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风飐叹了口气,暗道究竟是自己心太软,还是此刻的月色太迷人。
他缓缓走到羽衣的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
羽衣听见有脚步声,还以为是安公子去而复还,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道:“安公子,你不用在说,羽衣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的。”
说完抬头。
却看见一张自己从未见过的俊俏脸庞,居高凌下的站在自己面前。
温风飐淡淡道:“没了伴舞,你还敢上台跳鸳鸯舞吗。”
羽衣一听便知道,这人应该是听见刚刚自己和安公子的对话,苦笑道:“羽衣已经别无选择。”
温风飐继续道:“那就站起来,擦干眼泪。”
温风飐的语气坚定,狂傲,带着一股不容抗拒。这种气势羽衣只在几名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身上看过,一时被他气势所慑,停止哭泣,站了起来。
温风飐微微一笑,缓缓转身,他的背影在月光下,孤单而又强大。
“走吧,我给你抚琴。”他淡淡道,语气中,自信无比。
第二十章 鸳鸯独舞()
温风飐缓步走在前方,羽衣跟在他身后,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温风飐的名字叫什么,但又不知道为何的心中很是相信他。
若是景罗山庄众人在这就会告诉她,因为温风飐的身上有一股奇特的让人信任的气质,当年景罗山众人就是糊里糊涂的相信了他这份气质,才有了如今的景罗庄。
她在途中几次想开口和温风飐说话,但温风飐却一句未答,只是看着周遭风景,羽衣见他如此,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温风飐和羽衣进入院中的时候,第二位已经表演结束,此时台上表演的是月痕坊的陌雨竹。
陌雨竹很美,比温风飐想的更要美上几分。
柔而不媚,娇而不弱,艳而不奢,她一身复古华美的仕女服,看上宛如一名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身上无一丝风尘之气。
她此时的舞的是《凤泊鸾飘》,是一出极为经典的传统多人舞。
风云楼中的舞蹈,多是独舞,因为人太多,就会喧宾夺主,有时候反而夺了主角的光彩。
但陌雨竹不会,她有着在人群也能被一眼找出绝色风姿,她的伴舞有二十多人,皆是二八芳华的妙龄少女。
她背后的乐班音色清楚有力,一看便是行家,有趣的是那些乐班居然是也是由一群二八芳华的少女组成。她这一出《凤泊鸾飘》可以说从上到下,被她演绎到了极点,也美到了极点。
天下群芳一夜开,独秀一支唯雨竹,别人用绿叶点缀自己,这女子却用鲜花陪衬。
许久,舞終,众人却还在那舞蹈的美丽中,迟迟未出。
许久之后,满堂喝彩。
一名评比问道:“陌姑娘,你这背后的乐班可是出自秦淮画舫。”
陌雨竹轻声笑道:“林先生好眼力,她们确实都是出自秦淮河上的一家醉湖香的画舫之中。”
另一名评委也道:“难怪乐声如此动人,恐怕今夜难有超陌姑娘的舞蹈,也难有超陌姑娘的乐班了。”
最后一名评委笑道:“陌姑娘想来要连续四年夺得魁首之位了。”
三位评比给陌雨衣这般评价,而她的表演也震撼在场众人,虽然第四位没有上台,但众人心心隐隐感觉这魁首已经非陌雨竹莫属了。
评比道:“陌姑娘过谦了,那听雨楼已经三年垫底,又怎么能与姑娘相比。”
陌雨竹轻笑一声,施礼告退。
她告退而下,那么接下来就是羽衣了。
温风飐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问道:“怕了吗。”
语气无悲无喜,无安慰也无柔情,近乎直白,近乎无情。
羽衣看了他一眼,咬牙点了头道:“是的,我怕了。这陌姑娘的舞已经是倾国倾城,有她之舞在前,就算是完整的鸳鸯舞也黯然失色,何况现在。。。。。”
温风飐淡淡道:“既然怕,那就好好感受这种恐惧吧,因为登台之后,你就无时间再害怕了,你能做和该做的就是跳好你舞。”
温风飐说完,也不管自己背后的人,独自一人朝台上走上,羽衣看着那道背影,心中的恐惧慢慢消退,至少这一刻,她不是一个人。
台上的男子已经喊了三次,却无人上台,台下不由议论纷纷,讨论着这听雨楼看了陌雨竹的舞后,是否无颜上台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二个人缓缓从院口踏步而出,一前一后。
