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祥思索之后同意,亲率大军稳住陆应谷,与之对峙,同时命令朱锡坤和吉文元两人率部绕过宋家集。朝七十里开外的归德进发。
朱锡坤在六合县吃了亏,自知自己不能一而再的失败,于是谨慎行事,将部下潜伏在归德东南城外,同时联络城中捻军细作。
正午,骄阳当头,太平军不再潜伏,突然开炮猛轰城墙,城内捻军趁势响应,打开城门,朱锡坤一马当先,率领太平军将士踏破城外清兵兵营三座,顺势杀入归德城中,全歼城内清兵两千余人,缴获火药两万余斤,鸟铳抬枪无数。
林凤祥得知朱锡坤传来的好消息之后,不再与陆应谷面对面的消磨时间,直接无视陆巡抚的大营,率大军越过宋家集。但林凤祥并没有率军进入归德城内休整,而是直接率大部前往刘家口,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渡黄河。
为确保大部队后方安全,吉文元和朱锡坤率余部留守归德,防范陆应谷。
这陆应谷倒是说来就来,他着了林凤祥的道之后急忙率部赶到归德,试图夺回府城。陆应谷进犯归德东门,吉文元和朱锡坤率部出城迎战。
陆应谷回望自己的士兵,连日来回奔波,饥疲交加,加之又缺乏训练和自信,毫无斗志。他心中瞬间就打起了退堂鼓,想要退兵回营休整再战。
可是归德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吉文元和朱锡坤兵分两路,从两翼包抄。清军溃不成军,狼狈逃窜。太平军一口气追杀了三十里,歼敌两千余,缴获上万件火药,骡马无数。
眼见大势已去,陆应谷提着布鞋,轻装上阵,逃向西南,日夜兼程,扬言要去回防省城开封。吉文元和朱锡坤不想讨论他是否还有那等信心,见威胁已经消除,就率营赶往刘家口与大军汇合。眉开眼笑的吉文元和朱锡坤见到的却是愁眉紧锁的林凤祥。
北伐军的动作很快,但抢渡黄河的计划仍然泡汤。因为归德陷落后,咸丰皇帝急火攻心,连下五道圣旨布防。
一是命令各路清军加紧驰援河南,二是命令山西和陕西等地调兵开进河南,三是命贵州提督善禄率麾下绿营赶赴河南,四是命令西凌阿率领他麾下的千余马队咬住太平军的尾巴,五是派人专门负责长江以北渡口的防御,将黄河等地的渡口船只搜罗一空,全部拖上北岸。
现在,对于指挥北伐军的林凤祥三人来说,可怕的不是清军不断集结,而是手中没有渡过黄河的工具。然而他们此时不能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清兵就会像蚂蚁一样在身边越聚越多,让他们无从下脚。
经过三人的讨论,决定继续向西急进。从十五日到二十日,太平军连克杞县、陈留、宁陵,逼近省城开封。太平军势如破竹的攻势吓坏了负责河防的直隶布政使,他急忙上奏说:长毛发疯似的到处乱窜,只想过河,一日数城沦陷,这黄河河防,连绵千里,怕是防不住了!
和他一样紧张的是身处开封城内的巡抚陆应谷,此时开封只有守军三四千人,哪里是数万太平军的对手?但开封如果在他手中陷落了,就算在太平军士兵手中逃过一命,这朝廷也会要了他的乌纱帽和脑袋。
于是当陆应谷架起大炮准备狠狠的和太平军干一仗的时候,来个身死城破,却惊喜的接到士兵报告,说太平军在城下挖了几铲子之后,就跑到四十里开外的朱仙镇去了。
原来,土营的士兵在开封城外挖了几下,发现不对劲。开封城地处黄河南岸,城外大多是积沙,根本挖不成隧道!其实放弃强攻开封的重要原因,就是周围没有看见一条船的影子。林凤祥当即率领全军经过朱仙镇继续向西进攻,一边努力搜索船只,想尽快渡过黄河。
时间一天天飞逝,太平天国和请朝廷的目光都聚集在黄河两岸,无数快马来回飞驰,传递着一条条勾人心弦的消息。
几天后,太平天国北伐军攻克中牟,掠过郑州,抵达汜水县境。可是汜水也无船只的影子。疲惫的北伐军只得越过虎牢关,开进巩县。巩县是一座空城,满城文武早已经溜得精光,岸边也无船只的踪迹。
林凤祥变得急躁起来,见北伐士兵面生疲惫,只得下令在巩县扎营休息。这些日子一边风驰电掣一边攻城略地,清军只知太平军攻城与行军神速,却不知先锋军替换了一批又一批。
几乎每过两天就会有一个营替换了先锋的位置,全军上下几乎除了杨越的凯旋营一直负责后卫以外,其他的都轮了个遍。
这些日子北伐军先锋用得不少,但是作为后卫的凯旋营却没有上过一次战场,因为还没有哪支清军敢主动袭击他们的尾巴。只有和陆应谷在归德的那一战按道理说该是凯旋营上阵,但还是还是被林凤祥安排了朱锡坤去完成。
杨越曾在行军途中和林凤祥说过,凯旋营现在就是把还未开锋的长剑,需要战场上最后的试炼,但是林凤祥表示凯旋营是他藏着的利刃,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希望上阵,他还寄希望于北京城下凯旋营能够作为锋锐力量,冲破坚固城防。杨越也没有办法多劝他,毕竟他才是北伐军的首席统率。
驻扎汜水之后,林凤祥找来李开芳和杨越商量对策。汜水上游不远,就是洛河注入黄河之处,顺河而上,即可抵达历史名城洛阳。洛河东岸无船可用,西岸则有清兵把守。而洛阳城内探子消息不断,传闻将有大队清兵来援。
就这样渡河计划陷入了瓶颈,大帐中愁云弥漫。正在几人焦急地看着地图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划破了寂静。
一个士兵跑进来报告说,士兵在煤坑里找到黑不溜秋的煤船。这个消息喜怀了在座的各位将军,北伐军从豫东杀到豫西,昼夜狂奔,日夜兼程,行程数百里,一直未见船影。如今终于找到些脏兮兮的煤船,怎会嫌弃?
