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妙玉大师开窍了。”贾琮接着道:“那些盐商背后,都搭得上能在朝堂说话的人,一旦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没人会善罢甘休,就像上一次有御史弹劾我一样。政治,有时候它就是赌博,但赌博,永远不可能成为政坛的长久之道……譬如王莽、贾谊,恐怕死也不知道错在哪里。”
“那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妙玉擦擦凳子,才坐在贾琮旁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是吗?”
“这不还是赌博吗?”贾琮捏捏妙玉的雪白下巴:“我是这样想的,再到扬州之后,就上一封告病奏折,向皇帝请辞,然后托病在驿馆,明面上不做任何事情……”
“又让刘知远去背锅?”妙玉脸上呈现出浓浓的担忧:“总是不妥,你背地里陷害他一次还行,可是纸包不住火、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若知道,最后死的不是他,反而是你。他是皇帝的家奴亲信,一句话比你八道奏折还厉害,你这是在玩火,玩火会自焚的……”
“此次我不会再搞小动作,倒是并非善良,为了长远打算,一旦我生病,等于默认退出,暗中给刘知远出点子。”贾琮严肃道:“你说的不错,如果刘知远承受不住他们的攻势,推卸责任的话,老子才会成为最大的背锅王……所以,山人准备了很多妙计,到时候再说。”
妙玉低叹一声,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她以前永远想不到,官场是如此险恶的,而在其中游走的贾琮,也有冷血政客的一面,政客一旦完全冷血,为了长远利益,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还有什么不能成为棋子?
所幸于她欣慰的是,贾琮把这种心态与心理,坦然不藏地显露给了她,这样的贾琮,他家里的娇妻美妾、在外的夫人们,恐怕都不能看到……这样去想,妙玉就觉得自己得到了最真实的他,何其幸哉?
落笔写完告病奏折,一枝狼毫停放在砚台,看到正在想心事的妙玉,贾琮却以为她担忧苏州之行,加了监军权,苏松只能放到后面了,此时的她焉能想到清高的妙玉也有一般女人的心思?他笑道:“等奏折准了,扬州的事完了,我就以告病为由,陪你一起去苏州。”
三吴佳丽之地,还有一个邢岫烟……想起来贾琮也觉得自己的后宫道路,是特别的开阔,尤氏与秦可卿曾经是婆媳,二尤倒没有太多伦理关系,所以可以明目张胆地娶……而妙玉和邢岫烟,可以说是师徒了……
不论尤氏和秦可卿见面,还是妙玉和邢岫烟见面,那等尴尬,自不必提了罢?
故此,还得错开才好……
虽然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不还有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嗯嗯嗯……
任何人要为任何一件事找理由,总是有诸多借口的。
并排坐着靠在贾琮肩膀上的妙玉却不解释,她担心的和想的,其实并不是去苏州祭奠师父的事情,身体感受到贾琮的火热手掌,她的头抬起来,不冷不热地拒绝道:“你这身上胭脂水粉味太浓了……”
妙玉和宝钗一样,从来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朝地更适合一些,这时代的女人比较端庄,两人穿衣也同样讲究,即使不华贵,也喜欢精致,贾琮就不色急了:“那我去找鸳鸯。”
“……”妙玉索性不说话,又有些懊悔,自己的洁癖,是不是伤到他了?
