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易和一万北军的到来,实际上并没有对凶狄人造成太多的困扰,在他们看来,这一万人的大光军卒不外乎就是给他们多添了一些获取军功的机会。
但对于主帅凶狄左平王戈都安来说,被杨易一个小伎俩给戏弄,让他觉得很愤怒。
因此戈都安不打算给大光军休整的机会。
一个时辰后,凶狄人再次拉开架势,准备攻克这座小小的彭城,戈都安已经传下命令,活捉大光皇帝和戏耍他的那个大光将军。
站在城墙上,杨易迎着有些灼脸的北风,冷冷的看着城外逐渐展开阵形的凶狄人,眉头紧皱,没有说一句话。
又是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一旁的杜礼道:“凶狄人这次投入的兵力更多,看来他们真的是急了。”
杨易冷道:“戈都安当然比我们还急,如果等呼延止的狼骑军到来,活捉我父皇的功劳恐怕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殿下真的有把握突出去么?”
“没有,在凶狄人面前绝对不能跑,我们也跑不过凶狄人,他们咬屁股的本事无人能及,否者齐督帅也不可能战死荒原。”
杜礼闻言哀叹了口气,道:“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杨易握了握拳头,对一旁的洪直道:“老洪,你去通知周荇将军,让他率领禁军守卫西门,北门是凶狄人的主要进攻目标,由我们来守。
让岳靖将军派出所有斥候,一定要尽量打掉我们周围的凶狄斥候,通知猴尖儿和铁牛随时准备护送我父皇和母亲离开。”
“是!”洪直领命快步走下了城墙。
打痛凶狄人,然后再找机会撤退,这是如今彭城所有大光军民唯一的生机。
杜礼见身旁已无人,凝声对杨易道:“如果没有把握突出去,老夫建议即刻为皇上发丧,否则一旦凶狄人攻了进来…”
杜礼没有说下面的话,但杨易却明白凶狄人当然不可能为大光皇帝发丧,那自己的父皇很可能死后亦不得安宁。
杨易道:“如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隐瞒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一切听从杜大人你的安排。”
杜礼点头道:“按照礼制,我们当百官服丧,三军缟素,开坛殉祖,祭奠先皇。不过因为现在局势的原因,老夫认为应当一切从简,免去多余的仪式,凝妃娘娘也不必殉葬…”
“你说什么?”杨易猛的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杜礼。
杜礼知道杨易为何激动,连忙道:“我大光有祖训,皇上殡天,宠妃宠妾一概需要殉葬,但老夫认为目前局势仓促,当不…。。”
“殿下!”
杜礼话未说完,杨易却忽然转身,疯了一样的往城墙下奔去。
听了杜礼的话,杨易心中犹如冰川湖底,凉的可怕。他终于知道凝妃为何会说那些话,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凝妃异样的淡然了。
那不是淡然,那是对尘世的告别!
皇帝行苑中的李玉好不容易将她的姑姑李妃安顿好,刚刚走出门,她想要去找杨易谈谈。
“嘭!!”庭院的大门忽然被用力的撞开。
“殿下!殿下!请容我们通报一下!”侍卫竭力的想要阻拦直直往庭院中冲进来的杨易。
“滚!!”杨易忽然左右出拳,将两个侍卫击倒在地,然后什么也不顾的往皇帝所在的阁楼冲去。
“哎你?!!”不知道杨易为何会突然如此的李玉想要呼唤他,杨易却根本无暇他顾,径直往里面走去。
李玉想了想,连忙也跟了上去。
正在和军医低声交谈李妃情况的赵贵见杨易冲了进来,迎了上来问道:“殿下,你这是?”
“我娘呢?”杨易喘着大气,很是无理的抓着赵贵急问道。
赵贵怔了一下,道:“凝。。。凝妃娘娘在楼上,她说她想单独陪一会儿皇上。”
杨易一把推开赵贵,拼了命的往阁楼上跑去,连脚下过急险些摔倒也顾不上,连滚带爬的往阁楼上奔去。
李玉这时也跑了过来,问道:“赵公公,他怎么了?”
赵贵摇了摇头也是不明觉,连忙上了阁楼,李玉没有犹豫,也跟了上去。
当李玉跟随赵贵急急忙忙的来到皇帝的屋子时,忽的发现杨易竟然怔怔的站在屋子门口没有动弹。
李玉走上前来,顿时整个人也呆住了。
屋子里依然只有凝妃和皇帝,而此时的凝妃正静静的坐靠在床榻便,脑袋微侧着轻轻的枕在皇帝冰冷的手臂上。
凝妃闭着眼没有动弹,似乎带着微笑,嘴唇雪白,眼角的泪痕依旧未干。
“娘亲…”杨易瞪大了眼睛,脚步僵硬的踏进屋子里,试图轻声的唤醒仿佛睡着的凝妃。
凝妃没有动弹,依旧静静的依靠在床榻边。
“娘…你…”杨易走上前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想要扶起凝妃。
杨易手臂上刚一用力,凝妃瘦弱的身子便软弱无力的倒在了杨易怀里。
“娘…娘亲,你不要吓我。。”杨易抱着凝妃,神色慌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忽然,身后的赵贵惊道:“娘娘…娘娘她吃了殉身丸!”