只是这组合太过奇怪,众人诧异间两人已经登台而上。
阁楼上武功看着这对组合,惊讶道:“温兄。”
萧引也奇怪道:“温兄怎么上台了。”
评比的三人看了温风飐和羽衣,疑问道:“羽衣姑娘,你这花册上写的今日之舞是鸳鸯舞,你是要与他共舞吗。”
鸳鸯舞是一种极为亲密的舞蹈,若是在场的男子看见她与温风飐共舞,那这比赛她也不用比了。
羽衣急忙解释道:“这位公子并非是羽衣的舞伴,而是羽衣的乐师。”
评比奇怪道:“那你的伴舞呢。”
羽衣低头,不让人看见她眼中的慌乱,道:“只有羽衣一人。”
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评比皱眉道:“鸳鸯舞既然名叫鸳鸯,怎么只有一人。”
“这。。。。”羽衣有些慌乱。
这时温风飐淡淡道:“谁说鸳鸯不能独舞。”
羽衣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时另一名评比说道:“你既然说是乐师,怎么只有你一人,而且还没带乐器。”
“鸳鸯独舞,一人独奏,不是正好,至于乐器,温风飐看了一眼四周。”继续道:“借一副古琴就好。“
台下不由的发出了一些哄笑声,就连羽衣也有些尴尬脸红,她本来是打算让安公子抚琴,所以没携带乐器和乐班。
就在众人哄笑之际,台下一名貌美的女子上台,恭敬的将一副古琴递到温风飐面前,道:“温公子若是不嫌弃,就用碧月这幅古琴吧。”
看这名女子上台,许多人也制住了笑声。众人看到这女子是从陌雨竹的乐班里走出,也就是今天被评为最好的乐班,从秦淮画舫上来的那群女子。
温风飐接过古琴,诧异道:“你认得我。”
碧月一笑,俏皮的说道:“温公子不入画舫内看姑娘们,还不许姑娘们看公子吗,那一夜醉湖香的画舫可是跟了公子的小舟一夜,可以公子却不曾回头看一眼。”
“哈”温风飐淡然一笑,道:“此时此刻不是看了姑娘,莫非姑娘嫌迟了。”
碧月掩嘴一笑:“公子莫要说笑,请公子抚琴了,醉湖香众人等得心焦了。
随后碧月,施礼退下,众人也知这俊俏公子来历不凡,也不敢再取笑。
温风飐也不用桌子,在舞台处盘膝坐下,将古琴摆在上面,右手轻轻一抚,宫商角阙羽五音同出。
只是手一扬便已经完成了试音阶段。
能来此处的自然都非常人,自然看的懂温风飐这试琴手法的高妙之处,当下都屏息以待。
武功在阁楼上看到这幕,不由的心神雀跃,对萧引道:“萧兄,你要听仔细了,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萧引点头同意。
而另一边,碧月回到自己乐班内,那些姑娘们都欢喜不已。陌雨竹不由好奇道:“碧月,这人是谁,怎么你好像很推崇他。”
“嘘”碧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陌姐姐,倾心听,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绝响啊。”
台上温风飐双手缓缓拨动琴弦,一连串众人不曾听闻的旋律飘扬而出,柔中带悲。
羽衣随乐而舞,舞姿轻曼,柔若无骨。
刚舞不久,却遇到一个鸳鸯舞双人托身共舞的一处,她一时不察,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台下顿时哄笑一片。
这时,只听原本悲柔的琴声中传来男人的轻吟声,声音沧桑沙哑,却带着无数的缠绵悱恻,只是开口轻唱一句,便已经震惊在场众人。
因为这种唱腔颠覆了以往的所有的格局,但词曲却又那样的迷人,一出口便已经勾起了无数人的心思,他唱的第一句是。
“问世间情为何物”
羽衣听他这番唱腔也是惊讶,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力量。
那名为,支持和鼓励的力量的。
她缓缓起身换步,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如同刚刚是她故意摔倒的一般。
这时温风飐曲声高昂了几分,继续唱道:“直教人生死相许。”
只是两句,那评比已经叫道:“好词。”
随后又立即闭嘴,静心听这曲子。
羽衣一人独舞,原本甜蜜缠绵的鸳鸯舞,却因为少了一人,而变得形单影只,与温风飐的曲意曲词不谋而合。
鸳鸯舞中有许多动作需要共同完成,可如今羽衣只有一人,虽然是勉强,但她还是坚持完成每一个动作。
她越舞越急,清冷孤单舞姿如同落坠入人间的孤雁,无力飞翔,只能望着同伴渐渐远去,一人默默独行。
她那常人难以完成的动作,似那失去同伴鸟儿心中苦痛与挣扎,勾人怜惜,勾人心疼。