卧室的鸳鸯正在清点银子呢,暗暗计算贾琮的银子,和老太太的银子,究竟谁的更多,贾琮进来,临别之际,少不了亲热一番。
却说鸳鸯是个典型的忠心丫头,她对贾府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很赞许的,包括贾宝玉和贾琮,但贾琮勉强算救了她,而且,她也能感到,作为女人在那种事情下的快活,这是多了几次以后的感觉。最重要的,贾琮也不仅仅把她当作玩物,她这几天在下人面前,都感受到他们敬畏中夹杂的羡慕、嫉妒,想想也是颇为享受的。
一番亲热过后,鸳鸯也不敢睡里边,也不会把身子放在贾琮上面,这个丫头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她的鹅蛋脸带着红烫,“你乘船要小心些,若是不回来了,帮我给老太太问个安。”
“好。”贾琮吃干净了,却也不给她什么承诺,贾赦知道,不知会是什么心情呢……贾琮觉得鸳鸯留在金陵更好,回到自家院子,一屋子的女人,岂不头痛?他趁机捏住了鸳鸯傲人的小点点:“你不要忧虑太多东西,老太太答应你下来,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只是这里人少,清冷一些,原本是借口探望你的亡父亡母,明天你带我去上柱香,我们就不必分主子奴才了。”
鸳鸯哪里受得了他的揉捏?这个忠心而又公道的大丫头,与哥哥金文翔、嫂子的感情,其实也冷漠得很,恨不得把她送进贾赦房里,贾琮的言行,不论身体心理上,都使得她莫大的感动,一双藕臂很自觉地转过来搂住……
贾琮乐不可支,性致勃勃地又再次把玩起这副成熟美丽的娇躯……
第312章 贾琮病了()
中秋过后的月亮虽然不是很圆,但依然明亮,桂花飘香,那时古代的中秋节,南北有别,北方人喜欢跪拜月亮、月神,南方人只是赏月,有登楼远眺的习俗。
浩淼长江的东方尽头,一轮缺月升起,浪水击打着岸边的礁石,清凉山下,雄伟沧桑、布满历史痕迹的石头城里,王家院子的桂花也开了,走在备弄,都能闻到阵阵香味。
“这琮儿还是讲情分的,二话不说,就把马同那死奴才拿走的东西追回来了,真真是有求必应。看似隔得远些,其实比姑娘们(小姑子)那层联姻都好”陈氏眉开眼笑,又不禁叹息:“可惜啊可惜,咱们就一个闺女,贾琮又是已经成家立业了的”
王子胜吹吹胡子不言语。
“他不是要走了么”王熙凤暗自嘀咕,她原本想着贾琮怎么也要来王家一转的,再不济也得来收收银子,狮子大开口一番,才符合他那不肯吃亏的脾性可是他终究没来,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想想真气人。
可能她更多的是他的一个玩物罢了,不然怎会如此?有时候想想,可怜自己英明一世,糊涂一时才会败给了他,真不甘心啊,就算把马同的地契、房契追回来,也不能抵消。
此时在跨院备弄巡逻的人,收到了门房传来的消息,这管家飞快来堂中传报,“老爷,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一炷香时间过后。
按江南习俗,白灯笼从王仁的正寢,直挂到大门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对夫妇,开始哭天抢地,高邮传过来的消息,送回来的人,河道衙门与高邮县衙,报的都是船只搁浅、溺水身亡,并且是王仁一意孤行要过去的,完全是天灾人祸,怨不得任何人。
陈氏哭着喊着要大闹,要打官司,她还以为是当初的威风时刻,像薛蟠一样打死人,还可以逍遥法外,一走了之。
两行眼泪也挂在了停留于正寢门外的王熙凤的精致的脸上,她不知道有几分出于真心,但这个人终究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亲哥哥。
“高邮河道”王熙凤心里一惊:“难道是”
那老两口哭了片刻,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王熙凤的肚子,还好这里面还有个后人就算王熙凤带回来两个女的,也可以入赘
说起来,江南经商风俗比北方严重,并不是每个家庭都把传宗接代看得很重要,有些人经商几十年不回家的,江西一带为了发财,还有自己刨自家祖坟的,这是部分现象。
即使很多人要留后,他们也不介意收养义子,只不过,明朝以来的法律上,收养十年的义子如果背叛,主家可以按奴婢来处理,更何况王熙凤的孩子还有王家血脉呢?
“我是该爱你?”王熙凤却不在意父母的目光,远眺天外,幽幽地道:“还是该恨你?”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金陵南城的长干里,何逸在山海书店金陵分店的二楼上,举起一杯酒,遥敬北方,袍服在风中飘扬,与他一起的,还有周温白、甄宝玉、柳采薇、陈阮。
后二女共同抚琴,三个秀才在金陵都小有名气,八股与诗书都不俗,名士狂人,像唐伯虎一样,可以让名妓倒贴,不过甄宝玉与周温白似有芥蒂,这种芥蒂来自陈阮的目光。
一曲广陵散,涤荡了秦淮河十里的水。
同样同时的长干里,秦可卿站在栏杆内,目送北方。
半轮明月,一江秋。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丁丑科殿试状元、天下文宗、八股名家、翰林院侍读学士、巡按三省御史大人贾琮生病了。
这是雍乐十六年秋天,扬州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骑鹤楼头难忘十日,梅花岭畔共仰千秋。
扬州城西北,虹桥驿站,此地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茶楼酒肆随处可见,即使需要唱歌与某种服务的姑娘,也可以在关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扬州瘦马要远些。
灶户出身的泰州学派继承人贾平群,一身粗布麻衣,他从关厢出来,就引起一阵欢呼,来到虹桥驿站的门外,遇见了镇江总兵刘挺、出来接待的管潮生,贾平群当仁不让:“管兄,多年不见,辞别了林如海,如今又故地重游了?找我来又有何事?御史大人真的生病了吗?”
