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矿、银矿、铜矿的收入是可以抵消这些,可那并不是能立即拿出来的,一时半会儿的补不上来,很多事情也就没办法做。而这个时候让朝廷的步伐慢了下来,真的就有好处吗?
臣倒是不这么觉得,臣觉得陛下应当大刀阔斧的改革,不要在乎一朝一夕的得与失,倘若将十年的事情,放在五年内完成,那么剩下的五年,是不是可以减免更多的课赋?
而课赋,对于现在的百姓来说也并不算重,加上粮价越来越低,百姓的要求其实也并不高,能填饱肚子就行了,有时候,幸福不能来的太突然,不然以后不幸福的时候,人是会受不了的。”魏徵据理力争道。
有人不想背负这个骂名,但他却不行,不管这个骂名来自于朝廷?还是来自于民间,他都必须要站出来,把这口巨大的黑铁锅给背上。
魏徵不会站在任何一个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他的位置,永远是站在朝廷这一侧的,是朝廷,不是皇帝,这件事对朝廷弊大于利,所以他就要反对,没得商量。
“有些道理朕也知道,先降一成吧,其他的日后再说吧……”魏徵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李元吉,幸福不能来的太突然,不然是会出问题的。
第三四七章:陛下圣明()
朝廷的会议精神下达的很快,通过大唐官方的驿站系统,短短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大唐。
消息有三,可轻可重,完全看个人怎么理解。
“都督,这有些不合常理啊!”
段纶轻轻皱了皱眉头,暗道的确有些不太合乎常理,可不合乎常理又能怎样?
“把通告贴出去,另外再送去各县,让他们立即宣扬此事!”
“都督……”
“照做!”段纶没有给对方开口辩解的机会,没用。
自己这个都督之位是怎么来的?自己心里很清楚。
李元吉真的是看中自己的能力了吗?固然,段纶不否认自己的能力不比别人差,但能坐在洛州都督这个位置上的人,难道仅仅只是一个能力问题就能搞定的?
如果不是自己驸马的身份,就是自己能力比现在强上两倍,也不见得能坐上这个都督之位。
段纶记忆里还清晰的记着上任之前李元吉跟自己说的那一段话,不求洛州跟上长安的脚步,只求不乱即可。
中原地区,没有一个皇帝敢放弃的,敢不重视的,任何朝代都不行。
所以,别看段纶表面上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只要朝廷下个命令,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紧跟朝廷的步伐。
“降税,粮价,驿站……”段纶抬头望着天,喃喃自语道。
许久之后,段纶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是越来越跟不上皇上的脚步了,而年轻人的思维跳跃,也不是自己能接受的。
粮价和驿站这事倒是好说,朝廷下令解决,并不为奇,只是这降税,为何先前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按照常规的规矩,一般朝廷会在当下进行通报,让各地先做好准备,然后来年,或者缓冲一年再做实施,有个一两年的时间做准备,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来的是如此的突兀,空缺上哪去补?
税改给各地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即便是洛州这种中原地区商业最发达的地区,也有些感觉吃力,现在又缩减了税收,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
有人欢喜有人愁,洛州城内,在接到朝廷的命令之后,短短一个时辰之后便张贴出了最新的通告。
虽然在洛州城内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只能说,这股风波并不大。
因为洛州城内的百姓,还在种地的并不多,倒不是说没有,只是比例不算多。
大多数都只是降地租给自己亲人,每年只收取一些租子,或者干脆就卖掉,拿钱来做些生意。
此次的降税对于他们来说,倒是无关紧要。
当然,如果非说没有关系那就是扯淡了。
大唐的课赋,不是看你有没有地,而是按人头来算的,只要是在官府手里拿到地的,无论多少,无论你卖了还是租出去了,课赋都必须要承担,只有那些中男以下和女子才不用纳课赋。
降一成,比例不多,但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心态,不少百姓还是对朝廷的这个政策大呼圣明。
洛州以东,五十余里处。
刘老汉扛着个锄头站在田间地头,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色麦苗,心情那是要多爽快有多爽快。
去年下了几场雪,规模不大,但也不小,如今积雪已经全部融化,大地也开始复苏。
扛着锄头在地头上刨了两下,地里水份很多,看到这里,刘老汉的脸上更是露出一副难以抑制的笑容,甚至可以预见,今年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瑞雪兆丰年,这句话如今已在民间广为流传,冬天虽冷,但对于百姓来说,却是一件大喜事。
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只需要在收割前一个月,对田地进行一次灌溉就行了,如果没有条件的话,只要保持土地不干燥,有点水份也可以。
这样一来,田地的产量自然会骤然飙升。
虽然还达不到后世亩产千斤的水平,但是冬小麦的话,亩产一百四五十斤还是有可能的。
对于一个顺年也只能亩产一百一二十斤的老农民来说,亩产增加个一二十斤意味着什么?
