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我做事情何其小心,怎会暴露?更何况,这次的风几乎一边吹,谁人不是在为她半容求情,我们琅琊王氏却想要独善其身?父亲急于撇清这一切,这不是反而让人心生疑惑吗?”
禅蜀怔了怔,也就无话可说了,王铨鸣低头沉思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面前执着的人,脸色略微有点难看,反正也说不清楚了,便打算撇开话题,“父亲是希望你能稳稳当当地入东宫,在这期间,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见她不说话,撑在桌子上的胳膊一收,打算起身离开,将时未起时,忽然听面前的人冷冷道:“我嫁给刘衍之后,父亲真的会将权势交到他手中吗?我从来不觉得父亲是一个会为了保住自己权利,而屈膝他人的人。父亲到底想干什么?”
王铨鸣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禅蜀深吸了一口气,凝目看着若渝,若渝将视线从王铨鸣脸上移到禅蜀脸上,这么一来,禅蜀越发紧张了。
王铨鸣见状,沉吟了一下,忙开口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多疑了?有这闲工夫怀疑你爹我,倒不如多想想如何让刘衍信任你,你以为刘衍会那么轻松地放过我们王氏?此人表面正直仁慈,背地里却有一个狡黠的楚沉夏帮衬着他,我看那楚沉夏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要多加小心,不可走错一步,以免将我们整个家族拖入地狱。”
这么多话,也只有楚沉夏那三个字引起了若渝的注意,的确,楚沉夏此人不可不防,刘衍极其倚重他,万事都和他商量,这次刘衍与王氏结盟,若渝看得出来,楚沉夏十分不悦,两人几乎决绝。
可她目前并不想想这么多,只想尽快免去半容的牢狱之灾,送走父亲后,她又转而走向了刘衍的大殿。
楚沉夏也在里面,两人看上去都隐约带点怒气,周围的气氛十分地沉重,刘衍见若渝进来,抬眼问道:“有事吗?”
若渝听他声音冷淡,又见楚沉夏垂头不语,猜想他二人方才一定是意见不合,有些争吵,可等自己进来了,刘衍却也没让楚沉夏下去的意思。
若渝只好说道:“我收到风声,朱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按理说,旭王刚死,消息是不会传的那么快的。”
“他没有父皇的召见,擅自离开齐国,必然知道有大臣会趁机给他定罪,即便这样,他还是来了,除非……朱云也是提前得到旭王暴病的消息。”刘衍略加思索道。
若渝不说话,这大殿里便没有人接话,若渝有些好奇地看向楚沉夏,奇怪他近日来的反常,楚沉夏正垂眸看着自己的拐杖出神,并未将他二人的话听进去。
“殿下方才说也?”若渝忽然反应过来,求证道。
刘衍用余光撇了一眼楚沉夏,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随即对若渝道:“哦……那日楚沉夏得到神秘人的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旭王将于辰时暴病身亡。”
刘衍说着,顺势用下巴点了点桌案上的字条,“就是这一张字条。”
若渝顺着他的目光从桌上拿过那张字条,只看了第一个字,心中便是大凉,有些不相信地来回看了几次,这才沉着一张脸将字条放下了。
“怎么了?”刘衍见她没控制住自己的神情,略微担忧道。
“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是早有预谋,颇感意外。”若渝的视线从纸上轻轻一划,落到了楚沉夏的脸上,心中有些担忧。
那张字条上的字迹,她怎么可能认错?那是他师兄的字迹,禅蜀右手惯行楷书,左手擅长行书,而对于见惯了禅蜀笔迹的她,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起初,她还心存侥幸,或许是有人模仿,刻意栽赃,可细看这下,每处笔锋、力道,都与禅蜀无异,又联想到方才对话时他的异常,很难不让她觉得这件事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她现在只是担心,凭楚沉夏的睿智,是不是已经看出什么来了,如果刘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会不会一气之下,断了结盟?
心里正百般思量,始终没开口却不容易被忽视的楚沉夏发声问道:“我想向若渝姑娘请教一个问题。”
“你说。”若渝没有半分犹豫地回答道,反应快得连她自己都有些吓住了。
“在鲁国的时候,若渝姑娘曾告诉殿下,之前进入荒漠的一行人是江城盟中之人?那可否告诉我,他们进入荒漠所为何事?”
这个忽如其来的问题,让若渝觉得很奇怪,知道楚沉夏从来不问无用的问题,既然他这么问了,自然是看出了什么,可细想之下,却始终想不出来什么端倪,无奈回道:“寻宝,当时殿下不也是为了寻宝而去的吗?难道有别的事情?”
