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丽特意换了一身粗布衣服,依然挡不住妩媚的风情。她努力想保持低调,但仍然无法避免引起彭怀玉的警惕。这个色目女人妩媚又精明,留在秦十一身边不能让人放心。
秦十一认真的问:“彭大哥,我可以把她留下吗?”
阿木丽紧张的抬头,她才明白即便到现在,她的命运还掌控在前面那个充满威严的将军手里。
“留下吧,”彭怀玉的声音如两片钢铁在摩擦,“但是你不能娶她,除非得到宗主的准许。”
秦十一终于笑出来:“遵命!”
“有了女人,但不能总沉浸在温柔乡里。”彭怀玉说话很直接。这句话也是说给阿木丽听的。这是圣教红巾军,有严格的军纪。“你回去准备一下,明玉珍要启程前往武昌了,你明日替我去送行。”
“嗯,”秦十一朝阿木丽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低声问:“孟海马不走吗?”因为阿木丽的缘故,如果孟海马不去武昌,他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
他的谨慎得到了彭怀玉的赞许。
“据我所知,孟海马应该是不走了,他想从徐寿辉那里得到经略湖南路的权力,但未能如意,他不去武昌了。”
“那我们及……什么时候动手?”秦十一拍着胸脯,“我想去打先锋。”
彭怀玉笑着说:“战场上的事情我交给你从来不担心,倒是在家里,你不要忘了那是个色目女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用玩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但叮嘱的意思很明确。
秦十一答应:“末将知道。”
随着南派弥勒教义军正式建国的日子日益临近,长沙城里喜气越来越浓。明玉珍真心臣服徐寿辉,命部下买来了许多烟火与红纸,准备大肆庆祝。红巾军也做做样子,彭怀玉让部下也在外地购置了一批喜庆之物。只有孟海马部,什么也没做。
次日,秦十一代表彭怀玉给明玉珍送行。孟海马派去送行的恰巧是杨兴青。两人相见很尴尬,彼此都像是没看见对方,冷漠以对。
从长沙到武昌走水路三天就到了,明玉珍计划在武昌逗留十天。他此行除了参拜皇帝外,也想着打湖南路的主意。邹普胜暗地里派人来湖南向他通过气,透露了红巾军对这里的企图,并企图让他与孟海马联盟,但红巾军一日不来,他与孟海马就不可能站在同一片战场上。
几人表面都是和和气气的,明玉珍对秦十一和杨兴青嘱咐了一番后,率一千亲兵离去。他们将在码头该乘坐大船,一路都是义军的地盘,不会有什么危险。
回到本营后,杨兴青气在屋子里乱砸一气。
今日见到秦十一,让他尚未消下去的又鼓上来。
暴躁之后,屋中一片狼藉,他冲出门朝外面喊:“走,随我去见孟元帅。”亲兵屁股没有沾木凳,连忙收拾东西随他走出大门。
一路风风火火,到了临时元帅府,杨兴青的脑子冷静下来。
孟海马正在府中,听说他送明玉珍回来了,立刻召见。
他走进元帅府,见到高堂中端坐的孟海马。还没等他开口,孟海马先问:“明玉珍走了?”
“走了!”杨兴青迫不及待的说出后面的话,“大哥,今日送明香主出行时候,我见到了秦十一。”
“秦十一?红巾军的副帅?”
杨兴青道:“正是,他满面春光,小弟与他说话,他不理睬我。”
孟海马本来脸色还不错,听了秦十一的名字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层阴霾,“你还在想着那个女人,不是说送给我的吗?就当已经送出去了。”
杨兴青小心的回答:“红巾军欺人太甚,我不是想与他计较,太师给大哥的密信也让大哥与明香主联合,共同对付红巾军。”
孟海马不屑的一笑:“就算我们与明玉珍联手打败彭怀玉,好处也都给明玉珍了。或者维持湖南路的现状,等着我干掉彭怀玉给徐寿辉提个投名状。”
”
第292章 决心()
秋高气爽之季,在邹普胜、倪文俊、彭莹玉、赵普胜、况普天、项普略等弥勒教一干骨干的拥戴下,徐寿辉正式称帝。
在商定国号时,大家争论不休,最终彭莹玉一锤定音,定国号为“天完。”所谓“天完”,就是在“大元”两个字上各加上一个盖子,预兆新建立的政权能压“大元”一头。
彭祖师无时无刻不在显露他坚决反元的决心。
南锁红军和北锁红巾的孟海马和布王三都没有到,还有就是郑晟没有到。他们都派来了使者,王中坤代表郑晟参加了登基典礼。
