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燮元走回桌子,盯着桌上的地图看了一会,当前的局势很不乐观,重庆府还在敌手,贵州水西土司蠢蠢欲动,云南沐王府内乱,现在只剩下广西还相对平静,可是朱燮元相信,四川和贵州大土司的叛乱,绝对会刺激云南和广西的大土司,这西南乱局已成,不是一年两年内能平静下来的。
抛开这些战事不说,朱燮元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成都城内缺盐少粮,而四川境内的粮食和食盐又有很大部分被蜀王府掌控着,别的不提,光是都江堰附近那上千亩的肥沃土地就都是蜀王的产业,可想而知他手上有多少粮食。可是硬逼蜀王降粮价,朱燮元没这权力,也不好操作,一不小心就会被有心人以勾结藩王的罪名告上去,到时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小粮商,朱燮元也不能动,一旦动了他们,谁还敢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从外面往成都运粮。
除了城内百姓的吃喝问题,朱燮元还有块心病,厂卫之流又开始在四川地面上活跃起来。朱燮元作为一个文官,很厌恶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特务机构,但他现在对这些厂卫没办法,来自京城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妥协。
外人看着朱燮元升官很风光,殊不知他此刻正为诸多棘手的事烦恼着,苦不堪言啊。
离成都城几百里的重庆有个村庄,叫孙家村,重庆一府最大的家族孙家就在孙家村中。这孙家村,除了孙家的子孙,剩下的不是孙家的佃农就是孙家的奴仆。
孙家,怒气而回的孙可正和自己的大伯、孙家的家主孙天望讲述着自己在重庆卫的遭遇。孙可讲完后,孙天望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回去休息。
孙可离开后,孙府老管家附在孙天望耳边悄悄说道:“大公子来了。”
“嗯,知道了,叫他进来吧。”
孙家大公子孙可珍推开门后,见父亲在想事情后便悄悄站在了他身后,虽说孙天望现在没有官身,但孙可珍丝毫不敢小瞧自己的父亲,这次自己在京城得到那位大人物的赏识,就全凭父亲的关系。
“重庆卫的事请你知道了没?”孙天望突然问道。
孙可珍愣了愣,回道:“孩儿不清楚父亲的意思。”
“孙可刚来找我,说是重庆卫换了主人,那新来的千户做事毫无顾忌,把原先重庆卫的地头蛇们都铲除干净了。”
“这”孙可珍语塞。
“哼,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做事就是只看大方面的,从来都不顾细节,殊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重庆卫很有可能让你全盘失败。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父亲教训的是。”孙可珍退了下去,关上门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在孙天望面前,孙可珍感觉到很大压力。
孙可珍在屋内坐了一会儿,就有小厮前来报告说门外有人求见,并且说有很重要的事找自己。
“奇怪啊,什么人找我,现在应该还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孙可珍边走边自言自语道。
来到门外,只见一个披着披风的中年壮汉。此人一见孙可珍,先是问道:“请问是不是孙家大公子孙可珍?”
孙可珍回道:“是,我是孙可珍,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在下刘坎,有一件极其机密的事需要向您告知,请借一步说话。”
孙可珍眯了眯眼睛,同意道:“好,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屋子里,刘坎四处看了看,点点头道:“公子选了个好地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孙可珍。
孙可珍拆开布袋,惊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只见是一面令牌。
刘坎回道:“公子,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希望您能拿出代表自己身份的东西,不然我不好回答。”
“好,你等等。”
孙可珍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后也是递给刘坎一面令牌。刘坎看后,立即跪倒在地,“属下刘坎向镇抚使大人报道。”
“好了,现在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面令牌了吧。”
刘坎点了点头道:“大人,这面令牌是我从重庆卫那儿找到的。重庆卫现在已经没了咱锦衣卫的立足之地,就连千户蒋具也死了。”
“什么!死了个千户,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对锦衣卫下手。”孙可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很是愤怒。
“极有可能是重庆卫新任千户陈华清干的。现在的重庆卫,除了他其他人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孙可珍坐了下来,平息了自己的心绪,缓缓问道:“其他地方的锦衣卫还都在吧?”
“在。”
“重庆卫的事咱先别管,咱有更重要的事先办。不办好这件事,就是抹掉了重庆卫,咱也会被赶出四川。”
刘坎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迟疑地问道:“大人,真要开展那个计划?”
