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的人,他们就已经去了天堂。
他抬头看着堡墙缺口断开的另一端,那里也有几名兄弟正在朝底下的清兵头顶射击。
他呼了口气,小腹间缝合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蹲姿显得剧痛,不知不觉间他的汗水就漫过了头顶。
李成材举起火枪,他已经准备好再去收割一名清军的生命。一只手掌却悄悄攀上了他的肩膀,他诧异地回过头,看见的却是三身白色的衣服,但是他们三个不是救护营的女孩子,而是食堂的伙夫。
拍他的那个伙夫他知道,姓刘,年过六十,是个老好人,以前是天京城里的厨子,被倪公子招进了食堂做伙夫随军。
在没有军纪官巡逻的时候,他总会给你的餐盘里多舀上半瓢菜。然后冲你使眼色,让你快些端走,士兵们都觉得他他很不错,做出来的菜也很好吃。
在他愣神的时候,老刘俯着身子一笑,指了指怀中的大坛子。李成材愣愣地,不知道他们几个想做什么。
老刘不管他,猛地一掷,大坛子随着一个抛物线落在清军的头顶碎裂开来,一个清兵头顶被砸得鲜血直流,捂着头蹲在地上,不一会就被他们的人流吞噬。
老刘显得有些激动,他回过身从身后那个伙夫怀中结果另一个大坛子也扔了下去。李成材背靠着垛口,喘着大气注视着他,几支箭矢带着劲风从碎石下射上来。
在扔下第三个的时候,老刘的身体忽然一顿,从喉咙伸出发出一声哽咽。
李成材连忙将他拉回来,却发现他眼睛不服气的睁大,断气了,一支血箭射进了他的脖子中。
李成材的脑中一白,猛地探出身朝着清兵的人群开出一枪,然后他猛地缩回来,抱着老刘的尸体忍不住哭了,前一刻还对他笑的老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剩下的两个伙夫拍了拍他,李成材睁开血红的眼,却看见他们递过来的火把。他怔怔地看着老刘手掌上那粘稠的液体,猛地明白。
那是油。
他放下尸体,猛地站起里,将火把扔下去。
只听“呼”一声,红火的光亮冲天而起,清军的人群中爆发出痛苦地惨叫声。李成材眼角残留着泪,胸口剧烈起伏着,烧焦的恶心味升起,充斥满他的鼻子。
吴成良注意到前方汹涌的火光,他连忙高声叫道:“兄弟们杀啊!!”在吼声中,所有的士兵猛地发力朝着前方冲去。
清军面前的刺刀一突一收,眨眼间数十个清兵就倒下了。后方的清军因为燃烧的火焰不断后退,整个清军的人群开始混乱起来。
杨越注意到了缺口处的战况,他瞬间就命令堡墙上的士兵起身射击,猛烈的射击和凌厉地箭矢不断射进清军的人群中。他们原本就是鲍史唐营中进村的残兵,吃了一顿饱饭后就让他们来死战,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
在看见全身燃着火焰的同伴凄惨的哀嚎声后,越来越多的清兵受不了这种血腥残酷的的场面开始溃退。
眼见情势已经开始失控,十几名由幕僚所带领的骑兵感到他们的面前,试图阻拦他们的颓败,但这都是徒劳而已。
在杨越的命令下,鼓点声变得洪亮,每个队长都高声呼喊着冲锋。虽然一协在厮杀中没有了队形,但是和难民组成的人流还是犀利异常,将背朝着自己的清兵一个个砍翻在地。
发现自己身前的大军溃败,在后方清军弓箭手也扔掉弓箭跑在了他们的前方。
堡墙和棱堡上的士兵挺直了自己的身体,朝着落败的敌人射击。
视野中的清军一个个栽倒在地,弓箭队的破空之声连绵不绝,清军的突击已经失败,每一个还想留下来战斗的清兵都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
在吴成良身先士卒的带领下,一协士兵和难民们踩着垒城山坡的尸体,将清军彻底杀出了缺口。
在如潮的吼声中,他们迈出了好久未曾出来的棱堡外,挥舞着手中武器,追逐着前方清军的后背。
“让他们立刻回来!!”穷寇勿追,杨越害怕他们出事连忙命令道。
鼓点的回响传进了吴成良和一协士兵的耳中,在吴成良的叫喊下大部分一协士兵都停止住了自己的步伐。其余的士兵和难民发现不对后回头去看,这才逐步收拢。
眼见他们回到棱堡缺口内,杨越松了口气,同时庆幸刚才清军没有及时发起再一次进攻。堡墙上的士兵还在断断续续地射击,棱堡上的十几门大炮因为连续射击炮口过烫的原因已经停止下来。
石信天望着溃逃的清军,兴奋地说:“大哥!他们跑了!我们赢了!”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火枪,火热的枪口证明它刚才开火很多次。
杨越摇头:“还没有,刚才那些只是清军战斗力低下的士兵,现在才是真格。”
周博文说:“清军说不定不会再进攻了。”
“看来你错了。”杨越扭头看着他。刚才怡然不动的那两三千清军开始动起来,在步兵后方的骑兵在视野中跑得飞快。
杨越急忙命令:“重整队形!准备迎战骑兵的冲锋!”
