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到了将军府门外,守门的士兵楞了一下:“殿下来晚了些,将军刚刚出门去。”
“何事?”
月珠明台一瞬间心里绷了起来,不在白山关还好,不过是牵挂而已,到了白山关,孟长安每一次领兵出城她的心都悬着,过了太久太多的苦日子,如今她觉得苦尽甘来,所以更担心,更害怕。
“这个。。。。。。将军吩咐过的,不能对殿下说。”
“你说。”
月珠明台深吸一口气:“你若不说,我更会胡思乱想。”
“前些日子将军带我们夜袭对面渤海人的城关,昨天夜里将军刚回来就看到对面城关示警的火焰升起来,立刻就又回去,厮杀一夜,挡住了渤海人的攻势,将军一早回来换了件衣服,也没顾得上吃口东西就又回去了。”
月珠明台转身,快步登上城墙,城墙上守军也都在往对面城关瞭望,那边烽烟起,厮杀声隐隐约约能听的见,净胡气喘吁吁的跟着跑上来,看到那边烽烟滚滚脸色就白了:“公主,要不然我们去那边看看,在这什么都看不到,更担心。”
“不能去。”
月珠明台深吸一口气:“你看将士们,难道不比你我更担心孟将军?没有军令,他们尚且不能离开城关去那边,我们去了能做什么?不过是给他添乱让他分心,净胡,你去看看医官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来告诉我,稍后就会有受伤的将士送回来,你我同去。”
净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转身又跑下城关。
对面城关。
这里本名为震宁关,渤海人向来自大,觉得这名字霸气,能把宁人吓住似的。
孟长安将震宁关拿下之后,暂时将这里改名为镇东关。
黑压压的渤海人士兵好像搬家的蚁群一样朝着城关这边汹涌而来,这些日子的平静并不是渤海人吃了亏就忍了,而是他们在调集军队,渤海人出了名的不怕死,渤海王就算是让他们去跳海,他们也会排着队往里跳。
此时指挥军队的是渤海国将军元在石,此人是渤海王的表弟,性格凶悍暴戾,渤海军中最不讲理的,渤海国等级森严,对百姓和士兵的控制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对于将军的命令别说质疑,就算是执行的稍稍慢了些也会被严惩。
“上去,给我上去。”
元在石一脸怒意的嘶吼着,昨夜猛攻一夜,城关在人家手里反而更坚固了些似的,宁人突袭一夜拿下关城,而他们却连城墙都没能上去。
上午的时候队伍整顿了休息了半日,中午之后,渤海人再次发起了猛攻。
渤海王严令,若夺不回关城,他也别想活着回去。
渤海王任
用的朝臣多是他内内外外的亲戚,说任人唯亲便是如此,可他却没有丝毫亲情可言,若是谁忤逆了他,又或是触怒了他,不管是什么亲戚,被杀在所难免。
若说元在石性子暴戾,和渤海王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渤海王最大的爱好就是看那些被各种方式处死的人的各种死相,他还会加以改进,渤海国处死之法据说已经有几十种,车裂尚且不算残忍,他的妻弟当初因为一句话惹他不开心,就被他下令处以烹刑。
所谓烹刑,是命人铸造了一块大铁板打磨光滑,被处以烹刑的人被挑断四肢扔在铁板上,然后以大火炙烤,人已经断了四肢无法爬动,铁板烧红了之后人就会疼的胡乱翻身,越是翻的激烈渤海王就越是开心,烤死了也不算完,烤熟了才算,然后他还要亲自上手洒些油盐上去,再喂给他养的虎豹豺狼。
元在石一想到那惨像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若夺不回城关,自己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了。
原震宁关将军元玄安本是他族弟,与他一样都是太后的族人,就因为丢了白山关逃了回去,本以为有太后说情最起码可以再有一次机会,率军夺回震宁关的话,渤海王一高兴没准就不处死他了,奈何太后的话也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哪怕是渤海王的生母也一样,最终他族弟还是被渤海王下令凌迟处死。
渤海王连想个新鲜处死方法的兴趣都没有,可见有多大怒意。
凌迟,在渤海王看来那是很老套的一种处死方式。
城墙上。
孟长安一箭将挥舞着令旗的那个传令兵射死,侧头看了看,手下人已经疲惫,厮杀了超过一个时辰没有停下来过,所以吩咐了一声:“传令,预备队的人上城。”
城关下边,预备队的人开始按顺序一队一队的登上城墙,逐步接替城墙上的守军,受伤的士兵也趁机被抬了下去。
“渤海人拿不下城关是不会收手的。”
杨七宝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将军不能时时刻刻都这么盯着,我在就好,将军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必。”
孟长安拉弓,一箭将渤海人后队骑马靠近的又一个传令兵射死,那传令兵还没有把要说的话告诉前方的将领,箭就把他带入地狱。
城关的城门不算太宽阔,不似中原大城,城门洞里边用几根粗大的木桩顶住,攻城锤又进不来这峡谷,所以渤海人要想夺回城关唯有强攻一条路可行,一夜半天的厮杀,城关下堆积起来的尸体已经有一米多高,毫无疑问,就算是靠堆积尸体硬生生堆出来一条能直接上城的坡道来,渤海人也在所不惜。
“大宁拿过来的东西,还想拿回去?”