“我从京城赶回四川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不过也不能让那陈华清好过,你给我好好盯着他,一旦有机会就解决他。”
“是,大人。”
“那大人,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慢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大人,这”
孙可珍刚想发火,但一想到自己将要进行的那个计划十分庞大,很有可能自己的那位顶头上司还有其他安排,说不准这刘坎就是通过其他途径得知的。
“行了,不想说就不用说了,赶紧走吧。”
“谢谢大人。”
知子莫若父,孙可珍到底没有真正重视发生在重庆卫的事,他的注意力还是全部集中在那个计划上,丝毫没有想到忽略重庆卫的后果。不过,即使孙可珍没有直接对重庆卫动手,光是那个刘坎也让陈华清遭遇了很多麻烦。
第六十二章 运粮和分地(一)()
重庆卫,陈华清暂时把锦衣卫的事放在一边。现在主动权在锦衣卫那一边,陈华清只能见招拆招,目前最重要的事是从重庆卫外边运粮和分地。
按照黄诚和李富海商量的结果,护卫队得运好几个粮商的粮食,相对的李富海给陈华清这边也是优惠价。现在在重庆卫,除了李明轩到永川和涪陵千户所收集情报,其他几个主事人都在。
陈华清把黄诚、石当、刘明声、孙喜叫来,准备开个小会,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在开会前,陈华清专门找了个圆桌,方便五个人坐下来谈事。陈华清很不习惯这时代的议事方式,要么是主事的人坐中、其余人分坐两侧,要么是一个人坐着、其他人都站着。
黄诚等四人来到陈华清的临时住所后,陈华清把众人带到圆桌旁,说道:“都坐、都坐。”四人坐下后,都不知道陈华清把他们叫来干什么,特别是孙喜,看到圆桌还以为是叫他吃饭。
“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一件要事商量。目前,这重庆卫算是到手了,我想问一下你们几个觉得接下来咱们应该干什么?”
原来是过来商讨事情的,四人虽然对坐圆桌这种模式感到很陌生,但这是无关大局的事,坐下来后便开始考虑陈华清的问题。
黄诚先回道:“大人,我觉得当前最重要的事是运粮进重庆卫,改变当前重庆卫缺粮的局面。有粮就能稳住重庆卫,我们也就能在重庆卫彻底扎根。”
众人点了点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还有就是尽快分地,稳住住户的心,也有利于咱们清查人口数。”黄诚继续说道。
“应诚说得对,当前最紧要的确实是粮食问题。说到粮食,我曾听海商说海外之国有一种作物,名叫番薯,味微甜,产量极高。”说完陈华清又比划了一下番薯的形状。
番薯?什么东西,没听过。石当、刘明声、孙喜都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黄诚微微顿了顿,说道:“大人,你说的是不是甘薯?”
“甘薯?”陈华清细细想了想,番薯确实还叫甘薯。“应诚,你在哪儿听过这甘薯?”
黄诚接道:“我曾在闽赣之地求过学,在那儿我听一些老农说过。不过”
“不过什么?”
