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个小厨房,梅嬷嬷造汤水就是在自己的院子,不然熬个汤还要去大厨房,太不方便了。
“不是这样说的,小厨房是给我们应个急用一用,日常开销,都是走自己的帐,怎么用也没人会说什么。若是开了口,在小厨房开火,得去求了额娘配人拔东西。我们开了先例,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额娘是应还是不应呢。”
“再说大厨房单开了一个灶,还单拔了厨娘专门给我做,和自己的小厨房也没什么差别。实在不用再多生这些事,免得额娘为难。”其实自己掏小厨房的费用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住在大家庭里,不能这么想事情。自己掏钱开小厨房,是无声抗议婆婆虐待你伙食不好,还是显得你有钱,比别人特殊。总之,左右都没有好话,没有合适的契机,最好不要开口。
梅嬷嬷有些失望,如果能开小厨房,她极大可能能担个管事。厨房又是油水最足的地方,这样的美差空手放过,实在是可惜。
可是主子不愿意,她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句,垂手认错,“是老奴想差了。”
黛玉慢慢吃了饭,白露扶了她在院子里走动几步。看了看梅嬷嬷的方向,问道:“梅嬷嬷家里还有什么人,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奴婢记得梅嬷嬷是嫁了人的,家里的男人是从镖局退下来的镖师。还有一个儿子,做什么的不知道,等奴婢打听清楚了给您回话。”
白露的回话很快,黛玉歇响起来,已经有了消息。
“还是叫杏果答吧,这事竟不用去外头问,这丫头就知道。“白露推了一把杏果,掩了嘴轻笑。
杏果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不服气道:“也不是奴婢爱打听,这不是有人说给奴婢听了,才知道吗?”
她这个包打听的性子,谁还不知道呀,有人得了点新鲜事就爱讲给她听,杏果出手大方,几十个大钱请人吃顿果子喝杯茶,常有的事。再说又不是打听主子的事,她爱听闲话罢了,说的好听了能得赏,有什么不好的。
黛玉这才知道,梅嬷嬷只有一个独苗苗的儿子,子承父业,也是自小习武,进了镖局当了个镖师。却在今年年初的一次走镖时,遇到贼人,货物被抢,他也身受重伤。
一家子急的不行,好容易把人救回来,把家底都填了进去。如今还瘸了一条腿,镖局回不去了,又找不到别的事做,一家子都要靠她养,儿子的药还不能断,自然生活困顿。
“她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从来不听她提过。”黛玉惊道,她只要求到跟前来,她难道还能不管。自己身边的人出了这样的大事,出些银子于她来说算什么呢。
“大约是害怕吧,一家子能靠的只有她这一份工了。少奶奶若是听了这话,叫她回去专门照看儿子怎么办,走了容易,再想回来可就难了。”白露倒是能明白她的心思,少奶奶肯定会赏一笔银子下来给她看病,但若是离了这里,银子花光了,一家子又要靠什么过活。
梅嬷嬷是弘云送来给黛玉的,她是自由身,只是签了契约。当时也是看中她会点拳脚功夫,万一有什么事,带在身边也不显得突兀。说起厨艺,她拿手的也就是汤水,炒菜点心都只是平平。
如果出了这个门,依着她的身份想再进来,的确不易。
“当时的时机也不好,她哪敢那个时候给主子添乱。”杏果也插了一句嘴,当时黛玉正被兆佳氏禁足,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说这种事了。
黛玉点了杏果,“既然咱们知道了,你就去看看,该请名医的,该用药的,帮她一把就是了。就一个独苗苗,又年轻,别落下什么病根。”
“少奶奶就是菩萨心肠,只是喜欢做个冷脸,让人不敢亲近。”杏果替她抱屈。
“人人都知道你是菩萨心肠,明明能自己办的事,也要求到你跟前,十件事都办了,也不觉得你好,只一件没办,就要骂你黑心肝。与其这样,我倒真愿意别人不敢跟我亲近。”黛玉只抿了嘴笑,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许久,很多事情已经适应了,但有一点,还是和大家不同。
这个时代的人,太过追究自己在别人眼中的看法,凡事都想着名声,这一点黛玉始终无法融入。她更愿意按自己的意志,小心试探着这个时代能容忍的范围,尽力让自己活的更舒展些,更自我些,更不受人拘束些。
别人的看法和微辞,只要不伤筋动骨,她根本不在乎。妇人内宅里头嚼嚼舌根的东西,还指望能流芳百世不成。只要她不在乎别人的口舌,这些东西就休想伤人。
“外头的茉莉花都开了,主子闻不闻得了。”白露站在窗边,一阵一阵的香风吹进来,很是担心不能闻香料的主子。