沿着黄河南岸苦苦寻觅了近半个月的北伐军,开始了梦寐以求的壮举。渡河!
滔滔黄河,饱含着气吞山河的巨响。无数文人墨客,用尽精妙绝伦、豪迈壮观的语句来形容黄河,这条涓涓流淌的母亲河,灌溉与养育了数不尽的人。
但,在此时的北伐军将士眼里,这只是一条阻挡自己前进的天堑。
(本章完)
第29章 对峙()
黄色南岸,狂风拂面,涛声隆隆。太平天国北伐军三万余人热火朝天,李开芳来回行走在人群之中,在他的指挥下,上千名北伐士兵喊着整齐的号子,推着乌黑的煤船,在岸边留下一条条轨迹。
而比其更加壮观的,是如潮般的士兵抬着刚砍下的木头放到自己战友的怀中。煤船被不断推下水,在这同时,水营和北伐军中临时挑选出的士兵利用煤船做主体,横列在一起,然后拿着刚砍下的圆木将其订牢。
惊涛骇浪,汹涌的黄河水将一个接一个的浪花猛烈地拍打在士兵瘦弱的身躯上。
许许多多刚完成的浮桥转瞬间便被巨浪的威压所吞噬,尽管如此,浮桥的搭建还在继续,连绵不绝如同工蚁般的士兵奋不顾身的跳进河水中。
望着人流涌动,杨越回头望了望坐在原地休息的凯旋营士兵。浮桥的搭建工作必须要快,所以北伐军加上沿途随军加入的壮士和捻军,共计三万余人,如今已有七成在砍树、运送圆木、搭建浮桥,仅剩下凯旋营和四千余人的预备队在林凤祥的帅旗下待命。
人多好办事,上万人进行一个工程,尽管艰难,但是浮桥还是在时间的流失间逐渐成形。与之相对的是大军屁股后边尾随的清军,此时正成群结队的朝着这里赶路。西凌阿和陆应谷等人虽然打仗不行,但是他们并不傻。
如今世态炎凉,皇帝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火爆,如果太平军成功渡河逼近京师。皇上情绪激动,他们一个个轻则乌纱不保,重则脑袋搬家。
这是他们都不想的,林凤祥现在这样大刀阔斧的进行浮桥工事让他们瞬间明白了什么叫火烧眉毛。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他们知道是时候停止畏缩,点齐部下急行军,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此时的林凤祥紧握着自己的剑柄,竖眉注视着黄河中央的那条浮桥。
他看见有一个两米高的大浪拍下,两个士兵不慎,手上打滑,瞬间就被黄色的河水所包裹然后消失在凶猛的河水中。他们身后的两个士兵连忙抱着怀中的圆木补上前者的位置。
杨越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心中的不忍。曾几何时,他也是这军中的一名士兵,甘愿为自己的梦想和将军的命令奉献全部。
如今轮到他了,粗糙的手中紧紧捏着三万条性命,看着部下在自己的眼前一一消失,无疑像是在他的胸口划上一刀接一刀。
为将者,勿心软。
林凤祥闭上苦涩的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轻松念叨:“走好,你们在下面会知道!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个骑手伏着身子,飞奔而来,勒马长嘶,他伏下身:“报!东南方向发现敌军,大概有五千之众!带着镶蓝的旗帜!”
