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雷声随后传来。
“呀——”骑在马上的鬼子骑兵们,突然发现趴在路沟里的一溜人影,都是大吃一惊,这些头戴钢盔的鬼子兵,狂吼乱叫起来,纷纷从身上掏枪拿刀。
“打,”南宫仕下达了命令。
他举起手里的驳壳枪,枪身一扁,“哗哗”便扫射出几颗子弹。
驳壳枪威力强大,但是有个弱点,它发射的时候,枪身跳动,强大的后座力,使枪身逐渐抬高,使命中率大受影响,但是在实战中,聪明的中国人发明了一种简单有效的方法,便是横着端枪,使射出的子弹横向扫出一个扇子面,反而增强了射击威力。
“叭叭叭,”战士们手中新缴获的步枪,纷纷射出子弹。
马匹猛地嘶鸣起来,狂奔乱跳,有的马被打倒了,骑兵摔在马下,有的骑兵被打死了,马匹拖着歪倒身子的骑兵,狂奔乱跑。
鬼子骑兵训练有素,短暂的慌乱之后,马上掏枪投入了战斗,十几匹马,兜转回来,迅速散开,成战斗队形,一把把雪亮的马刀,朝着战士们头顶劈过来。
有些新战士,面对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闪着寒光的马刀,被眼前骇人的气势吓蒙了,扭头就跑。
姜水生等战士举枪跟骑兵对射。
“叭叭,”零乱的枪声,夹杂着呐喊声,马蹄声,嘶鸣声,原野上象突然刮起一阵风暴。
“撤退,”南宫仕高声喊道。
在这样空旷的地带,跟骑兵进行肉搏,几乎是自寻死路,南宫仕知道越拖越是不利,一边用驳壳枪射击,一边指挥战士们撤退。
幸亏闪电过后,天地间又是漆黑一片,浓浓夜色,隐住了大家的身形,只有一点点枪口爆出的火光,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突然一匹失了主人的战马,狂奔过来。
南宫仕瞅着这匹高大雄健的洋马,心里“忽”地升起一股贪婪奢望,这马太吸引人了,肩宽体壮,奔跑如飞,让他的头脑猛地发起热了,简直忘了一切。
洋马跑进野地里,速度稍缓,南宫仕猛窜几步,朝着洋马追过去。
他伸手抓住了马的缰绳。
缴获一匹大洋马,那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啊,就连军分区首长,也没有洋马骑。
他抬腿就要跨上马背。
就在这时候,突然他觉得身子一沉,头上腿上,同时一痛。
坏了,中弹了。
第24章 挨一刀,小意思()
枪声,“叭叭叭”地响个不停。人喊马嘶,在耳边传来。
南宫仕觉得身子有些不听使唤,脑子里天旋地转,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强烈的悔意,自己怎么又忘了指挥员的身份,被一匹大洋马给迷住了心窍?
耳朵里觉得嗡嗡作响,他听到有个声音在高喊:“撤退,分散撤退。”
啊,那是姜水生的声音,他在代替自己指挥。
他的身子在瘫软,意识逐渐模糊,忽然觉得一只有力的大手,将自己给揪了起来,背在后背,飞步奔跑。
这么宽的脊背,这么有力的奔跑,一定是丁蛮牛。
他努力想抬起头来,看看战场的形势,但一阵头晕目眩,耳朵里象有雷声滚过,翻江倒海般地轰鸣,很快便不醒人事了
似乎有无数的萤火虫,在乱飞乱撞,天与地,都象风车般地乱转。
无数只手,在撕扯自己的身体,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
那是什么?象是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啊,象是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又冷又饿,躲在山沟里点火取暖,却不小心引燃了山火,火势扑上来,差点把自己给烤成焦炭
一阵阵的冷汗,从毛孔里冒出来,一会冷,一会又热
南宫仕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这是一间小屋,灰黄色的墙皮,老旧脱落,房顶上黑色的木椽子,挂满了陈旧的蛛网。
他试着扭动了一下身子,忽然身上一阵大痛,痛得他“哎哟”叫了一声。
“队长,你醒了。”
旁边伸过一个脑袋来,是霍阴阳。
南宫仕长吁了一口气,他觉得全身僵硬,火烧火燎,看见霍阴阳笑嘻嘻的脸孔,慢慢把思绪回到了现实。
哦,自己受伤了,夜里遭遇敌人的马队,一定是同志们,把我从战场上救下来,背到这里。
他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这是哪儿?”他费力地张嘴问道。
“嘻嘻,这是核桃峪,队长,呆会,还有神医华陀,来给你治伤呢”霍阴阳的话,声音忽大忽小,象是来自遥远的天边。
南宫仕打断他的话,“霍阴阳,同志们怎么样?都撤出来了吗?”
