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心情最不好的就是贾琮了,这事他责无旁贷,怎么刚刚到巡按第一站就出事了?这把火太旺了吧?
贾琮快速隐藏了难看的脸色,心思计较起来,如果是滑头的做法,这件事他一来就可以推掉,让淮安府、江苏按察司先查案审案,毕竟是人命案子,还是朝廷命官,最终还是三法司来定,和自己没关系
他在地方司法的任务,仅仅是吊刷案件,做好了,自己也牵扯不深。
但一路所见,李毓昌做事还是挺好的,官声也不错,贾琮内心的天平艰难不定地摇摆了一番:“案发现场有多远?此时情况如何?”
“回大人,不过一盏茶时间,贱妾已叫人封锁了。”杜氏仍旧跪着不肯起来,这也不是她唯一的希望,若是贾琮不理,她也可以进京告御状。
封建社会允许平民告御状,但是无论打赢与否,都要被流放,得不偿失。而杜氏不同,她是命妇,是有朝廷文书印信的。
“家夫死得冤枉,原本就好好的,正在忙着赈治灾民,怎么说话就上吊了呢”杜氏泪水不绝,回头看看三位大官,那三人甚是镇定。
贾琮暗赞她一声聪明,道:“府台何在?此案本官亲自受理,麻烦派府衙刑书和仵作过来。”
“大人,本府也事先不知治下发生这等事,这接官亭”
“仪式就不必要了”贾琮认为这个新闻联播根本没什么卵用,就像米国总统上任要来个装逼一样,说那么多还不如赶快做,而且大庭广众之下,他如果真推辞掉,那也太失民心了。
“那本官等在清江浦塔楼恭迎大人”鲁廉宪眼珠一转,他的礼还没送上去呢。
巫舟一言不发,虽是心怀鬼胎,有那么一点心虚,但是李毓昌违反的是整个江苏官场的利益,贾琮的三省御史就算名头再大,也撼动不了整个省的官场,在这个方面,他只要打点好按察司,就胜局大定。
朝廷命官杀害朝廷命官,这种事并不罕见,清朝张集馨道咸纪闻录记载过真实案例,乾隆年间还有耸人听闻的府台杀道台,为了共同利益,就算朝廷命官,又算什么?
近城市集的韩信庙,贾琮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一行人只见李毓昌吊在横梁下的布条,脚下凳子踢翻,贾琮命令刑书记录,又把李毓昌放下来检查。
“死前明显有过挣扎状况”仵作吞吞吐吐地回禀:“据面相来看,是上吊而死”
贾琮摸摸李毓昌脖子,眼神一冷:“吊死的勒痕是这个样子么?让开!”
那仵作尴尬而又恐惧地退后,贾琮又问李毓昌今天的情况,杜氏抑制了悲痛,只是双眼无神:“他说要出来应酬,就是迎接大人的,家夫很钦佩御史大人的直名,他还是和大人同一科的进士”
“倒是同年了,亲信随从呢?”
“贱妾也怪异,他本来带了十几个人出来的,但是除了李祥,其他莫名其妙地去了赌坊。”
“李祥在哪?”
“听说家夫一死,卷铺盖准备另寻主家。”
贾琮命令道:“孙福,传我手令,叫淮安知府发动衙门差役,把这个李祥揪出来!”
与此同时,淮安民间满城风雨,在遭受水患的同时,有一种谣言散发出来,贾御史是个灾星煞星,一来就受贿索贿,传说在山东就打包了几万两,是和刘公公一样的灾星,李毓昌之所以自杀,就是送不起礼物。
第二天就谣言满天飞了,淮安民众本不熟悉贾琮,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民间几乎坐实了这种说法。
这把火烧着烧着,烧到贾琮屁股上了。
第277章 贾琮戏妙玉()
淮安府的东城门内,这儿既是山阳县衙治所,也是府衙所在地。
自从翰林院侍读学士、豫齐苏三省巡按御史贾琮到达两天,府衙、县衙的基层公干人员,便不停地进进出出。
知府衙门的前大街,柳湘莲带人押了李祥回来,便有些民众议论,更有甚者,甚至往这里丢白菜鸡蛋的。
在古人,也包括今人的观念里,“民不与官斗”是事实也是现实,但是民众闹事,自古以来就不罕见,明清时期的四川县志,就记载过不少真实情况,民众带头闹事而安然无恙的,这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包括贾琮读书时期的发动民众,舆论是双刃剑,看人怎么用,贾琮那时有座师和家族名头保护,所以不会有事。
而现在反过来,明显有人把矛头指向贾琮。
“还有没有王法了?咱们辛辛苦苦办事,帮琮爷抓人查案,给他们的青天大老爷李毓昌鸣冤立案,这帮刁民居然不问缘由……”孙福冷冷一哼,就想带人打这些民众。
“有人在推波助澜,是民间讹传,切勿动手。”柳湘莲冷静道:“而且你不明白个中缘由,既然是衙门的公干去办事,为了搜捕这么一个人,老百姓少不了受盘剥,不怨怼才是怪事……”
淮安知府去了清江浦塔楼,山阳县衙代理掌印的是佐贰官县丞,府衙代理掌印的是佐贰官同知,贾琮进来的时候也出示了印信、勘合,这程序走了一下,御史行辕暂时安排在知府衙门。
柳湘莲等人押李祥进了公堂,李祥口喊冤枉,贾琮并没有当堂审案,而是退居幕后,吩咐道:“杜氏是受害者家属,目今本官敢断定李知县并非上吊,此案有种种疑情。”
“李祥先收押府衙大牢,本官会亲自审问。”
“杜氏先与府衙老爷们的女眷居住,为安全计,最好不要出府,待案情明白再说。”
贾琮沉吟再三,做出了这些决定,若是府衙来审,早报给按察司了,问题是此案疑点重重,杀人的是谁?杀人动机在哪里?
