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将安出?”
“眼前有一张投名状,今儿忠顺亲王府的人,要过来本司领取库平银,朝廷规定这项银是不准领的,盖因忠顺亲王前几年处理过户部的事,本司之人为讨好他,因循守旧,直到如今,司马兄可有办法?”
“小事,你先处理夏税账目,我去看库平银。”司马匪鉴想也不想,径直出去。
王应麟愣了愣,心道:“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也罢,让他出面做出头鸟,出事了,不干我的事,赢了没事,就让他进山海盟。”
“快点!快点!库平银都搬出来!”司马匪鉴到仓库门口,指挥杂役人员搬银箱出来到门口廊下,他早已写好几张条幅,忠顺亲王府的人,据说每个月要来这里领取几百两银子。
贴完条幅,司马匪鉴大喇喇往银箱上面一坐,乌纱帽的双翅被风吹得前后摇摆,不多时,程不识带了人进来,走到廊下,微笑拱手:“贵司总算换人了,司马主事,程某人是常客,今儿是来领取王爷的库平银的。”
“噢?我却不知道这事。”司马匪鉴惊讶异常,因为程不识品级大于他,他站起来,拱手作揖,又大喇喇坐下:“程长府有没有司务厅的牌票?衙门拿人都要发签,何况一国之户部?”
“这个嘛”程不识支支吾吾,王爷来领银,其实只是半公开,皇帝也没开出过谕旨,六部各自的司务厅,都遵循潜规则,不敢开票记录,这仅仅是王爷在俸禄之外额外加收的,程不识陡然加重语气:“司马主事,这是惯例。”
“行。”司马匪鉴坐着跺跺脚:“司马某人管的也不是自个儿的银子,但浙江清吏司的银钱出入,在下却有很大责任。程长府,需要原封不动地帮。”
司马匪鉴突然站起来,声色俱厉,指着那几个银箱,他们这里对峙争执,早已惊动了户部十三司,纷纷过来观望,观者和程不识一看,只见每个银箱上赫然贴着几个字“此乃忠顺亲王库平银”。
程不识面色大变!
若是就这样原封不动地抬回去,户部属于国库,是国家财政,皇帝要动户部的钱,拿去享受,大臣都要百般阻挠,忠顺亲王之所以这样,一是当初借了权力之便,二是那时有他的人,三是数目不大,本司睁只眼闭只眼,然而现在这般,公然把库平银说成“忠顺亲王的”,他要是还敢坦然受之,那就洗干净脖子等死了。
“人才,司马兄是个人才啊。”王应麟点头道,户部早已哗然一片,程不识待不下去了,灰头土脸地转向崇文门钞关,准备去那儿弄银子。
“正二品侍郎,初授资善大夫,升受资政大夫。因为九年考满无过,加授资德大夫、正治上卿,圣上念我劳苦功高,钟儿又有秀才功名,荫子进尚宝司少卿。我这个年纪,也不想当官了,退休又有光禄寺的禄银,儿子也有所归,再无所求的了,为师一生最大的荣耀,应该是有你这状元徒弟。”
贾琮看看头发花白的老师,这结果其实也不错,不过魏无知、贾斯文、罗敏这几个人,实在太碍眼了,时不时蹦出来恶心他,等收拾了程不识,再慢慢整治他们。
“程长府,大事不好,昨儿个有人在外城,满城粘贴告示,说钞关不按约定来,税收多了两倍,匿名的告示,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蛊惑人心,今儿商会就联合起来罢市,城里都骚乱了,这事儿大条了,满城皆知”钞关大使吐苦水。
程不识站在钞关城楼上,向下俯视,只见一群商人在城下抗议,钞关、东城兵马司、坊间保甲的官兵民壮正在城门洞口外拦人,程不识勃然大怒:“怎么不叫人打死了这些人?”
“长府大人呐,这时不能犯众怒,毕竟咱们理亏”
又有亲信来报:“户部、户科、都察院的御史,上了折子,弹劾长府”
贾琮所料不差,只要这颗导火索被点燃,那些商家背后的人就会出面。
“混账!”程不识狠狠一拍城墙,突然抬起手吹气:“哎哟!疼死我了!”
他本来想带兵出去镇压,一看城下人头攒动的趋势,有些发毛,又想叫城楼的人开火枪,打死为首闹事的人,亲信劝说道:“长府大人,这事董府尹也牵扯进来了,注定闹大,一旦闹大,更不应该自乱阵脚,何况这些大商会的人,背后都有门路。”
“通政史高文起呢?叫他把奏折给我压着!”程不识心乱如麻。
“大人!圣上不信任高通政,现在都让司礼监的刘秉笔,过来通政史司的经历司、文书房把关,压不住的!”