“挺好闻的,看来花香没事,只是香料和头油闻不得。摘些进来编成串挂起来,倒也好闻。”黛玉也闻到了,不仅没有憋闷,反而还觉得心情舒畅。
“那太好了。”杏果去外头采了茉莉花进来编成手串,戴到手腕上,行走间一股香风,倒比之前的香熏还要好闻。
白露看着杏果编手串,跟黛玉说着闲话:“奴婢叫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收了头油和香粉,只是天渐热了,不用头油,这头发的味道也不好闻。奴婢想着,叫婆子在小厨房烧水,让他们勤些洗换。换的勤了,府里发的衣裳就有些不够了,奴婢想着,是不是给他们添上一套。”
“难为你想的周到,这种小事,你安排就好。”黛玉没什么异议,白露管着她的私房银子,这些小钱她并不会在意。
杏果编好了手串,给白露戴了一个,又拎着新编的几个手串,“我给馨兰姐姐他们送几个去。”
“去吧,把沉香送来的洁也给他们拿些去。”黛玉看着她笑。
“喛,奴婢替他们谢过主子。”杏果笑着跑了,白露替黛玉倒上茶,拿来她常看的书,还不忘记叮嘱一句,“主子别太费眼,随便翻翻就好。”
“都赶得上王嬷嬷一样啰嗦了。”王嬷嬷年纪大了,黛玉不忍心使唤她,放了她回家让儿孙养老。只在年节的时候,由儿孙陪着过来给她磕头,一来便要说上半日,桩桩件件叮嘱到,杏果最怕她,一来就躲得远远的,省得给她念叨。
“难怪杏果跑的快,敢情是猜到了主子要提王嬷嬷的名字呢。”白露笑着掩了门,守在外头。保证黛玉有什么事,出个声便能唤到人。
黛玉捧着书,随意翻动,翻不到几页就听到外头有小丫头过来给白露回事。白露隔了帘子低声道:“主子,小少爷过来看您了。”
白露嘴里的小少爷没别人,必是景玉无疑。黛玉赶紧走出来,“人呢,是不是在额娘的院子里,咱们赶紧去。”
“去过了,福晋让他直接过来了。”白露扶了黛玉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景玉迈着大长腿走过来。
“回屋呆着去,谁要你接了。”景玉的婚期已近,行事也越来越有大人的风范。看到黛玉站在外头,立刻就板了脸。
“太医说走动一下有好处,不能老坐着躺着。”黛玉伸手去弹他的额头,“装起大人来一套一套的,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娘叫我过来看看你最近好不好,有没有缺什么。”景玉看着姐姐笑魇如花,有些不敢对视的去看自己的脚尖。
黛玉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请他进屋里坐下,“跟娘说,我什么都好,不要总是担心我。如今荤腥也能用了,就是忽然闻不得香料和头发这些味。太医三日就来一回,说我好的不得了。”
“那就好,娘怕你无聊,给你带了几箱小玩意。”景玉让人把东西搬上来。
随手从里头捡出一只盒子,扭动上头的一只小鸟,盒子随之发出了音乐声。
“音乐盒?”黛玉接过来,珐琅包金边的外观,一只羽毛鲜艳的小鸟,用手摸一摸,竟是一整块水晶雕刻而成。看样子就是从外头飘海过洋运来的,当真是个稀罕物。
“姐姐居然知道,就这个能唱歌的盒子,不知道多少人抢的头破血流。快看看这个,知道是什么吗?”景玉又从箱子里捡出一只大大的,椭圆型的物品问她道。
“彩蛋。”黛玉又接过来,一只三角支架上,立着一只奢华致极的彩蛋,繁复的花纹雕刻着大量的人物,精美异常。
“咦,还真是难不到你啊。”景玉特意挑了些不常见的玩意,没想到,一连几个都没难住他,不由纳闷了。
“弘云跟我讲过,你可别以为你姐姐一点也不知道外头的事。”又嗔道:“竟然还有玩偶,你们这是拿我当小孩子啊。”
“你不玩,孩子以后也是要玩的。”景玉不以为意,他本来也不是为了送东西来的,这些只是掩护。父亲知道了弘云的事,特意招了他回来,让他去看看姐姐。
这事母亲都不知道,怕她承受不住。他刚才去给福晋请安,试探之下福晋倒是先挑明了,显然她也知道了弘云失踪一事。两家达成一致,都要瞒下这件事,特别是不能让黛玉知道。她现在有了身子,绝对受不得这样的打击。
景玉乍一听到这件事,整个人都懵了,缓了好久才能装的若无其事的过来。这会儿看到姐姐欣喜的象个小孩子得到礼物,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他心里一酸,紧紧攥住拳头,才忍下酸意。
“怎么了?”黛玉感觉到景玉身上的气息一变,眼里似有挣扎之意,不由抬了头,“父亲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要找王爷。”
“不是不是,你瞎想什么。就是觉得姐姐成了别人家的人,总要时时牵挂。”景玉找到理由遮掩过去。
黛玉正笑着,看到杏果站在外头,犹犹豫豫的徘徊,扬声道:“你干什么呢,站在外头不出声。”
杏果这才走了进来,给景玉福礼请安,黛玉奇怪道:“你不是去找馨兰他们吗?怎么没有遇着景玉。”