孟长安再次拉弓,一箭将一个身穿铁甲的渤海人射穿脖颈。
渤海太穷,唯有将军才有简陋铁甲,四品以上的才有全身甲胄,而大部分士兵身上都是布衣,连皮甲都稀少,有人在身上绑着木板,还有人用藤蔓编的东西套在身上,他们连军服都没办法完全统一,据说只有渤海王那支所谓的御林军才看起来漂亮些。
“人太多了。”
杨七宝叹道:“这些家伙似乎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他们身上的冬衣都不多。”
孟长安举起千里眼仔细看了看:“他们只靠一股勇气作战而已,打没了他们的勇气,这看起来凶悍的队伍败的更快。”
他回身吩咐了一声:“把城上的抛石车投射距离调到最近,让人去白山关把火油运过来。”
杨七宝连忙吩咐人去传令,想着难道孟将军是要用火
将渤海人逼退?
厮杀一个时辰之后,第二批预备队又开始陆续上来替换城上的士兵,而从白山关那边运过来一个一个的木桶,这些木桶封闭的还算严密,其中都是守城用的火油,大宁太大物产丰富,这火油被发现之后就一直用作战争,渤海人那边却没有。
“投出去!”
孟长安一声令下。
一个一个二百斤的木桶被抛石车扔了出去,抛石车的距离被调整到最近,可在这城墙那么高的地方往下投,再近也有差不多四五百米。
“继续扔,扔完了为止。”
不理会城下的渤海人一阵阵嘲笑,孟长安下令继续抛射,这些油桶基本上都扔到了渤海人的队伍后边,没伤到几个人。
孟长安将自己的黑线刀扔给杨七宝,大步走到城关上一座床子弩前,抓了一根小腿粗的重弩装填,两只手握着弩车瞄了瞄,随着嗡的一声,被点燃了的粗大重弩飞了出去,噗的一声戳在地上。
“所有弩车,点燃重弩,就往那边射!”
孟长安暴喝一声,城墙上的床子弩全都调整了距离,一直一直燃烧着的重弩落在渤海人攻城队伍的后边,没多久火就烧了起来。
这边是城关,几百米外是火墙。
“打就把他们打哭。”
孟长安将黑线刀抓过来:“跟我杀出去。”
杀出去!
那火确实是用阻挡渤海人的,只不过不是用来阻挡渤海人进攻,而是阻挡他们逃。
城关里的士兵将顶着城门的木桩搬开,孟长安带着六枪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就杀了出去。
哪里见过这么打仗的?
站在高处的元在石看着宁人居然杀出来了,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看到那一股黑色洪流从城门里涌出来,犹如一把沉重的陌刀,一刀将他手下进攻城关的军队劈开了血肉模糊的口子。
与此同时,之前就看到了这边信号的白山关守军,分出来三千人急速支援过来,他们没有登上城关,而是随着孟长安一同杀出去,那一条长龙出了城关,杀戮便有了开始。
万余拥挤在城下的渤海人连逃都没地方逃,身后就是火海。
渤海人之前还在嘲笑宁人的抛石车砸不准,如今真的是连哭都没时间哭。
宁人交朋友,从来都不会看你是什么大国还是小国的人,毕竟都没有宁国大。
宁军交战,从来不管你有多强,你强任你强,反正你没我强,从来不管你多凶,你凶任你凶,反正你没我凶。
宁军的战斗方式最少领先渤海国几十年甚至百年,一开始最艰难的,就是孟长安带着六枪将杀出去的时候,那时候出城的人数毕竟不多,而城外有至少七八千渤海人,可孟长安太残暴太凶狠,黑线刀泼洒出去的不只是刀光,还有气势。
那么多渤海人想往城门里边挤,城门开的时候确实他们挤进来一些,然而,宁军就是能硬生生把他们挤出去,然后一点点的扩大控制的地盘,火墙阻挡住了渤海人后面的援兵,空有数万大军就是不能冲过来,被火墙和城墙圈起来的这七八千渤海人,就成了牺牲品。
当宁军的数量冲出去超过两千人的时候,渤海人已经看不到一点希望。
当宁军的数量超过三千人。。。。。。渤海人已经快被砍光了。
孟长安一把将插在自己肩膀位置的羽箭拔下来扔在地上,黑线刀指天,一声嘶吼。
士兵们随即同时将兵器举起来:“呼!”
