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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伴随房门一开,照进贾母花厅,贾琮跟在贾环、贾兰之间入席,厅中观看戏曲是不便的,上次贾琮过来,还是大开排门,对面搭建戏台。
一大家子、亲戚,围得四四方方,总计有贾母、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贾琏、王熙凤、贾宝玉、贾琮、贾环、贾兰、李纨、三春、薛姨妈、薛宝钗、林黛玉。贾珍、尤氏也过来,这估计是他们最后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连坐着都觉得无颜,脸上火辣辣的。
一些丫头井然有序地上菜,规规矩矩退下。鸳鸯、琥珀、袭人、平儿等丫头以及婆子媳妇们,有的候在门外,有的候在门内,随时等候吩咐。
贾珍之事,已经人尽皆知了,这次宴席的目的不言而喻,为了使气氛不至于尴尬,王熙凤、鸳鸯联合商议击鼓传花,夏天没有梅花,琥珀到外面摘了一朵荷花,王熙凤虽不管家了,贾母还是喜欢她的奉承。
也不知是不是她们暗中搞了名堂,鸳鸯击鼓,时急时缓,荷花从没传到贾琮手中,她们的笑话也抓不住贾琮的笑点,他倒乐得清净自在,埋头吃饭。
李纨席中悄悄拉了三春、贾兰出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宝钗、薛姨妈、林黛玉更是不便参详,也退出去,今儿是花神节,她们姐妹有得热闹了。
笑了、吃了,贾母开门见山道:“珍哥儿犯了事,有辱宗族门楣,此事已不必再提。旨意是令小宗或其他正派的族人承祧。这是家族大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选的这个人,必须担起宗族大任,你们可有良选?”
宁国府的大宗身份,早已被褫夺,贾蓉及后代嫡长子,都没有了大宗宗子的身份,所以贾蓉不予考虑,贾蓉也是不适合族长之位的。
族长,在宗族之中有很大权力,也有义务,但是,在座之人,如王熙凤、邢夫人、王夫人,盘算的更多是族长的利益。贾府十八九个庄子,涉及的银子调度、流通,何止是几万?按贾府这种排场,一年的花费,十万两银子都嫌少,谁不眼红?谁不动心?
“老祖宗,我是无颜管家了,也是我自身不正,怨不得谁。琏儿是烧糊了的卷子,多亏老祖宗疼他,外面应酬倒还过得去,毕竟也历练多年了,宝兄弟还小,环儿、琮儿更不用说了。我老是想着要给琮弟赔罪呢,该!该!以前是他救了我、帮了我,大恩不言谢,这回说什么,也要当面赔罪,这是黄莺抓住鹞子的脚,一环扣一环,从此我和琏儿,对琮弟再无不睦的了。”
王熙凤盈盈起身,妙语连珠,一席话说得席间、花厅内外,十分活跃,多少人都笑了。
先干为敬,一杯酒下肚,美妇更增添三分娇媚,浅红披帛、金黄璎珞、大红裙子,成熟而又苗条,那丹凤眼,笑吟吟地直视贾琮,充满“关爱”、“歉意”,贾母连说“更和睦了就好”。
贾琏低头,王熙凤虽是玩笑,但有这位老婆在,真没他什么话了,娇妻的酒后美艳,更让他食指大动……别看王熙凤在人前大大方方,晚上却忸怩得不肯换个样儿,身在席间,琏二爷是魂飞天外、眼神飘忽,仿佛飞上了云端……俯瞰襄王神女,巫山云雨……
“嫂子客气了。”贾琮微笑,轻飘飘地回敬一杯,之后再无别话。
王熙凤眉头一皱,她想不到贾琮就这样过去了,这种无视的感觉,使她心里恼火。
原想贾琮会斗嘴的,殊不知贾琮看来,跟她一个失权的妇人争斗,早没意思了。
王熙凤的意思,自然是丈夫贾琏上位的,贾琏的管理手段,她清清楚楚,比不上她,到时帮忙出点子,权力,就可以慢慢地收回来,而且,这回是族长夫人的权力,那里面有多少白花花、金灿灿的银子啊?念及于此,王熙凤心花怒放!
她敢提出来,是因为丈夫最名正言顺,贾琏是荣国府小宗的嫡长子,而且成了亲,办过事,较为稳重,扳着手指头数数,还有谁更合适的?
不过,王熙凤回大房之后,又忽略了王夫人,王夫人心里乐意吗?
贾政“不理俗务”,一言不发。
王夫人看王熙凤的眼神,飞快掠过一抹阴狠,老太太宠爱宝玉,将来这家难道不是宝玉的?
“不妥吧?”王夫人慈和笑道:“凤丫头,琏儿是在外面应酬,宗族的大事,他也没做过呀,况且他年轻,也爱胡闹玩乐……”
王熙凤错愕,不知如何回答,尴尬地一笑……
贾母拍拍怀中宝玉,思量着,道:“赦儿,政儿,你们不说说话么?”