程不识终于害怕了,摆驾回内城亲王府,三王府街就在翰林院东侧,距离十多里,他向王爷跪下求救,因为皇上宠爱忠顺亲王的缘故,所以他和亲王少有隔阂,忠顺亲王怜悯道:“程长府,唉也怨不得本王不照顾你,谁叫你败坏了本王的名声呢”
程不识有冤无处诉,但亲王只要不是谋逆的大罪,其他的罪过根本不是事,御史也不能胡乱弹劾亲王,只能拿长府开刀,长府注定是为亲王顶缸的,他也只能认命了:“不知圣上如何处置卑职?”
“户部、科道官说你私自动用朝廷库平银,任意加收钞关税收以致滋生商民之乱,他们言辞激烈,说你这种人,希望父皇把你推到菜市场,凌迟三千刀处死”忠顺亲王郁郁寡欢地看向头顶木梁,郁闷地想,这些大臣们,很不喜欢我啊,不过只要父皇喜欢我就成,他们算个屁。
“王爷救命,王爷就当卑职是条狗,卑职没有功劳,可也有苦劳,卑职知道王爷爱听小曲,又最爱那个蒋玉菡为此曾经帮王爷去找,王爷还记得吗?”程不识的眼泪犹如江河溃决,皇帝或者亲王的亲信,最有用的就是这点哭功了,当程不识抱着自己的脚哀求,忠顺亲王不忍道:“你做的一切,本王都看在眼里啊,正因如此,我上书分辩,父皇为平息众多官员和民愤,拟定罪名,给你削职为民,你今天就回保定吧”
程不识失魂落魄地瘫在地上。
第185章 黛玉、宝钗双嫁()
桂子飘香的八月,尽管边远省份根本不顾什么国孝,但嫁娶禁令在京城,直到三月后的今天才松弛。
状元厅的贾琮,果然接到内监传旨,奉旨成亲,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乃人生四大喜事,贾琮也只好有样学样地朝北叩头,感激涕零,皇恩浩荡呀啊喂。
“恭喜啊!贾修撰。”第一个上来祝贺的是状元厅的同僚蒋化蛟,“不知定的是哪家千金?亲迎之日,蒋某一定来喝喜酒。”
贾琮郁闷道:“还没有人选呢。”
“不急,不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你不用着急,父母自有安排,只等掀开红盖头就是了。”蒋化蛟道:“百姓日用,穿衣吃饭都是道,成亲也是道,人伦大道,贾修撰只有成亲了,为人父,为人子,再为君之臣,才能踏实啊。”
蒋化蛟是扬州如皋人,江左盟多半都是泰州学派,百姓日用,就是道,这是很平民化的一个学派,鼻祖是王阳明弟子王艮,从学派思想来说,贾琮对他们倒不反感。
……
袭人如今和晴雯一样,都是公开的准姨娘,贾琮奉旨成亲的消息传回来,阖府都在猜测大老爷、大太太物色的新娘将会是谁,袭人捕风捉影,出来大观园,到东耳房以东求见王夫人。
大丫头金钏早已芳魂归地府,守门掀帘的是金钏妹妹玉钏,袭人给王夫人请安了,王夫人对她很满意,很欢喜,她要的就是这种听话会办事的奴才,而不是晴雯那种妖精。
“我瞧老太太的意思,将来是要安排黛玉的……”王夫人手捏佛珠,面目慈悲:“这不好啊,黛玉这孩子,多愁多病,也不会……”
一旦老太太插手做主,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无可奈何。
“我明白太太的意思,宝姑娘端庄稳重识大体,又是两姨表亲……”袭人眼神闪烁。
王夫人点点头,宝钗真会为她这个姨妈考虑,明明是她逼死了金钏,因为伪善,便试探宝钗她们的看法,说是金钏打坏东西,骂了她几句,宝钗立马就说,金钏不过一个丫头,死了就算了,不值什么。而且宝钗还拿自己衣服去赏金钏家人,一言一行,弄得王夫人心里那个舒服。
就不像那个林黛玉,来的时候,乍一看真是大家闺秀,待了几年,不得了了,和她的儿宝玉三天好了,两天恼了,天天麻烦人,正事不会干……她怎么甘心让这种女人做她儿媳妇?
王夫人曾经夸赞贾敏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言外之意,不就是讽刺贾敏的女儿林黛玉吗?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袭人也是有心思的,不仅为讨好王夫人,来日的宝玉正宫,可是她的主母啊,自然要好好斟酌,林姑娘不行,林姑娘来了,她怕自己不好过,宝姑娘到底和她感情好。
“就是没有办法啊……”王夫人无计可施。
“如今琮爷奉旨回家成亲,尚未定人……”袭人出主意:“琮爷奉的是圣旨,太太忘了,宝二爷也可以奉懿旨……太太是贵妃娘娘的生母,每月能定期入宫,椒房相见。太太把这话一说,得到贵妃懿旨,到时候……老太太……能说什么?”