“呼!”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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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儿()
孟长安带着箭伤回到白山关,先去了医官所在之处想看看受伤的兄弟们是否都得到了救治,离着还远,就看到那两个小姑娘忙前忙后,两个人身上都是血迹,明明是最怕血的人,却似乎已经忘了怕。
孟长安就那么站在那看着,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愿意站在这看着。
可能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他始终觉得孤独,而当他往西疆迎亲归来,于长安城中再一次看到月珠明台的时候,他就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孤独。
“受伤了?”
终于看到孟长安的月珠明台飞奔过来,用她最快的速度。
“把甲胄脱了。”
她用的是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还不行。”
孟长安微微摇头:“只是回来看一眼,战事未了,兵甲不卸。”
“可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孟长安看了看月珠明台手里拿着一块纱布,伸手取过来,随便往上面洒了些伤药塞进甲胄下伤口处,看起来云淡风轻,可那又怎么可能不疼。
“累了就歇歇。”
孟长安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累了就歇歇。”
月珠明台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看着他的背影,想喊住他,可是她知道不能。
“我知道。”
孟长安脚步停了一下,然后大步离开。
城关,回到城墙上的孟长安看了看城下,一道火墙将渤海人的攻势暂时拦住,刚刚的杀戮之下,数千渤海士兵被屠杀,暂时有些休息的时间,他靠着城墙坐下来,看了看手臂上还有一道被刀子划破的伤口,将衣袖撕开了些,那伤口不算太深,可血肉翻开,看着也吓人。
他伸手从亲兵那要过来一壶酒,拔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半壶酒倒在伤口上,撕下来一条衣服包了包,然后就闭上眼睛休息。
昨夜里厮杀一夜,今天又是一天,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
杨七宝带着人巡视经过,看到之后将自己肩上大氅解下来给孟长安盖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给孟长安行个军礼。。。。。。在沈冷手下的时候,他就听沈冷说过很多关于孟长安的事,在他看来,孟长安就是那种真正的男人,爷们儿。
他遭遇过的事,孟长安也遭遇过,在水师中,他的军功被沐筱风霸占,自己却没有勇气去直面沐筱风,而孟长安则不同,他在北疆也一样的险些被裴啸侵吞军功,可孟长安的选择是不屈服。
渤海人似乎也一时半会想不到攻城的办法,这一夜倒是安静下来,孟长安睡了小半个时辰就起来,用城墙上的残雪擦了把脸,然后就布置防务,亲自带队在城墙上来回巡视。
到了后半夜杨七宝来换他,他才回到城下寻了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靠在料草堆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雪,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要从半空压下来似的,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城,城上黑甲如林,像是一幅水墨画。
孟长安醒来,看到不远处有士兵在烤馒头吃,过去用木棍穿了一个馒头也烤了烤,大概烤的差不多举着木棍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走上城墙,对面的渤海人已经在雪中集结,他们砍伐了大树做了简陋的攻城锤,似乎是觉得靠云梯杀上城墙太难了些,想以盾阵逼近,然后撞开城门。
“还有多少火油?”
“如昨日那样用的话,最多还能再来一次。”
杨七宝道:“早上我观察到,他们砍伐了不少树木,劈开做了不少厚厚的盾牌,湿木虽然沉重,但防羽箭更有效,以他们那木板的厚度,重弩都能拦得住。”
孟长安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天空:“往城墙上泼水,运水上来,往城下也泼。”
“嗯?”
杨七宝楞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是,属下这就派人去。”
“你注意到了吗?”
孟长安指了指渤海人那边:“他们似乎是学到了昨日咱们火攻的方法。”
杨七宝举起千里眼往远处看了看,发现远处的渤海人正在往羽箭上绑什么东西。
“把城门堵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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