林凤祥闻言眉头紧锁,闭目思索道:“东北方向镶蓝旗,应该是托明阿的八旗兵,他们有骑兵,看样子是想要趁我们半渡突袭。”
“让我率凯旋营去迎战吧,现在这个当头,如果他们利用骑兵优势袭击我们侧面,场面就会失控的!”杨越扭头看着他道。
林凤祥摇了摇头,在他心底他还是不希望满编的凯旋营在还没过黄河的时候就损失过半,其他各营就算伤亡惨重只要路上有百姓投军,就会逐渐得到补充。
但是凯旋营在林凤祥心中是特别的,统一而有秩序的训练,还有标准一致的武器装备,这些让他知道这个营死伤了一个就多了个空缺。
“不用。”他说。然后,林凤祥环视周围,视线中满目的太平军火红旗帜在风里哗哗作响,但是现在能调用的却只有他四千儿郎。“朱将军!”他大声叫到。
朱锡坤穿着一身厚重的铁甲,闻声迈出一步单膝跪下:“属下在!”
“命你领三千士兵阻击东方清狗!保卫大军侧翼!”林凤祥看着这名老将,他的心中已有计算。
三千人虽然不能打败托明阿的镶蓝旗,但是坚持到大军渡河还是能行的。
“属下遵命!大帅放心,属下定叫那清贼有去无回!”朱锡坤站起来,一个漂亮的转身,大步流星跨上自己的战马,随着号角声,三千名士兵随着他火红的大旗浩浩荡荡朝着东方跑去。
光明显昏暗下来,头上出现了黯淡无光的乌云,这是大雨的前兆。不少士兵偷偷抬头看天,这个天气并不是个好头,它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兄弟埋身于这黄土之中。
林凤祥面色严峻,他说:“我们运气不好,看来今天上帝不愿帮助我们?”
“至少目前还没有下雨,他老人家说不定正等着我们过河之后替我们挡住清军?”杨越勉强说到,这意味着太平军在这之前还有一段时间,这场雨对于北伐军和清军双方都会各有所得。
林凤祥点了下头表示赞同,他们还有时间在大雨彻底冲垮浮桥之前渡过黄河。
又是一名探马飞快地掠过众人来到帅旗下,在布满汗水之下的脸庞中埋着着沉沉担忧之色:“大帅!南面!五千左右的敌军正在逼近!”
“什么旗帜?可有看清?”他逼问到。
“看见了!上写贵州提督善!”士兵答道。
林凤祥沉着脸,渡河已经进入了后半部分,只需要再给几个时辰的时间就可以开始渡河,可就是这几个时辰!
他转头看着他手中最后的一千部队,这是他手中最后的预备队。如果预备队阻击失败,敌军就会潮水般涌入,太平军半渡中将丧失有效指挥,北岸和南岸将从北伐军身上分割绞杀。
“大哥!是时候到凯旋营了!让我率部阻击吧!”杨越有些激动,他有种感觉,现在的北伐军深陷泥潭,四周的野兽缓缓逼近,如果还要偏执地隐藏实力的话,敌人只会越聚越多,最后在还没有出泥潭的时候就丧命于此。
“京师还需要你的营破敌!”林凤祥固执得像个小孩。
“派一千预备队去阻击五千人!万一失败将是灭顶之灾!让凯旋营去!”林凤祥吼着。
“我可以撤下搭建浮桥的部队。”林凤祥不甘心地说。
“浮桥才是今天的重点!你准备撤下多少人?两千?三千?他们的空位又让谁去补?”
林凤祥沉默了,杨越知道自己的语气过于激动了,他呼了口气说到:“让凯旋营上阵吧,搭起浮桥,在北岸建立据点,我紧随其后与大军汇合。”
林凤祥看了看杨越,他英气的脸上满是愤怒与坚决,然后扭头看向忙碌的士兵。最后,他回过头:“凯旋营杨越听令!”
“卑职在!”
“命你率本部人马南下抵御敌军!切记要保存实力,勿贪杀敌陷阵之功!必须尽快与大军汇合!”
“卑职遵命!”
杨越站起来,与林凤祥四目相接,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扭头上马。
随着一声号令,凯旋营的班长连长纷纷向下面复述命令。银灰色的狼旗升上头顶,在乌黑深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耀眼。
“全体听命!”
“向后!转!”
“齐步走!”
在凯旋营的身后,凛凛东风,疾风扑面。林凤祥昂首望着那高举的灰狼旗,还有灰色的人流,轻声道:“杨兄弟,北岸见。”
有谁知,这一去竟成永别。
。。。
凯旋营行进了一会,远离了身后的渡河工事,前方负责开路的吴成良报告说前面是片西瓜地,视野开阔有利于展开队形。
紧跟着,探马跑回来报告说,敌军已经近在咫尺。杨越不敢托大,立刻传令全营部署队形。
随着命令传下,凯旋营的士兵踩着熟悉的鼓点声停下脚步,然后逐渐的转换方向,将一营三个协拉成一条横向的队列。
与天京城下的那场遭遇战不一样,这是凯旋营第一次真正的战斗。杨越可以从空气中嗅到紧张的气氛,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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