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新宇此时在白城,大量的边军调动,至少七八万人已经忘白城方向聚集。
说什么武新宇更慎重,更沉稳,说什么武新宇大局观更好,更知轻重。
死的是铁流黎,是北疆大将军,是他义父!
哪里还有什么慎重沉稳,哪里还有什么轻重,哪里能忍得了这血海之仇!
沈冷能够想象出来武新宇此时的样子,就正如此时此刻瀚海城里这些边军士兵一样,本就是银装素裹的北地,此时人人皆穿白衣。
瀚海城。
世子李逍善迎沈冷进来,两个人并肩而行。
“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还没有查的太清楚,不过大概已经知道了。”
李逍善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这两日没少哭。
“陛下给大将军旨意,让大将军改变对北疆黑武策略,改为分化拉拢那些被黑武人打压的小部族,这段日子,大将军一直都在派人和萨克族一个分支部落果哥儿部在联络,黑武边军之中的骑兵半数来自萨克族,而果哥儿部在萨克族各部之中算是比较大的部族,最主要的是果哥儿部的埃斤果布尔帖还是当年从咱们大宁草原叛逃至黑武的。”
李逍善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将军派人联络果布尔帖,本来已经有很大进展把整个果哥儿部都拉拢过来,前阵子大将军两次暗中与果布尔帖见面,两个人商议过,合适时机,果布尔帖就率部配合大将军攻破律城,大将军许诺让果布尔帖为律城之主,为大宁镇守北方,并且允许果哥儿部牧民回归草原。”
沈冷脚步一停“果布尔帖出尔反尔?”
李逍善道“事情不知道怎么被黑武人那边知道了,黑武边军将军辽杀狼要杀果布尔帖,大将军得到果布尔帖的求救信之后,亲率数千铁骑奔赴果哥儿部,一举杀退了辽杀狼的黑武边军,结果不知道归来的半路上发生了什么,果布尔帖刺杀了大将军,然后逃走。”
沈冷看向李逍善“武新宇将军要去报仇?”
“是。”
李逍善道“果哥儿部距离白城差不多四百里,武将军要杀过去。”
“怕是有陷阱。”
沈冷回去上马“我就不在瀚海城多留,我去白城。”
一千多精骑随沈冷从这边进城从另一边又冲了出去,几日后赶到了白城。
沈冷看到武新宇的时候心好像被刀子割了一下,本是一个气质从容有几分儒将气质的男人,分开的时候还是那般风采卓越,此时再见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也不知道已经几天没有洗过脸,整个人看着都那么阴郁,眼睛里的血丝让人心里一阵阵发疼。
“大将军尸骨何在?”
沈冷问的第一句话。
“传闻在果哥儿部,被果布尔帖抢走带回去了。”
“得抢回来。”
这是沈冷的第二句话。
武新宇的脸色显然缓和下来一些,若沈冷是劝他不要轻举妄动怕此时武新宇已经炸了,他听的够多了,无数人劝过他,可没用。
有人说,将军不要冲动,若你率军进攻果哥儿部,黑武人再设埋伏必然损失惨重,纵然黑武人没有埋伏,将军调动如此众多的兵力攻打黑武,朝廷也不会容你,大将军已死,将军必然接任大将军之职,这般要紧的时候将军不要自毁前程。
武新宇当时只回了一句话“大将军待我如子,我视大将军如父。”
如今大将军的尸首还在敌人手里,让他忍?
“数万大军直接攻过去的话,怕是敌人早有防备,又担心会侮辱大将军遗体。”
这是沈冷的第三句话。
武新宇脸色一变“沈将军以为应该如何?”
“将军率军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武新宇没明白沈冷的意思“说清楚些。”
沈冷道“无论如何,大将军的遗体也不能始终都在黑武人那边,大将军戍守北疆二十年,是北疆边军的信仰,不只是武将军你视大将军为父亲,怕是北疆所有兄弟也一样感情,将军已经聚集七八万边军,想来也已经做好一战准备,所以就按照将军的准备继续进军。”
沈冷看向武新宇的眼睛“请将军许我在北疆带兵参战之权,我带我的人,从侧翼出去。”
武新宇立刻反应过来,这些年来黑武人和大宁在北疆这对峙,谁不了解谁?所以辽杀狼自然知道武新宇此时此刻能聚集起来的七八万边军已经是极限,但他绝对不知道还有一支千余人的水师战兵到了,沈冷的意思是,他来做一支奇兵。
“你的人不适应北疆天气,也不适应北疆战事。”
“我会适应的。”
沈冷问“将军打算何时向北进军?”