没中过地的人一定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更体会不到这里的乐趣与艰辛。
刘老汉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与其他的普通百姓一样,每次丰收过后,都要发动全家在田间地头忙碌上几天的时间。
不是急着耕种,而是大扫荡,看看收割的时候有没有遗漏在地里的粮食,这是个连一粒粮食都不能浪费的年代。
不是没得吃,而是穷怕了。
“他二叔,又站在地头傻乐呢?”
刘老汉没有回头也知道是何人在嚷嚷,心里也没有不痛快,直接转头笑骂着:“臭小子,别以为你是里正老子就不敢打你,这也就是老子老了,老胳膊老腿快使不动了,这要是放在十年前,看老子不打的你满村乱跑。”
刘举呵呵一笑,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多少少也粘带着一些亲戚,伦理之辈固然要遵守,但偶尔的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也没人会去在意。
刘举不就是靠着这一手,在村子里混的很不错,虽说这人嘴巴有点欠收拾,但谁家要是有个矛盾啥的,刘举过去说一句,大家也都愿意卖他这个面子,所以,里正这个职位自然也就是刘举了的。
“他二叔,你来吧,今儿个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了,任你打骂,绝对不跑也不还手。”刘举往哪里一站,一脸欠收拾的笑嘻嘻。
“嘿,你小子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刘老汉一听,瞬间来了脾气,这小子往日来上一句就赶紧二叔二叔的叫的可亲了,自己也不好发脾气,今儿个这是咋了?
刘老汉也不知道,反正他还是装模作样的举起锄头朝着刘举那里走了过去,装模作势要给他来上一下。
“二叔,动手之前我可得跟您说件事啊,今儿个您要是打了我,估摸着十天半个月的,您是回不了家了。”见刘老汉走来,刘举也不担心,反而嬉皮笑脸的说了句。
“装模作样,老子是你二叔,是长辈,打你也就打了,骂你也就骂了,就算你是里正,官府也管不着,再说了,老子自己的家,凭啥回不得?”
“行了二叔,我也不跟你瞎聊了,赶紧回家吧,有好事。”见差不多了,刘举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毕竟这是关乎大家的好事,自己还想尽快传达下去呢。
“啥好事?”刘老汉好奇道。
“不敢说,怕你听了太过惊喜受不了……”
“你小子给老子站住……”
骂归骂,刘老汉还是跟着刘举一起回了村子,途中不断的打探着,可刘举那货嘴巴很严,愣是一句话也没套出来。
途中又遇到了几个跟刘老汉一样来地里看庄稼的村民,两人也一并招呼着回了村子。
结果回了村子以后,刘举依旧没有告诉他们,而是让大家伙帮忙挨家挨户通知人到谷场那边去,说是要统一宣布。
村子不大,只有一百来户,几个人分头走着,也不进家里,直接就在路上大声的吆喝着,一趟走完,村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也差不多都出门往谷场那边靠拢。
一百来户,七百六十口人的村子,不大也不小,好在谷场也不小,还是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的。
见人齐了,刘举这才登上高处,费了老大劲儿才让底下议论的声音小了些,就是一些不听使唤的小屁孩还在那边嬉闹,不过刘举也没心思去管他们。
“刚才呢,乡里把各村的里正叫了过去,主要呢,就说了三件事。”刘举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一脸笑意的说着。
“有事能直说不?大冷天的,冻死个人……”见刘举要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底下立即有人不满道。
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你说那么多大道理又听不懂,简直浪费时间。
“额……”刘举尴尬了下,不过也就一下下,继续道:“先说第三件,朝廷下命令了,大路附近每二十里修建一座驿站,朝廷配马,但马匹所需的草料什么的,得各乡来负责,这个也不多,咱们乡里分了三匹马,每家每年拿出个几两豆,割点草就行了。”
“要那么多驿站干啥?”话音刚落下,立即有人不满的质疑着,驿站是朝廷的,凭啥让俺出草料?虽然一户几两的也不多,但几两也是粮食啊,省着点的话,也够一家人吃一顿了。
“刘老三,瞅瞅你那怂样,这是朝廷下发的命令,命令你懂不?不能啥好事都总想着往自己怀里搂,出力的事情一点也不想干,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刘举朝着刘老三吼了句,不过也不敢太过放肆,他怕下面人会指着他骂,连忙继续说道:
“再说第二件,不过目前用不着,朝廷颁布了粮食保护价格……”
各种粮食都有,但这只是保护最低价,当下所有粮食的价格都在这个保护价格以上,所以当下根本没用,百姓们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最后一个,朝廷下令了,打今年开始,课赋下降一成……”
“真的?”