一人独舞的鸳鸯,不再甜蜜,只有凄凉,只有凄冷以及,凄美。
在她这苍凉的独舞下,温风飐的歌声伴随悲幽的琴声飘荡在空中,融入在她的舞中。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孤舞,悲曲,伤心词三者宛如天成,无懈可击。
当温风飐唱出那最后一句,只影向谁去?羽衣的舞也结束,她维持着最后的一个舞姿,一人独立在台上,这名青楼女子不正像一只,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人所爱的孤独鸟儿。
这首曲子,唱到了她内心的深处。
台下一片寂静,许久之后,阁楼上的武功突然爆出一句,“好。”
众人如梦初醒,轰然叫好。
“好词,好曲,好舞。”一名中年评比道,用了三个好,可见他心中对这舞的评价之高。
另一名评委说道:“一人独舞的鸳鸯,竟然可以凄美如斯,今日也不枉此行了。”
剩下一名评委道:“公子此曲词唱腔从未见过,不知道是公子自创。”
温风飐淡然道:“是。”
对于抄袭,这厮的心里压力根本是零,当然如有有人说他抄袭,他也会不屑的说道,我不是抄袭,我只是欺骗了众人。
“这词虽美,却少了下半阙。”一名评比叹气道。
温风飐淡淡道:“鸳鸯只余一只,此曲自然也无下阙。”
“还未请教公子名号。”
“温风飐。”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眼神中的疑惑,显然大家都没听过这个名号,不过天下能人辈出,他们也不意外。
当下不再追问,几人讨论了下,其中一人道:“今日二三名我们心中已然有数,只是这魁首之位,实在是难以抉择。”
另一名评比道:“陌姑娘的舞美艳绝伦,羽衣姑娘的舞却是凄艳绝伦,一者震撼人之所见,一者震撼心之所触,两人的舞都是美到了一种极致,所以众人决定将陌姑娘和羽衣姑娘同列魁首。”
台下发出一片惊叹之声,“这双魁共首已经数年未见,今日果然不虚此行啊。”
陌雨竹好奇的看着温风飐,她对魁首之位无一丝的欢喜,在温风飐说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作为江湖势力的红楼又怎么能不知晓他这位名动江湖的景罗之主的身份。
见评比结束,温风飐也不多留,当下就准备离开。
这时一直注意他的陌雨竹,道:“温公子文采斐然,不知雨竹能否邀请公子今夜来月痕坊一聚。”
美人开口,何况还是魁首,众人惊叹之后,便是羡慕。
对比刚刚温风飐在台上的身姿,只能暗叹不如。
温风飐心中一笑,鱼儿上钩了。
这时一边羽衣听见陌雨竹的话,也开口说道:“羽衣今日幸得公子之助,不知道能否请公子今夜随羽衣回听雨楼,让羽衣好好相伴,以表感激。”
众人再一次震惊,双魁共邀,何等的殊荣。
武功在阁楼上也是看的瞠目结舌,叹道:“真不愧是温兄啊。”
温风飐看了一眼陌雨竹,淡淡道:“温某今夜有事,明日午时自会前往月痕楼寻陌姑娘。”
陌雨竹笑道:“温风飐今夜之事,莫非是相伴羽衣姑娘。”
温风飐轻轻摇头,“更深夜重,温某自然是回家休息。”
陌雨竹嫣然一笑,“公子真是好雅兴,可又为何要午时来月痕坊,雨竹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白天逛风月楼的。”
温风飐继续道:“温某又不与姑娘相谈风月,又何必要晚间,午时拜访也可。”
陌雨竹笑容更甚,美艳绝伦,“寻雨竹不谈风月,那公子来月痕坊又为何呢。”
温风飐笑道:“可以聊人生啊。”
陌雨竹为之一鄂,不知说什么。
温风飐也不理她,朝阁楼上喊道:“武兄,我们该回去了。”
见他要走,背后的羽衣急忙喊道:“那温公子何时来听雨楼。”
温风飐头也不回,淡然道:“温某一向助人为乐,姑娘不必报恩,有缘自然会相见。”
这时武功也下楼来,温风飐和他缓缓朝门外走去。
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瞠目结舌的众人。
武功随他走在一起叹息道:“温兄今日之举和几年前秦淮夜游一般不解风情啊。”
温风飐笑道:“武兄不该夸奖温某琴艺更胜以往吗。”
两人谈笑而去,院中众人不知道如何评价,但明日温风飐之名注定要在风月楼中传开。
陌雨竹看着温风飐离去的背影,嘴角一笑,对于明日的会面已经十分期待。
羽衣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情绪翻飞,他与她之间有了一个风流才子的开头,奈何才子不风流。
是自己不够美吗,羽衣第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