“后天。”
“那就后天,我有两天时间适应。”
沈冷抱拳“孟长安将军旧部斥候可还在?”
“在。”
“请将军调来给我百人。”
“好。”
两个人的交谈极简短,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而此时此刻,距离白城边军大营不到二里的地方,在城内一座石塔上,须弥彦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棉袍蹲在石塔最高一层,举着千里眼往大营这边看着。
这一年多来,沈冷在南疆他在南疆,沈冷在东疆他在东疆,沈冷在北疆,他也在北疆,本来沈冷返回他也跟着返回,现在又跟着到了白城,他就好像连沈冷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个影子,在阴暗处无时无刻的盯着沈冷,不停的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
大学士沐昭桐从东疆回到长安城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家,大学士夫人被廷尉府请去过一次,虽然之后再没有人来,可是陛下却在朝堂上宣布大学士身体不适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有多长谁都知道,怕是大学士以后再也进不了内阁的门。
陛下还没动大学士夫人,只是给大学士最后一分体面罢了。
须弥彦知道,当大学士离开内阁回归家庭,他的寿命怕也是快到头了。
一个习惯了整天忙碌着的老人,习惯了在朝权中心生活的老人,一旦回到家里变得清闲起来,心里还不踏实,不平静,还能活多久?
“无论如何,你对我有养育之恩。”
须弥彦喃喃自语“你们两个死之前,我帮你们把心愿完成。”
他哈了哈气,低声骂了一句北疆这该死的天气。
沈冷回到自己的队伍里,把陈冉和王阔海找来。
“大将军之死现在还没有查明白,数千铁骑之中果布尔帖哪里有能力杀得了大将军,现在这数千铁骑被困在莽山一代,只怕已经快断了粮草补给,黑武人是绝不会轻易放开这一口,咬住了数千铁骑就一定往死了咬,武新宇将军后天大军集结完毕之后就要先去救援这数千铁骑,但我们不与大军同行。”
沈冷问身边与他同来的校尉郑握“那一带地形熟悉吗?”
“不熟悉,当时我们没有到那么远过。”
郑握也是一脸疑惑“大将军率军直入四百多里,按理说这不可能,我们进入黑武国内几十里都危险重重,大将军率领数千铁骑冲进去那么远,黑武人居然半路没有拦截?”
沈冷问“你的意思是,大将军轻敌了?”
郑握摇头“大将军在北疆这么多年,从没有轻敌冒进过,没有人比大将军更了解黑武人。”
“果布尔帖到底用了什么理由把大将军骗去的?”
沈冷皱眉自言自语了一句。
郑握道“这些卑职也好奇,我们说什么都不会相信大将军能轻易上当,除非是果哥儿部有什么大将军非去不可的理由,只是现在谁也说不清楚,大将军去的很急,只带了身边几千人马,然后派人通知武将军立刻调集人马,但是没来得及。”
沈冷对情况还不熟悉,自然也难以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沈冷看向北方“大将军还在果哥儿部,等咱们接他回家。”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武将军把你们找来吗?你们是孟长安的旧部,他是大将军的义子,他回不来,我带着你们,替他把大将军接回来。”
“呼!”
