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事,琮爷不出面也不行,琮爷奶奶也是息事宁人的,我们奶奶说她‘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她还没嫁的时候,一听说园子有人偷东西,立马搬出去避嫌,而且蘅芜苑的角门都关起来,排除嫌疑,这个时候,谁都在明哲保身,琮爷奶奶是聪明,但没有琮爷的魄力,夫妻齐心,才能其利断金。”
“要说魄力,三姑娘倒有,可惜是个女儿家。”鸳鸯轻叹:“老太太这么说,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琮爷奶奶当家了,将来又要回大房分家,碰上你家奶奶……何日才有宁静。”
平儿不接话了,不但鸳鸯有她的苦楚,若是贾母一死,鸳鸯难逃贾赦毒手,非死不可,傻子也看得出来,而她自己呢,夹在王熙凤和贾琏小妾之间,四五年来,夹板气没少受,两口子一打架,最先遭殃的总是她,贾琏性格又喜新厌旧,她的未来和纱窗外的星空一样渺茫。
到头来想想,一辈子为了谁呀。
嘭嘭嘭!
噼啪!噼啪!
鞭炮和烟花齐放,照亮了她们两丫头各自心事重重的面孔,贾母苍老而笑容洋溢的面孔,林黛玉幸福的面孔,三春的面孔。
贾琮回首才发现贾环、贾兰、贾蔷早已经告退了,自己一桌的四周,空空荡荡的,他倒了一杯酒,仰面喝下,心道:“有情者,疏者亲,无情者,亲者疏。”
他默默出了花厅,这个时候,贾琮发现他很孤独,茫茫烟花和天地宇宙都不存在了,也许这条路一开始就是孤独的。
晴雯在树下奉命散给婆子银子,看见他了,搓搓手道:“我冷死了。”
贾琮看看她,一身大红背心的晴雯,俏丽生辉,他握住晴雯的手:“过来,我给你暖。”
晴雯只是笑,贾琮想道:“或许只有晴雯,从来没有争过,有这样一个丫头也好。”
薛宝钗早看见他出去了,出来又远远见到这一幕,想了想,又默默折回去了。
第229章 今朝把臂同怜调()
作为高级秘书的鸳鸯,晚上也陪着老太太睡,方便传唤伺候,贾母穿中衣躺在里边:“鸳鸯,我恍惚听说,有人来问二姑娘的亲事了。”
鸳鸯寻思一番,道:“还没影儿,都是乱传的,婚姻六礼,纳采问名,那个孙家才登门两次,三次才准,还没定下婚书呢,做不得数。”
“都瞒着我。”贾母的语气很不满。
鸳鸯无法回答,老太太本就是专门享福的,就因为没定下,她才不回,贾母道:“为什么是孙家?而不是赵家钱家李家呢?”
“据说这位孙绍祖是世袭指挥,题本上了兵部,要升官的,大老爷如此安排,是有大用处。”鸳鸯回答。
肯定是利益联姻了,世家大族的姑娘,往往就是一颗筹码,贾母从史家嫁过来,王夫人从王家嫁过来,何尝不是门当户对,利益当先,贾母虽然心里不快活,但迎春不是宝玉、黛玉,自然由她父母做主。
内中缘由是贾赦欠了孙绍祖五千两银子,这一条贾赦自然不会透露出来,下人也不知,若是贾母知道这一点,情况或许不同,鸳鸯安慰道:“那个孙绍祖,传言祖上是我们贾府门生的,也是一家人,本来要成,又说害了大病,容后再议。”
贾母语重心长:“按府里的惯例,丫头小厮年纪大了,一般二十出头左右,都要婚配,子女留作家生奴才,鸳鸯,我这老太婆总有死去的一天,你要是看上了哪位爷,趁早和我说。”
“老太太……”鸳鸯泫然欲泣:“当初大老爷要娶我做小,我就发誓不嫁,老太太一死,我就随老太太去……”
为此鸳鸯还当场铰发,刚烈无比,说大不了去做姑子,以明此志,她深深看清楚了这个大家族的没落腐蚀,不管是做谁的妾,下场都不好,平儿、赵姨娘就是例子,都说好人有好报,可平儿也是白白做了好人,当然有一个希望是琮爷,瞧瞧现状,比别的爷们要好,但琮爷已有晴雯一个妾了,未来不知有多少。
贾母答非所问:“宝玉你也看不上,琮儿如何呢?年纪轻轻,功成名就,就是驭下也严。”
“老太太快别说了,当心明儿犯困。”鸳鸯避而不答,给她拉被子,贾母也深知这丫头是很难劝的,下人也是人,她们的美,往往是用血和泪,绽放给所谓的主子看,这世上,无论却什么,都不缺底层人的挣扎。
……
“岫烟这事儿,我回过大老爷,成是能成的……”邢夫人话只说一半。
她们邢家说起来是比较穷的,可是娘家人一进京,哥哥邢忠竟然不向她哭穷,像薛家一般,吃穿自己出钱,邢夫人着实纳闷了一阵,旁敲侧击钱从何来,邢母口风严,虽不知他们近况,但这个事实让她心中大定,只要不使自私自利的她出钱,什么都好说。
“是怕琮儿年纪轻些,侍妾太多,为人议论?”邢母看了出来。
邢夫人笑着面对这个嫂子:“就是,琮儿还算克制一些,琏儿小时候,这种胡乱的事不少,就是捧上天的宝玉,开脸袭人也比琮儿早,如今宝玉才有袭人一个妾。只能先定下,过几年再办婚事,横竖岫烟也不到二十。”
邢母想也只能如此了,眼神精光一闪:“定下就好,姑娘,我们进京多日,也麻烦你们多日,前儿出去灯市,京师的灯市果然繁华,购了不少东西,几样上好的茶叶、人参、貂皮,就算过节的礼吧。”
邢夫人心下大快,笑道:“一家子骨肉,嫂子何必见外。”
邢母却要显摆一番,叫人抬进来,邢夫人得了好处,自动无视嫂子的显摆了。
……
邢岫烟翩然进了大观园东部的栊翠庵,拱形的山门外,几丛红梅开得正茂盛,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妙玉一身斑斓的水田衣,头束巾带:“你来告别的?”