此起彼伏,刚才得胜的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笑,就将迎来更猛烈的进攻。
而他们的对面,是清军在河南最后的希望。
(本章完)
第72章 最后的战斗()
约六百八旗骑兵在堡墙外飞驰着接近,清军的巨炮还在不断轰鸣着,随着一声巨响,又一处堡墙被塌陷了大半。
吴成良和马明龙此时浑身浴血,他们迅速集拢了队伍。刚才的厮杀让这个十余米宽的缺口堆满了尸体。垒成了一个小山坡,吴成良带着残存着一协将士刀枪林立,列队正在最高处,准备接受骑兵的冲锋。
堡墙上,杨越眉头紧皱:“如果是我就不会再从那个缺口出去。”
“为何?”石信天问。
“尸体垒太高了,不利于骑兵马蹄冲锋,而且还有坡度。”杨越回到。
周博文赞同的一点头,继而询问到:“大人所言极是,清军极有可能再找机会进攻。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预备队了,让一协后退待命吗?”
他的话正说到难处上,清军如果重新打出个缺口的话,必须要人去抵挡,可现如今二协要守卫堡墙和棱堡,保持火力。三协伤亡严重,人数太少,难当重任。如果将一协调后,那个缺口就只有让难民先抵住。
思索片刻,杨越刚下定主意,正准备说,却看见进攻的清军已经开始后退。
“咦?”周博文一怔,他没想到在这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清军却突然放弃了进攻。
石信天哈哈笑着,用手指着远处说:“那该死的大炮也停了!”
周博文呵呵笑了:“大人,看来我们赢下这仗了。”
杨越心中同样轻松了下来,清军不来进攻最好。他猛地一挥手:“快,组织人堵上缺口!”
。。。
托明阿的大营中,鲍史唐身披锁甲,手里紧握住腰间的宝剑,猛地掀开托明阿的营帐,却看见托明阿正在桌旁和副将商量着什么。抬头瞧见他来,托明阿并不感到意外,他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笑,拱手道:“在下参见督军大人。”
鲍史唐的脸因为暴怒而青筋暴涨,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剑,见他这个动作,托明阿他大帐中的亲兵纷纷拔出武器,鲍史唐的幕僚和亲兵也在刹那间抽刀在手。
一时间,大帐中刀剑出鞘的声音连绵入耳,两方剑拔弩张。
“你!为什么骗我!!”鲍史唐大声呵斥到。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还请督军大人明鉴。”和鲍史唐比起来,托明阿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鲍史唐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忽然撤军!”
“巨炮过热炸膛了,炮手全部被炸死了,没办法再打出一个缺口了。”托明阿摆手说道,继而他抬头继续说道:“而且,现在我们必须要保证实力,以确保足够的兵力不让发匪从我们手下突围。”
“我的三千将士呀。。”鲍史唐的语气有些颤抖,曾经的九千人,到如今,营中仅存几百残兵败将。一想到此处,鲍史唐就感觉到徘徊在胸口那股恶气。
“今日!我要杀了你这狗贼!”他举着剑的手有些酸胀,身后的幕僚和亲兵紧张地左右环视着周围的人。
托明阿肃穆而视:“督军大人莫要像个黄口小儿般无礼,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随着他的语气加重,密密麻麻地脚步声传来,营帐被掀开,外面尽是刀剑的海洋,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可以将鲍史唐等人砍翻在地。
“你!”鲍史唐看着眼前这个面露凶光的人,心中不甘,怒火大盛却无处释放。猛地,他的喉咙一股甘甜涌上,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他眼前一白摔倒在地。
他身后的两个幕僚连忙扶住他,看了看周围不善的目光,只有带着鲍史唐小心地退了出去。等到他们走后,托明阿挥手让士兵退去,然后回到桌前。
“明日让人去接手他们的防御工事和营盘,预防贼寇趁机突围。”托明阿指着地图上鲍史唐建立的几个营地说道。现在鲍史唐麾下只剩下几百人的伤员,根本不具备任何战斗力,看他自己的模样,也必须要在床上躺上好几天。
现在围攻一事几乎就是他自己全权负责,托明阿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他期待拿下功劳的那一刻,同时也紧张不知道能否成功,因为他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继续保持包围。
“是。”副将点头应下。
。。。
历经战火和硝烟的棱堡,破损堡墙的修补工作现在已经大部分完成,他们用木块和碎石勉强堵上了缺口。这个缺口虽然不及堡墙坚固,但是用来阻拦清军的脚步还是绰绰有余。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从小半夜一直打到黎明,等到大家齐力堵上缺口已经到了下午,食堂里飘来喷香的味道,抬头看了看天,他们才发觉已经到了饭点。拖着疲惫的身体,他们捂着空腹,期待着今天的晚餐。
“后天就可以出发了?!”
