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同为一家人,我才会对你说这些肺腑之言。你执意要承担自己的责任,的确没有过错,可是错就错在你的迂腐。若不出我所料,陆神光因和蓁蓁的过节,想必对你的所作所为并不会体谅,那时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说了,压在你肩上的责任并不只有陆神光一种,小到宋家,大至天下,哪个不需要你奉献自己的力量和热血?你这个年纪,应该要学会取舍。话已至此,我也不多言,你好好想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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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伯霖走的时候,眼睛是红红的。
守在门外的长蓁看到他,忽然很同情他。虽然她并不知晓宋伯霖对陆神光是否真的有感情,可是一个敢于跪在强权面前争取自己未来的人,这样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男子,能坏到哪儿去?
以长蓁的目光来看,当日并不是宋伯霖的错,可是他为何一意孤行地将错误归于自己身上?其中必定有很大的原因,是他动了真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想来当日,他鼓起勇气站在陆家门前,一字一句说出“她伤在脸颊上,若是一旦留疤,我定会娶她”这样的话,也是因为情吧。
其实,纵然皇帝赦免了陆家的其他人,宋伯霖也注定娶不到陆神光。宁远侯的嫡长子,如何能娶一个破败之家的女儿。他的婚姻,很大程度上也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宋伯霖是一个被约束在身份中的人,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明盛虽有言在先,自己婚姻应该是和和美美,可是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么?稍有一点好感的容浣尘,居然是一个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那么前程之中,有谁是她的敌人,又有谁是她的朋友?
长蓁心中满是颓废,她想起自己未知的将来,还有那个充满了诡谲的前置任务,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容浣尘,心里就是空荡荡的一片。
如果“不死不休”的任务她失败了,是会就此死亡,还是会被系统送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时代?
一切都是未知数。
第47章 接踵而至无余暇()
夜幕渐临,皇城脚下的各家各院灯火通明,烛光闪烁。因为宵禁而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隐隐有欢声笑语从院落中溢出。
长蓁只身一人,踏着月色走在青石板小路上,本来府内众人都聚在兰亭居大厅内闲话,可是她心中着实放不下关于容浣尘的事情,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让她强颜欢笑,于是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出来了。
从容浣尘三番两次的异常举动看来,他的确是接到了那个任务无疑。可是,他和她经常独自二人身处书房之中,却为何迟迟没有下手?
难道是他深知,自己即使得手,也必定出不去长公主府?还有他曾经探查过自己的资料,那么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是这一世的沈长蓁,还是前一世的沈蓁蓁?
十岁,自己还有两年的时间,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她一个弱小的女孩,如何才能解决已至弱冠之龄的容浣尘?
更何况……自己从未杀过人,甚至连杀鱼宰鸡都是不曾见过的。要如何才能在“不死不休”的任务中存活下来?
希望几近渺茫。
长蓁晃了晃头,长叹一声,心中一片茫然。
月色空灵而迷蒙,她信步前行,不知不觉就穿过了长长的抄手游廊。晚风徐徐,送来一阵扑鼻的异香,长蓁继续前进几步,果然见到几丛奇草仙藤娇俏从院门探出头来。隔着高高的院门就不难看出,院内藤萝芷兰在穿石绕檐,正是沈长渊的住处,黄粱梦。
这个哥哥一直是足智多谋,想必,如果自己能将此事隐晦地告诉他,他说不定会告诉自己一个好的办法。长蓁这么一想,随即就要去叩门,却听系统大喝一声:“不妥!”
长蓁迟疑着收回手:“何处不妥?”
系统冷哼一声:“以沈长渊的才智,难道看不出此事并非你杜撰?他想必会顺藤摸瓜,探查出你今日的异常,再稍加猜测,定会知晓与你有敌对关系的那一人正是容浣尘。他一向疼你,怎会不帮你除掉他呢?”
长蓁听闻此言,不能更高兴了:“以我三哥之力,除掉一个文弱书生自然不成问题,既然我不忍下手,那三哥替我代劳,这样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系统叹息一声,声音低沉而严肃:“只是,人不是你杀的,系统怎会判定为你的功劳呢?”
“系统不就是你么?!”长蓁急了,“你判定为我的功劳不就得了!”
“我是一个真人啊,通俗来讲是你的专属客服,我只不过是通过系统的语音程序和你交流,系统却是由电脑操控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况且,你也知道,你之所以在前面那么长的时间内,都是一直在达成事迹,却从未完成过主线任务,就是因为系统设定,主线任务将在十岁时开启。要是我能操纵系统的话,早早给你开启主线,你完成得迅速,我也可以早接下一个客户,岂不是皆大欢喜?”
