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屋内里间,尤氏拿起玉佩的系带,让玉佩对准晨初的阳光,眼睛贴上去看了看,又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梳发。
自打东府巨变,她已经好几年没留意过自己的容貌了,拿一张红纸贴在唇上,便印上了红红的两道,有些遗憾道:“我要是再年轻几年就好了。”
再细细打量,得到雨露滋润了两个晚上,精神明显好了起来,一张脸也容光焕发,娇艳了许多。
贾琮回家,直接到晴雯厢房,一面换衣一面唠家常:“宝钗呢?”
“元宵才过,史大姑娘过来了,说要跟奶奶住,奶奶为着这里不方便,和她到蘅芜苑住了,说是留她几天。”晴雯顺势脱了他靴子。
这个史湘云,几乎是牛皮糖一样的粘着薛宝钗,且这侯门千金,也不大懂人情世故,宝钗也怕贾琮晚上做那种事,不仅她不好意思,还教坏了湘云。
晴雯只是随便摸摸靴掖,突然就摸到一块折叠起来的软软的手帕,里面似乎包了东西,大男人家,特别是琮爷,什么时候带过手帕?晴雯抬眼审视。
贾琮回味过来,抓紧她手,隐藏了内心急促,故作轻松道:“我在里面包了金叶子,你拿给我,我再分给你。”
“我不信,金叶子哪有这样软的?我偏要看。”晴雯不放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她就要试试,看琮爷会不会粗暴地轰开她。
贾琮无奈地放了手,晴雯是独来独往的,也不会讨好宝钗,他倒不怎么担心,晴雯心下一喜,欢欢喜喜地打开来看,见是女人头发,冷笑了一下,陡然面色苍白:“莫非是我那姑舅表嫂的?”
要真这样,她可看不起这个爷了,多姑娘基本是万人玩,贾琮骤然抱住晴雯的小蛮腰,“我再饥不择食,也不会选她,她不怕病,我倒害怕病,你快给我。”
“不给。”晴雯促狭地笑:“这是我终身的把柄,若对姐姐好呢,姐姐网开一面,若对姐姐不好呢,我就告诉奶奶。”
贾琮脊背生汗,想了想,咬住晴雯耳垂,倾诉道:“晴雯姐姐,家里三个人,就你最好了,你想想,就只有你和我,是从小过了六七年的,宝钗那时几乎和我形同陌路,她哪儿比得上你?再说香菱,也有个先来后到,她也在你后面。我们家的晴雯啊,不仅人美,找遍整个贾府,也挑不出比你更美的丫鬟,而且心灵手巧,针线活无人能及,我成天不念你,还能念谁呢?”
同时贾琮的双手上下游走,同房这几年,他当然清楚晴雯的哪个地方最敏感、最脆弱了,晴雯登时感动起来。
这究竟是哪个情人的头发,晴雯并不介意,也不想刨根问底,因为她本来就是妾,琮爷未来怕也会有好多妾,这个她介意也就那样,改变不了什么的。家花没有野花香,又说“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妙”,话糙理不糙。她在乎的是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听听这话,感觉是没有破绽。
对呀,除了她,谁能和琮爷长相厮守这么久?除却心理攻势,再加上贾琮预热的身体攻击,晴雯的身子就瘫了下来,像一条水蛇一样缠在贾琮怀里,抬眼便是泪目:“你没骗我?”
“骗你我就天打”贾琮才说一半,晴雯忽然用手堵住了他的嘴,贾琮寻隙偷瞄,刚要发誓的手,毫不犹豫地从晴雯后面伸出来,一把夺了尤氏的头发,得意洋洋地仰天大笑:“哈哈哈”
“你”晴雯才知道上当了,恨恨地一脚踢开靴子,自言自语地小声道:“就知道你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第239章 妒妇()
贾琮又问香菱去哪儿了,晴雯被他忽悠一次,没好气儿:“园子里说是建了个什么桃花诗社,香菱那个学诗的,三天两头跟奶奶往里边跑。”
也不能太伤了这丫头的心,贾琮和她促膝长谈:“下回等到休沐日,我陪你回家,怎么样?”
“我哪儿还有家啊。”晴雯有一搭没一搭的。
“多浑虫家,不也算你亲戚家么,咱们回去,让你显摆显摆,也让他们来伺候你,瞧瞧,晴雯快成姨奶奶了。”
晴雯还有个好处,就是不记仇,才发生的不快,三言两语就能抛到一边了,这点颇像林黛玉,她点点下巴,他还是关心她的。
“琏二爷那边好像有事传出来,听说艳红姑娘怀了,今天一大早又说吃错了药,掉了,是个哥儿呢。”晴雯絮叨,转动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小妾怀胎又掉了?贾琮略一琢磨,他百分百肯定是王熙凤干的,王熙凤只有女儿,没有子嗣,只要是儿子,无论是嫡出庶出,都是能继承家业的,王熙凤如何能够容忍?
听起来尤二姐身上的桥段,似乎要在艳红身上重现了,到了这一步,贾琏、王熙凤应该面临决裂了吧?