刘挺暗暗恚怒,管潮生一脸悲伤:“都察院台垣这一职位,实在不好做,我有两位东翁,都是御史,如今东翁生病是真的,刘公公也亲眼所见,睡在卧榻之中,总是劳心劳力、忧虑过度所致。东翁回来,说了他人弹劾,使他处处掣肘,无心治河、理钱粮、办刑名。圣上收到奏折,回了安心养病,不会理会他人弹劾,就是这般,东翁都不曾放下江北父老,叫灶户、盐商出来支持朝廷”
贾平群的目光,露出崇拜之色,而后俞禄鲍二扶了一位眼瞎的虹桥说书人过来,管潮生当场给了银子,鼻头一酸,眼泪落下:“先生,这是管某人根据亲身见闻,编写的一本巡按大人的好事,为使浩然正气长存,赖你们多多去做啊”
他们三人走进虹桥驿站,路边摊位,眼瞎的说书先生叫童子给他念了,居然过耳成诵,当场一敲响器,喊出口号,引得民众围观,先生道:“且说贾御史巡按到淮安,有一命妇拦路鸣冤奈何韩将军庙远哉?此时风雷大作,天降神马,御史大人喜道:天助我也。飞马奔到韩将军庙贾御史力排众议,越过江苏三司,在清江浦设鸿门宴贾御史大吼道:呔!你这厮暗杀朝廷命官!藐视王法!你以为本巡按不敢拿你么?举头三尺有神明!”
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一老者哭道:“贾御史是包龙图转生、海刚峰在世”
“快来买啊!快来买啊!贾御史的门神贴噢”
货郎一吼,扬州西北的民众纷纷掏出铜钱,买了贾琮的门神图画,民众都在疯传,这是可以辟邪、好运的东西!贾御史执法严厉,刚正不阿,能镇住鬼神,得拿回去好好祭拜一下!
刘挺和贾平群走到门口,但见贾御史的几个侍卫,人人眼中都布满血丝,里面还有哭声,两人也不禁悲从中来,为何好人不长命呢?
呜呼哀哉!
第313章 病人的福利()
就连管潮生的中年面庞上的一双眼神,都是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的,从这些贾琮身边人的面目中,贾平群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下属对领导的爱戴”、“领导的魅力”,肃然起敬!
泰州是扬州的一个县级地区,那地儿也产盐,两淮地带,管潮生早几年跟着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办事,一个幕僚和一个灶户怎么会相识呢?
放到现代来说,管潮生是江苏盐政管理局的局长的秘书,贾平群是盐场的打工工人,或者包工头。
那么两人只是职务上的相识吗?
不仅是那么简单,前文已经说过,管潮生是绍兴府山阴人,属于浙东学派。
浙东学派的代表人是黄宗羲,黄宗羲继承的是王阳明,泰州学派又是什么东西?王阳明心学的分支!
原因就是一脉相承!
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所以这一切都不奇怪了,王阳明是继孔子之后,唯一一个在史册上,超越了帝王,立地成圣的人,他的学说,就有这么大的魅力,分出了无数支脉,也让最底层的人,能够闪现出人性、思想的光辉,一声圣人,王守仁当之无愧。
“山海老弟,你要好好休养生息,请放心,这一切有咱家呢……”刘知远带着哭腔地跨出房间门槛,看样子是着实伤心,连走路都心不在焉的,也不注意门外的人,背影萧瑟地出了驿站大门。
“若是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唉……”后一个出来的是扬州商会的会长沈三贯,继而是大盐商任其火等人,这些人个个愁眉不展,但只敢小声嘀咕。
奇怪的是,沈三贯的悲伤似乎是真的,任其火等人的表情,却不经意间闪过幸灾乐祸。
三人进去拜见,就见软榻上的贾琮,奄奄一息的,忠心的随从孙福在旁边垂泪,看到他们进来,贾琮苍白的嘴皮一哆嗦,极度的激动,颤抖的、无力地举起右手,仿佛要抓住什么即将逝去的东西。
那忧郁的眼神!那长存的浩然正气!那为国为民的公忠体国、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那垂死病中惊坐起的一刹那的热血!怎能不叫人潸然泪下?!苍天哪!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贾平群……本官久闻……咳咳,久闻这个名字了……你是两淮盐场的灶户……是吗?记得你下面有很多客池和灶亭……”贾琮缓缓闭上了眼睛:“盐商有很多本池……你们灶户不容易啊……天下多少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指望着你们的盐呢……”
前几年贾琮来扬州时提及过,两淮盐场,商人的叫本池,灶户的叫客池,也就说明,灶户是有一定程度的盐场权力的,盐场不是由盐商完全把持,而且灶户有一个优点,很多人加入了泰州学派,再加上这一份文化凝聚力,贾琮就可以把盐商各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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