黄诚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不过,据老农所说,那甘薯传自滇缅之地,并且长得个头很小,产量不高,唯一的一个优势是耐旱耐寒。”
“这”陈华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黄诚亲身经历过的肯定比自己道听途说的要可信多。
“大人,我想我说的甘薯可能和你说的番薯不是同一种作物。既然被叫作番薯,那多半就是从海外番邦传过来的。”黄诚打圆场道。
石当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大人是从海外客商那儿听说的。说不定在海外番邦这甘薯长得就是比咱这儿好,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橘子长哪儿大长哪儿小怎么的。”
“橘生于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黄诚道。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说不定那什么番薯就不认咱这边的水土呢。”
陈华清笑了笑,说道:“番薯的事就说到这。石当,你说说护卫队的事,有什么想法。”番薯的事算是揭过去了,陈华清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
说到这,得解释一下为什么现代番薯的产量那么大。一是化肥的大规模使用,二是番薯的脱毒技术的发展,因此,一项农作物的大规模推广是一项大工程,不是说一说就能办到的,以前的陈华清想得太简单了。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件事让陈华清以后说话更加谨慎,毕竟,连续的出错会影响到别人对陈华清决策能力的信任。
石当早就想好了,直接说道:“大人,现在护卫队的人数太少了,得尽快扩招。”石当说得这个问题陈华清也知道,在整顿重庆卫时陈华清就感觉到人手不足。
“嗯,这个事你得亲自和各个街道选出来的代表说说,让他们帮咱宣传宣传。”
“好。”石当点了点头。
陈华清又看向了刘明声。刘明声话不多,就说了一句:“斥候队得见见血。”
孙喜也说道:“改过营这边我想订一套赏罚规矩,对于干得好的人给予一定奖赏。”
“行,名声,你的斥候队就协助护卫队运粮,孙喜这边,也确实该订一套赏罚规矩,但有一条是不能变的,改过营必须得干好重庆卫的卫生工作。”
“是。”刘明声和孙喜应声道。
“那好,就先这样吧。石当,从护卫队拨出一半人,跟着应诚去运粮,明声,你的斥候队也跟着去,具体行动由你决定,但要保证粮食的安全。”
“还有一件事,我决定组建一支宣传队。这宣传队干的事就是将咱制订的一些东西讲给百姓听,让老百姓知道咱要干什么。”
“好!如此一来,可减少不少阻碍。”黄诚很赞同设立宣传队。
“宣传队的负责人暂时由我兼任,宣传队的人手先从我亲兵里调,以后你们若有合适的人选就向我这儿推荐。好了,事情大概就是这些,散会!”
改过营,孙喜回去后就立即着手制订自己早就想好的赏罚程序。魏大刚走进了孙喜的营帐,问道:“孙哥,大人有什么吩咐?”
孙喜正了正脸色,“这是军营,叫孙营,别叫什么孙哥。”
魏大刚也知道自己错了,改口道:“孙营,大人有什么吩咐?”
“同意咱制订赏罚程序了。你过来看一看,对于这伙人,我也不扣他们的饭,每天完不成工作的人负责洗全营的衣服,超额完成工作的人有额外奖赏。”孙喜总的赏罚是这样的,当然,具体实施起来要细得多。
“嗯,确实要好好操练他们,这伙人好吃懒做惯了,还得防止他们拉帮结派。”魏大刚说道。
“你说得对,得防着他们闹事。”孙喜的这句话让改过营的人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刘明声回到自己的斥候队驻地,把人都召集起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大约十分钟),斥候队的人聚集起来。斥候队人数不多,共有二十五人,但装备很好,除了制式武器外,还人手一把匕首,有几个人还配备了弩。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动作这么慢!这要在战场上,早被敌人的斥候给杀了。”刘明声的脸色很难看,也难怪,刚从陈华清那里要来了出外活动的机会,结果自己手下这帮人就给掉链子,集合都这么慢,真上了战场敌人哪会给斥候这么长的集合时间。
“斥候队是咱护卫队的精英,咱们的待遇、咱们手中的家伙都比别人强多了,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我真替你们丢人。”
斥候队员都是从护卫队精挑细选上来的,心气都有些高,听了刘明声的话虽然气得脸都红了,但都不做声,毕竟自己做得实在是太差了。
“刚刚我从大人那里要了份差事,让咱们斥候队到外面去练练,别让其他人老说咱们光吃饭不干活。在回来的路上我还想着到外面去怎么拿一份大功劳,可看看你们集合的那速度,我就想出去别丢人就行了。”
斥候队有人站了出来,梗着脖子道:“刘队,今天确实是我们错了。但我保证,出去以后绝对不会丢您的脸,更不会丢大人的脸。兄弟们,是不是!”
“是!”斥候队的队员齐声喊道。
“好!现在赶紧去准备,我希望这次能比上次要快。解散!”
黄诚和石当来到护卫队的营地,石当说道:“老黄,我这边只能给你八十人,里面只有二十人和叛军打过。你看行不行。”
八十人,二十个老兵和六十个新兵,一带三,还行。黄诚稍微想了想就同意了。
分完人后,石当去拜访那些街道代表,这扩招工作还得他们来协助。
陈华清在四人走后,便开始准备分地工作。分地的首要工作是丈量土地,然后是评判土地是好是坏,是生是熟,最后根据各家的人口数分地。
丈量土地陈华清准备亲自去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丈量土地,得用到大量的算学知识,而在陈华清认识的人中,就一个秦温还算精通此道,可秦温是白杆兵的主簿,现在正帮着马钧要盐井,不可能专门跑过来帮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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