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
几个人手里绳索来回换了两次,沈冷就已经被捆住,他们奋力往外一拉,绳索绷直,沈冷的双臂被拉的缩回去,只能紧贴身体。
为首的那个刺客从远处冲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木棍一头已经削尖了,本之前藏在近乎一样的一堆木棍中,唯有这根木棍一头是尖的,那人动作迅速且稳定,木枪朝着沈冷的胸口狠狠的刺了过来。
这些人单独拿出来都不算是高手,可是他们的配合太默契,没有丝毫罅隙,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已经演练过无数次,就连沈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仿若都能提前预判。
不然的话,想把沈冷捆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长枪朝着沈冷的胸口直刺过来,沈冷一声暴喝,肩膀往一侧转开,长枪将他胸口上的衣服刮出来一个洞,若是再慢分毫,这一枪就能戳进沈冷的心脏。
沈冷先是往前奋力一冲,他身后两个人连忙拼尽全力的拉扯绳子,而在这一刻沈冷忽然向后退出去,身后那两个绳子随即松了些。
沈冷趁机双臂往上一抬将绳索挣脱,蹲下后脱离绳套,他一刀将渔网切开,冲出去的时候对面刺客首领已经将长枪掷了过来,沈冷一刀将长枪荡开,身形如电一样朝着刺客冲了过去。
如果刺客再多几个人的话能腾出手来,在沈冷被捆住的时候一阵连弩激射,怕是沈冷就算是身上有链甲也会受伤,可他们人数有限,且都双手抓着绳索,唯有那刺客首领能出手,而且他们混入船舱的时候穿的是工匠衣服,大一些的兵器和连弩根本不可能带上船。
沈冷一刀斩向那刺客首领,那人却根本就不接招而是转身就跑,顺着倾斜的船跑了几步后直接就跳进江水里,沈冷回头,其他的几个刺客也已经趁机跳下船。
此时深夜漆黑如墨,虽然火光能把周围照亮一些,那些刺客落江之后若想寻他们踪迹根本不可能,他们身上穿着的还是水师战兵的衣服,不少士兵还在江水里,他们混进去无从分辨,这些人远不似之前遇到过的那些江湖刺客,他们一击不能杀死沈冷立刻就走,丝毫也不拖泥带水,而且每一步显然都精心计算过。
而且他们袭击的不是一艘船,整个船队都乱了起来。
沈冷跳下水,戒备着每一个往自己身边靠近的人,游水的人全都低着头看不到面容,光看衣服又根本辨认不出来哪个是刺客。
就在这时候沈冷忽然觉得脚踝紧了一下,然后是一股力量拉着他往下沉,他在水中无法控制,身子直接没入江水里,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
可就在沉入水中的瞬间,沈冷强行扭身转了一圈,攥着他脚踝的人便只能松手,他在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挥刀出去,身子在水中旋转了一周,刀也旋转了一周。
刀本就沉重,在水中挥动更加费力,然而沈冷臂力强悍,这一刀在水里竟是好像没有受到几分阻滞,刀转了一圈,在水中划出来大半圈痕迹,另外小半圈则在水面之外。
刀出水之前划动的是水,刀出水之后刀
尖上洒出去的还有几滴血。
沈冷四周的江水立刻就变了颜色,好像墨汁倒进了水里一样。
沈冷明显感觉到自己一刀劈中了靠近的刺客,出水吸了口空气然后闭气缩回水下,看到一具尸体缓缓的漂浮上去,再远些的地方,有个黑影已经快速的游离,快若游鱼。
沈冷再次出水,发力往岸边游了过去。
到了岸边之后有士兵眼尖看到他,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吹角召集队伍,每个人都看看自己身边的人认识不认识!”
