾,上写四个小字:茶商会馆。
茶商会馆!
这是个神秘的地方。
老高听钱忠厚说过,这个会馆,被敌人征用了,是个非常奇怪而秘密的场所。
说不清它里面的主人是谁,老康的梅花党,就曾经因为试图攻打会馆,而闹得全军覆没,血染大街。
真是太好了。
自己正想办法接近这座会馆,秘密侦察,现在,薛大贵居然把自己推荐到里边当厨师来了。
天助我也。
高成乐呵呵地跟在薛大贵身后,走进院里。
进入门里,迎面一道石砌影壁,左右两侧是用鹅卵石铺的小径,幽雅而古朴,往里去,正房厢房,回廊相接,方砖地面上设着数处花坛,廊前两个养荷花的大缸,处处显出一股富贵之气。
从后院里,走过一个人来。
这是个女人,披着件黑皮毛大衣,身材苗条,容颜秀丽,走起路来袅袅婷婷。
第297章 小胡子中岛()
这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是陈翠姑。
高成在蓝海剧院里,见过陈翠姑,对她的相貌印象很深。
此时,在这里遇见她,丝毫也不奇怪。
这个茶商会馆,肯定是个敌人的秘密机关,陈翠姑出现在这里,那就再对也没有了。
高成在薛大贵身后,悄悄打量这个时髦漂亮的女人。
陈翠姑披着黑得发亮的皮大氅,身姿婀娜,容貌妖娆,活象传说中那些媚人害人的狐仙。
薛大贵冲着陈翠姑挺胸一个立正,“陈小姐。”
陈翠姑没理薛大贵,一双杏眼,上下打量高成。
高成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憨厚模样,朝陈翠姑点头嘻嘻笑。
“我在剧院里见过你,”陈翠姑慢声细气地说:“你炒菜的手艺不错。”
“谢谢,谢谢您抬举,”高成笑呵呵地点头,“嘿嘿,说到炒菜,川鲁各派,个个不同,我师父当年传的我是正宗的鲁系嫡派,刀工作底子,以火候闻名”
陈翠姑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罗嗦,“行了,好好干,我们这里么都是些尊贵的客人,拿出你的本事来。另外,在这里干活,不许乱说乱动。”
“好嘞,”高成答应道。
陈翠姑又把脸扭向薛大贵,“你好好教教他规矩。”
“是。”
陈翠姑甩了甩头发,没再答理他们,径直向前走去。
她一直走到前院里,一间硕大的瓦房前,迈步走上青石台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轻的吵嚷声。
高跟鞋踩着台阶,发出“噔噔”的响声,陈翠姑扭着腰肢走进屋里。
这是一间大会客厅。
四面墙壁,刷得雪白,挂着一幅米芾的咏茶词:雅燕飞觞,清谈挥座,使君高会群贤
看样子,这是以前的茶商们留下来的。
围着墙,摆了一圈沙发,中间放了一个铁炉子,烧着熊熊炭火,整个屋里暖烘烘的。
沙发上坐了十余个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穿着军装。他们是:日本驻军头目宫崎、西村,治安军团长庞天辉,警备队长裴之善,警察局长万麻子,新任县长宋正豪,慈慧和尚另外,还两个穿便衣的人。
其中一个穿便衣的人,身材高大,长相凶恶,他是日本浪人佐藤。
另外一个,五短身材,脑袋长得象个倒过来的蒜头,一双眼睛象死鱼一样,不时翻出白眼皮,神情剽悍。嘴唇上面一撮堵鼻子小胡。
看模样,就知道是个日本人。
他身穿便衣,手里却拿着一把长长的日本指挥刀。把刀横放在膝盖上,用手轻轻摸挲着,笔挺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这人坐在靠东墙的沙发上,那个位置,是最显贵的“主”位。
从座位的分布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五短身材的小胡子,地位显然比宫崎要高。
屋里正在争吵的,是治安军团长庞天辉,和慈慧和尚。
庞天辉的胖脸上,包着一层绷带。
他在草花湾的战斗中,被流弹击中了下巴,差点丢了性命,此时满脸不满之色,摊着手冲着慈慧嚷嚷:“老和尚,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战斗部队,在外奔波卖命,在枪子儿堆里钻来钻去这都不说了,你们的情报都搞到哪里去了?有哪一回,你的情况准确过”
慈慧的脸色一如既往地阴沉晦涩,他坐在角落里,更显得神情暗淡,挑起眼皮,尖着嗓子反驳庞天辉,“情报,向来是准确的,我的野狼二号,已经把南宫仕给引到城里了,是你们无能,把八路给放跑了”
“你的情报,从来就是摸着脚脖子号脉——没准儿。”
宫崎坐在靠北墙的沙发上,脸上也裹着绷带,焦顺那一枪,把他的耳朵打掉了一半,虽然伤不重,却是非常“有碍观瞻”,影响“大日本皇军”的形象。
听着两个下属的争吵,他靠在沙发背上,并不出声。
草花湾这一仗,把他的魂都快打掉了。
冰天雪地,枪声四起想起那可怕的一天,宫崎就觉得头痛。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带着六七百兵力,却抓不住兵力弱于自己的南宫仕。
怪庞天辉么?