徐寿辉称帝意味着南派弥勒教军与淮西弥勒教军正式对立。天无二日,国无二君,韩林儿没有派使者来祝贺。彭莹玉曾经在淮西避难,对此事忧心冲冲,但现在他一手创立的弥勒教军已经轮不到他来做主了。
现在南派弥勒教各支义军都认可了徐寿辉为帝,如果他要这些人供奉韩林儿皇帝,只怕他首先要被踢出朝廷。
“彭党”弟子都是他的徒弟,但朝堂上不讲人情,父子、夫妻、兄弟都可以为了权力相互残杀,莫说他这个有名无分的师父。
武昌城张灯结彩,在城外设立粥棚赈济灾民。义军对蒙古人和色目人残忍,但各派头领吃完肉,总会留一些汤给南人百姓,比凶残的蒙古人强上百倍。邹普胜下令广设佛堂,招募年轻力壮的百姓编入军中,做好向攻打官兵的准备。
武昌城内鱼龙混杂,王中坤出身弥勒教,在这座城市里如鱼得水,他能与况普天把酒言欢,也能与彭莹玉侃侃而谈。但他明显能感觉到曾经亲密无间的战友都对他有些遮遮掩掩。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义军士卒都兴高采烈说弥勒教、明教、白莲教和圣教都是一家人,都是为了反鞑子,但各部头领明白,他们永远无法成为一家人。
在武昌城里走了这一遭,王中坤彻底清醒,他已是圣教弟子,再也回不到过去弥勒教信徒的身份。弥勒教的身份是他的资源和本钱,他怎么想不重要,因为所有人都当他是郑晟的人。
到处都有热闹的酒宴,其中隐藏了无数利益交换。
邹普胜是这座城市中最忙碌的人,他是天完朝廷的真正的掌控者,彭祖师在为他站台,徐寿辉只是他的傀儡。
一阵风吹过,树头黄色的树叶哗啦啦落下来。
一个高鼻梁的年轻将军停在太师府前。赶来武昌的义军头目不计其数,但能走进这座院子的人寥寥无几。
这位年轻的将军抬头看看府邸上挂着门匾,不等他开口询问,一个乖巧的小厮走过来,拱手道:“明将军,太师正在等着你。”
作为湖广三支主力义军的头领之一,明玉珍能来武昌给足了邹普胜情面。
明玉珍走进院子,他对武昌城的一切都很满意。他本不姓明,因为信奉明王把自己的姓改成了明,以示自己对明王的忠诚。他对邹普胜这个弥勒教弟子没什么感觉,令他折服的是徐寿辉,陛下如他想象中的佛祖一模一样。
太师府是决定天完朝廷大事的地方,他对此心知肚明,现在还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但他无比确定本该归皇帝的权力迟早后会归皇帝,因为这天下没人能在与神佛的争斗中获胜。
邹普胜的府邸没有蒙古人的威严,装扮的有点像修行人的住所。
今日府里没有客人,他专门在等待明玉珍。
亲随引着明玉珍走进中堂,两边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巨大的图像,有弥勒佛、有光明佛,也有道家的三清祖师。明玉珍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信奉光明佛的人不是不可以再朝拜其他神佛,但一下供奉这么多神佛,很容易让人想起依佛外道,至少说邹普胜不是一个虔诚的佛弟子。
但他不知道,义军派系多,成分复杂,邹普胜如果只拜一家佛,无法团结所有人。
穿过中堂,走进后面的院子,一个中年的汉子正盘膝坐在微黄的老槐树下冥想。
“太师,明将军带到。”亲随说完话就退了出去,留下明玉珍一个人站在那里。
邹普胜的眼皮都没抬,过了许久,他放在膝盖上打着手印的五指才松开。
明玉珍没有打扰他,也没有觉得他无礼。作为佛弟子,他没有任何理由会去责怪慈悲和修行。
“将军,坐吧。”邹普胜的声音仿佛从腹下发出来。他不仅是天完朝廷的太师,在信徒口口相传中,他还是个神通广大的高人。
明玉珍稽首行礼:“见过太师。”
“你能来武昌,我很欣慰,但没来武昌的人,也不一定是我们的敌人。”邹普胜睁开眼睛,“而且,你们将很快会面临强大的敌人。”
明玉珍道:“请太师明示。”
邹普胜摆出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问:“你听说过郑晟吗?”
“末将知道,那是罗霄山里的圣教宗主,起兵反元的第一人。”
“呵,”邹普胜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怎么成了起兵反元的第一人,彭祖师当年在袁州举事时,他临阵脱逃,和他那个使者王中坤背叛了彭祖师。”
明玉珍不知道还有这等事,对邹普胜的话将信将疑。他说的起兵反元第一人,指的是掀起这次南边弥勒教大举事的第一人。
邹普胜道:“他叛出弥勒教,创立了圣教,不许弟子拜弥勒教,也不许弟子拜光明佛,你知道吗?”