“你怎么知道?”邢岫烟檀口轻启。
妙玉迎她进了庵内,往桌案倒茶,用的是自己的杯子:“你面有惆怅不舍之色,看也看得出来。”
“我不舍的是你,我一个姑娘家,与你在苏州玄墓蟠香寺,比邻而居十年,字是你教的,诗书也是你教的,没有当日的你,哪有今日的我。”
邢岫烟说完,妙玉打量她半晌,笑道:“你不舍的,恐怕不止是我,既然你父母做了决定,你也没怎么不满的,说开了岂不是好。当年吴越有一个奇女子,名叫黄媛介,以卖诗书字画为生,对丈夫忠贞不移,你也可以啊。”
“我又哪里称得上奇女子。”邢岫烟告别:“你回苏州了,尽管来找我们,也有个落脚点。”
“我过一久看看,你知道我在苏州为权势所不容,才有今日。不过也饿不死,卖那些古董茶杯,都有好些钱了。”亦师亦友的两个女人,在门口分别,颇有些今朝把臂同怜调、始信当年女校书的味道。
妙玉折回来,几个婆子在冲水扫地,妙玉皱眉:“邢姑娘不是外人,又不脏,何必扫。”
婆子们也是无奈,这个带发修行的妙玉,性子实在过于古怪,有洁癖,但凡有一个人进来过,她们就要冲洗,今天却一反常态,反复无常,真是难伺候。
邢岫烟往南走,走回缀锦楼的路,过了沁芳桥,香菱捧了一封请柬:“我们爷请邢姑娘参加元宵节前的诗会。”
邢岫烟暗暗惊喜,摸摸请柬的银箔,读完了,道:“他请的还有官场的人,我要是过去,怎么妥当呢。”
“说了不必担心,官家夫人们在内堂,男人们在外边,也不用怕。”香菱打量这个老乡几眼,暗暗琢磨,琮爷叫她来送,不叫晴雯,这个邢姑娘和他,恐怕有故事,他也不怕奶奶吃醋。
不过香菱想想,宝钗怕不会吃醋,贾琮夜宿晴雯房间,也看不出宝钗有什么脸色。
……
“大太太说,要是嫌中路乱,索性搬回东路大房算了。”在堂屋吃早饭,薛宝钗把一沓帖子递过来:“这是年节的拜帖,都投在门房那里,有百十张,我都不认识。”
古时过年有送这个帖子的习俗,不管认识不认识,有时候就投了完事,图个热闹,当然投给贾琮的,有很多是顺天府的举人秀才,同年同门之类的,他的拜帖自然也封了,叫人去投各种老师、同年同乡,贾琮叫她坐了一起吃,道:“还是不要搬回去,东路那里有琏二哥和琏嫂子伺候。”
贾琮的话外音,宝钗听出来了,去了那里,薛宝钗王熙凤妯娌两个,恐怕也会出事,晴雯捧钵盂、茶水伺候,贾琮倒是想要她一起坐,但是规矩森严的贾府,这么做不现实,侍妾和正妻同坐的话,又要有人叨叨贾琮没礼数、没规矩了,再说这样宝钗怎么想都难说呢。
第230章 一波三折()
“咱们西府在关外的庄屯,毕竟路远,鞭长莫及,派人去管理,庄头们又和奴才们送礼交好,少交一些也是有的,隔着几百上千里,我们哪里知道详细的状况,他们又只说或干旱,或下雪……收成少……”
王夫人在耳房心焦地走动,望望金碧辉煌的内室,颇有孤立无援之感:“再说老爷做官的俸禄,那是塞牙缝也不够的,且老爷又不管事。如此下去爵位耗尽,莫非要吃尽当光?成日家看大房的脸色,好受么?”