。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我回不去了。()
北疆没有春秋夏,也没有五彩缤纷。
大部分时候北疆素白一片,偶有鲜血点缀。
大宁的北部边疆从西到东很长很长,可是当人们提及北疆,所有人都觉得说的是从封砚台到瀚海城这一线,似乎只有这一线才配得上北疆两个字。
二十年来,大宁对黑武从无败绩,因为这二十年来有一个叫铁流黎的人纵马扬刀。
铁流黎自己经常说,边军将士战死沙场不是耻辱,是归宿。
既然是归宿,那就得回家。
“果哥儿部距离这里足有四百里。”
沈冷扫了手下众人一眼:“一千二百名骑兵从白城奔行这四百里雪原不被黑武人发现不可能,所以我要把你们走另外一条路。”
他看向王阔海和陈冉:“我带孟长安的斥候队走,你们去这里。”
他接过郑握递给他的一份地图:“往北三百里孟长安都探索过,三百里之外我们一无所知,大将军为什么会如此冲动的率军直奔果哥儿部现在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活着把大将军的遗体带回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一个位置上点了点:“这里,孟长安曾经带斥候队到过,而且还标注出来一条路线,这个位置以前是个村子,后来被孟长安烧毁了,你们两个带着队伍直奔此地,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撑五天,五天之内不许被黑武人察觉。”
王阔海看了看陈冉,陈冉也在看他。
“将军,你不带我们两个怎么行。”
“我不带你们两个,是因为你们两个是我的后援。”
沈冷的手指滑过地图:“我带着斥候队进去,如果不出预料,黑武边军将军辽杀狼已经准备好了大军在等着武将军带人扑过去,对于黑武人来说,若这一战再胜,非但多年来的颓势一扫而空,甚至还能趁胜南下,我们若败了,数万精锐边军损失殆尽,北疆必然失守,所以在这一战出胜负之前我要赶回来,唯有我回来了,武将军的心才会安定下来,他若不乱,我们不败。”
“你们在这废弃的村子附近等待,我带人从这赶到果哥儿部预计走三天,后天武将军会带大军出征,我们提前走两天,三天后大军会到达莽山一代营救我们被困住的大概四千余骑兵,黑武的大部兵力都会在那边,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沈冷把地图收起来:“每个人最多携带五天的干粮,用作七天,带的太多我们跑不过黑武人的马,对大家来说所有的都是陌生的,这不是我们熟悉的海战,但我们从无畏惧。”
他敲了敲胸甲:“前五天我们没有联络,第五天我会带着斥候队从你们的位置返回,再用两天的时间汇合武将军的大队人马,如果在第五天的时候你们没有等到我,回来。”
沈冷抬起两只手拍了拍王阔海和陈冉:“不用等我。”
一百余人的队伍从白城南门冲了出去,他们不走北门,是因为在北门外看不到的地方,也不知道藏着多少黑武人的斥候,时时刻刻盯着白城的城门。
出南门之后一路往西走,按理说往东北方向更近,可沈冷选择绕一个弯出去。
当天夜里,他和斥候队已经往西北走了六七十里,队伍在白桦林之中休息了两个时辰,然后再次上马赶路,从这里转而往东北方向,避开了黑武人的一座军营,但这条路实在难走,大部分时候都在树林之中穿行,极易迷失方向,所以沈冷对孟长安更为敬佩,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绘制出来地图还能详尽标注出路线,多难?
长安城。
皇帝已经两天没能吃的下东西,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轻易倒下,当然也知道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更知道自己停下来一天这个庞大的帝国原本秩序井然的朝廷就会出现波动,他逼着自己吃东西,可根本就难以下咽。
“陛下。”
老院长看着皇帝那张苍白的脸,心都在发疼。
“臣知道劝什么都没有意义,陛下与大将军的关系不只是君臣还是朋友是兄弟,三十年前陛下与大将军就并肩作战,一次次出生入死,什么样的话都不可能让陛下不悲伤,可是陛下,哪怕是喝口汤也好,精神在,才能为大将军报仇。”
皇帝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朕都明白,朕很理智。”
皇帝起身走向书桌那边,桌案上的奏折还没看完:“这两日朕心不定,很多事没有及时处置,听说内阁那边已经乱了沐昭桐若在还好,元东芝的能力还是欠缺了些,朕本觉得他做次辅这么多年总是会有沐昭桐七分能力,现在看来三分都不足,沈冷给朕推荐了一个人叫窦怀楠,今日叫进吧,先让他进内阁做个五品帮笔,看看能力如何。”
“臣知道这个人,素有才名。”
“先生也多去内阁走动,你只要在那元东芝就有主心骨,他给沐昭桐打下手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不会自己主事。”
皇帝打开一份奏折,看上面的字都有些花,强忍着胸腹之中那翻涌的恶心感觉继续看,没吃什么东西,可一直都想吐。
“陛下。”
代放舟从外边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通闻盒。”
皇帝伸手接过来,打开取出一张纸,看了看,脸色再次变化。
“胡闹!”
他猛的站起来,或许是起的太猛了,身子竟是有些摇晃。
“陛下息怒。”
代放舟连忙伸手扶了一把。
“朕没事。”
皇帝哪还有心思继续看奏折:“沈冷居然私自离开了水师带着一千二百人返回北疆去了,他想干嘛?!”
老院长一惊:“这是沈冷派人送来的?”
皇帝嗯了一声:“北疆的事,他一个巡海水师提督回去能做什么?他熟悉北疆的环境吗?知道雪原有多冷吗?!朕当年第一次带兵出征的时候,看着那白茫茫一片就懵了,走的时间久一些眼睛都会看不清楚,更别说辨认方向,明明开阔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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