李玉闻声看去,只见凝妃旁边的地上有一个盒子,盒子打开着却空空如也,顿时也惊住了。
殉身丸是皇帝死后,传给妃子殉葬用的药物,毒性极其可怕。
皇帝御驾亲征,如果有妃子随驾而行,按照规矩为了以防妃子被敌人抓获而被糟蹋,随驾妃子都必须随身携带这种药丸。
“叫大夫…快叫大夫,叫大夫来!!!”杨易近乎于疯狂嘶吼道。
“娘!!娘你醒醒,你不能扔下易儿!”
杨易试图想要唤醒凝妃,可是当他摸到凝妃的手时,那双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在烛火下为杨易绣衣物的手,早已经变得冰凉无比,那张杨易以为天下间最慈祥的面庞也没有了丝毫的血色。
安详,此刻的凝妃只剩下安详。
这种安详让杨易绝望,就好像一直以来拼命想要守护的东西,忽然间却不知所终了。
“啊!!!!”抱着凝妃的杨易狂啸着,双眼早已经被泪水浸的模糊不清。
这是杨易来到大光以后最痛苦的一次。
不…这或许是他两世为人,都不曾有过的钻心之痛。
第一百七十四章 彭城之战(四)“小皓哥”盟主加更()
白色,在中华民族的传统中象征着死亡,对皇家宗族更是一个几近于禁忌之词。在中国古代的五方说中,西方为白虎,西方是刑天杀神,主肃杀之秋,古代常在秋季征伐不义、处死犯人。所以白色是枯竭而无血色、无生命的表现,象征死亡、凶兆。
只有一种情况皇家会大规模的运用到白色,那便是皇帝殡天,三军缟素。
如今,整个彭城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阴影,无论是金甲辉煌的禁军,还是黑甲凌煞的北军,无一例外的被覆盖上一片白茫茫的桑麻。
大光第二十三位皇帝杨禄驾崩,九皇子杨易之母凝妃殉葬,三军披孝,全城缟素。
身披孝服的杨易站在城楼之上,迎风而立,任由风沙吹打,却岿然不动。
“令!穿云箭为号,禁军两万,出彭城西门,攻击凶狄左翼,违令者斩!”
“令!穿云箭为号,北军一万,出彭城北门,取凶狄中军,违令者斩!”
“令!穿云箭为号,所有伤员百姓,老弱病儒,退南门,战事起,即刻离开彭城,违令者…斩!”
“众将听令!”
周荇,洪直,岳靖,猴尖儿,铁牛,元六,北军与禁军所有将领尽皆拜倒。
“我也不跟你们兜圈子,今日之战,我杨易就是为了亡故的君上而战,为了死去的母亲而战,为了身后活着的千千万万大光百姓而战。
我要取蛮人首级去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我要拨掉蛮人的狼皮去抚慰他们的冤屈之魂。
如果我战死,请将我的墓碑朝北,让我永生永世去迎抗北来的风沙。
如果我战死,请你们拾起我手中的兵戈,继续往前,直到你们看到漫天的星辰光辉照耀整个大光。
生,幸也!死,安也!”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杨易几乎是紧拽着拳头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他缓缓的将右拳抬起,放在左胸之上,抬头凝望天空,在那里有无数的灵魂在哭泣…。
整个彭城的大光军队忽然蒙上一片白色,这让戈都安有些错愕。
“杨禄死了?”戈都安当然听说过光人全军缟素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凶狄将领凝道:“前几日我们潜伏在大光军中的细作回报,听说杨禄在西关就病了,一直都没有露面,大光一切军务都由他们的兵部尚书杜礼代行。”
戈都安闻言沉凝片刻,有些遗憾道:“没有能活捉杨禄,实在可惜。”
那凶狄将领却奇怪道:“按照我们得到的消息,光人的士气应该已经极为低落,杨禄死后,他们应该一哄而散才是,此时怎的全军戴起了孝来?”
戈都安拽了拽身后的毛绒披肩,眯着眼道:“查清楚午后突进去的大光军是哪里的军卒了吗?”
“回禀王,根据斥候报告,这些军卒尽着黑金铠甲,且骑术不弱与我们的。”
“黑金铠甲?…。朔州北军?”
“目前来看,敢在我们面前搬弄骑术的黑甲骑兵,非大光北军莫属。”
戈都安正了正身子,饶有兴趣道:“北军不是被阿烈骨全歼在幽州境内了吗?”