沈冷嘶吼了一声,眼睛都微微发红。
三艘万钧全都沉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手下人损失如何,虽然士兵们训练有素水性都很好,可难免会有意外。
四周的士兵们互相辨认着,然后往号角声响起的地方集合,大概两炷香的时间之后队伍才集合起来,主要是天黑水乱,江边的环境也完全看不清楚,看似草丛没准一脚进去才知道是水坑。
队伍集合起来后清点人数,发现至少有二十几个人失踪。
沈冷握着到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
“将军,有人混进来。”
杜威名从另外一艘出事的万钧船那边赶过来,他看到了几个可疑的人,却没有追上。
这三艘造价不菲的战船全部沉没,想救都救不了,三艘万钧之前就必然被人动了手脚,不然的话船舱没有那么容易破洞,万钧之坚固,就算是和求立人的战舰硬碰硬对撞过去,也不会沉没的这么快。
“我知道,前边的船怎么样。”
“那三艘船没事。”
沈冷回头“再清点一边人数。”
夜色之中,浑身湿透了的汉子们努力的寻找着,期盼着,刚才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同袍突然就出现了,那该多好,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失踪的人数非但没有减少,第二次清点之后发现,又少了两个人。
“刚才报数的时候还有人混在我们人群里。”
沈冷眼神微凛“往前走,江边有大路,在路上停下来整顿。”
士兵们顺着江边的草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离开江边百米左右就是官道,沿江两侧都有路他们自然知道,毕竟在南平江上训练了那么久。
到了大路上后众人心里踏实了些,然而大部分人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运输船找合适的地方靠岸,把马放下来!”
沈冷大声喊了一句。
大概近一个时辰之后前边船才寻到一处可以稍稍靠近那边的地方,士兵们驱着战马下船登岸,沈冷让杜威名陈冉带着那三艘船天亮之后原路返回安阳船坞,他跳上大黑马的马背“跟我走!”
士兵们纵马前行,跟在大黑马后边朝着安阳船坞方向冲了回去。
距离远一些的草丛中,十几个爬伏在那的人慢慢抬起头,马队已经轰然远去,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惧色,虽然他们并没有多大损失,只死了一个人,可在这种情况下没能杀了沈冷,已经是败了。
“咱们怎么办?”
几个人看向为首那人,那人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去前边官补码头。”
沈冷带着人一夜狂奔,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安阳船坞,冲进船港的时候把船坞里的守军吓坏了,这些杀气腾腾的人直奔提调佥事连路的所在。
沈冷一脚把门踢开,里边却空无一人。
“连路呢?”
沈冷大声问了一句。
“佥事大人昨夜里说有要紧事要离开,一直都还没回来。”
沈冷在椅子上坐下来,只觉得一股火就是释放不出去。
距离安阳船坞大概百里之地,连路回头看了一眼后冷哼,不管能不能杀了沈冷,想抓到他又岂是那么容易?
查去吧。
他本就不是连路。
。
第三百八十八章 掉包()
坐在安阳船坞提调佥事的书房,沈冷让自己安静下来,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连路可能是假的。
连路是一个多月之前就到了安阳船坞,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船坞的人也可以证明他几乎没有外出过几次,而且为人和善,虽然来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船坞里的人对他印象都不错。
这个人还勤勉,他到船坞之后经常都会亲自到船坞里和工匠们请教问题,很多工匠都说连大人很谦逊,对他们都十分客气。
六品工部员外郎张智一脸紧张的站在沈冷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冷的脸色,出了这么大的事,纵然和他一个铜钱的关系多没有,只怕他也会受到牵连,那可是三艘造价昂贵的万钧啊,在海疆战场上敌人都没有能轻易击沉的水上霸主。
“连路来的时候带了什么人来?”
“只带了四五个随从。”
张智连忙回答:“他文书齐全,上面内阁与工部的印章不会有错,还有官印。”
沈冷嗯了一声:“他到船坞之后做过什么。”
张智仔细回忆了一下后说道:“连大人连路倒是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为了尽快熟悉船坞里的事,他每天都有很长时间在船坞里盯着工匠干活,后来还亲自去招募了一批工匠。”
沈冷眼神一凛:“这批工匠呢?”
张智道:“奇怪的是,昨日连大人急匆匆走了之后,那些工匠也都不见了,今日没来上工,昨日也没有人告假,似乎是约好了一样一个都没有来。”
沈冷想到在离开船坞之前还有一批工匠在检查万钧,那就应该是连路招募来的那批人,说是在检查,实则是在破坏。
也怪自己太大意了。
沈冷皱眉,当时急着赶回水师,所以并没有仔细检查船舱,若是他多一句交代的话也不会出现后来的事,这只是一种出于对船坞惯性的信任,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个提调佥事有没有可能是个假的,正常人都不会去想。
这件事暂时也查不出什么,连路已经逃走,只怕不会再回到船坞。
沈冷沉默一会儿后说道:“我写一封信,你们派人尽快送到长安城交给廷尉府都廷尉韩唤枝大人。”
他看了看桌子上有笔墨纸砚,提起笔之后想了想:“我说你来写吧。”
张智连忙过来接过笔,沈冷把座位让出来:“我说,你写。”
张智一时之间也没明白过来为什么沈将军让他来写这封信,不是亲笔信才分量更重一些吗?所以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这封信若是下官来执笔的话,廷尉府韩大人会不会有所怀疑?”