交给按察司得托多久,虽然是件大麻烦,贾琮未尝不能化为一件大功劳?
众人退出,杜氏起身,柔和端庄地抹泪:“大人,其他几个去了赌坊的人,已问明是受巫道台麾下的巫海挑唆,不必说巫道台嫌疑最大……”
贾琮不置可否,化身秘书的妙玉在隔间记录,管潮生也在静静听着。
这杜氏亦是姿色不俗之人,年轻美妇,眼见贾琮似乎在推搪阻塞,有意拖延,杜氏忽然过来抓住贾琮的袍子:“大人,家夫尸骨未寒,不仅与大人是同年,仰慕大人,自上任山阳以来,无不以民间疾苦为业,要说他何事得罪了别人,就在清廉一项。怕是他递给按察司的状子,引起了他人的愤怒……”
贾琮还是无动于衷,眼神闪烁。
“若是大人不能为家夫申冤,不仅他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我……”杜氏脸上挂着泪珠,说着便解汗巾:“我情愿伺候大人,只求……”
隔间,妙玉刚写完几行字,都察院考核的规定,除了巡按御史的公干必须一一记录,还有就是民风民情也得考察,汇集成册,这些工作都由妙玉处理,贾芸、孙福、柳湘莲他们肯定不行。
妙玉虽然人情世故上有缺,厌世逃避,但以她的博学雅致,文书工作是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贾琮没声音,那个杜氏也有些不要脸,妙玉气愤地甩掉毛笔:“色心不改……”
管潮生道:“未必是这样,她只是被丈夫之死,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鸣冤,听他怎么说……”
妙玉本来要离开的,听了此言又重新坐下,只听见那边的贾琮道:“李夫人不必如此,夫人对我权力的期望,超出了原有的预期。试想一下,我只不过是一个七品御史,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即便巫舟是嫌疑人,能确定当天他与李知县应酬,莫说本官,按察使在此,不立案之前,如何能轻易抓他?”
贾琮有条不紊道:“第二,仅仅是全城抓捕李祥,夫人是否知道,出动这么多衙门公干,要耗费多少银两?他们又敲诈了多少?劳民伤财并不为过,然而本官非如此不可,如果再托,李祥就抓不住。”
妙玉算是放了点心,这人还不是见到个女人就色心动。
实际上杜氏也漂亮的,颇有风韵,也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女子,她听了这些话,方才醒悟过来,羞愧道:“那大人为何……”
“此事我会处理,夫人不必过问了,安心等候就是。”
贾琮抬起手掌压下来,杜氏便感激告退,也没说要出钱打点,告状需要银子,民间个个都知,可李毓昌实在清廉,杜氏只能回房,叫丫头把嫁妆典当了。
“江苏巡河道有两个人,一个是江南的汪大成,东翁有交情,另一个就是这江北的巫舟,此人是忠顺亲王门下人,也是忠顺王爷安排他下来的……”管潮生递上一份文书。
“好。”贾琮沉吟道:“管先生,这个李祥,你去审,不能再拖了。”
管潮生知道贾琮在考验他的能力,抱拳退下,妙玉也奇怪,贾琮能怎么办?
“你还能把四品道台抓来不成?”
“小事立裁,大事奏决。”贾琮喝口茶:“我能请他喝茶,刘公公那边没消息吗?”
现在当上了门政老爷的孙福、贾芸就是“大老爷的二老爷”,孙福踏进来道:“刘公公答应放了那个槟榔王,还说改日请琮爷喝酒。”
贾琮又再次点头:“给巫舟送一封请帖,就说我请他做客,鲁总河送来的银子,拿去给刘公公一半。”
孙福又去了,贾琮回头看看妙玉,刚才那个杜氏还是勾动了他一下,所幸他定力不错,不是什么女人都上,对比一下,妙玉美貌气质都完胜,他抓住妙玉双手坐下:“李毓昌的案件不能耽搁太长,等处理完淮安府的所有案件,我们得赶快去清江浦,银子也得筹措,而且我得赶快写两份奏折,上报朝廷……”
事儿还是挺忙的,妙玉忍不住脸色涨红:“说事就说事,你抓我干什么?”