刘举的最后一句话,瞬间引起了一阵骚乱,下降一成那也是下降,现在每丁男每年要纳粟或者小麦两石,绢、绫各两丈,布加五分之一尺,缴绢、绫的,另加绵三两,缴布的另加麻三斤。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降低个一成,其实也是减少了一笔不小的支出。
古代百姓什么时候最幸福?降低课赋的时候最幸福。
“陛下圣明……”在村里老者的带领下,不少人都朝着长安方向拱手作揖。
第三四八章:驸马不好当()
降一成的课赋多不多?
不多,一点也不多。
可就是这一成的课赋,加上这几年以来官府的种种作为,却是深深的感动着大唐百姓。
真要让他们说个一二三四,也没人能细细的说上来。
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大道理上哪讲去?就算讲了他们也听不明白,更屡不清楚。
可是有一点,没化不代表没头脑,头脑不清楚,不代表看不清事理。
朝廷这几年来所做的一切,最终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市面上出现的商品越来越多了,价格越来越低了,百姓们有地方可以打工赚钱,家里的日子好了,偶尔的还能打点酒尝尝鲜。
百姓不需要那么多的大道理,也不需要什么宏伟的建设蓝图,未来的幻想。
他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他们只看眼前。
或许当你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他们会骂你,但是当这个决定出了成果以后,敬佩你,尊重你的人将会更多。
现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朝廷在此之前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税改,修路,可这些跟那些百姓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至少在百姓们看来是这样的,税改改的是商税,跟普通百姓没关系。
修路修的是主官道,又不是修到他们家门口,有些人几十年也不见得会走一次,所以跟他们也没关系。
虽然这两者确确实实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改变,可他们看不到,也不知道,更想不到。
但是降低一成的课赋,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大唐各处到处可见朝着长安方向拱手作揖的行为,百姓们也更是一遍遍的喊着陛下圣明云云之类的感激话语。
之前几年的积蓄,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出来,李元吉的声望再一次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李元吉不是长子,但他当皇帝却比李世民当皇帝更能让百姓接受,因为李世民是谋杀兄长,逼迫生父,李元吉则是拨乱反正。
甚至直到现在,民间也依旧有怒骂李世民的声音,而对于李元吉的,反而多数都是赞扬的声音。
当然,也有惋惜的,他们多希望玄武门的时候李元吉就站出来,直接将李世民的野望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得不承认,因为当初不成熟的行为,现在却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最大的好处。
李世民当政的两年内,大唐整整遭受了两年的灾害,蝗灾,旱灾。
李元吉接手的第一年,发生的是洪灾,可洪灾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各地都开挖了水渠,所以洪灾虽然有些影响,但这些水利设施却将大唐不少的耕地都变成了灌田。
灌田和旱田有什么差别?一贯钱和一百贯钱的差别,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更多人愿意将李元吉称之为天命,而没有人去为李世民叫好,不过换谁也都一样,就当了两年皇帝,还一年蝗灾一年旱灾,上哪说理去?
……
洛州城内。
距离政令推广已经半月有余,民间的反应可谓高涨无比,只是段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无他,又接到朝廷的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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