“母亲恕罪,孩儿在工部,公务繁忙,只求谨慎处理,不能再犯珍儿之事就是了。”贾政儒雅道。
“咳咳……”贾赦挺胸叠肚,说出一番引人注意的话:“母亲,孩儿有个良选,此人是宁府正派玄孙贾蔷。诚如王氏所说,我那儿子贾琏并不合适,帮西府应酬,他都吃力,偶尔花天酒地也是有的。宁国府贾蔷,虽未成亲,但血脉纯正,再者,母亲也说了,并非只在荣国府选。孩儿认为,族事由贾蔷承担,咱们西府,一切照旧就是了。”
现场突然很静。
大老爷在做什么?他自己不想当族长也就算了,为什么把儿子贾琏也推掉?脑袋被驴踢了?不对……王熙凤稍加思量,以退为进?四大家族,王家现在的权势才是最大的,贾赦这是顾及王夫人?公公何时有这种心思?王熙凤的目光陡然看向贾琮……
没错,这就是贾琮献给贾赦的对策。
贾母岂会不考虑王家的权势?第二,贾赦历来不受宠爱,籍此可以挽回一些好的印象。第三,贾琏天天勾三搭四,这人良心是有的,不会虐待族人,但是久而久之,实际权力怎么可能不落入王熙凤手中?这是贾琮最不想看到的,这样一来,他之前削掉她的管家权力,岂不是白费力气。
第四,就是贾蔷这个人了。
“正派”的意思,不是说为人正直,而是“血脉纯正”,而且贾蔷是属于宁府的,贾珍一房大宗名位被削,最名正言顺的反而就是他。
贾蔷是贾府最帅的男性,比贾蓉还英俊。高鄂的后四十回,把贾蔷、贾芸都抹黑了,是乱改的。贾芸人品最好,但不是嫡系,不行。贾蔷、龄官的爱情,简直是贾宝玉、林黛玉的翻版,他下苏州采办过戏子,办过事,对龄官也好,因为从小父母去世,由贾珍带大。对这些族人,贾琮也见过几面,相比贾珍、贾琏、贾宝玉他们,贾蔷算是比较好了,是他从各方面权衡、考虑出来的结果。
不像王熙凤那样行事有破绽,王夫人身上找不出攻击点,贾政都对这老婆有些微忌惮的……贾府官面上的事情,基本都麻烦王子腾,所以,和二房争,是争不赢的,贾赦也知道这点。贾琮这些考虑,是以退为进,想要话语权,他必须取得功名,否则,只能看着这些人自己挖坑自己跳,还要把他埋进去。
“嗯……”贾母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特别是由贾赦提出,对大儿子生出了点点好感,赞同道:“这个人选不错,既然政儿、赦儿都无异议,就这么定了吧。珍儿,我也不想说你,你自个儿的事,自个儿明白,回去把族谱之类的交接了,政儿也好上奏折回话,你父亲知道了吗?”
“是,去玄真观回过了。”贾珍唯唯诺诺,没有往日的半点威势:“父亲说他都不管了……”
他们夫妇羞愧退出,贾珍也以为是贾琮在帮他,贾蔷是他带出来的,往后也不会待他们差了,日子总算不难过一点,贾珍对贾琮、贾赦十分感动……尤氏比他更明白,对贾琮报以微笑。
最不开心的是王熙凤了,心被石头堵着似的,这时她看也不看尤氏,尤氏失去身份地位,小户人家出来的,她才不会正眼相看……
王夫人喜笑颜开,一切照旧,西府还是他们二房当家,贾蔷?草字辈的人,见了宝玉都要喊二叔、行礼,既不像贾珍那样乱来,也更好拿捏掌控,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
王熙凤首先考虑的,是她自个儿的钱包,然后才是王夫人,毕竟是娘家姑妈,更亲一些,邢夫人,王熙凤是从没为她考虑过的。
邢夫人谁也不靠,无儿无女(没有亲生的),了无牵挂,兄弟邢忠进府,一概不帮助,内侄女邢岫烟进来,丢给迎春,她一分钱不给……还是平儿资助。
饭后,王熙凤去西府东跨院的东耳房,对王夫人说:“太太,琮儿过几天还要去游学,那秦老爷对他颇多赞誉……琮儿若是高中,不止是我那一房,将来,西府怕也不归太太管了。”
王夫人坐在炕上,左手竖在胸前,右手敲木鱼,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凤丫头,秀才不是那么好考的。我大儿子珠儿中过秀才,我哪能不知道?别看他聪慧,聪慧的人多了去了,院试不过,七八十岁,也是老童生,值个什么?中了秀才,也很难当官。”
“琮儿终究是个孩子,像贾环那般,毛手毛脚,不过想博得长辈一夸。说是出府游学,焉能不是府里待腻了,借此飘游浪荡?”