沈冷想了想也对,又把笔拿回来,沉思片刻写了一封短信,张智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反正写了些什么他没看清楚,只觉得那字是真让人过目不忘,这字简直就是级别最高的防伪。
沈冷写完了信之后交给张智,然后看了一眼外边:“你派人去检查一下所有待交付给水师的战船,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查完了之后确定多少艘战船有问题告诉我。”
张智连忙转身出去安排,其实在这之前工匠们已经开始对剩下那些战船的精细检查。
就这样沈冷又在船坞里耽搁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所有的战船都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又查出来两艘万钧的货仓里有问题,藏了火油,还有火药,而且船上也动了手脚,在战船一侧打出来不少小洞,这些小洞都用蜡封了,天凉水冷,蜡便凝固着堵住洞口,火药烧起来,蜡很快就会化掉,威力再大些,因为这些孔洞,就能直接将好大一片炸碎。
张智的脸色已经白的吓人,这罪名太大了,就算这都是连路的罪,那些工匠也都是连路找来的,可他一个失察之罪,就足以被罢官为民,这还是轻的。
“那些连路招募来的工匠都有备案,不过估摸着身份都是假的。”
沈冷站起来:“你再去从那些没被做过手脚的战船中挑选三艘出来,我保你无事就是。”
张智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扯皮,连忙去挑了三艘战船,这几艘船是他前两日亲自盯着验收的,而且刚才又都仔细勘察了一遍确实没有问题,他这才敢提出来交给沈冷。
沈冷又下令队伍在船坞休息一晚,从武库里借出来一批甲械兵器补充,他的人在船沉没的时候兵器大部分都留在船上,没有兵器,就显得更加狼狈了些。
最近一两年来,沈冷还没有如此狼狈过。
第二天才亮,沈冷带着队伍重新起航,走到之前战船沉没的地方,沈冷下令战船下锚,带着人划小船过去,又派人去附近村子里寻水性好的渔民过来,士兵们和渔民轮流下潜,整整两天,在沉没的战船之中运出来十几具尸体,沈冷把人在江边葬了,站在那看着新起的土坟,沈冷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下来。
队伍继续出发,在前边官补码头停下来补充给养,沈冷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人来,官补码头的官员随即禀告,说是今天一早有一批大概二十来个身穿水师军服的战兵到了船坞,说是他们的船出了问题沉没,可他们还要赶去南疆,所以从船坞里借了一艘快船走。
沈冷又仔细询问了一下,确定来劫船的其中一个就是连路。
一路上继续南行,沈冷特意让一艘万钧在前边开路,然而顺着水路就这么南下又走了七八天,路上却没了那些人的踪迹,一路上在沿途的官补码头打探,之前还打听到了,后来这些人应该是根本就没继续走这条水路,所以便没了踪迹。
长安城。
廷尉府衙门,新建的大院看起来极气派,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廷尉一个个脸色严肃,和这大院的风格如此的般配,很多人都说,哪怕是大白天阳光最好的时候,从廷尉府衙门口经过也会感受到一丝丝寒意。
当然,这寒意未必是来自廷尉府这大院子,而是来自每个人自己心里。
韩唤枝将那封信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然后脸色一沉。
“居然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
站在他身边的耿珊问了一句,韩唤枝随即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下,耿珊随即看向那送信的人:“这是沈将军亲笔所写?”
韩唤枝叹道:“这个就不用问了,别人写不出来他的字,苦练三年也未必能模仿出来,若真有人模仿出来了,怕是也再难好好写字。”
他起身:“带上人,跟我去一趟工部。”
没多久,韩唤枝就已经坐在工部尚书薛大人的书房里,听闻安阳船坞出了这么大的事,薛大人的脸都吓得发白,这事陛下还不知道,知道了的话天知道会发多大的脾气。
三艘万钧啊,还险些葬送了一千多水师战兵,再加上一个圣眷正隆的沈将军。
“连路确实是工部挑选出来的官员,之前十月份的时候户部考评,安阳船坞的佥事诸项优良,所以内阁请旨,把他调回京城,内阁让工部选人去安阳船坞递补佥事,于是就挑了连路过去,十月底的时候连路就离开长安去安阳郡赴任了。”
韩唤枝将沈冷信中描写的连路的模样说了一遍,薛大人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