能突破家族中尊卑关系的,唯有君臣关系。
“我倒忘了这一茬……”王夫人欣喜地拉住袭人双手:“我的儿,倘若事成,你就是我们母子的恩人……”
……
荣庆堂,邢夫人在这里回贾母,他们两口子商量出来的人选,“老太太,史大姑娘不错,和琮儿同岁,林姑娘也不错,宝姑娘也不错的……”
谁做贾琮的媳妇,对邢夫人自己来说并无分别,又不是和她生活在一间房。不过其一既然是奉圣旨,她这个嫡母就不得不处理好,其二贾琮高飞了,光宗耀祖,也得稍稍考虑他的意思,其三老太太几年来大多重视王夫人而忽略了她,邢夫人颇不受用,今天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也让阖府高看她一眼,贾琮官越高,她诰命越高,在这方面,有望比上贵妃母亲的王夫人了。
贾母昏昏欲睡,摆手道:“你们选了谁,就得三媒六聘,老老实实按六礼去做,黛玉,我自会处理……”
她的两个玉儿是一对冤家,怎么能给贾琮?
这时琥珀从后门进来,悄悄给鸳鸯耳语,鸳鸯又悄悄附耳:“老太太,二太太进宫请了懿旨……”
贾母呆立当场。
……
到翰林院上了三月班的贾琮,其实现在他心里也不怎么排斥奉旨成亲,是个豪门美眷,自然够他乐的,包办婚姻也有好处啊,许多事情不用他愁。
不过他也要过问建议一下,如果是夏金桂那种女人,他宁可不要,这天他亲自从西山射了大雁、野鹿回来,贾蔷、贾芸双双进来恭喜:“琮叔,侄儿们来做媒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都叫我们兄弟俩做主了。”
“你们都没成亲,适合做媒人吗?”贾琮摸摸下巴:“知道女方定的是谁吗?”
“保密,琮叔放心,您老一定满意的,这不过是个过场,大雁和鹿皮,我们拿去行纳彩之礼了。”
都说伉俪情深,鹿皮古称俪皮,作为纳彩之礼,若是女方三次还不答应,就没希望了。
“整条街都传开了,琮爷是奉旨成亲,宝二爷也是奉旨成亲,上面商量好后,宝姑娘和林姑娘,已经出府到薛家府邸了,定然是她们当中的一个。”晴雯悄悄说给他听。
“也行。”不论哪一个,都各有优点,贾琮对此比较满意了,未来的正妻,朝夕相处的时间未必多,管家型是宝钗好,恋爱型是黛玉好,不过男人的理性结婚首选,应该是宝钗。
……
纳彩、问名其实是同时举行,贾蔷、贾芸往返奔跑,几乎没有阻挠,问名之后,再把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到寺庙占卜,谓之纳吉,然后开始下聘礼、定日子。
巧合的是,贾琮、贾宝玉的婚期惊人的一致,都定在来年正月十五。
第186章 上错花轿嫁对郎()
“孙绍祖此人,儿子请教过几个人,世袭指挥,但为人不大妥当……”贾琮尝试劝说。
在如今的父母眼中,这个儿子已经大变样,说话做事,谈吐气质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毕竟进朝廷办公,要接受很多礼仪教导,亲王讲官,翰林修撰,在家中说话,开始有分量。
“哪儿不妥当?”贾赦不满道。
邢夫人不发表意见,迎春是生是死,是嫁人还是怎样,她又不损失什么。
“有几个锦衣卫的朋友说,孙绍祖荒淫无度,家中女人全部淫遍,犹不满足,动辄打人杀人,二姐姐过去,怎么有活路?二姐姐没了活路,老爷太太不就要遭受老太太的责骂了?”贾琮道。
听他说是锦衣卫的朋友,贾赦踌躇不定,儿子的能量果然越来越大,但迎春一个庶女,卖了就卖了,养着反而浪费他钱。
那个孙绍祖的私生活,听起来比他都厉害,贾赦不过买小老婆无止境,却远远做不到淫遍家中女人,不过,迎春过去了,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关心:“也许他们道听途说,讹传的。我已经打定主意,快定下婚期了,怎好反悔?”
主要是他要还那五千两银子,这笔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你自己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先不用担心你姐姐那边,下去好好准备吧。”
贾琮从大堂告退出来,小小窝了把火,即便做官了,家里面还是有礼法孝道的拘束,迎春只有贾赦能做主,邢夫人实际上也是听贾赦的,而他贾琮的意见,贾赦并不想听。
这样,只能想办法让孙绍祖那边出岔子,拖延一时是一时,到时候再把贾赦给整没了,当然这些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如何万无一失,父母一死,丁忧对他的影响,等等。
穿过穿堂的时候,王熙凤的哥哥王仁刚好迎头过来:“听说琮弟喜结良缘,我就等喝了喜酒再走。”
这位王仁后来把贾巧给卖了,不过贾琮无意关心王熙凤的事,笑笑应承,王仁自从与邢忠、薛蝌他们一起进京之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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