“嘻嘻,早撤了,都过了一天一夜了你别急,听我慢慢告诉你,嗯牺牲一人,重伤两人,包括你。姜水生胳膊负伤,但他不肯休息,把队伍带回草花湾了”
“哦,”南宫仕舒了口气。
脑袋上传过来一阵刺痛,象是针扎一般,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吱——”一阵水汽鸣响,南宫仕又睁开眼,见屋里蒸腾起一片水雾,屋地中央,生着一个泥火炉,上面坐了个水壶,水烧开了,发出欢快的吱吱轻响。
“队长,神医华陀来了。”
眼前人影一晃,一个老人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这人须发皆白,看样子至少有六十岁了,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微笑,南宫仕心里奇怪,神医华陀?那不是传说故事中的人物吗?难道自己还在做梦,没有醒来?
“呵呵,你终于醒了。”老人的面色,看上去很慈祥。
南宫仕冲着老人微笑,“老爷爷,你好。”
霍阴阳在旁边嘻嘻哈哈地继续饶舌,“队长,这是虞农老伯,是当世华陀,天下第一神医,治好过光绪皇帝的冻疮,袁世凯大总统的肺痨”
虞农老人没理霍阴阳的絮叨,笑眯眯地对南宫仕说:“我马上给你做手术。”
“谢谢虞爷爷。”南宫仕觉得说每个字,都费尽力气。
“呵呵,阴阳说,你是天下第一大英雄,虽然年纪小,却杀过成千上万的日本鬼子”
南宫仕被逗笑了,一笑,却引起一阵咳嗽,牵扯到全身,引起一阵疼痛。
“小伙子,我自己配的麻药,比不得西洋药管用,你得忍着点疼痛。”
“没问题,虞爷爷,你放心吧。挨一刀,小意思。”
霍阴阳的嘴,却一刻也不愿停,双手比比划划,神色夸张,“队长,昨天夜里,你的腿,肿得象老牛腰那么粗,嘴里老是说胡话,一会说‘上马呀,撤退啦’,一会说‘你从坟里钻出来’”
“嗯?”
“队长,你梦见谁从坟里钻出来”
“我怎么知道?”南宫仕矢口否认。他有些奇怪,自己真的梦见何碧瑶了?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花衫的小女孩,满头大汗地跑进屋来,身上背着个柳条筐药篓。
“爷爷,”小女孩也许是兴奋,也许是热的,满脸通红,把药篓放在地上,小嘴巴叽里呱啦地说道:“你看,采了这么多,这是蒲公英,这是白花蛇舌草,这是唢呐花还有,我还找着了点地梅哪,今天运气真好”
“嗯,”虞农老人把袖子挽起来,“腊月,准备手术。”
“好的好的,”
南宫仕扭过头来,冲着这个叫“腊月”的小姑娘,点头微笑,“谢谢。”
忽然一阵疼痛,从腿部涌上来,南宫仕打了个冷颤,微笑在脸上变成了苦笑。
小姑娘看来比自己还小好几岁,扎着一根小辫子,通红的脸庞上往下淌着汗水。她手脚麻利地把土炉上的水壶拿下来,倒水洗手,霍阴阳帮着她端水盆,拿器械,手里忙乎,嘴里也不肯停下来,“腊月姑娘,你可越来越能干了,过不了两年,咱们核桃峪,又要出一个女华陀”
“得了得了,霍阴阳,你那张呱呱鸡一样的嘴,就不能闭上一会么”
虞老人拿起一支细长雪亮的手术刀。
腊梅扶着南宫仕的头,给了喝了一杯浓浓的,气味苦涩的药水。
功夫不大,南宫仕觉得脑袋又昏昏沉沉起来。
有人抱着自己的腿。
南宫仕没有做过手术,有些紧张,但他生来倔强顽强,心想:做个手术算得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皮肉哪有那么娇气,挨一刀,毛毛雨。
腿来传来一阵疼痛,刀子切入了肉里。
疼,忽忽拉拉地疼痛,南宫仕觉得浑身象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攫住,使劲的揉搓,痛得他直想跳起来。
他紧紧咬紧牙关。
脑袋里,轰轰作响,他的身体轻轻颤栗,但是残存的意识告诉他,忍住,忍住,南宫仕,你是个战士,顶天立地的战士,绝不能叫苦叫疼。
第25章 鲜花盛开的地方()
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疼痛。
南宫仕是个性子顽强的人,从小是从风霜苦难中摔打出来的,小磕小碰之类,根本就不在乎。
但这回的疼,却和以前经受过的,大不一样,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肉体里,搅动牵扯,简直要把五脏六腑,同时给翻过来。
“啊——”他忍不住叫起来。
一条布团塞进他的嘴里,他狠狠地咬住。
腿上,疼得让他昏天黑地,感到有东西在往外拉,往外扯,那种撕心裂腑的感觉,让他只想狂跳、大吼
忽然,有东西从腿上的肉里,被拽了出去。
猛一下,轻松了许多,腿上仍然在疼,但是,比刚才疼得也痛快多了。
他明白,一定是把锲入身体里的子弹,给取出去了。