王熙凤明眸闪烁,这回她不轻易发话,出点子了。
想想以往帮二太太管家,管得好了,二太太也有功劳,有识人之明,管得不好,还是她背锅,她并非看不清,只是碍于长辈的辈分,不得不那样。
如今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历经了几件事情,王熙凤才猛然发现,这个亲姑姑、夫家婶婶,关键时刻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可言,真是为谁辛苦为谁甜,自己不过是姑妈的矛和盾而已,当然那时管家的王熙凤自己也心甘情愿,她争强好胜,也爱卖弄才干,最主要是能捞钱。
经济权力的操纵,是影响夫妻地位倾斜的一个内因,她有钱了,面对贾琏也底气十足。
看见王熙凤不说话了,王夫人很不满,“凤丫头,我们二房,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这样穷得没法送礼……当初大老爷不是收土地进来了么?若不是琮爷通知衙门,衙门也不会来收税,琮儿倒好,把土地全清理出去了……我看我们也行,宝玉好歹也是国舅爷,索性派周瑞打起皇亲国戚的招牌旗子,不愁没人来投……”
王家倒了,她还有大女儿贾元春这个贵妃的名头可以依靠呢。
王熙凤心里却觉得不妥,贾琮那么厉害,也不做欺瞒朝廷收土地的事情,肯定有缘由,固然对于这件事,放过高利贷的王熙凤也是心热的,此时她抚住额头,话音虚弱地道:“太太,我这身子是早年气坏了……”
王夫人知道她装病,目今形势,却也不好指派王熙凤操纵什么:“你回去歇息吧。”
王熙凤告退了,王夫人又坐下,命令彩云、彩霞两个丫头的老子娘进来,她们在里间的帘子外面跪见,王夫人冷漠道:“彩云、彩霞两个,年纪也大了,该跟府里的小厮婚配了,领出去吧。”
这是贾府惯例,两个婆子唯命是从,玉钏站立不安,太太为什么不叫她出去呢?
王夫人面对她,换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玉钏还是跟着我,鸳鸯不也没嫁么。”
玉钏和金钏是亲姐妹,金钏被逼死之后,王夫人虚伪地声称是金钏打坏了一件东西,她不过教训几句,想不到金钏受不了云云。
实际上那一句“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无异于是骂金钏贱货,这个时代的女人如何忍受得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句话就把人杀了。
事后,王夫人还戏精似的流下了眼泪。
并且为了收买人心,把金钏的月例,加给玉钏。
至于打发出去彩霞彩云,是因为彩云吃里扒外,暗暗和贾环、赵姨娘交好,偷她的东西出去卖,王夫人怎会不知?不过是为了装贤惠罢了,现在财政艰难,当然要拔掉赵姨娘的暗桩。彩霞虽然老实,办事周到,记性好,可和贾环的关系也不错。
这俩丫头是能区分开来的,彩霞是老实人,有一回贾宝玉调戏他,贾环看不过,故意打翻油灯烫伤了贾宝玉。
彩云则是手脚不干净,偷玫瑰露给贾环,并且赖皮给玉钏,但是后来她承认错误了。
玉钏感恩戴德地跪谢,周瑞家的带人抬东西进来,指桑骂槐地回道:“太太,如今族长分配的器物,钵盂、瓶子等等,不但数量减了,价格也低了好几个档次,还说什么实用就好,宁可节俭一些,做长远打算……”
周瑞家的不甘心地添油加醋:“太太,我如今也没脸面管事了,求太太开恩,放出去罢。”
言外之意,是在指责贾琮小气,相当一部分钱是那里共同分配的。
王夫人冷笑:“你继续做你的事就是了,虽然你那天说话不妥当,可贾琮打了你,脸红的终究是我,等抓到他们那一房的错处,你也能如法炮制。”
周瑞家的放心了,每每听到人家背后议论她,她便怨恨,王夫人也是如此,这口气咽不下。
其实主子们,是可以惩罚周瑞家的这种陪房的,原著周瑞儿子值班的时候吃酒,王熙凤当即要撵出去,周瑞家的下跪,赖嬷嬷说要顾全王夫人面子,王熙凤才作罢。
拍拍不顺的心口,有了孙子的人,也算是个老年人了,渐觉精神疲惫的王夫人靠下软榻,玉钏又在耳房外面回:“宝二爷和奶奶过来问安。”
“不用来请安了,他们两个多病多灾,家也不会管,事也不会做,书也不会读,晨省昏定,不是早就不顾了。”王夫人冷哼,甚是厌恶。
这个儿媳妇,不仅体弱多病,而且看见那张脸,想起贾敏,王夫人就来气,她想宝玉就是黛玉教坏的,若不是她们三天两头的你来看我、我来看你、哭哭闹闹,宝玉何至于举业未成?在王夫人看来,林黛玉也教坏了她的宝玉,只是碍于贾母,希望贾母死了,继而再把林黛玉逼死,王夫人才称心。
耳房外面的两人听到了,林黛玉只觉得悲伤,但又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