不过这些事和贾琮没有什么关系,王熙凤是死是活,对他都没有影响,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昔日的恩恩怨怨早成过眼云烟,但是曾经的敌对,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贾琏那一房怎么闹,也是他们的事,不牵扯自己就好。
白天贾芸过来了一转,贾琮请进客厅聊了些家事,贾芸父亲死了多年,有个老母亲,家境比较窘迫,这时候也在大观园做事好久了,情况改善许多,他送了几盆花进来。
贾琮叫林红玉去摆,未几贾琏又面色郁郁地进来,看见贾芸,才要说出口的话就止住了,贾芸作势要走,贾琮道:“芸哥儿先等等,待会还有话跟你说,我和二哥先到书房。”
进了书房,贾琏才抱头痛哭:“琮弟,艳红死了,你知道吗?”
贾琮佯装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早上我才听丫头们说,是掉了孩子,怎么会”
“都是我没用。”贾琏是真的哭了:“那还是一个男胎,活生生被打了下来昨晚她身体不适,我叫住儿去请郎中,谁想到请来的是一个庸医,那郎中姓胡,一剂虎狼药,就把刚成型的胎儿打了下来,她身子弱,一下就死了呜呜”
贾琮这个做弟弟的,只好安慰哥哥,提醒道:“二哥,你不觉得这事有蹊跷?胡庸医和你无冤无仇,且只是一个外面的郎中,为了什么要打她的胎儿?艳红也没和他有仇吧?又或者仅仅是用错了药?”
“我已经叫人去追,那胡庸医卷铺盖逃跑了你是说凤丫头?也不像,她听说艳红及胎儿没了,还和平儿吃斋念佛地祈求祷告,贤惠成什么样”
贾琮笑笑不语,王熙凤要是真贤惠,也不会这样了,那婆娘是心狠手辣的,就算王熙凤不管家,作为正妻的她还是有权力、有办法管到小妾们的饭菜、月例,贾琏又不关心这些,又时常出门,王熙凤要不声不响地整死艳红,太容易了。
而且住儿、王庆等,这些人都是王熙凤的亲信,不必说是指使了他们,威逼利诱了胡庸医,可怜贾琏这个人,每每被妻子蒙蔽。
“我说要作一场法事,买副好的棺材板,自个儿的钱又用完了,跟凤丫头要,她又不给,说那是她的嫁妆,琮弟”贾琏一脸希望地看着他。
摸摸随身携带的银票,贾琮道:“我这先给你三百两银票,再多的没有,为一个妾做法事,恐怕老太太她们都不同意。”
贾琏双手颤抖地捏住三张银票,他不会赚钱,也不会存钱,自己的银子从没有存起来的时候,照平儿的话说“油锅里的钱都要拿出去花”,在这最艰难之际,贾琮竟然如此大方大度,贾琏感激涕零,却哽咽地发不出声。
告别琮弟,走回东路,贾琏越想越觉得王熙凤嫌疑最大,王熙凤在下人口中的风声本来就不好,一嫁过来就借故把贾琏的通房丫头弄出去了,小厮兴儿说“别人是醋坛醋罐,她是醋瓮”,王熙凤连平儿和贾琏的次数都要管的,看见平儿、贾琏屋内说话,都要起疑心。
因此平儿夹在中间最难做,再有此事一出,王熙凤就派人去请算命先生算卦,先生说是属兔的冲的,整个房里,只有秋桐是属兔的,贾琏便也半信半疑,王熙凤可谓一石二鸟,连带秋桐也整了一把。
他先不回堂屋,在二门外等昭儿兴儿回来,这两个是亲信的,左右走了一阵,奉命出去了几天的两个小厮一前一后到,昭儿回道:“二爷,胡庸医在西城郊外的关厢抓住了,咬死不松口,只说是自己开错了药,要不要交给官府?”
“二爷。”兴儿连忙邀功道:“当时我们还看见住儿、王庆、信儿几个去追胡庸医,不过在我们后面一步,似乎是要赶尽杀绝,此事大为可疑”
“把他关押着,伺候艳红的善姐也找机会,秘密关押起来,再把住儿他们阻挡在门外,切记不能先向里面露了口风。”
贾琏眼圈通红,到了这一步,他要是还不知道是王熙凤干的,他的脑袋就进水了。
心下一狠,贾琏一扫颓废之情,阔步走进院子堂屋,只见王熙凤、平儿虔诚地跪在垫子上,屋里放了神像、桌案,王熙凤,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见他进来,抱怨平儿道:“二爷看看,我不争气,当初怀了个哥儿,掉了也就罢了,偏偏艳红母子也这样,这也罢了,平儿你呢?这么多年,也是肚子不争气?”