“哼!都是小婢养的!能成什么气候?我的心肝宝玉,才是天降祥瑞,福泽深厚,大老爷和大太太,能争得过去?”王夫人的祥和不见了,一摔佛珠,线串起来的紫檀木珠子四分五裂,滴滴答答地在耳房滚动,王夫人冷笑、不屑、鄙夷。
“太太说的是。”王熙凤讨好道,忙微笑,去捡珠子,今天大老爷不就示弱了?想想姑妈说的真对,贾琮、贾环,都是成不了大器的人。
第34章 博学如宝钗()
贾琮记得,前世那个时空有史以来,是没有花神节这个节日的,为了研究红楼,他翻遍风俗史料都找不到,估计是老曹大笔一挥,对应十二金钗的花神下凡才这么干的。好吧,既然来了红楼世界,入乡随俗喽。
花神节在芒种前后,主要是闺中过的,祭拜花神,编制花枝、柳篮,给花儿草儿披一些绫罗绸缎。古代娱乐活动虽然不少,但是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对现代是太匮乏了,有此活动也令她们大增兴致。
后院那小园子,还比不上贾母院的,这时大观园还没有,众姐妹便在花厅外的园子过节。
长辈兄嫂的明争暗斗、族长位置的交替,对她们影响不大,怎么斗,怎么换,姑娘们的月例银子,还是一样。唯有一人的心境稍有起伏:四姑娘贾惜春,她是宁府贾珍的胞妹。
……
葡萄架、荼靡架、月季、牡丹、秋菊、海棠……甚至玫瑰,花厅外都有,李纨带领众姐妹过节,纯当玩乐,这种闺中习俗自然少不了“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的贾宝玉了。
贾琮往亭中坐了一会,伸伸懒腰,贾惜春玩了半晌便无兴致,气闷闷地凭栏,愁眉不展,她年纪小,现在还想不到哥哥嫂子的没落,对她地位是否会有影响之类的事情,但千金小姐的“清白名声”,可是从小受到教育,根深蒂固的,贾珍所作所为,焉能不使她的清白受到影响?林姐姐多愁善感,寄人篱下,好歹幼年父母宠爱、这时老太太宠爱,她四小姐呢?贾敬嗑丹药修仙,生母早亡,哥哥嫂子不闻不问……
“四妹妹,你绘画还学着吗?”贾琮瞧着她,三春都是一样的服色,浅红纱裙,他道出了自己多日的想法:“我这里有一个卖画生钱的法子,想不想跟哥哥合伙?”
“生钱?”贾惜春从不快中回神过来,瞪大眼睛,千金小姐卖画赚钱?怎么像话啊……她慌忙摆摆手:“不要!不要!才不要!”
“四妹妹,听我说完。”贾琮一本正经:“其一,这是私底下的,哥哥怎会公开呢?其二,画作之上,何须你署自己闺名?随便取个笔名就是了,谁知道?其三,这不是琏嫂子的印子钱,取利非法,这是合情合理的,你无需担什么罪名。其四,画得好、卖得好了,另一个你,在外面声名大显,是不是很有趣呢?其无,你就算不缺吃穿之钱,也可托我买些玩具、脂粉什么的,岂不是更有趣?”
“哎呀……瞧你这么说……”贾惜春偏偏小头,双手托腮,很是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笑之下,两条小辫随之一摇:“赚了钱是不是归我喽?琮哥哥,我是不是也能给水月庵的智能儿捐些香火钱?”
还香火钱呢……贾琮目光古怪:这个四妹妹,总是念念不忘出家当尼姑啊!这么小,就埋下了对出家的兴趣。贾惜春家境遭遇,在物质上,她生来不缺什么,但是在精神上,她倍受冷落,因此,他最后变得自私自利、明哲保身,丫头入画一有不好的苗头,她立即赶走,其实王熙凤最后查明入画没有过错,贾惜春还是不依,怕别人连累自己,杜绝宁国府,气得嫂子尤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贾惜春多年后的出家躲祸、绝情决意,这种因环境逼出来的人,贾琮见过太多,倒也不觉得奇怪。
然这时的惜春终是孩童,尚未定性,贾琮一答应,她便翩然跃起,与他“拉勾勾”,不许告诉“第三者”,人,如果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会活得更轻松,哪怕这种体现是隐形的,贾惜春边提裙走,边回头道:“不许骗人噢,我这就回房画。”
“一定,一定。”贾琮笑,但见惜春雀跃出了后门,园中夏花灿烂飘香,蜻蜓点水,蝴蝶缠绕,花草上被姑娘们披上了五颜六色的锻帛,偶因风荡,飘然跃起,她们个个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料想魏晋斗富,十里绸缎之风也不过如此。
“你和四姑娘说了什么?她高兴成那个样。”薛宝钗身具杨贵妃之态,体丰怯热,闹了一会子,又是夏天,热不过,穿了半新不旧的葱黄纱裙、玫瑰坎肩,临水一坐,掏出精致袖扇,扇风,水晶耳环,亮晶晶的,一双水杏眼,仿佛会说话,浅浅刘海、秀项,早已香汗淋漓,挽着黑漆油光的髻儿,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宝姐姐才是真正的素面朝天,完全不用什么化妆、PS或者整容。
无盐虽丑,但有才德,玉环虽美,身无寸功。
具备无盐才德与玉环之美的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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