怪慈慧么?
两个人在愤愤的争吵,似乎说的都有道理,却又似乎都没道理。
“噔噔噔”一阵高跟鞋响,陈翠姑走了进来。
庞天辉和慈慧停止了争吵,屋里沉默下来。
陈翠姑首先对靠东墙坐着的小胡子点了点头,用日本话说道:“中岛君,你好。”
“你好,和子小姐。”那个小胡子也用日本话说道。
陈翠姑坐在靠南墙的沙发上。
西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争吵,有什么用?我不承认皇军是失败了,没有抓住南宫仕,没有消灭县大队,是因为我们不善于夜战,钻进了八路军的圈套。”
宫崎仍然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西村是个刚愎自用的鲁莽家伙,他的战术就是“杀”。
陈翠姑挑了一下眉毛,扭头瞅着五短身材的小胡子,“中岛,这回您到蓝海县,有什么打算?”
小胡子站了起来。
他身材笔直的挺立着,大概还没有陈翠姑高,整个看起来,横着很宽,竖着很短,就象是平地里戳着个树墩子。
“诸位,我说几句看法。”
他的嗓音,非常宏亮,几乎震得屋里嗡嗡直响。
“我们这回来到蓝海县,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提高皇军部队的机动作战能力。刚才,西村说了,我们不善于夜战,钻进了八路军的圈套,可是,你们想一想,我们为什么不善于夜战呢?”
这句话,把在场的军官们,都给问住了。
“八路军,总是用游击战,夜战,袭击我们,拖挎我们,而我们自己呢,不客气地说,在夜战、乱战、近战的时候,几乎就没有战斗力,既没有八路军快,又没有八路军猛,拿着最新式的武器,在面对装备劣势的八路时,往往是笨手笨脚,缩头缩脑,尤其是在夜里,就象个瞎子一样,被八路军追着打”
他的这些话,正说着了敌人的痛处。
他宏亮的嗓音,嗡嗡地在满屋军官的耳边回荡
第298章 中华女英豪()
此时,野狼谷外的后水峪村,却是一片欢乐气氛。
快过年了。
县大队打了胜仗,乡亲们也都高兴,好几个村的乡亲,联合起来,纷纷给县大队送来猪肉、米面等慰劳品。
管波对于老乡们的慰问,表示欢迎,但对于慰劳品,却一概不收,他说:“这两年,大家让鬼子折腾得够苦了,他们三天两头清乡、扫荡,谁家还有存粮?都拿回去。”
但是,老乡们说:“要不是八路军,大家连命都保不住,哪里还能过年?你们若是不收,说不定也会再给鬼子抢去。”
“不会了,”管波满怀信心地说:“今年,我敢保证鬼子不敢再来抢咱们,大家放心过一个踏实年。”
政委管波的话,向来没有不兑现的时候。
“神仙”的话,难道还不信么?
老乡们听了,无不振奋。是啊,好几年了,每逢过年的时候,大家总是提心吊胆,生怕鬼子汉奸来作害。
今年若能过个太平年,多好啊。
村里,出现了几年没有过的新气象,很多人家剪窗花,写对联,磨粘米,包炸糕欢欢乐乐的年味儿,开始在街头巷尾洋溢。
南宫仕在结束草花湾战斗以后,忙着和姜水生一起,休整队伍,调整组织,组建新兵队新从各乡镇,挑选了五十余名优秀青年,充实进县大队。
新兵队,正由老战士带领,加紧训练。
队伍壮大了,事情也越来越繁忙。
“可惜啊,”南宫仕摇头叹息,“高成不在,咱们这么好的作训科长,白瞎了。”
姜水生虽然刚出狱,但是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高成不在,几乎队伍所有有关作战训练的工作,事无巨细,都要姜水生去做,他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累,却高兴。
“西村把我关押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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