“那你可知道,那行人进了荒漠,一个都没有出来,就是连具尸首都没有看到,当然,荒漠那么大,吞噬几百个人也是常事。”楚沉夏紧紧盯着她看,言语中暗藏锋芒。
若渝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到刘衍脸上,到底还是没有想不出来,最后眉毛一扬说道:“这件事缘由到底如何,父亲并未告诉我,被你这么一说,我确实也觉得不对劲,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不应该是想办法将半容救出来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没必要深究吧。”
话音刚落,那二人齐齐投来目光,尤其是刘衍的目光,似乎大有深意,若渝登时心生疑惑,觉得这件事必然不简单,能引起二人这般强烈的反应,又怎么可能是小事呢?
可是她目前,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救出半容,她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与半容关系那般亲密的二人,这一回竟然畏缩了起来。
不做出半分举动也就罢了,现在甚至连救她的话都未说出半句来,实在是太过反常。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谣言四起()
两日后,那朱云果然到了建康,经他与卉妃一番核对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天卉妃送出的信,被人做了手脚,信上说的正如刘衍意料那般,说是旭王暴病而亡,请他火速赶到建康。
皇帝听闻,十分震惊,这样一来,这一场用药不慎的风波便成为了一场蓄意谋杀案,震惊之余皇帝龙颜大怒,责令刑部与司刑寺必须在七日之内查清真相。
同时下了一道令皇宫众人猝不及防的旨意,彻查三宫六院,一旦发现可疑人等,立即扣押。
在如此严格的旨意下,少不了有人公报私仇,也少不了挖出深宫之中别的秘密,而这道旨意,皇帝则交给了刘衍。
刘衍称这是一个绝好机会,楚沉夏却不以为意,反而多次提醒,让他多加注意,以免被人钻了空子,被大臣扣上以权谋私的罪名。
刘衍倒也没有让楚沉夏失望,奉旨当日,便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人,那便是专门为旭王煎药的小宫女明钰。
刘衍不过问了几句,便见她神色紧张到脸色煞白,起初并不在意,只是以为她年纪小,害怕是正常的。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这个小宫女说话颠三倒四,牛头不对马嘴,十分奇怪。
只不过是略微恐吓了她一番,她便吓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目光不断往刘衍身旁的几个公公望去,似乎是十分忌惮他们。
那几个老公公是卉妃宫中的老人了,仗着自己年纪大,经验足。常常欺负和使唤小宫女们,小宫女对他们可谓比对皇帝还要害怕。
刘衍挥手屏退旁人。示意她站起来,尽力温声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会保你平安,如果你实在不放心,那我就请父皇把你调到东宫去。”
明钰十分感激地应声,正要跪下磕头谢意,便被刘衍抬手拦住,这才稳了稳声音,说道:“我自打进宫起,每日都要给旭王殿下煎药,那药的味道我是十分熟悉的。就连里面的甘苦酸辛我都闻得出来,别人都叫我是狗鼻子。”
说到这里,生怕刘衍不信,还偷偷打量了一眼刘衍,撞见他柔善的目光,明钰这才十分放心地接着道:“后来孙大夫来了,她不过是在原有的药方上加了几味草药,那气味与之前相比并无差异,但是旭王殿下出事的那天。我就觉得那药煎出来的气味与之前的不同。”
“哪里不同?”刘衍抓住重点,追问道。
“那药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可也没有多想。后来旭王真的出事了,我害怕卉妃娘娘处罚我,就把事情掩瞒了下来。可是我这几日都睡不好。我总梦见旭王殿下来找我索命。”明钰说着说着,竟带上了哭腔。一张脸几近扭曲,似乎是在忍住要哭出来的冲动。
刘衍目光一闪。安抚她道:“如果你所言属实,那就是有人存心害旭王,与你又有何干,你不必如此害怕,旭王要索命的人绝不会是你。”
她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两只眼睛眨了眨,便低下头去,刘衍挥手示意她出去,忽然又叫住她,叮嘱道:“记住,你方才对我说的这番话,万万不可对第二个人提起,如果有人问起你我二人在这里说了什么……”
“我就说不知道。”明钰抢话道。
刘衍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摇头道:“怎么能说不知道,你就告诉他们我已经推断出了凶手,一会我就让人来接你出宫,明白吗?”