平儿有苦无处说,先不说她不敢太过亲近贾琏,怕王熙凤杀了她,就算自己怀了,女的还好说,要是男的,王熙凤还能让她活命吗?眼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纵使平儿和贾琏做了那事,怕也只能吃药避免。
贾琏面露愧疚,心下却冷笑不已,伤感道:“我就是连棺材钱都没有了”
王熙凤长叹:“二爷不知,如今屋子里,谁还有钱呢,去年太太送礼,我都拿镯子去典当了”
贾琏拂袖而去,晚间平儿却悄悄地送了两个盒子过来,贾琏打开第一个盒子一看,却是艳红的金银首饰,原来也被王熙凤独吞了,就更不必说饭菜、安插下人的事了。
“哼!”贾琏一脚踢开,平儿忙道:“这一盒是我的梯己,二爷尽管用吧。”
贾琏又羞又愧地看看平儿,心道:“明儿我就在两位太太面前,当堂对证,休了这个妒妇!”
第240章 好戏开场()
一时荣国府都传了一阵,艳红姨奶奶死了,并且怀的男胎也掉了,在贾琮重回朝堂前几天,这事儿传得阖府皆知。
秋桐、艳红都是贾赦买进来的丫头,贾赦赏了之后,贾琏、艳红就立马成亲,这时代娶妾也不用大操大办,备好新房,喝杯喜酒就行了。
毕竟深宅大院,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王熙凤又表现得那样贤惠,故此大多数下人都认为是庸医开错了药,也只有贾琮、薛宝钗、贾宝玉、林黛玉等几个人,并不信表面这一套浮辞。
王熙凤又常常在老太太面前私下诉说,说是秋桐、艳红都爱嫉妒,贾母信以为真,从不召见那两个小妾,也只有通房的平儿,能到贾母房里。故而贾琏一房死了母子二人,竟然像是没死人一般,或者说是死了个路人一样,几乎没人关心,谈了一阵就过了。
但事情似乎没完的,贾琮也认为和自己没关系。
瞧着贾琏走了,他想起见过几面的艳红,倒不像秋桐那般嚣张,为人更温和一些,也怪不得贾琏能欢喜一阵,聪明伶俐的晴雯也猜到几分,在他身后道:“是跟你找钱的?你给他了?”
“嗯。”贾琮无奈道:“也算是让死者入土为安。”
晴雯倒觉得几分悲戚。
返回书房,只听见贾芸在和林红玉聊天,问她首饰月钱,进去的时候贾琮故作听不见,看看林红玉,年龄也不小了,面貌大约中上,至少不比袭人丑,一身背心很干净,说话也干净利索。
按贾琮的意思,他的通房也不算少了,现有一个晴雯,预备一个香菱,莺儿、小红他便不打算再要,倘若收了一屋子的通房,贾琮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就像唐伯虎点秋香的场面一样,贾琮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屋子的老婆们,打牌、吃肉、喝酒、划拳,一地的垃圾,三天两头的斗嘴。
“哎”一股寒气顿时从贾琮的尾椎骨袭上心头,贪多嚼不烂,他不仅要数量,质量也得过关。
比如晴雯虽然性子爆裂,却不会拉帮结派算计自己什么的,香菱是贾琮最放心的一个,那就是摆在窗口的花瓶,贾琏房里的这种事,他可不想亲自经历。
“琮叔,琮叔”
贾芸的叫声唤醒了贾琮,贾琮回神:“噢留下你,是问一下,你在园子种花的事情,也快办完了吧?看起来大观园很大,能种的却不多。”
“正是,侄儿就是为此来找琮叔的,求求叔叔另外派我一宗事。”贾芸很恭敬。
“你回家等着,明儿我去翰林院回来,看看朝廷的风向,会传信给你。”贾琮道,这个贾芸不仅知恩图报,而且懂人情世故,贾琮决定拉起来用。
贾芸也猜到几分,是要到琮叔门下办事了,那样更不用忧愁,进账更多。
只是他和小红彼此相恋这事,实在不好开口,看琮叔的脸色,仿佛全然不知,贾芸只能眼神一黯地看了一眼林红玉,躬身退出。
贾琮自不会把所有好处都许给贾芸,求之不得,某一天答应了,贾芸才会更加感激涕零,这不过是一种驭人手段罢了。
那林红玉亦是面色不大好,端茶倒水,却也不敢开口求。
晚间的院子里面,盆钵里烧着纸钱,因为一家兄弟不闻不问的,貌似不像话,贾琮装模作样地过来,袖子里的蒜头熏熏眼睛,登时两行清泪淌下,对着棺材作揖:“一路走好。”
仿佛死的那人是贾琮亲姐一般。
棺材尚未钉起来,贾琏看到弟弟这个模样,还亲自带了香纸过来祭奠,早上又给他钱,禁不住嚎啕大哭:“琮弟,你我不是同母,却胜似同母,二哥这辈子,认定你了。”
“节哀,节哀。”贾琮吸吸鼻子,一脸伤心。
“艳红,都是我害了你。”贾琏心里便认为,整个贾府,只有琮弟对他好了,他又扑在棺材上面。
棺材里面的艳红,穿着一身白裙子,双手安详地放在小腹,仪容仪表显然是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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