明玉珍想了想,点头道:“听说过。”
彭怀玉的兵马在湖广不拜神佛,但他不禁止其他人拜神佛。湖广有许多弥勒教弟子都依附在红巾军周围,彭怀玉从来没有强迫他们改变习惯。孟海马的部众也不拜神佛。这群绿林好汉只是被弥勒教作为幌子,以图得到弥勒教军的认可。
明玉珍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信奉光明佛是他的福报,他从来不会拿着刀子强迫百姓去朝拜佛祖,那有悖于慈悲的本意。
邹普胜对明玉珍的无动于衷很不满意,道:“如今天完初立,陛下、彭祖师与我募集兵马,不日将起大军攻入江南腹地。祖师对郑晟虽有不满,但他终究是祖师的弟子,我的师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同室操戈的事情。郑晟贪得无厌,正在攻打广州东路,又强迫祖师把湖广路封给他,陛下为了不与红巾军冲突,答应了他的要求。”
明玉珍已经知道此事,他对徐寿辉这么有怨言。红巾军在湖南路只是三分天下有其一,朝廷一下把那里全都交给郑晟,让他们这些早早投靠徐寿辉的人怎么想?他来武昌也是想找个机会进言,让朝廷重新考虑此事。
无论信奉什么神佛,说到实际利益的时候都摆脱不了一个“贪”念。邹普胜心知肚明,眯着眼睛道:“朝廷不会明确给郑晟旨意,但祖师很可能会让湖广的弥勒教弟子投靠郑晟。你和孟海马如果能抗住郑晟的压力,湖南路就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明玉珍不安的问:“太师意思是让我们与圣教红巾军为敌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邹普胜拉长声调,意味深长的说:“我估计广州东路的战事很快就会结束。红巾军大军一旦进入湖广,你与孟海马就是唇亡齿寒。”
明玉珍无法接受义军之间相互残杀,但朝廷这么说就是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他要想在湖广立足,就只能靠自己。
“彭怀玉去年进入湖南路,是红巾军的先锋,如果这支兵马败了,郑晟就没了立足湖南路的根基。”邹普胜声音变的冷起来,“有些时候,要学会料敌先机。倪元帅与孟海马曾经有过交情,湖广一旦有变,他在武昌率水师逆流而上,三天便可以到达长沙。”
话已经不能再说的更露骨了。明玉珍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廷这是让他先下手为强,与孟海马联手驱走彭怀玉。湖南路的元军尚未被完全驱走,义军就要相互残杀了吗?
“太师,这是……”
邹普胜合掌打断他的话:“这是陛下的意思,不敬神佛的人,怎能与我们同心,如果触怒了上天,也许会给我天完带来灾难。”
“我……”明玉珍很难下决心,这违背了他的信仰。
邹普胜接着道:“此间事了,你早些回长沙吧。事成之后朝廷会任命你为湖广行省右丞。”
明玉珍的心狂跳起来。湖广行省左丞和右丞,他如果能得到一个官位,再无所求。他沉下心来,行礼道:“容我再好好想想。”
邹普胜没有起身,亲随走进院子把明玉珍送出来。
听着脚步声远去,邹普胜从草席上站起来。
屋里走出来一个人,倪文俊恭敬的行礼,在他面前如听话乖巧的孩童,他一直藏在这里偷听,道:“末将看这明玉珍犹犹豫豫,实在不像是能做大事的人。孟海马已经忍不住了,只是迫于明玉珍的态度不敢动手。”
“他会去做的。”邹普胜的脸上挂着淡淡的自信的微笑。敢起兵造反的,谁会甘心放弃手里的权力。
倪文俊回想红巾军在南昌之战的表现,忧心忡忡道:“如果他们战败了呢?”
邹普胜拍拍手:“我们又不损失什么,你以为这个明玉珍和孟海马会乖乖的听朝廷的命令?”
第293章 火并()
长沙城。(;);
这里感受不到武昌城的欢乐。彭怀玉和孟海马象征性的做了些庆祝模样,他们名义上也是天完政权的下属,但都没把那个皇帝当回事。唯有明玉珍部最实在,拿出缴获的粮食分给饿着肚子的百姓,做了点实实在在的好事,直接造成长沙城内城外的百姓都往西城跑。
孟海马和彭怀玉都沉默以对,两人下属的兵马都是内紧外松,暗中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
两个人都在早暗中图谋对方,表面上还在做着若无其事点模样,看上去很好笑。虽然两人从来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身边的亲信近来都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秦十一这七八天都是早晨很早从家里出去,晚上很晚才回去。
军中兵马连续调动频繁,彭怀玉下令命士卒们从休整的状态恢复准备出征的状态,以秦十一对彭怀玉的了解,一定会有战事。要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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