他松开了嘴里咬着的布团,感到有人在给自己擦拭脑门上的汗珠,耳朵里的轰鸣声,慢慢减弱下去,耳畔,听到霍阴阳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好啦好啦,就是这个小东西,乖乖,总算把它给请出来啦”
南宫仕睁开眼睛。
他发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那是小姑娘腊月。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自己疼得直叫,一定让她看笑话了。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来。南宫仕发现,墙上挂着一柄带皮鞘的宝剑,陈旧的暗黄色剑鞘,古式圆盘形手柄,显得古意盎然。
虞老人会武术?南宫仕练过青萍剑术,对此道颇感兴趣,他想跟老人聊聊,但是一阵眩晕袭上来,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皮抬不起来,昏昏沉沉,昏睡过去。
南宫仕发了几天烧,腊月整天整夜地伺候他,给他喝草药,喂食水,擦洗伤口换药,这个小姑娘聪明伶俐,爱说爱笑,很快和南宫仕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儿”。
“爷爷说,你们八路军,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嗯不过我不是,我是因为贪财,图稀日本鬼子一匹马,才受的伤,嘿嘿。”
腊月把南宫仕放在一张竹椅上,抬出屋外。
南宫仕惊讶地发现,屋外是一个温馨的世界。
一片浓荫如盖的核桃树,覆满山沟,几十栋石头房屋,散布在一片浓浓绿意里,坡上坡下,尽是齐腰粗的老核桃树,每一棵都枝干虬曲,枝繁叶茂,青绿色的核桃挂满枝头。
树下,长满各色青草野花,绿如织毯般的山坡上,星星点点,姹紫嫣红,说不出的好看。
远处,群山逶迤。
“好漂亮,”南宫仕兴奋地说:“腊月,原来你们这儿跟跟我们老家一样,我们老家也在山里,那里有栗子、毛桃、紫穗槐,简直跟这一模一样。”
“嗯,你就把这儿当成家吧。”
重新淋浴在阳光里,南宫仕心里一阵舒畅,狠狠呼吸了两口带着植物清香的空气。
虞老人在一珠高大的核桃树下练剑。
老人须发飘飘,脚步轻盈,出剑不快,但每一式都圆转如意,毫不拖泥带水,身法步法,让人看去飘逸脱俗。
南宫仕看着摇摇头。
腊月问:“南宫,你看我爷爷武艺怎么样?”
“嗯很好。”
“咯咯,你在撒谎,你觉得爷爷的剑法没有力道,是不是?”
“嗯,老人嘛,年纪大了,自然不必出尽全力。”
“不是的啦,”腊月跑到屋里,拿了一支木剑出来。
她跑到爷爷身旁,手捏剑诀,起手一剑,便朝爷爷刺过去,这一式去势凌厉,迅急如风,南宫仕不由喊了声:“好。”
腊月一剑连着一剑,把木剑使开,挑、刺、劈、拦,剑势如风。
南宫仕大为惊讶,这个顶多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原来剑法精熟,武功高强,她一窜一跳,灵活得象只山间翻飞的雨燕,木剑挥起来,隐隐带风。
但她击出的每一剑,都恰恰离着爷爷的身子,差了半寸。
虞老人身子并不随着孙女的剑躲闪进退,只是稍微一扭一偏,手中长剑不疾不徐,东挡西格,与木剑一沾即走,在孙女疾风暴雨般的进攻里,稳如泰山。
南宫仕大吃一惊。
他武艺不高,但却识货,自恃自己若是和腊月比较,唯一可以胜出的,只是力气。
论剑法武功,腊月强过自己数倍。
那么虞老人为什么能在进攻中游刃有余呢?他慢慢看出了一些端倪,虞老人很少进攻,只在腊月招数堪堪用老的时候,才突然一击,而逼得腊月不得不防,往往攻势殆尽。
“好,”南宫仕鼓掌大叫。这回,他是给虞老人鼓掌。
一老一小,练了一趟剑术,收剑而立。
虽然只看了这么一会,但是南宫仕却满心欢喜,他隐隐明白了一些道理,武功强弱,往往在于运用,以前学功夫时,只觉得猛烈便是强,因此出拳出腿,总是孜孜以求迅捷刚猛,现在看来,似有不妥。
自己在英雄大会上输给陈翠姑,难道她的力气比自己大么,招数比自己猛么?
丁蛮牛力气大,可他打得过腊月么?
一股强烈的学武之心,油然而生,眼前这一老一小,只练了一会剑术,却让自己大有“茅塞顿开”之感,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让南宫仕心里喜不自胜,抓耳挠腮,恨不得马上跳起来,跟他们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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