他说到“早接下一个客户”时,长蓁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那就是说,你们这个系统的程序员,也就是穿越者的客服们,并不是有多少个穿越者,就有多少个客服对吗?”
系统对于这个问题嗤之以鼻:“我们公司一共就五个客服,穿越者的这些编号,不过是用以更好的记录总数罢了。在你之前的穿越者,有的完成了主线任务,选择回到现代或者留在那里;还有的穿越者,没有完成主线任务,就被系统处置了。在每一个穿越者结束主线任务之后,我们就功成身退了,继续去引领另一个穿越者。哪有你说的这么复杂!”
长蓁惊诧道:“没有完成主线任务的穿越者,就被系统处置了?那是怎么处置的?”
“这个……”系统开始支支吾吾,“这是秘密!若你主线任务失败,就能知道了!”
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长蓁简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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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渊在兰亭居内和众人闲话,而和他同居于黄粱梦的叶檀素来喜欢清冷,于是带着自己的一个小厮早早离开了兰亭居。
他在穿过抄手游廊的时候,忽然看到抄手游廊的尽头,正是白石为栏的萦芳亭。亭内扶栏上,斜倚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地走过去。
忽然一阵风起,叶檀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着撒花桃红罗裙的丫鬟,手执一袭素白细银纹的披风走上亭子,和亭子里的人在说着什么。他自幼习武,这点距离自然避不开他的耳力。
只听那个丫鬟道:“姑娘,起风了,回去罢。”
长蓁抬头望了望月色:“什么时辰了?”
桂棹上前为她披上披风:“已近亥时了。”
“这么晚了,回去罢。”长蓁走下萦芳亭的石阶,无意中抬头,却看到了立在游廊下的那个冷冽的身影。长蓁愣了一愣,随即走过去,笑着打了个招呼:“三哥。”
因和叶明媚交好,是以她对叶檀的称呼就随了叶明媚。叶檀一袭湖绿色的锦袍,腰间坠了一块莹润如酥的美玉,面如冠玉,眸若点漆,晚风徐徐而来,轻轻荡起他的衣摆,似乎让周身的冷气消散了些许。他微微颌首:“蓁蓁。”
桂棹和叶檀的小厮西辞悄悄退到了远处。独留叶檀和长蓁并肩立在月色里。周围的气氛太尴尬,长蓁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三哥近来一切可好啊?”
她再一次说完话想掐死自己……
叶檀冷不防听到她说了这话,略微惊诧之后,漂亮的眼眸中就染上了点点笑意。
长蓁恨不得一头杵在地上。
他低头看了看长蓁微微发红的脸颊,唇角上扬,语声轻柔:“一切都好。”
……你居然还回答了!长蓁抬头看了一眼叶檀,看到他微微笑着的模样,更觉得丢人,低声道了一句“时候不早了三哥早睡”,然后就跑开了。
桂棹正在和西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呢,恰好看到自家姑娘风一般地跑远了,她亦是匆匆地招呼了一声,然后努力跟上自家姑娘。她一边跑一边想:姑娘这又是受什么刺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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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主仆二人回到云浣小筑,叶明媚也回来了,兰桨端上了一个乌梨木雕小茶盘,上面搁着两盏已经温好的茶,长蓁脱掉披风和外衫后,又先去净了手,明媚正端着茶盏细细品着,看到长蓁,她放下茶盏问道:“蓁蓁,你今日怎么了?”
长蓁佯装无事:“没什么啊。”
叶明媚眉头一皱:“别拿这些话唬我,我才不信呢,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长蓁自然不能告诉她系统的事情,她眼睛转了转,轻叹一声:“伯霖哥真是可怜,不过这样的真性情,最是值得敬佩的。”
叶明媚的注意力果然很快被引开,她亦是轻叹:“对啊,生于权贵之家,有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她和长蓁在床上并排躺下,桂棹轻轻地吹灭了烛火,屋内一片漆黑,唯有屏风前的紫铜麒麟香炉亮着微光,静静的吐着袅绕的香烟。
叶明媚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笼罩的蛟绡纱,很久都无法入睡。她试探着唤了一声:“蓁蓁?”
长蓁心中有事,自然也是睡不着,于是就“嗯”了一声。
“如果有一天,你也会被迫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那将如何?”
“能反抗就不嫁,不能反抗就逃婚呗。”长蓁想得很简单,她虽然接受了许多年的封建教育,可是身体里自由的因素还是根深蒂固的,“明媚你呢?”