“奴婢应该是先走了,这才没遇上小少爷。”杏果见了礼,接着端茶水的机会退了下去。
黛玉有些奇怪,如果先走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不过想想杏果的性子,估计在路上听到什么八卦,说不定就拐了弯走不动路了,于是没有多想。
第85章 来信()
黛玉还笑说,“我这里一点也不无聊,平日看看书,偶尔画一笔。再说已经过了三个月,好多人都跟我约了,要过来看我,陪我说话呢。”
景玉挤出一丝笑来,“那就好,你记住,不管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和爹娘呢。”
“听你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盼着我出什么事呢。”黛玉嗔了他一眼,景玉赶紧拱手,“姐姐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就别笑话我了。”
景玉走了,黛玉便吩咐人把这几箱子东西都捡出来,“留几样有趣的摆起来,再拣几样合适的送人。”
“明天薛大奶奶过来,这几样可以送给小虎少爷。”留白分拣着东西,时常困惑的小声嘀咕,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太多东西是他们当丫鬟的没有见过的,不问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分拣。
“再拿两件出来,让她带回去给福哥。”福哥算起来,是她的表侄儿,现在又和小虎同住一个屋檐下,总不能当他不存在。
“是,少奶奶看看看,套娃和这个盒子里关着的小丑可以吗?”留白将东西整理好,再叫小丫头进来,造了册子,一一安放好。
“奇怪,杏果那丫头最爱热闹,怎么不见她过来。莫非,是在福晋院里受了什么委屈。”黛玉有些奇怪,几箱子的新鲜玩意,就是白露这样老成持重的,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杏果那丫头怎么忍得住。
“奴婢也奇怪呢,这就去瞧瞧,让写意留在外间伺候吧。”白露垂了手出去,自从宝珊在宝月屋里坐了一刻钟,她便将宝珊和宝心两个人调到了外间,再不许他们进主子的屋子。
杏果和白露都是大丫鬟,一个人住一间屋子,白露进去的时候,杏果侧卧在床上,还用被子蒙了头。
白露毫不客气的扒了她的被子,“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人家是福晋院里的姐姐,就是说重了一句半句,你也别往心里去。”
杏果“腾”的一下坐起来,“我在你们眼里就是半点也受不了委屈的人啊。”
“哟,那你这是闹的哪一出,主子都觉得不对劲了,让我来问问你。你不说,就自己跟主子解释去。”白露好笑的拉她坐起来,“这么热的天,也不怕闷坏了。”
“我,我不能去。”杏果慌了神,袖子一抖,好几串茉莉花手串掉了出来,早就被她压的稀碎。
“这是……他们看不上?”白露知道杏果一直想办法和福晋院里当差的丫鬟闹好关系,就是想着万一有事,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一直也很顺利,婆媳之间关系再如何,王爷看重长媳是不争的事实,大阿哥爱重更是人尽皆知。福晋院里当差的丫鬟,也不会轻易得罪特意来交好他们的杏果。
“不是,根本不是看不看得上的事。”杏果挺聪明,讨好他们也不是回回金的银白,吃的用的送。关键时刻出手绝对大方,平常只作关系好的来往,一方帕子,一盒点心,一朵花,代表的是心里有他们,比时时用钱收买效果还要好。
“白露姐姐,福晋院里白色的兰花全部搬走了,说是福晋早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还骂了人。”杏果想到他们看到茉莉手串时,受到惊吓的表情,心也也跟“咚咚”跳了起来。
“福晋骂了人?”白露也诧异极了,兆佳氏这样出身名门的淑女,一向自律极严。行走坐卧自有规矩,更极少动怒,更不提骂人了。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与色,不打不骂,却叫你觉得比打骂还难受,才显得有本事。
这样的情绪外露,不仅罕见,更预示着,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王府里头,只有大阿哥在外头,所以杏果才会这么害怕和恍惚,离了福晋的院子,害怕别人看出她的脸色,一个人在外头晃了好久,才敢回来。
白露一听,也煞白了脸,握住杏果的手,“这件事,千万别在主子跟前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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