“道长,法师,我被人挑起了心火,你说怎么办?”贾琮揽住这个大美人,真是香。
妙玉有洁癖,但贾琮身上也不脏,她扭动身子道:“你放开我,我可不是你屋里人。”
贾琮哪里会放,朝妙玉的素颜吻,妙玉扭头不从,贾琮双手就拉开她右衽,把头埋进里面,妙玉被整得浑身一颤,不得已任贾琮施为了几分钟,所幸不曾捅破下面。
片刻,妙玉推开贾琮出来,心里和胸口犹有那种特别的滋味:“早知道逃不了他虎口……”
第278章 心机手段()
暮春初夏的微风荡过清江浦塔楼外的橘子树,楼前的卫河引来一道活水,反射出日头的白光,一排排橘子树枝叶翠绿,只是淮北的橘子总是不像淮南,还有那里的一弯淡水湖略显浑浊。
“老爷,贾琮的门政孙福从山阳赶来了。”巫海进来亭子回禀。
巫舟疑心怪异起来:“他和你谈了什么?”
“就是治河拨款的事情,从苏州的布政司拿出来,只有二十五万,看他那个意思,是经手之前,和小的商议一下……”
“也就是说……和我们一路人?”巫舟抹抹人中两旁的胡须,思索贾琮究竟要做什么,他是忠顺王爷推荐的,贾琮又是豫王爷的老师,而鲁廉宪等一部分官员,不在王爷派系之内,“那个李祥抓住了?我不是叫他快逃出去,尽快寻个主家么?”
“抓了,办得风风火火,就不知道他招不招,没套出口风来……”
巫舟登时阴晴不定:“叫他们进来,好酒好菜招待,本官陪坐了再说。”
“老爷……”巫海劝说道:“这个贾琮办事诡异,小事立裁,大事奏决,恐怕……”
“他还能当场抓了我不成?这是小事么?按察司那里,我已经知会过了,李毓昌一死,这个廉洁县令的原先状子也递不上去……不信他有那个胆量!”
孙福带来传话的还有俞禄、鲍二,这些豪门里混惯了的奴才,不仅眼界高,为人也奸滑,进来亭子,看见好酒好肉招待,孙福使劲摇头:“道台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不过奴才罢了。”
“怎么这样说呢?”巫舟当先坐了主座,温和道:“既然是御史大人的门政,俗话说‘大老爷的二老爷们谈话’,常人把你们当奴才,我可不会。”
三人惶恐不安地坐了,巫海察言观色地斟酒,巫舟转而道:“令巡按大人还真是雷厉风行,为民请命,不负海内文宗,忠肝义胆之名,听说那个李祥抓住了?可审出些什么来?”
孙福酒到杯干,双颊也红了不少:“哪里能审出什么?山阳的县令大人是畏罪自杀,纵使他说了一番胡话,也是没有的事,我家大人正写信给按察司,案卷立了,向朝廷请表,抚恤一下李县令,也是可怜他家夫人、父母……”
鲍二、俞禄亦是没有顾忌地大吃大喝,巫舟看不出任何不妥,颔首莞尔:“那正好,苏州的布政司与本官和鲁大人交接了,鲁大人还抽不开身,我正要和你家老爷商议商议。”
巫海欲言又止,孙福三人便作势请巫道台过去,在楼门前上轿,刚好日过中天,阳光照射在孙福三人的脸庞,彼此能见到对方眼中的一丝笑意。
……
到淮安府衙的花厅,已是晚间,贾琮亲热地迎出来,与巫舟把臂言欢,进去的时候还见到刘知远在座,巫舟心下大松,再无疑虑。
几人又重拾杯盏,那刘公公不能行女色之事,也只好在贪杯上作弄,饮食起居必要上好的,甚是开怀:“咱家一来淮安,就法办了那个僭越称王的什么槟榔王……”
“公公英明!”贾琮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巫舟也跟着叫好,这刘公公居然接见他,巫舟觉着诚惶诚恐的,但一看贾琮比自己还怂包,巫舟愈发对他不以为意了。
刘知远大乐,你来我往地讨论了几句,巫舟心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贾雨村和贾琮都是聪明人,也怪不得位置能稳,李毓昌啊李毓昌,不要怨我,想你九泉之下,当能安息。”
“现任江苏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是卫定国,两江总督和巡抚都没了,按例布政使署巡抚事,再按惯例,户部下来的本色银,我和鲁总河到手二十五万,今儿个也能说开了,刘公公在上,总有二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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