可是叶明媚就不这么想了:“即使是我不爱他,那我也一定会嫁。”
这下轮到长蓁惊讶了:“为什么?”
“我出身姑苏叶家,从小尽享的富贵荣华全是来源于我的家族。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我的婚姻会成为家庭的助力,我是一定会出嫁的。”
长蓁想不明白:“这样搭上自己的一生,值得么?”
叶明媚声音很轻,像在梦呓一般:“一个家族对于女子何其重要,如果家族不复存在,即使是你嫁给了心爱的人,那么也注定不会幸福。”
长蓁还是不明白。她其实很不理解自古以来的那些忠君之道或者以夫为天,或许是新时代的教育深入人心,她一直觉得女子都能顶半边天。在来到大业王朝之后,她接触最多的女性——明盛长公主,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还有褚太后,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公主府和平的氛围,让她忘了这个时代的一些迂腐之处。
身侧明媚的呼吸已经均匀,她一直是无忧无虑的模样,没想到心中却装着这么坚定的事情。或许是今日宋伯霖的表情太令人难过,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难以消化,或许是晚间和明媚的夜话刷新了她的人生观,长蓁久久难以入睡,睁着眼睛几乎到天明。
第48章 每天吐槽七个字()
次日一早,长蓁和明媚都还没醒来,兰桨就轻手轻脚地将一壶生姜红糖茶,并两只小巧玲珑的浮纹青瓷茶碗放在了屋内的桌上。桂棹和澄心已经备好了两位姑娘早起时要用的用具,在屋外静候二人醒来。
叶明媚的生物钟很准,到了平日起身的时间,她就睁开了眼睛。而长蓁一向睡眠浅,明媚不过微微一动,她就醒了过来。
叶明媚笑眯眯地转头,想和长蓁打个招呼,却吓了一跳:“天哪,蓁蓁,你的眼睛……”
长蓁艰难地坐起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桂棹等人闻声入内,当桂棹撩开帘子一看,也是略微吃惊:“姑娘,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吧’?”叶明媚翻身下床,拖着长蓁做到梳妆台前的绣墩上,指着镜子中的她,“你自己看。”
镜中的女孩子,头发因为刚刚睡醒而略微有些蓬乱,脸色微微发白,但更明显的是她的脸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那俩黑眼圈的广度和宽度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桂棹赶忙吩咐去拿两个煮好的鸡蛋来,剥了皮在长蓁的眼睛周围慢慢滚着:“姑娘,不是奴婢念叨你啊,姑娘小小年纪,心思为何这般重呢?睡都睡不好!”
“莫不是我的原因?”叶明媚担忧地在屋内踱来踱去:“是我和你同床,你不习惯么?”
“没有的事。”长蓁待桂棹弄得差不多之后,上前安抚叶明媚,“我在那边府里的姐妹们,你也大都见过,何曾有像你这般和我聊得来的?你在这儿住,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话虽如此,可是……”
“哎呀,没有什么可是!”长蓁拉着叶明媚走向澄心,“快点让澄心给你梳洗一番,你觉得你现在比我好看到哪里去吗?”
她这么说,叶明媚立刻满血反击:“再怎么样我也不是乌眼鸡!”
长蓁杏目圆睁:“你才乌眼鸡!”
二人这么一打闹,倒是将刚才惆怅的气氛搅了个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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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长蓁和明媚先饮了一盏生姜红糖茶,然后照例是去兰亭居用早膳。她二人今日在屋内耽搁了颇久,刚刚踏入兰亭居,明盛长公主就打趣道:“这两个小丫头,来得愈发晚了!”
沈长泽今日也坐在了桌边,正在单独为他特制的一处高脚围栏椅中手舞足蹈地朝长蓁打招呼。长蓁见他在一个类似摇篮的高脚椅中甚是安全,便向他笑了笑,谁知道沈长泽声音嘹亮道:“五姐和明媚姐,都赖得一手好床!”
长蓁简直是满脸黑线啊,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对沈长泽怒目而视。
“五姐,我这是跟你学的。”沈长泽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就在前几天呀,你对我说,做人就要‘吐得一手好槽,赖得一手好床’,你还记得不?”
看着周围众人投来的莫测的目光,长蓁恨不得堵住这个弟弟的嘴。
可是这小子似乎没看到她的眼神:“五姐,吐得一手好槽是什么意思呀?”
她黑着脸:“没什么意思,快点吃饭!”
沈阙之默不作声地看完了这一幕,忧心忡忡地对明盛道:“太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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