凶狄将领回到:“末将仔细查阅过战报,阿烈骨歼灭了近两万北军,但仍有一万余残余北军逃窜进了翔山山脉,阿烈骨以守备粮秣为由,没有进行追进。”
戈都安拧了拧脖子,嘲笑道:“我们这位凶狄第一勇士还真会给咱们找事情干,不过也无妨,既然汗王和阿烈骨都灭不了北军,今日便让我左平王来将这支大光最精锐的军队从这个世界上磨灭吧。”
“传令下去,号令一起,各部族将领奋勇攻城,活着北军统帅者,赏牛羊千匹!”
戈都安身后的凶狄将领们一听此言,纷纷眼中精光四射。
“等等!”
传令兵还未离开,远处彭城的四方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队身披缟素的大光军卒缓缓涌了出来。
戈都安惊疑道:“光人想要做什么?”
众凶狄将领皆是不解,只见大光军卒涌出城门之后,在城池前迅速列阵,全军安静的可怕,一盏盏锦旗犹如白色海洋当中的船帆一般,在风中烈烈作响。
“难道…光人要投降?”
戈都安眉头紧皱,很快他就知道这样的想法是愚蠢的,因为站在山包上的他,清楚的看到杀气泯然的大光军列出的阵形是再明白不过的的突击阵形,没有谁投降会是这样的架势。
“传本王命令!所有部族停止出击,右翼两万骑兵准备迎击北门之敌,中军三万准备迎击北门之敌,左翼一万随时准备迂回包抄!”
戈都安迅速下达了迎敌指令,虽然之前被杨易小小的戏弄了一把,但这并不代表戈都安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将帅,相反,在如今群狼乱舞的凶狄大草原,能贵为仅次于汗王的凶狄左平王,绝非羔羊之辈。
两边军队都在迅速的调集着,一匹匹传令的快马在双方阵前来回奔驰。
两军数万人相对而立,阵前除了偶尔的北风卷起的一片片黄沙,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一切安静的让人匪夷所思。
杨易持剑立于阵前,目光寒冷的放佛要让天地冰冻,眼眸中那支依稀可见的凶狄王棋犹如一根寒钉一般死死的钉在杨易的眼珠子里。
杨易知道在那旗帜下面同样有一双狼一般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只有上天会知道在某段时间后,谁会在谁的眼中只剩下一颗毫无生机的人头。
当最后两骑传令兵回归军阵当中,整个白色海洋已然成为一只即将翱翔大海的飞燕,这是最典型的骑兵突击阵形雁翎阵。
“呲…。。噌!”杨易缓缓拔出“光承剑”,持在手中看似无力的搭在腰间。
杨易目不斜视,缓缓举起手中宝剑,剑指苍穹,胯下战马似乎也有些兴奋的踏了踏前蹄,鼻子中喘着厚重的粗气。
“蓄!!!!!”杨易身后的洪直仰空长吼,随后军阵中传出无数个“蓄”字逐渐扩散到军阵的每个角落,整个军队顿时精神为之一震,许多人开始呼吸凝重,犹如蓄势待发的强弓劲弩即将离弦而出。
杨易下颚往上微微一抬,深深的吸了口长气,手中指天的长剑忽然倒下,剑锋直指远方的凶狄大营。
“咻!!!”一支穿云响箭破空而去。
“喝!!”前军先锋岳靖一声怒喝,跨下战马立马领会,嘶吼着愤怒的一马当先冲出了白色海洋。
随即,一万大军犹如离弦的箭羽一般,飞射而出,伴随着大地的震颤,遮天蔽日的往凶狄阵营冲去。
凶狄王旗下的戈都安冷哼一声,虽然不明白大光军为何有勇气出城应战,但作为野战之王的凶狄铁骑,从来没有惧怕过力与力的碰撞,因为这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本事,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骄傲。
“出击!”戈都安冷喝一声。
一万凶狄骑兵离阵而出,呼喝着迎向正面奋勇而来的北军骑兵。
与此同时,西门之侧两万禁军与两万凶狄铁骑亦同时出击,相对而驰。
顿时,整个彭城之外白色的海洋与青色草原都开始了高速的涌动,就如两道惊天巨浪裹挟着天地浩气相击而至。
白色海洋静似冥水,青色草原凶如狼啸,近一些,再近一些。
“轰…”
激烈的碰撞终于到来,谁也没能覆盖谁,白色与青色迅速相溶。
吞噬,只剩下吞噬。
白色没有吞噬青色,青色也无法溶于白色。
吞噬它们的只有…红色!
鲜血的红色,渗入人心的红,它才是永远的战场主色调,无论你武艺多高强,无论你兵甲多坚实,红色将无孔不入。
敌人的鲜血,战友的鲜血,自己的鲜血…。
直到每个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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