明钰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明钰记住了。”
传言传言,传来传去的言论,比刘衍想象的还要快,不光光是皇宫传遍了,就连东宫和各大官员的府邸都传遍了。
楚沉夏与刘衍各坐胡榻一旁,两人噤声不语,只顾翻动桌上厚厚的几本册子,上面记录了这个月太医院所有太医的出入和药材的使用情况。
真相或许就藏在这些平静的文字之下,只是这般查找,未免有些困难,连着翻看了几个时辰,楚沉夏的眼睛就有些受不了了。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重影,他看一页记录,就要揉好几次眼睛,刘衍见他如此艰难,不由劝道:“算了,你这个进程还没有我的一半呢,放着我来看吧。”
楚沉夏自然不听劝,可是越到后来,字越发的花,无论揉几次都看不清楚,只好就此作罢。
“我方才所看,出入太医院最勤快的一个人就是徐之才,另外一个就是许昌如,这两人,一个是右院判,一个是经历两个朝代的老御医。”楚沉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刘衍道。
刘衍闻声并未抬头,一面继续翻看,一面说道:“我这里看下来,发现半容新添的几味药并不常用,可见是稀有之物,这个月除了半容的方子,还没有看到别人使用。”
“半容的方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重要的是宫女所说的那股香气,显然是被人加了什么,或许这件事与太医院无关,反倒是那些有机会接触旭王药材的人十分可疑。”楚沉夏睁眼闭眼,反复循环,试图想看清眼前的事物。
刘衍停下翻书的动作,起身扭头伸展筋骨,吐气道:“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要仔细地去查,现在我已经推断出凶手的谣言四起,想必凶手已经坐立不安,又或许心存侥幸,想要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怎么样,他总会露出一丝马脚的。”
刘衍说完,见楚沉夏只顾眨眼,并不回应,有些好笑道:“沉夏,你在干什么呢?最近,我总觉得你常常灵魂出窍,听不见我说话。”
见他仍然没有听到自己说话,刘衍无奈地朝他走去,还未走到他面前。他已经转过头来,笑道:“殿下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想让你去一趟司刑寺。半容那儿,你亲自去问问,或许能问出一点线索来,谣言已经散布出去了,我要是还找不到凶手,想必父皇会怪罪于我。”刘衍将手搭在佩剑上,一副即将出门的样子。
“好。”楚沉夏这次答应地十分爽快,取过桌前的拐杖,也跟着起身道。“殿下要多加注意宫里的人,尤其是那些不安耽的小人物,这些人往往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将海底搅动地一塌糊涂。”
刘衍微微点头,同意他的说话,目光忽然一闪,心中闪过一个极大的念头,踌躇着问道:“父皇将如此大任交给我,就是信任我,不如我趁着机会替父皇除去皇宫里一些小人。以免他们威胁到父皇。”
“不可。”楚沉夏一口否决,脸色一沉,正色解释道,“皇上将大任交给殿下。是相信殿下的能力,可皇宫之中,危机四伏。什么样的人都伪装在面容之下,殿下要查又查的了多少?不说皇宫。就是东宫,殿下甚至都无法从这些人中找到那些混进来的奸细。再说了。殿下如果趁着这次机会除去一些人,那些眼线背后的大臣皇子会怎么做?皇上又会怎么想?”
“他们只会说殿下利用权利,除去对自己不利的人,妄图将皇宫掌控在自己手中,皇上若是听信了他人的谣言,觉得殿下想要坐上皇位的心日益焦急,他会如何想?皇上选择殿下,这其中不光是信任殿下,或许还有一丝试探之意,尽管殿下手握大权,可所言所举必定在皇上所控之下,所以此举万万不可行。”
楚沉夏因为语气激愤,脸上都泛起了一丝暖色,就差拿着手中的拐杖指点江山了,刘衍十分惊奇地看着他,这惊奇倒不是来自他的话语。
他方才还一副颓靡的模样,此刻就激愤成这样,回想这几****的异常,刘衍始终觉得怪怪的,但当下也没说出来,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楚沉夏见他反应淡然,心里便有些烦躁,重新坐到桌前,翻起了方才看到一半的册子,拿着册子的手忽然剧烈一抖,册子直接从手上滑到了膝盖。
他惊讶地几乎瞪大了眼睛,如果方才的手抖是身体反应,那此刻他抖着手去拿册子的时候,却是因心中害怕。
重新感受到册子的重量,楚沉夏这才舒了一口气,这几日,他不光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偶尔也听不到别人的说话声,现在就连手都开始拿不住东西了。
目光从自己手上一路滑到拐杖上,楚沉夏几乎紧张地无法呼吸,纵然能够重新行走,但毒素已经侵入自己的身体,令他终日惶恐不安。
司刑寺的地牢阴暗寒冷,对楚沉夏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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