指挥所内,杨越有些惊讶地询问到。鲍予官点头说道:“船只已经全部修补完毕,我们已经没有船只可以修了。”
“有多少艘?”杨越问,其他几人也热切的望着他,这个事情是重中之重。
“九十七艘,如果每艘搭载八十人,那么我们全员都可以上船,而且伤员还可以得到充足的空间。”鲍予官回答说。
“八十人太挤了,这么长的水路,没人能够坚持下来的。”杨越紧紧皱着眉。
鲍予官沉吟了片刻,抬头说道:“请恕在下直言,一开始这个计划就有不足之处,近百艘船只沿水流航行,目标太大,沿途尽是清军领地,必然会受到阻拦。”
石信天听见这话马上怒了,他起身大叫到:“那当初你为何不说!还拍着胸口口口声声说,三千人的船只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杨越看出了鲍予官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刻伸手制止了石信天的冲动,问到:“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修补足够七千人的船只呢。”
鲍予官看了他一眼,低头说道:“那时,在下认为大人到时候会抛弃这些难民。”
鲍予官眼神闪烁,杨越默然不语。如果直接抛弃掉这些难民,他们加上伤员也只有两千人左右,和七千人的大部队比起来目标要小太多。
见大家都沉默了,马明龙猛地起身冷声道:“大人不会这样做的!我们是义军!不能抛弃这些穷苦的老百姓!”他心念着连山父老,他们全部在这堡垒之中。
“不大事者不拘小节。”周博文面无表情地说,吴成良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他赞同周博文的话。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杨越问他。
鲍予官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有是有,我们鲍家在颍州也有生意和店铺,虽然现在肯定被清军抄封了,但是那里还是几个老熟人,和家父都是过命的至交。”
听见他这么一说,众将纷纷翘首以待,包括周博文和吴成良,毕竟他们心底不坏,能不为了利益放弃这些百姓,当然最好。
“你的计划是?”杨越看着他问。
鲍予官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我们八十人一艘,前方由我手下那百余个水里的好手开路,许州到颍州如果风和日丽,两三天就可以到,我提前发信于他们。等我们坚持到颍州,便化为商队,分为三拨,每拨六百人,沿水路前往天京。”
话音落下,周博文和石信天纷纷拍手:“这办法甚好!可以避免路途上的危险。”
“那那些难民呢?”有人却注意到了,他这个谋划中被抹去的部分。
鲍予官抬头看了一眼杨越,缓缓说道:“他们可在颍州化整为零。”
马明龙冷哼道:“这不是和抛弃他们一样吗?”
鲍予官摇头说:“不一样,到了颍州也就是进了安徽,离处在江苏的天京也是伸手可触。”
众人尽皆沉默,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天京,包括杨越,那里还有他的未婚妻,还有重振旗鼓的希望。
“我同意这个计划,到了颍州,也就已经进了安徽了,我们可以给他们些银子,只要他们愿意,是可以自己走到天京的,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见他们都不说话,吴成良率先打破宁静,开始投票。这是杨越指挥圈子的一个默契,无法决定的时候按照人头来投票。
紧接着周博文和鲍予官也点头说同意,现在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剩下的只有杨越、石信天和马明龙了。他们两人扭头看着杨越,并没有自顾自的表态。
半响,杨越举手,眼中有些冰冷:“就按予官说的,明天开始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执行。”
马明龙和石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是他们却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为了全军考虑。
入夜,整个棱堡寂静如水,棱堡上和堡墙的士兵警惕地看着远处的敌军大营,防范于未然。
杨越手持着蜡烛独自一人在地下避难所里,在这地下,有很大的一块空旷区域是用来修补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